为什么她会选择顾无欢?

他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在意的已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她从来只把他当成弟弟,既然是当成弟弟的人,除了亲情,自然也就没有其他感情的。

而她对顾无欢…

令狐染墨的眉头不自觉蹙起,唇角紧抿。

还有多久的时间,他能离开云若国,回到尧国?恢复他真实的身份,届时,他必然是要带着她一起离开的。

但是她会愿意吗?恐怕不愿意。

要是她知道自己一直在欺骗她…

令狐染墨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心乱如麻。

他不是有意欺骗她,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会原谅他的吧?只要他和她解释,她会——原谅他吧?

“小七,我想先回去了,你要是还没玩够的话,你继续玩吧,不过我觉得,你多半也玩的不尽兴,你阿姐没空陪你玩,不如你和舞阳姐姐一同回去吧。”

东方舞阳的声音传入耳膜,将令狐染墨的思绪扯回。

“舞阳姐姐,我还没玩够。”他回头朝着东方舞阳道,“野菜还没挖呢。”

“你觉得现在还需要挖野菜么…他们两都你侬我侬的,走那么远了,你看我大哥什么工具都不带,摆明了是来散步的,依我看,咱们下回再来吧,下次绝不叫我大哥了,咱们就三个人,方能尽兴。”东方舞阳说着,转过了身便走,走了两步,发现令狐染墨没有跟上来,不由得转过了头,“小七,你真的不走?”

“我不走。”令狐染墨鼓着腮帮子道,“舞阳姐姐你自己走吧。”

“真是个固执的孩子,好吧,你不走我走。”东方舞阳摇了摇头,转过身便独自迈步离开了。

令狐染墨望着前头顾无欢二人的身影,冷哼一声。

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放着这二人在这儿独处的。

正想走上前去,却在下一刻,听见了从远远的身后,传来马蹄声。

令狐染墨脚步一顿,朝着那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是一匹棕红色骏马拉着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那马车边角装饰着琳琅珠翠,一眼便知应该是富贵人家的马车,且马车的两边,还有两名骑着黑色马儿的男子跟随,看那打扮像是随从。

令狐染墨望着那些马匹似乎正是朝着野菜地外那一条路前行的,在这一刻,唇角轻勾。

“咦,有蟋蟀!”他忽然这般叫了一声,而后朝着那马匹的方向便跑去了。

东方舞阳正要走出野菜地,也听见了有马匹的声音,便抬眸望了过去,这一看,却让她微微一惊——

令狐染墨竟然朝着那马匹的方向跑去,且看都不看正前方,低着头跑着,似乎野菜地里正有什么让他兴奋的东西,东方舞阳想也知道多半是蟋蟀,蚂蚱一类的东西。

但是这也太危险了!

“小七,回来!”她朝着令狐染墨的方向喊着,“前头有马,你给我回来!”

但是令狐染墨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依旧是低着头在跑,那方向正迎着马匹奔来的方向。

东方舞阳看的一阵头疼。

这孩子怎么这么笨!为了追个什么鬼东西竟然做这么危险的事。

“小七,你耳聋吗!叫你回来!”东方舞阳一边喊着,一边飞奔向令狐染墨的方向。

东方舞阳的声线着实不小,让正在散步的顾无欢与风闪灵二人听见了,脚下的步子顿住。

二人一路说笑,即便耳边听到了马蹄声,一开始也并不去理会。不得不说谈情说爱果真是很能集中注意力的,原本二人当真没将那马蹄声放在心上,直到东方舞阳高昂的声线传来,二人才回过了头。

这一回头,风闪灵也顿时被惊到。

令狐染墨竟然迎着马匹奔来的方向跑去!

这不明显把自己送给马去踩?

几乎是没有多想的,她抬脚便朝着令狐染墨的方向跑去——

“令狐染墨!你这笨蛋,你给我回来!”

她将速度提到了极致,身后的顾无欢仅此,桃花美目微微眯了眯,而后也轻抬步子,掠了出去——

三个人都是朝着令狐染墨的方向追去的,而令狐染墨本人却像是没听见身后的喊声,好似那些喊声被马蹄声给淹没了,直到他已经跑出了野菜地,前头成片马匹的影子飞快掠来,他才像是忽然惊觉,抬眸,正迎上了对面冲过来的马匹…

“小七!”

身后一声惊呼响起。

正是风闪灵发出的,眼见令狐染墨正要撞上前头的马匹,她脚下的步子愈快,却也似乎赶不上…

东方舞阳瞪大了眼。

“吁——”那马匹上的男子眼前前头的少年没看路就朝着自己奔来,忙使劲一拉缰绳试图将马勒挺下来,然而他勒马之时,使得马蹄高高抬起,令狐染墨此刻离马蹄的距离仅仅不足一尺——

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道如丝线一样的东西划过了气流,以凌厉之势直向着那马蹄而去,在那马蹄高昂差点蹬上令狐染墨的时候,将其紧紧缠住,下一刻——

马儿的嘶鸣之声响起,那丝线将它的蹄子一瞬间勒出了血,而马匹之上的男子,只觉得整个人连带着马忽然往右边一拐,显然是丝线的另一头有人拉扯,这一瞬他只觉得自己被马背狠狠一震,立即保持不住平衡,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不过好在他落地之时,就这地面滚了一圈,这才使得自己没摔的太惨。

同一时,那黑色的马儿被人扯着蹄子往那丝线射来的方向狠狠一扯,马身轰然倒地。

令狐染墨见此,眸子微微一眯,想也知道这个时候,能来得及从马蹄下将他救下的人会是谁。

他原本就不需要他来救,真是多管闲事…

他心下冷哼着,面上却只能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望着那倒下的马匹,整个人也往后一坐坐在了地上,好似受了不少的惊吓。

东方舞阳与风闪灵齐齐松了一口气。

顾无欢将袖中蚕丝收回,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令狐染墨,眸光幽深。

“小七,没事儿吧?”风闪灵跑到了令狐染墨跟前,蹲下了身,见他面上似乎还有点儿愣,显然是还没缓过神,不由得心下一阵子气氛,抬手揪上了他的耳朵,“你这耳朵是白长的吗?那么大的马蹄声你没听见么?你还往上撞!你是在搞什么鬼?”

“阿姐疼疼疼…”令狐染墨呲着牙,将风闪灵揪他耳朵的手扯了下来,“我刚才看见了好大的一只蛐蛐,好可爱啊,我去追它,它一直在跑,我也不知道怎么追着追着就追到了野菜林外头了。”

“追你个头!”风闪灵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再贪玩也麻烦你有点安全意识行么?你是不认识马还是没听过马蹄声,你就不知道抬眼镜看一眼吗?我在后面叫那么大声你没听见?”

“我…我真的没听见。”令狐染墨低着头,神情颇为委屈。

风闪灵只觉得太阳穴疼。

“行了,起来,下次再这样,我揍死你。”将令狐染墨从地上揪了起来,风闪灵转身去看身后的人,那被马儿甩下来的男子此刻正捂着手腕,那模样显然是摔倒的时候擦伤了,而那人身旁,骑着棕红色大马的男子已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上前询问他的伤势。

二人身后,那匹华丽的马车亦是停了下来,下一刻,有男子低沉的声线从马车内传出——

“外头发生了何事?”

“回主子的话,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险些撞到了一个少年。”那摔落马背的男子朝着马车内的人道了一句,而后望了一眼右边的黑马。

而那匹黑马依旧倒在地上,一只带血的前蹄微微抽搐着。

风闪灵望着那黑马,隐隐觉得它应该伤的不轻,顾无欢出的手,且还用了那么大的劲儿,这马蹄能不废都算是幸运的了。

“这位公子,十分抱歉,小弟太过顽皮,我替他赔个不是了。”风闪灵走到了那男子身前,温声开口,“你看这样如何,这匹马我就买了,你的医药费,也由我出。”

那男子听着风闪灵的话,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又一道女子声音比他更快了一步,从他身后响起——

“黑风,你在外头磨蹭什么,既然没事儿,就快些赶路!”

那女子声音是从马车里头传出的,声音清脆如出谷的黄莺,好听之余,却又有一些跋扈。

“小姐,马匹受伤了。”那名唤黑风的男子转了个身,朝着马车内的人道,“方才一个少年迎面而来,属下勒马的时候已然来不及,险些踩到那少年的时候,有人出手将马儿的蹄子缠住,现在马儿的蹄子伤了,小姐,请容许属下查看一下马儿的伤势。”

“什么?是谁如此大的胆子竟敢冲撞本小姐的马车,你这蠢货竟还让人伤了马儿,你可知这马是千里驹,本小姐花了重金买下的!”马车内的女子一声冷哼,声线中似含着一丝愠怒,“既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你跟他客气什么?”

风闪灵原本因着令狐染墨的莽撞想和人家赔不是,却没想到这马车里坐着的主人竟是如此蛮不讲理,不由得眸光一沉。

人家都不和她客气,她还客气个什么?“敢问马车里的那位姑娘,你考虑过他人的性命么?”风闪灵冷笑一声,“你骑着马见到旁人不慎撞上来,你难道还不及时勒马么?”

马车里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笑出了声,再度开口,声音依旧是如同原先那般跋扈,“这要是我骑着马的时候,有不长眼的人自己撞上来,我才不勒马呢,勒疼了我的手多不值得,既是旁人自己撞上来的,那便是自作自受,撞死了撞残了,与我有何关系?只怨他自己倒霉。”

此话一出,风闪灵当即银牙一咬。

你他爷爷的,真不是个东西,姑娘家家的说出这样的话,真给女人丢脸。

想到这儿,风闪灵双手叉腰,朝着那马车低喝一声,“你出来!我们谈谈!”

“你算是个什么玩意。”马车里的人的声音懒洋洋的,“你说说,你是个什么身份,看值不值得本小姐下来看你一眼。”

“是个什么身份?”风闪灵冷冷一笑,“倘若我说我只是一个普通平民女子呢,是不是就没有资格来见您老人家了?”

“老人家?!”马车内的人听着这三个人,似乎咬了咬牙,随后低喝一声,“黑风,给我把外头那贱蹄子捆起来!”

风闪灵身后,令狐染墨原本是一直站着一句话不发,听到马车里的人这般说话,低垂着的墨眸霎时一冷。

若不是他现在装成傻子,他定然不允许有人如此辱骂她。

“小姐,这…”马车外头,黑风欲言又止,轻瞥了一眼风闪灵,见这女子的打扮穿着,绝不是个平民家的女子,许是这云若国哪个朝臣家的贵女。

“什么这这那那的?让你捆个人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么?我还就不信了这外头是我捆不起的人,给我捆了!”一声娇喝自马车里头传出,不难听出声音的主人已经动怒。

“马车里的贱婢,给我滚下来!”忽有一道同样愤怒的娇喝响起,风闪灵循声望去,只见东方舞阳这会儿已经走了过来,眉头拧得死紧,“我东方舞阳在帝都混了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哪家的女子口气如此狂妄。”

马车里那人说她就不信这外头是她捆不起的人?

皇宫里那讨厌的臭丫头顾以彤都没有这么猖狂。

这马车里的人是个什么身份,竟敢放出这样的话,她既然有本事这么说,便是在昭示着她的身份绝不简单,也许并不是寻常贵女。

然而东方舞阳与风闪灵都没有想到,马车里的人忽然就没动静了。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在对面的眼中看见了疑惑。

风闪灵的余光瞥见了顾无欢迈着不缓不慢的步子正走过来,显然那厮没有听见之前那女子骂她的话,否则以他的脾气,也许会直接掀了人家的马车。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模样,风闪灵眼角一抽。

这厮总是这副样子!到底能有几件事能牵动他的情绪,他要是知道自己方才被人骂了,还会这副云淡风轻的德行吗?

而同一时,马车内——

红衣妖娆面容艳丽的女子,此刻正被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再继续吐出骂人的话。

“是东方舞阳的声音。”头顶上响起男子低沉的嗓音,“这丫头竟然也在,雨桐,还是不要与她起争执了。”

秦雨桐听闻此话,秋水明眸中划过一丝疑惑,随后将那男子的手扯下,转过头问他,“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除了三公主不要去惹她之外,其他的人都无妨么?”

“那是因为你那会儿在皇宫,皇宫之内,顾以彤你当然不能惹,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宁妃所出,虽然脑子并不好使,但与你一样跋扈,硬碰硬,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男子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继而道,“但是这宫外,也有两个人你莫要去招惹,梁王的一双儿女,礼郡王顾无欢,和他的妹妹舞阳郡主。”

“舞阳郡主,就是刚才在外头骂我贱婢的那个?”秦雨桐轻哼一声,“我是听说了,你们云若之所以如此繁盛,是因着二十年前的摄政王梁王辅佐当今云若的陛下,故而这梁王在你们云若地位极高,连带着他一双儿女,三千宠爱在一身…但你父皇难道就不担心梁王觊觎皇位?为何还对他一双儿女这般疼爱,倒不如现在就趁着梁王不在,将他的这对儿女拿下,用来挟持梁王交出兵权,如此一来陛下便能高枕无忧了,你这正式的储君,将来也不用担心梁王一家有异心呢,逸哥哥,你觉得我的主意怎么样?”

“你以为就你会这么想么?”顾原逸伸手轻捏了一下秦雨桐的鼻子,“告诉你吧,没有用的,父皇对顾无欢兄妹二人的疼爱,并不是做样子的,而是真的疼爱,诸如梁王一家有异心的话,并不是没有人提过,但父皇听着便会发怒,并斥责那些弹劾梁王的人,以后不准再提。”

“这是为何?难道陛下就真的如此信任他们?”秦雨桐拧了拧眉头,“若真是这样,逸哥哥你可得留心,倘若他们有异心,我只担心你以后坐不稳皇位了。”

“这你且不用担心,我是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的。”顾原逸朝着秦雨桐低声一笑,随后低下头便覆上了她的唇瓣。

秦雨桐眉眼弯弯,伸手便揽上了顾原逸的脖颈。

然而二人并没有亲热多久,外头一道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马车里的,叫你滚出来你没听见么?”

这一声低喝,自然是打扰到了车内的二人,二人这才想起,外头还有人等着他们的回话呢。

顾原逸蹙了蹙眉,朝着怀里的女子轻声道:“听话,别和他们起争执。”

“好吧,听你的。”秦雨桐挑了挑眉头,朝着马车外头道,“黑风,继续赶路。”

风闪灵二人在马车外头等了好片刻,却没等到那女子下来,反而等了这么一句话,顿时齐齐拧眉。

骂完人就想走?简直不能忍!

“我们二人基于素质这才没拆了你的马车,你倒好,之前话说的那般狠,现下却如同缩头乌龟一般躲着,你真当姑奶奶脾气好么?”风闪灵眉头一跳,朝着马车的方向低斥一声,“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出来,你看我让不让你过去。”

“听见了么?人家可不愿意放我过去呢。”马车内,秦雨桐轻哼了一声,“其实要我说,逸哥哥你委实不用忌惮他们,倒不如咱们就出去与他们理论算了,端出你太子殿下的身份,他们总不能以下犯上不是么?”

顾原逸听闻此话,眉头微蹙,却是不语。

秦雨桐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只有她与顾原逸才听得见,马车外头的人自是听不见一个字的。

风闪灵与东方舞阳见马车里的人依旧没有动静,耐心已经被磨尽了。

二人齐齐迈出了步子,直朝着前头的马车去,却被马车前的两名男子拦下,“没有主子的命令,尔等不准靠近!”

“我管你主子是谁!将人命当成儿戏,如此嚣张跋扈之人,是仗着身后有靠山还是自诩身份高贵?”风闪灵冷冷一笑,“且让你家主子滚下来,姑奶奶还就不信我的靠山不够硬。”

“这是怎么了呢,这么大火气。”忽有熟悉的男子声线传入耳膜,一贯的云淡风轻,“是谁惹我们家小麻雀不开心了?”

小麻雀…

风闪灵很想吐槽顾无欢给她起的这个新外号,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路怎么那么长,走了半天才过来。”风闪灵白了他一眼,“我让人骂成了贱蹄子,你管不管?”

顾无欢原本还是一派悠然的样子,听着风闪灵这话,桃花美目顿时一眯,瞳孔中透出点点寒意。

他方才远远地制服了那黑马,见风闪灵与那黑衣男子说话,只以为是赔不是来着,以她的性格,令狐染墨犯的错误,她定然是会帮着认错的。

但他并未想到他一路走过来的时间里,她竟然被人骂了。

“谁骂你?”他忽然淡淡的笑了,眸底却一片寒凉之色。

风闪灵自然是没客气,抬手一指马车,“里头的一个姑娘,还想将我捆起来,说是就没有她不能捆的人,哎呀我好怕啊,无欢,我会不会被人捆呀?我被捆了会怎么样啊?我会不会被凌迟,会不会被鞭笞?我能不能打得过啊?她好厉害的样子,我好怕,吓得我都快坐地上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们人好多…你帮不帮我?”

风闪灵这话说得,假的都不能直视了。

而同时,马车前的两名护卫听着她的话,唇角也隐隐有些抽搐。

这姑娘方才还气势凌人地要上来找他们主子理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对着这紫衣男子就开始哭诉起来了…这前后反差是不是也太那什么了。

想到这儿,二人便向那紫衣男子投去目光,有些好奇这姑娘如此的哭诉,此人会作何回应,但二人没想到,视线还没触及顾无欢的脸,便见那人忽的抬起了手臂,广袖之下,一条丝线倏然掠出,直接射向了身后的马车——

二人纷纷一惊,这丝线不就是方才将马儿的马蹄勒伤的那条么?方才摔倒之后没来得及看是什么人出的手,没想到正是眼前这紫衣男子。

二人几乎想也不想便要上前阻挠顾无欢,却被顾无欢一句话定住了脚步。

“上来就是死,好好考虑考虑。”顾无欢朝着二人淡淡一笑,可那笑容却分外冷然。

二人接触到他深如寒潭般的双眸,仿佛蕴藏着一池冰凉,一时间竟被震慑住。

他看他们的眼神如同是在看蝼蚁,似是久居高位的人,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凌厉,一个眼神便足以震慑人。

风闪灵望着顾无欢此刻的模样,竟也有些怔然。

见惯了他漫不经心慵懒散漫的样子,险些就忘记了他本性阴暗,他原本就是一个很不好惹的人,世人只知他的容颜惑人,风华绝代,却不知他看似无害,实则如同带刺的玫瑰,美丽却危险,一旦触怒他,他身上的刺就能将人扎死。

她记得他说过的,她是他的底线。

眼下他似乎就是在验证他自己的这句话。

她方才说出了一番故作矫情连她自己都想作呕的话,本是想看看顾无欢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会觉得好笑?却没料到,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反而是动怒了。

难道她刚才说的不好笑么?

“小麻雀,以后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能动手的,咱们尽量不和人家吵。”顾无欢朝着风闪灵这般说了一句,眼神瞥向了那已经穿入了马车木板的蚕丝,将内力透过了指尖,直接附在了蚕丝上。

下一刻——

“咔”

原本结结实实的马车,被蚕丝穿过的地方忽然裂出了一条缝,且那缝隙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大,扩大…

在下一刻——

“啪——”

“嗤啦——”

哗啦啦的木板震裂之声响彻耳膜,风闪灵看着那华丽的马车因着顾无欢手上的银丝穿插而四分五裂,隐隐露出了里头的两道身影。

而下一刻,一道欣长的黑色身影裹着一道红影从那马车里头一跃而起,跃到了马车的上空,随后缓缓落在了地面,让风闪灵看清了那一男一女的面容。

那男子的面容十分俊逸,浓眉鹰眸,鼻梁高挺,他肤色宛如温玉一般,三千青丝绾梳端整,以银冠嵌住。

而他怀中的女子,一袭束腰红衣妖娆似火,将她的身形勒的前凸后翘,愈发显得那腰细长如水蛇一般。她脖颈之下的肌肤莹白,隐隐可见锁骨,柳眉杏目,美艳非常。

风闪灵望着这二人,一眼便知他们身份非同寻常。

而果然不出她的意料,下一刻,那男子便朝着顾无欢淡淡开口,“无欢,许久不见了。”

风闪灵听着这话,倒是微微有些意外。

她猜到了这男子身份不简单,兴许和顾无欢认识,却没想到这人一开口是如此熟络的称呼,不过这称呼听上去像是熟人,他那眼神,却分明透着疏离。

能这么称呼顾无欢的,多半是云若皇室的成员。

“原来是太子殿下。”顾无欢望着正对面那人,不咸不淡地开口,“方才是你要捆我的郡王妃么?”

站在风闪灵身后的令狐染墨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只装作一副躲在众人身后的胆小模样,此刻听着顾无欢这般说话,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郡王妃?

真是个讨人厌的称呼。

都还没成婚呢,将来是不是他的郡王妃,还很难说。

不过顾无欢竟能对着当朝太子如此的口气说话…按理说他是郡王,见到太子也该问候行礼才是,可他那模样活像是没觉得自己有问候行礼的义务,仿佛他嘴里叫的是太子殿下,压根就把对方当成一普通人。

这原本应该是十分不敬的。

但顾原逸听着他的语气却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是早已习惯了一般,只淡淡道:“本宫好好的捆你的人作甚?方才是雨桐与她发生了点儿争执,女子之间的小争执而已,互相说几句也就过去了。”

顾原逸说着,伸手揽过了秦雨桐的肩,“这是与本宫有婚约的天辰国二公主,也就是本宫未来的太子妃。”

风闪灵闻言,心下冷哼一声。

原来竟是异国公主,且有着这云若的太子做靠山,难怪能放出那样猖狂的话。

这天辰二公主眉眼间竟是跋扈之色,唇角的弧度也那般的傲慢…等会儿,她的眼睛在看哪儿?

此刻正被顾原逸揽着肩的秦雨桐,那双秋水明眸里满含惊艳之色,风闪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出所料正是看的顾无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