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锐淡淡地道:“没事就好,赶紧上床睡觉,明早起来还要继续训练!”

“是,队长!”周翔放下背囊,脱了外套上床。

邵正趴在床边小声问:“那女人没为难你吧?我问教官,他什么也不告诉我,我知道就你和那女人一起,我真担心她…”

“阿正!”周翔正色道,“聂医生不是那种人!以后咱别和她拧巴了!”

邵正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黑暗中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周翔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周翔现在不想多说,想起朦胧中那丝温柔凉意,想起生死挣扎间,一睁开眼看见的清丽笑容,还有那番别有苦心的劝慰…心里不由涌上了许多莫名情愫。

周翔在黑暗中轻轻叹息,敲了敲床铺示意邵正以后再讲,便盖上被子睡了。

这些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能成为特种兵,都是经过干锤百炼的,极限训练一过,休整一夜也就照常训练,对于他们来说家常便饭一般,根本没什么影响。不过对于娇生惯养长大的宋庭玉来说,他的好日子彻底到了头,聂唯安的回来,正式拉开了他的悲惨生活…

第15章 千锤百炼

宋庭玉昨晚连聂唯安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这几天野外特训虽然没让他跟着训练,但是从小没吃过苦的人在山林里过了几天原始生活,还是累得他够呛,回来后倒头就睡,直睡了个昏天暗地。

凌晨四点多,宋庭玉睡得正熟,忽然砰的一声,门被大力踹开,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冻得他激灵灵一个寒颤,艰难地睁开眼。

聂唯安毫不客气地打开灯,刺眼的光线让宋庭玉不耐地呻.吟出声,困顿地嘟囔道:“干什么呀…”

聂唯安已经全副武装好了,肩上扛着一把冲锋,闻言喝道:“集合哨响了那么久没听见?快起来!给你一分钟时间整装!”

宋庭玉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毫不犹豫地缩进被窝,翻了个身背对她,迷迷糊糊地说:“天还没亮,训哪门子练啊…”

“起来!”聂唯安眉眼一厉,手里的枪漂亮地打了个转,枪口狠狠抵在宋庭玉后脑勺上:“我数三声,再不起来我就开枪了!一,二…”

“别别别…”宋庭玉吓得小脸惨白,睡意全消,一个轱辘爬起来,裹着被子羞羞答答地望着聂唯安。

聂唯安皱了皱眉:“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我的字典里没有‘怜香惜玉’!”

宋庭玉欲言又止,红着脸嗫嚅道:“…能不能请你先回避下,我穿衣服…”

聂唯安:“…”

聂唯安一个利落的收枪姿势,一脸黑线地转身出门。

宋庭玉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出来的时候聂唯安脸色已经彻底黑了,再一看他的装扮,更是气得差点厥过去。

“你穿这么整齐是去相亲吗?作训服呢?”

宋庭玉傻傻地“啊”了一声,问:“不是随军出任务吗?”

聂唯安彻底爆发了,黑着脸吼道:“训练!我之前跟你说的难不成都是对牛弹琴?!宋庭玉,一分钟之内你要是不换好衣服出来,我他妈就毙了你!”

宋庭玉这才想起之前聂唯安说过要亲自锤炼他的话,登时小脸煞白,知道她向来说一不二,屁滚尿流地冲回房间换衣服。

聂唯安被磨得彻底没了脾气…她以前曾经被拉去给大学新生做军训教官,也没发现那群蜜罐子里泡大的天之骄子这么难搞啊!怎么宋庭玉就能这么不省心!

宋庭玉的作训服从领回来就一直是摆设,作训服布料坚硬,新的更是又厚又磨人,穿上没一会儿就能磨得他白嫩的脖子一道红红的印记,动作起来还会发出“皮卡皮卡”的声音,别提多难受了。

聂唯安才不管他适不适应,冷着脸踢了踢脚边的背囊:“重量我已经给你减半了…他们一万米武装越野平均成绩是四十五分钟,我给你一个小时!跑不下来,今天你就别想休息了!”

宋庭玉不由吞了吞口水,前段时间被逼着训练,他好不容易才能坚持跑完五千米,现在一万米还负重…简直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是瞅了瞅聂唯安毫不留情的严厉面孔,和她脖子上挂着的威胁十足的冲锋枪,宋庭玉还是把讨价还价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聂唯安竖起冲锋,对着天上就是一枪,吓得宋庭玉差点坐到地上,一脸惶恐地望着她。

聂唯安莫名地看着他:“跑啊,我都鸣枪示意了,你还愣着干嘛!”

宋庭玉这才反应过来,提起背囊,吭哧吭哧地跑了起来。

聂唯安闲闲地跟在他左右,开始的时候宋庭玉还勉强能保持速度,没多久就开始呼吸急促了。

“步子迈开,山路容易跌倒,你要把重心放稳!”聂唯安跟在他身边指导他的动作,“注意调整好呼吸,舌尖抵住上颚,呼吸频率要和你步伐相协调…”

刺骨的冷风吸进肺里,整个胸腔像是要炸开一般的疼,每一步都那么艰难,背上的重量仿佛增加了许多倍,压得他踉跄起来。

宋庭玉以前体育也就是个达标的成绩,跑个一千米还难受半天,更何况现在。

山路崎岖不平,地上还有许多石子,虽然穿着厚底的军靴,可时间久了脚底板依然磨出了血泡。

宋庭玉之前被逼着坚持训练,磨出的泡挑破,结了茧子,现在再跑,已经不会再长泡了。

可体能还是差很多,五千米之后,宋庭玉跑得简直比走路还慢,喘息声音很大,脸色通红,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黏腻难受。

最难受的,还是喉咙,灌了太多冷风的嗓子像是被寒刀割据,宋庭玉甚至能感受到喉咙里的血腥味,可是又无法控制不去张大口呼吸…剧烈的运动仿佛耗尽了肺中的氧气,迫切地需要他急促喘息。

双腿灌了铅般,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宋庭玉觉得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住,难受得简直想哭,可身边的聂唯安却在不停地对着他喊,逼着他不得不咬牙撑住。

“坚持住!还有三千米…宋庭玉你要认输吗?”

宋庭玉真的受不了了,哽咽着艰难哼唧出声:“我、我跑不动了…”

“加油!”聂唯安厉声喊道,“你可以不跑!只要你认输!只要你承认自己是个女人!你现在就可以停下休息!宋庭玉,你是个女人吗?”

宋庭玉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咬牙切齿地往前跑:“…我不是!我是男人…我也是有血性的!”

“那就坚持住!快,不到两千米了!是男人就跑下去!”

宋庭玉已经听不见聂唯安在说什么了,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伴着自己急促粗重的喘息,和一下下如鼓点般的心跳…

他不是女人,他是男人,有血性的纯爷们!别人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宋庭玉跑得两眼发黑,终于挨到了一万米,腿一软就想往地上躺,却被聂唯安一把架了起来。

“背囊给我,先别休息!慢慢走,对!走一会儿,等你呼吸平复下来了再…”

“哇——”

聂唯安闭了闭眼,将他的背囊甩在自己肩上,空出一只手拍着他的背,叹气道:“才跑了一万米,还用了一个多小时,居然就跑吐了…小玉啊,你可真得锻炼了啊!”

宋庭玉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脸色青白,抱着树艰难地往外吐。

聂唯安从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他:“漱漱口,好了就走,停下来会更难受!”

宋庭玉接过来漱了漱口,从裤兜里摸出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方巾,仔细地擦了擦嘴角,这才缓过劲儿来:“走吧!”

聂唯安已经麻木了,驼着两个大背囊当先往前走去。

宋庭玉为自己能坚持跑完万米而自豪,早饭都多吃了俩包子,还没高兴太久,聂唯安就将他拉到了操场,开始站军姿。

宋庭玉原本天真的以为跑个万米也就算完事了,没想到还真的和新兵一样从头练起,当即傻了眼。

“军姿是新兵的基础训练科目,你看看你,往那儿一站,一副畏畏缩缩的软样!”聂唯安嫌弃地在他腿上踹了一脚,“站直!脚跟靠拢!”

站军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如果让你走一天,你觉得累,可坚持下来也没什么。可如果让你笔挺的一动不动站一天,估计两小时你就会觉得受不了了。

宋庭玉倒是没站一天,站了一上午,解散的时候,连走路都成了问题…双腿疼得如针刺般,酸疼入骨,膝盖弯一下都困难。

特种兵们正好也到了午休时间,满身泥巴地经过,一看宋庭玉那模样,顿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周翔皱了皱眉,忍不住斥道:“笑什么!你们忘记聂医生说过的话了?大家刚开始训练五千米都跑不下来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立马想起曾经被奚落的事,脸上不由讪讪,却真的收起了嘲讽。

邵正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你不是吧?你怎么挨了次罚整个人就转向了?”

周翔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阿正,你也收敛点吧,适可而止!”

邵正仿佛不认识他般望着他:“听说学医的都很可怕…果然啊,他们给你吃了什么迷.药?”

周翔沉默了片刻,叹气道:“我只是觉得…不该辜负教官和聂医生的苦心,我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不给华南利刃抹黑!”

邵正登时炸毛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给咱小队抹黑?”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翔皱了皱眉,“你到底对聂医生有什么不满?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不死不休的?”

邵正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无从说起。

是啊,他到底为什么要和聂唯安争个你死我活呢?仔细回想一下,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挑衅,聂唯安却从来没有招惹过他…

这么一想,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无理取闹,更衬托得聂唯安胸怀大度不和他一般见识。

邵正恼羞成怒,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就是看不惯她一个女人整日里对我们指手画脚!她凭什么?”

邵正见周翔面上全是不以为然的神色,顿时更加恼怒了,那感觉…就好像一直以来站在自己这边的小伙伴叛变了,跑到敌对的小朋友那里,有一种被抛弃背叛了的感觉。

邵正怒火中烧,忍不住讥讽道:“你这么袒护她,我会怀疑你爱上她了!甚至爱屋及乌的连那个娘娘腔也护着!”

这话声音有点大,很多人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们。

周翔脸色一沉,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后头有人淡淡地道:“你们还有力气吵架?既然这么有劲,不如跑两个山头。”

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邵正和周翔脸色一白,立马住了嘴,二话不说,老老实实地立正、后转,齐步往山头跑去。

第16章 兴致问罪

军营生活向来枯燥,一点破事都能被人津津乐道许久。不过不管外界传得多么沸沸扬扬,聂唯安却对自己引起的兄弟不和一点都不知情,宋庭玉简直让她头都大了,比女兵还难训练,还没大声呵斥两句,立马就泪眼汪汪了。

聂唯安打小跟着姑姑在军营混,对部队生活非常熟悉,整日里接触的也都是不拘小节的糙汉子,就连她那“弱不禁风”的哥哥,虽然武力值渣了点,但好歹气势在那儿,不管搁什么地方,也不会有人说他娘娘腔。

哪像宋庭玉…动不动就一脸惶恐地瞪着水汪汪的眼,想忍住不欺负他都难!

宋庭玉可谓是苦不堪言,晚上趴在床上,娇气地让魏雪帮他揉药酒,咬着枕巾疼得呜呜直叫,丢尽了卫生所的脸面。

聂唯安对邵正消停了一段日子忽然又翻脸十分不解,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招惹这位二世祖了,这几天经常往这里跑。

邵正倔劲儿上来,和周翔陷入了冷战,也不听战友们的劝,时不时跑到卫生所骚扰“罪魁祸首”,阴阳怪气地说些不好听的话,弄得聂唯安一头雾水。

还是魏雪消息灵通,将那天发生在邵正和周翔之间的争吵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八卦兮兮地瞅着她问:“姐,那天我们走后…你和周翔到底发生了什么?”

聂唯安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没好气地骂:“能发生什么!他被大帅罚得晕过去,高烧不断,我顺手救了一把…”

“哦——”魏雪恍然大悟,“原来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

宋庭玉扑哧一笑:“那邵正也喜欢聂医生了,不然怎么那么大醋劲儿!”

聂唯安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两百个俯卧撑,做完了吗?”

宋庭玉苦着脸闭上了嘴,趴在地上装死。

魏雪摸了摸下巴,一脸沉思地断言:“我觉得有可能!姐你和邵正这完全是不打不相识,欢喜冤家的节奏啊!”

聂唯安真是受够了,不耐烦地挥手撵人:“欢喜个屁!人邵正和周翔两小无猜着呢,别在那儿胡说八道!”

邵正频频捣乱,虽然知道以聂唯安的本事还不至于吃亏,但周翔还真有点坐不住了,总不能因为自己给卫生所他们带来麻烦吧?

周翔几次想找邵正好好谈谈,可那小子脾气上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无奈只得午休的时候跑去卫生所,请聂唯安不要往心里去。

周翔到卫生所的时候,宋庭玉正在院子里慢吞吞地比划着军体拳,动作软弱无力,招式乱七八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跳大神…

周翔咳了声,吓了宋庭玉一跳,脸色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问:“有事吗?”

周翔往里看了看,迟疑地问:“邵正不在这儿?”

宋庭玉摇了摇头:“他刚走。”

周翔想了想,问:“那…聂医生在不在?”

宋庭玉眨巴眨巴眼,点头道:“在…她还没吃完饭。”

这么一说,周翔倒是不好意思去打扰了,又不愿意就这么走人,环顾一圈,目光移到宋庭玉身上,忽然出声道:“你刚刚在练军体拳?我教你吧!”

宋庭玉很是受宠若惊:“为什么啊?”

周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提议,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怎么,看不起我?难不成我还教不了你?”

宋庭玉连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吧,我刚刚总是没法把动作连贯起来,你打给我看!”

周翔二话不说,拉开架势练了起来。

军体拳是新兵基础学习科目,军事演练也经常会用到,所以周翔动作非常标准,拳风赫赫,行云流水一套下来,看得宋庭玉赞叹不已。

聂唯安规定宋庭玉学不会这一小节就不准休息,吃完饭出来验收,就看见周翔在一板一眼地纠正他的姿势。

聂唯安眼皮一跳,直觉今天不会有什么好事。果然,周翔一见到她出来,立马收敛了满身气势,变得拘谨起来,小心翼翼地开口:“聂医生好…”

聂唯安对宋庭玉道:“小雪给你留了饭,还热着呢,赶紧去吃!”

宋庭玉很想留下来看八卦,无奈没那个胆子,依依不舍地进屋了。

聂唯安对周翔点点头:“有事过来说。”

周翔老老实实地跟在她后面去了外间小门诊,心里不断想着措辞,连聂唯安给他递了杯水都没反应过来。

“说吧,什么事?”

周翔沉吟着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邵正这些天…和我闹了点误会,心情不好,如果他来胡闹,还请你多担待他一点!”

聂唯安淡定地喝了口水:“因为我?”

周翔愣了愣,没想到聂唯安已经知道了,更料不到她会那么直白,顿时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

聂唯安放下杯子,淡淡地道:“我这人不喜欢纠结,也讨厌人家说话绕弯…咱们把话摊开怎么样?”

周翔好歹经历过许多磨难,心理素质非常好,很快就冷静下来,反问道:“摊开来说,你会给我机会吗?”

聂唯安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从前几天我救了你开始?”

周翔犹豫着点了点头:“我之前也很仰慕你,佩服你…”

聂唯安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坨坨啊…”

周翔:“…”

周翔皱了皱眉,不确定地开口:“…坨坨是喊我?”

聂唯安尴尬地笑笑,刚才一不留神,居然把悄悄给他起的外号喊出了口。

周翔不解地问:“为什么叫我坨坨?”

聂唯安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因为他名字里有个“翔”…只得含糊地道:“没什么,你和我以前的朋友很像,他外号秤砣,我喊他坨坨习惯了…”

周翔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聂唯安连忙转移话题:“其实我觉得…你不是真的喜欢我!首先,我比你大几岁,在我眼里你就像弟弟!而且你想啊,仰慕和喜欢,完全是两码事!我是你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人在生病的时候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所以当你发现我是把你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救命恩人,你就错把感动当成了喜欢!”

周翔被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教官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我?”

忽然一道冷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没关紧的门被人推开,高大精壮的男人带着满身冷意走了进来。

周翔顿时心里骂娘,深深觉得他应该改名叫“曹操”,不然怎么每次提到他就立马背后灵一样出现!

诊所很小,还摆了一套桌椅,几把凳子,和一张检查用的小床。元帅一进来,屋子就立马逼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