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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话本小说里抬起头,朝伏案正写着什么的连夜看过去一眼,侧脸俊美,眼睫低垂,掩去眸色,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序。

袖子底下我禁不住攥紧了手指,我,我多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啊!!!

可我不能,比起如今,真相怕是更加会伤害到他…

正出神,连宝拽了拽我的袖子,漆黑如墨玉般的大眼睛朝我眨了一眨,娇糯着嗓子说,“娘亲,咱们拉爹爹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好,但关键是你爹不一定会跟我们去玩…

想到这里,我朝连宝使了个眼色,连宝古灵精怪,顿时就明白了,小身子一扭一扭的跑去找连夜,开始对他死缠烂打。

连夜是真的兴趣缺缺,但转头看到我一脸期待的神色,他妥协了。

三个人一起上街,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一辆马车,一家三口,一路上,连宝扒着马车的窗户不停朝外张望,新奇极了。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怕是要闷坏了。

此情此景,蓦然令我想起了许久之前在大街上初次遇到他们“父子”两个的场景,想到自己居然为此气迷了心,几乎要寻死,不由得脸热起来,偷偷看了连夜一下。

他还在发呆。精神恍恍惚惚的。

我禁不住叹了口气,转身朝他凑近一些,没话找话地说,“既然一起上街了,想吃什么?”

他抬眼看我一下,凤眼里眸色沉沉,却全是失落。与我对视半晌,终于,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不饿。”

我禁不住脸色落寞,所以说孝子什么的最不好处理了!

我从小被陆笺抛弃,同他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他一次次地逼迫我,陷害我,我还击他一次,完全不会有任何愧疚自责的心理。可连夜不同,他重感情,即便齐蕊对他真的不怎么样,但是,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娘亲的…

连夜的软硬不吃,令我心中那份担忧瞬间转化成了对他的懊恼,我揪着袖子,愤愤地瞪着他,憋了好半晌,终于憋出一句,“她,她也不过是疯了罢了,你,你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连夜掀睫看我,眸子里似有浓密至极的雾,眼神凄凉而又萧瑟,看得我不由的心中一紧。

他是真的,真的,很难过。

齐蕊再可恶,可毕竟,她的确是我害的,我无法与这样的连夜对视,连多呆一会儿都会觉得压抑,因而我扯了连宝的手,借口说要带他去买糖葫芦,火速下了马车。

那阵***乱,是在我们挑选糖葫芦的时候爆发起来的——一个正在挑选布匹的中年女人,被人顺手摸了钱包,想来是着急得很,她站在原地急得直哭,怀里抱着的垂髫小孩儿更是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四周很乱,连宝害怕,瑟缩着朝我怀里躲,我刚揽着他站稳身子,就看到眼前红光一闪,有什么东西速度十分快的从我们的马车里射了出去。

再之后,就是面无表情的连夜揪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立在那正大哭的中年女人面前了。

小偷归还钱袋的时候,连夜的表情一直怔怔的,他怔怔的,望着那对儿紧紧相拥的母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难过的事情似的,表情万分落寞。

我自然认为他是又想到了齐蕊,不由心底酸涩,不忍卒视,便别开了脸。

那贼人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就是这个

首页 上一段节骨眼上,朝连夜胸口刺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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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不深,因为连夜陡然间回了神,并火速闪躲。可终究还是流了血。

那一霎,人群死寂死寂,而我在连夜的眼里,终于看到了一丝鲜活的情绪——是杀机。

那个小偷必死无疑。

人烟罕至的暗巷里,我眼睁睁看着连夜一拳一拳揍在小偷的身上,他并不急着杀他,相反,倒像是在借用他的身躯,发泄什么怒气。

许久之后,小偷气息奄奄,烂泥般的委顿在地,而连夜的胸口同样被鲜血濡湿。

我命令连宝在马车里好好呆着,强忍着那股血腥气的刺鼻,一步一步的,朝暗巷最深处的绯衣男人,走了过去。

明明挨揍的是小偷,可他却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似的,脸孔苍白,蹲在地上。

我看得心疼,俯低身子,轻轻唤他,“连夜?”

他怔了怔,似是陡然间被我拉回了神智,浑身一凛,浓密纤长的睫毛霍然间抬起,看到了我,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安心的东西,他伸出手,一把就将我扯进了怀里。

“风雅…”

头顶上,是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他一遍一遍的喊我,用那副凄凉难过的语气,我听得几乎要哭了的时候,他终于说,“我是不是这世上最愚蠢的儿子?”

我浑身一震。

好半晌后,我才回神,身子僵硬,脑海里却只念叨着一句——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他的娘亲根本就不是齐蕊了!

他听到我在元清宫里说的那些话了?难怪…难怪他的情绪会那么低迷!

齐妍的事是我不想让连夜知道的,因而我很无措,很慌张,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朝他解释,可他将我搂得很紧,死死的,我根本就动弹不了,更枉论有什么更大的动作了。

他用自己的下颌抵着我的额头,抱着我,低低地,凄瑟地说,“风雅,你说,我娘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心中不忍,只觉得抽抽着疼,却又不想让他难过,便只好强笑着说,“怎么会?连陆笺都未曾找到她的尸首,没找到,就说明还有生——”

连夜愕然顿住,打断了我的话,“陆笺?”

我头一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脸色一变,赶紧改口,“我,我说错了,我,我是说齐蕊…齐蕊…”

眼看连夜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起来,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了后来,几乎要消泯无声了。

连夜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我,他一字一句,“陆笺他,还活着?”

我绷着身子,说不出话。

可他多聪明,只是看我的表情,也已然明白了。他眸瞳如火,恨恨地说,“那日将你从药王谷里掳走的,也是他?”

我抿了抿唇,不再负隅顽抗,默认了。

连夜的脸色瞬间变得骇人起来,他磨着牙,一字一顿,“好,好极了…”

好什么?他没有说,但我也明白的。

他恨陆笺,势必比恨齐蕊还要多,齐蕊毕竟将他抚养长大,而陆笺…他不仅曾经放火要把齐妍烧死,还为了齐蕊,害得我沦为孤儿。

两笔账加在一起…

我心中惴惴,忍不住抬眼偷觑连夜,果然见他俊美脸孔阴鸷得吓人,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一日,昏暗绰约的暗巷里,旁边被揍得几乎断气的小偷以手为脚,步步艰难地爬出了暗巷去,而我和连夜,则在黑暗里紧紧相拥,生平第一次,我听到了他压抑,低沉的啜泣。

他连哭,都要选这么一个不会被人看到的场地…面对脆弱一如孩童的连夜,我百感交集,只觉得既自责,又内疚,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母爱泛滥,忍不住抬起手,拥住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陪你,我陪你把娘亲找到,好不好?”

那时那刻,

我终于明白:我喜欢谁,我又是谁,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这世上,我忍得了疼,忍得了病,忍得了死别生离,却唯独…

不舍得眼前这个男人,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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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太后发疯的消息,被封锁了起来,我在连夜的同意之下,同陆笺派来的人接头,并告诉他:齐蕊很好,但她态度依旧执拗,不肯见他。

陆笺对这样的消息并不诧异,相反,听闻我的转述之后,他派来的人问我,“陆尊最近身子虚弱得很,想问问女帝,您可知是怎么回事?”

他怀疑我,这很显然,但我又不傻,打死也不承认就是。

我说,“恶作多了,难免会遭报应,你不妨劝他多烧几日高香,求佛祖庇佑。”

鹰隼鼻子的男人剜我一眼,冷冷地说,“陆尊身上发现了银针!”

我“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不慌不忙,反唇相讥,“这世上但凡有手的人都能用针,你们隐门教众数以万计,可有一一盘查过了?”

鹰隼鼻子的男人愣了愣,不说话了。

我看着他,摊开手,认真地说,“解药呢?”

说好顾朗的解药见一次面给一次的。

鹰隼男人冷冷看我,忽地一笑,“没有!”

没有?就知道陆笺会耍赖的。

我也不着急,施施然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男人,嘴里不咸不淡地说,“寡人最近在学功夫,名字好听得很,叫‘一剑封喉’。呶,这可是我的成果哦!”

摊在我掌心里的,是一团纤细幽黑的发丝。

鹰隼男人顿时脸色一变,骇然地道,“你,你…你竟敢拿陆尊的女人做靶子?!”

我笑,“有何不敢?”

生怕他不信,我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顺口胡扯,“连夜如今对太后心思淡了,你以为,我回来了,她还能作威作福?”

我的话说得似真似假,但掌心里的发丝,确实是从齐蕊的头发上弄下来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鹰隼男人拿不定主意,一只粗糙大手攥成拳,松开,再攥成拳,末了,终是狠狠跺脚,剜着我说了一句。

“待我回去禀报陆尊,你,你不得轻举妄动!”

我注视着他鬼魅一样的离开,嘴角缓缓勾起。

我不需要轻举妄动,所以我一动不动,只是转眼工夫,那鹰隼男人赫然回转,却是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用一把匕首,抵住了我的脖子。

早料到他根本就不是要走,只是要虚晃一枪,再拿我做威胁。一切尽在预料当中,我并不惊惧,而是掀唇一笑,“你要杀我?”

他寒声道,“齐后若是死了,我一样也活不了!”

“哦。”我点了点头,轻笑着,善意地提醒他,“你不妨看看自己的身后。”

他浑身一绷,并未转身,但该也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危机。

感觉到连夜那骇人的煞气,我笑,“是等齐后死了再死,还是现下就死,你选一样?”

这世上没有人会急着找死,鹰隼男人没有犹豫太久,就倒戈了。

连夜亲手将从莫问那里弄来的毒药喂进鹰隼男人的嘴里,我笑吟吟地附加一句,“此毒发作周期,是三到五日,隐门之人心狠手辣,想来使个阴招掳走前任门主,不是什么难事?”

鹰隼男人脸色发白,连夜冷笑,“三到五日未免太久,朕耐心有限,只等你到明日午时。”

陆笺,我和连夜,要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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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反击(2)

章节目录 【199】反击(2) 鹰隼男人尚未把陆笺带来的间隙里,爷爷托人送来口信,说希望我能抽空回太师府一趟。

我以为不过是回去吃顿饭罢了,却没料到,回去时,竟然见到太师府里一片混乱,阖府上下乱得不成样子。

原因?

原因很简单。

陆笺不遵守诺言,没有按时把解药送来,顾朗发病了悒。

所谓发病,其实也并不可怕,早在许久之前,顾朗自己的别院里,我眼睁睁看着他浑身突然间冷得一如坠入冰窟,并彻底失去了一切意识。如今,还是差不多的情形,只不过,他没有晕,没有昏死过去。

我到达时,他浑身冷得像冰,并瑟瑟发抖,侍女们拿了锦被将他包着,并用暖炉烘他的身子,都没有用。

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孔,白得一如宣纸,吓人得很胰。

爷爷瞧见我来了,如见救星,他抓住我的手紧张地说,“丫头,你,你那日不是喂了朗儿解药吃?怎么会…他怎么会…”

他以为那解药是可以一劳永逸的。

我也焦急,没空多解释什么,只草草安抚了他几句,忙上前去察看顾朗的状况。

他长而翘的睫毛上已经有冰晶了。

我皱着眉,让围在他身边的婢女们散开,走上前坐在他的身边,他的状况很不好,嘴唇已经开始发青发白了。

我心下不忍,紧紧握住他的手,触手冰凉,凉得我心头“咯噔”一下,不做多想,只会一遍遍地低唤他的名字。

顾朗睁开眼,动作很慢,却在看到我的时候,那双颜色偏浅的眸子里,绽出了一抹光亮。

他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看他的唇形,是在唤我“丫头”。

我朝他点一点头儿,几乎掉下泪来,我说,“我在,我在。”

眼瞅着他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嘴唇死死地咬起来了都遏制不住那蚀骨的冷意,我陡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身命令,“快!快把少爷抬到温泉去!”

一干人等匆匆忙忙地把顾朗抬到了温泉,和衣入水,水温适宜,热气腾腾,他的脸色渐渐好了几分,却攥紧了我的手,怎么都不肯松。

我唯有呆在温泉水池的边沿,以一种十分难受的姿势。

秋月和雪月见我姿势难受,纷纷想劝顾朗放开我的手,我朝她们看了一眼,无声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两个婢女朝我施了一礼,动作很轻地退到了角落去。

池水里面,顾朗的面色渐渐正常了几分,他撩开眼睫,隔着一层朦胧绰约的热气,怔怔地望着我的脸孔。

他说,“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