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跪着上前几步,抱住永煦帝的大腿道,“皇上!臣弟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您继帝位,他虎视眈眈于君侧,让您坐卧不安日夜忧惧!皇上!您咽得下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有他在,国便一日不宁,家便一日不安,我们,便一日不能自在!”

永煦帝一个大耳光,打得齐王松开手扑倒在地上,怒斥道,“他是你二哥!他已经现在这副样子,你还想怎么着!他再活还能活几年!现在是我在皇帝位,不是他!你是不是想闹得我们两败俱伤,你去渔翁得利!”

齐王面呈土灰,用力叩头道,“臣弟不敢!臣弟知错了!皇上如此说,便叫臣弟不能活了!”

秦轩的额上瞬间见了血,永煦帝冷怒地看着他磕了五六下,才喝止道,“行了!别磕了!”

齐王额头的血涔涔地渗出来,安公公进门,见此情景大气也不敢出,小心地躬身禀告道,“皇上,安平王爷来了。”

永煦帝面色稍缓道,“请他进来。”说着令齐王起身。

秦苍一进门,便怔住道,“这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转向齐王,皱眉道,“三弟,你…”秦轩以袖附额,略显狼狈地垂首,恭敬地唤了声二哥。

秦苍道,“连三弟都被罚成这样,我就更逃不掉了。”说着跪地叩首道,“臣弟叩见皇上!”

永煦帝道,“二弟起来吧!”

秦苍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头也不抬道,“臣弟不敢。”

永煦帝直觉得被噎了一口气,当下默然,走过去将他扶起,秦苍恭顺地垂首在一旁侍立,并不说话。永煦帝道,“今天人都叫来了,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的,闹成这样子,说说怎么办吧!”

永煦帝话音落,所有人都不做声。秦轩偷瞟了一眼秦苍,秦苍垂手低头,直对永煦帝的话置若罔闻。

沉默得让永煦帝尴尬,永煦帝仰天闭上眼,扭头看秦苍道,“二弟你先说。”

秦苍低着头轻轻吐字道,“先是臣弟的鬼妾,然后是齐王妃和皇后,接连全国各地妖言四起,依臣弟愚见,是有人想动摇我秦氏天下,取大周而代之!”

他话语虽轻,却无异于晴天霹雳!王仲卓怔愣半晌,突然屁滚尿流地爬出来大叫,“皇上!小人冤枉啊!小人万无此心,小人冤枉!”

秦苍道,“国舅爷同样为妖鬼所害,这事和国舅爷有什么关系?”

王仲卓再次怔愣,秦苍并未有一语提及于他,他这样突然告白,等同于不打自招。这个念头一至,王仲卓吓得浑身筛糠,秦苍又突然发声道,“是国舅爷最早发现妖孽踪迹,未卜先知,实为有功,何来有罪?”

未卜先知,这四个字像是夺命的剑催命的符,王仲卓冷汗湿衣,伏在地上一声皇上刚出口,竟因为惊惧过度,晕厥过去。

秦苍见状,躬身对永煦帝道,“臣弟有罪。”

永煦帝挥挥手,命人抬了王仲卓下去诊治。屋里只剩下兄弟三人,永煦帝道,“那依二弟之见,此事如何处置?”

秦苍道,“臣弟不知。”

永煦帝复又仰面闭目,被噎得只想吐血。半晌才长呼一口气,缓声道,“二弟,妖鬼虚妄,听说你找来了神出鬼没的孟小显,这些天可否找到了什么证据。”

秦苍跪地道,“臣弟请皇上赐罪!皇上七日之限,臣弟心急,遂找了三个人易容成臣弟鬼妾的模样,让孟小显当众捉了去,以为便从此大白天下,消弭了这场妖鬼之祸。不想这做法被人利用,越惹越乱,最后竟牵连了三弟的王妃和皇上的皇后,臣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请皇上责罚!”

这番话倒正好该齐王秦轩说的,永煦帝忍不住瞪了秦轩一眼,谁知秦轩目光阴冷,见秦苍的话里有机可乘,当下语含讥诮道,“二哥,你找人易容,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弄得到处乌烟瘴气,现在的局面,还如何收拾!”

秦苍顿首道,“皇上治臣弟罪便是!”

齐王道,“二哥自导自演妄图欺骗皇上,是为欺君,二哥难道不知?”

秦苍道,“皇上当时旨意,要臣弟,自己看着办!”

齐王一时哑口无言,永煦帝喝道,“别吵了!”

屋里顿时静寂无声。永煦帝严厉地扫了这两人一眼,上前扶起秦苍,叹气道,“知道你二人素来不合,但也不至于就闹到这种地步!你们自己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皇后王妃皆成妖鬼,宫里京城全国各地人心惶惶,太阳没落山便是死寂一片!都国将不国了,你们闹够了没有!”

秦苍和秦轩低着脑袋挨训,永煦帝虚弱地靠在椅子上说道,“自家兄弟,别在朕面前演戏了!”永煦帝冷笑道,“以为朕不知道,二弟你找人捉妖,三弟便派人假扮反咬一口,二弟以毒攻毒用王仲卓示警,三弟就找了萧慕然来说当初卖的是死尸!二弟被逼急了,就出动人手弄出这么大动静来逼朕!朕说得没错吧!”

两个人同时跪下了。永煦帝道,“你们二人,皆是朕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三弟年幼,朕对他是偏爱了一点,可也把他宠得不像话了!”他的语音突然严厉,转向秦轩道,“还不过去跟你二哥认错去!”

秦轩一抖,战战兢兢看了秦苍一眼。永煦帝喝令道,“过去!”

秦轩却是扑过去便大哭了,抱着秦苍涕泪交下道,“二哥!二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为了二哥好!王仲卓那厮跟我说,萧慕然家卖出的是尸体,可到了二哥府上就成了千娇百媚的一个美人儿!我怕那女鬼要谋害二哥,二哥被那女鬼迷惑,这才出此下策,想替二哥除了那女鬼的!不料闯下了大祸,二哥,你念我一片苦心,饶了我这次吧!”

永煦帝道,“既是为你二哥,刚才怎么还说那样的混账话!”

秦轩嚎啕道,“我害怕二哥责罚啊!怕二哥知道了不能放过我,就,就想逃避责罚的!大哥您说我和二哥素来不合,故意和二哥作对,您这真是要冤枉死我了!从小二哥管教我甚严,我有过抱怨,可手足之情焉能了断!我知道二哥那都是为我好!我信了别人谗言,以为二哥在夜夜宠爱女鬼,我,我能不着急吗!”

说着,伏在秦苍怀里抱着秦苍的腰肝肠寸断地哭道,“既是你们都认为我胡作非为大逆不道,那索性今天就打死我吧!臣弟不要活了!”说着,在秦苍怀里打滚道,“二哥我不要活了!”

永煦帝默然,软下口气询问秦苍道,“二弟?”

秦苍抚着齐王的背叹气道,“又没说给你怎么着,哭什么呢?”

齐王在秦苍怀里一手抹泪哭道,“二哥你定不会饶了我了!呜呜呜…”

秦苍笑道 (本书由风\/月\/鉴/小说论坛制作,更多好文,敬请来访),“我不饶你还能给你怎么着?都封了王,管了吏部了,我还会像从前那样打你不成!大哥不过训了我们几句,你就哭成这样,还真是越活越有出息了!”

齐王抽泣着伏在地上道,“二哥放话了,求大哥饶我!”

永煦帝道,“他饶我不饶!你还真是错得离谱,这次饶你,以后什么事不敢做!自己出去领四十板子,狠狠打,一下也不准轻饶!”

齐王复一头扑在秦苍怀里,哀叫道,“二哥!二哥救我!”

秦苍道,“皇上,这事主要错在臣弟,皇上饶了三弟,打臣弟好了!”

齐王恨恨地接声道,“也不怪二哥!都是王仲卓那厮假传消息,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永煦帝“哼”了一声,怒道,“他也的确是该教训了!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哪听来的一堆瞎话!造谣惑众,那四十板子,赏给他好了!”永煦帝说完,呵斥齐王道,“还不下去,宣朕旨去!那厮若醒了,便领板子去!”

齐王告退出去,永煦帝扶起秦苍道,“二弟,事情闹这么大,为兄几次叫你来商议,你都不肯来,是在心里记恨为兄纵容偏袒他们吗?”

秦苍道,“臣弟不敢。”

永煦帝道,“此事皆是因为御史萧慕然心存记恨,妖言生事,一些不法之徒借机作乱而已。相关人等,为兄严惩。革除王仲卓封爵,贬皇后为淑妃,至于三弟,把他调去翰林院,省得他主掌吏部不知轻重的,二弟,”永煦帝沉吟道,“可满意?”

秦苍垂首道,“臣弟惶恐!家国大事,臣弟岂敢妄言!”

他神色恭谨,语气淡然,姿仪虽美,倒仿佛身似槁木心如死灰一般。永煦帝叹气道,“二弟为一鬼妾,竟如此大动干戈!这些年,委屈你了!”他顿了一下,说道,“为兄先赐六名女子去服侍你,不够用,为兄再给。”

秦苍动容,跪地叩首道,“皇上请收回成命,臣弟将死之人,不敢再祸害良家女子!”

永煦帝幽然道,“为兄最近才明白,世上万千生灵,也不如二弟你一人珍贵。以前的事,为兄错了!”

永煦帝泪目,看了一眼伏地的秦苍,抽身悲怆地走了出去。

艳丽的斜阳,如浓墨,如怒海。秦苍一身黑衣走过来,英挺冷峻,不辩喜怒。夏心夜正躬身在花丛里剪花,秦苍在她身边站定,她回首,见礼唤王爷。

秦苍“嗯”了一声,不笑,不语,不动作。夏心夜不知所以,也不敢问,只半垂着头在他面前站着。

微微的风,带着深深浅浅的幽香,拂面。

秦苍望了她半晌,伸手轻轻地将她散落的发别至耳后。夏心夜悄悄一抬眸,偷看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从她的头上扫过,伸手端起她的下颔问道,“梳子呢?”

他长眉微皱,声音清冷如深秋的夜雨。夏心夜在他深沉的目光里无可逃避,正欲解释,耳边却闯入一片杂乱惨怖的女子哭叫声,她骇然怔愣,秦苍却是笑了,松开手道,“这才是来安平王府的女子最正常不过的反应,卿,是个异数。”

他丢下夏心夜转身走,云霞漫天,鲜花满地,秦苍高大的背影突兀于光华绚烂的天地之中,伟岸得有几分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这章,亲们对这三兄弟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了吧?隐情很复杂,亲疏变动不居,至于事情真相,以后再慢慢出来~

小夏同学和秦苍同学的感情,要经历迂回,才能升华啊~抱抱亲们~

第二十七章 风月劫

晚饭是卫襄呈上来的,精致的六菜一汤,一笼糯软清香的椰蓉饭团子,淡淡甜,竟有几分冰雪般晶莹洁白。

是她精心准备的。秦苍一笑,举箸尝了一口,问道,“她呢?”

这句话早就让卫襄心有灵犀了,当下禀告道,“夏姑娘在外面,没王爷宣召,她不敢来。”

秦苍笑着没说话。孟小显连吃了两个椰蓉团子,笑得两道浓眉快压住了他的眼睛,揶揄秦苍道,“怎么样,来了御赐的新人,旧人便不敢到身边来了吧!”

秦苍哼了一声,低头吃菜喝汤没理他,孟小显对卫襄道,“可是她不来我不习惯!你把她叫来,你们家王爷身后不用她,我用,来了新人便冷落故人,我可没那么无情无义!”

卫襄只一旁笑着,侍候秦苍吃菜,并不理会孟小显的吩咐,孟小显撂下筷子对秦苍道,“我说!把她借我今晚上用一下,行不!”

秦苍道,“你说什么?”

孟小显道,“我馋肉了!想让她给我烤只鸡吃吃!反正你一下子有那么多美人,进门撞死一个,还有五个,够你一晚上折腾了吧!”

秦苍不悦地蹙紧了眉,孟小显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不跟你在这儿吃素了,我找她要鸡吃去!”

孟小显跳起来一溜烟不见了。皓月初升在林梢,秦苍看了眼月亮,思磨了半晌,出声道,“她来多久了?好像是上个月十二,是吧?”

卫襄道,“是,上个月十二。”

秦苍不再言语,低头吃菜喝汤。夏姑娘来王府一个多月了,卫襄听秦苍的口气,一时也琢磨不出他这位主子又在怀什么心思。

孟小显一把拉过夏心夜便跑,夏心夜气喘吁吁跟着,问道,“孟公子这是唤奴婢去做什么。”

孟小显道,“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叫我孟公子,不许跟我自称奴婢,听见了吗!”

夏心夜被他拉着跑,等孟小显一屁股坐在一棵大柳树下,显示目的地已达到,夏心夜的心却突然慌起来。

百十丈开外,便是秦苍第一次唤她进去的那间房。此时虽悄寂无声,却亮着萤火虫一样的光,显示他今晚上,正在那里,宠幸新人。

孟小显坐在地上拿出两只白条鸡和各种调料,对夏心夜道,“你给我烤鸡吃!天天吃不上肉,快要馋死我了!”说着一拍脑门道,“糟糕!小嫂子你等会儿,我忘了拿柴火,先等会儿,我一会儿回来!”

孟小显话说着,人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夏心夜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往秦苍房间处看。

当时他正在梳发,敞腿坐在床上,光着脚,淡淡笑,用极其慵懒漫不经心的语气对她说,夏姑娘,当真是胆子大。

垂柳轻盈地遮掩着月光,夏心夜在幽暗的夜色里,低头轻轻笑了。

他们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但愿他从此,再不缺女人,也但愿女人,都不会遇上他。

秦苍倚着窗,侧首望着外面那个安静的女人,似笑,非笑。

进门便撞死了一个,五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他面前,都尽力低着头,他扫了一眼,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害怕的来侍寝。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容貌还算清秀,身材窈窕,一进门便跪在地上,缩着头发抖。

他瞟了地上女孩儿一眼,柔声道,“怕我?”

那女孩儿哪里回答得出,只抖得越厉害了。秦苍的目光又落到了外面,嘴上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女孩儿也不敢抬头,话说得不连贯,身子开始拼命地往后缩。

孟小显抱了一捆柴回来,他坐在地上生火,她便弯腰跪坐在地上弄调料。孟小显吹火弄了一脸灰,她看着他,似乎笑。秦苍远远看着,挑唇,头也没回,语声渐冷道,“脱了衣服,到床上去。”

“王爷!”那女孩儿突然失声道,“王爷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要!”

秦苍被逗得一下子就笑了。

他回头,看着那女孩儿已经惶然退缩至桌子角,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一副鱼死网破的表情。

秦苍走过去捏住女孩儿的下巴,言笑着道,“你不要做什么,嗯?”

女孩儿拼命往后缩,可是无处逃。秦苍将她的脸挑高,俯首欲吻过去,然后那个柔弱的女子,竟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秦苍怔住,那女子打完人便吓得自己抱头尖叫一声缩成一团,秦苍揉揉脸,复伸手托起那姑娘的脸,淡淡笑着问,“还敢打吗?”

女孩儿绝望,秦苍粗暴地低头狠狠地吻住,然后像被炮烙一样地猛然松开。

腥甜的血腥在嘴里弥散开来,火辣辣的痛灼热地跳动。他竟然,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烈性子!”秦苍怒笑,抓着她的腕子一挥手便将女孩儿狠狠地摔到床上,欺身上前抓着领口用力一撕,只“唰”地一声,衣裂开,将女孩儿像荔枝一样剥了出来。

一声嘹亮的直冲入云霄的尖叫,惨绝人寰。

夏心夜倏而顿住,孟小显跳起来骂道,“干什么呢,不会是杀人吧!杀人也用不着这么叫啊!”

夏心夜面色苍白如纸,孟小显看她半晌,关切道,“你没事吧?”

夏心夜说没事。但那瘆人的叫声孟小显显然也无法忽略掉,他忍不住道,“这个秦二发什么狂啊!至于这么狠吗,那是活人不是死人,他总得有点怜香惜玉才是吧!”他正说着,喊叫声突而消歇,孟小显怔住,哀叹道,“完了!弄昏了!不会是,弄死了吧!”

夏心夜低头不语,默默地把鸡在火上转动。孟小显等了好半天没有动静,冷不丁一屁股坐在夏心夜身侧,吓的夏心夜往一旁慌张躲闪。

孟小显看着她,嘿嘿笑道,“你怕什么?反正今晚上的事他都会知道,横竖就是惹他一顿发作,我护着你便是了。”

夏心夜安静地在他对面坐下来,轻声道,“孟公子又言笑了。”

孟小显笑得讨好暧昧,凑过去奇怪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难道看不出,我挺喜欢你的?”

夏心夜淡淡笑语,“您,是喜欢逗闹我吧?”

孟小显愈发不解,追问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秦二那厮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