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

“三少夫人……”

“唉,你们带人就带人,小心点啊,汝阳王府即日起就是丞相府了,又不是抄家,你们对这几个厨娘这么推推搡搡的,是在抄相爷的家吗!万一碰坏了相爷家里的东西你们吃罪得起吗!”笔叫道。

“是,是,我们省得,汝阳王府已被皇上赐给丞相做丞相府了嘛,这以后是丞相住的地方,我们不会破坏这里的一草一木的。”

笔嘿笑道:“你们晓得就好!”

笔嘱咐过后,又去别处勘察了。

“哎哎,这里打扫一下,要保持原貌啊,我再强调一次,这里是相爷的家!”

……

笔走远后,我怀抱佑儿,与春夏秋冬才从膳房里出来,一路小心避着人,加之佑儿也灵醒,一路竟是不哭,上了侯在偏门的马车,才重重松了口气。秋冬驾车,暮色掩映下,马车往荣亲王府驰骋而去。

荣亲王府偏门,着小侍通报平阳,半晌小侍出来,与等在门口的秋冬道:“我们郡主进宫去了,没在王府。”因为来此处不敢相告郡主身份,经过一番折腾,秋冬早已灰头土脸,小侍只以为我们是寻常来客,态度不免有些轻慢,告知后便不再理会我们,进了王府去,关上了府门。

秋冬回来马车上坐着,秋担忧地道:“是不是汝阳王府失势,平阳郡主就不搭理我们了?”

冬道:“平阳郡主不是那样的人。”

春哭泣道:“小少爷怎么办,还在哭呢,娘死了,爹进天牢了,小少爷才十个月,好可怜……”

“佑儿别哭,姑姑在呢。”我拍哄着佑儿,无奈婴孩的他似感触的到母亲的死,爹爹的牢狱之灾,好不容易乖觉地出来汝阳王府,可一上马车,就又啼哭不止。“郡主……”有老妇人远远唤我,冬在马车外说道:“是王妃身边的花嬷嬷。”冬唤道:“嬷嬷……”

花嬷嬷近了前来,先是对我叩拜,我赶紧抱着佑儿下来马车,将她扶起。她本是宫里早年指派给母妃的宫人,母妃虽入狱,近身侍婢虽然也一同入狱,但嬷嬷是宫里的人,此变故,有皇太后恩典,她并没受牵连。

“嬷嬷不回宫服侍太后,亲自前来这里做什么?”我微笑道:“汝阳王府失势,已不比从前。”

花嬷嬷道:“老奴服侍了王妃一辈子,哪里肯离开?王菲如今入狱,老奴只求为汝阳王府保住小少爷。王妃疼爱小少爷,亲自抚养,老奴是王妃的身边人,小少爷也被老奴照顾惯了,从今往后,老奴便服侍小少爷左右,望郡主成全……唉,郡主,孩子不是这样抱的,来,给老奴……”

花嬷嬷接过佑儿,拍哄了两下,似乎是嗅到花嬷嬷身上熟悉的味道,佑儿的哭声果然低了下去,渐渐转为啜泣,竟是合眼睡了。

我才要感谢花嬷嬷,春已叫道:“看,平阳郡主身边的阿珠!阿珠从宫里回来,平阳郡主肯定也去了宫中。平阳郡主没有不搭理我们!”

一时阿珠乘坐的马车已近了,阿珠跳下马车,先与我施礼,又道:“我们郡主进宫为汝阳王府求情了,猜到明月郡主回来找她,所以先让婢子回来报个信。”

我问道:“宫里状况如何?”

阿珠道:“有些不妙。二皇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一道为汝阳王府说情,连大皇子都被两位皇子殿下拉着去了。可皇上已将三皇子殿下软禁在他母妃的寝宫中,更威逼二皇子,再烦他的话,连明月郡主的性命也保不住了,二皇子心仪明月郡主谁人不知,闻得此话,哪里敢再多言。没有两位皇子殿下附和,生性懦弱的大皇子也退下了。我们郡主好不容易见到皇上,怕也被软禁,所以先让婢子回来报个信。”

我身体一乏,倚靠在车厢上,春夏连忙扶住我,正心神俱伤,一阵马蹄声,阿珠喜道:“我们郡主回来啦!”

平阳骑得快马,阿珠虽早早离开,却也并不比她先回家多久,平阳下马,先是一个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怒斥道:“你怎么会做出这样沦丧道德的事?”

平阳的那一耳光打得并不重,甚至让人感觉不到疼,我却落泪了,落得尽是委屈,不是这一耳光的委屈,是事实在假象面前,是今日遭受了那么多人怨毒的眼神的委屈,我含泪微笑道:“是啊,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顺着马车滑坐到地上。

平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亦是蹲到了地上,抱住我,泣泪道:“天啦,不是一个亲人的死,是整个云家的死……你们汝阳王府,打入天牢的主子和近仆有七十多人。你母妃再梁国没什么亲戚,可你父王本就是梁国人,在梁国亲戚多啊,三姑八婆,坐连起来,今天下午一共有二百四十多人进了天牢……不说关系疏远一点受牵连的下人,打入天牢的近侍和主子,就有二百四十多人……”

“……我去求皇阿叔,皇阿叔什么都不听,也要将我和黄鳝一起关起来,我撒泼跳墙,又有成朔暗中相助,才出了皇宫。成朔你还记得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我喜欢的那个军人。他虽然是窦建魁手下的人,但人还不错……”平阳说话间,看着花嬷嬷抱着的哭得睡着了的佑儿,平阳抱了过来,我看着平阳,哽咽说道:“平阳,佑儿待在我身边,只会令南宫绝察觉,我想来想去……”

“你要说什么我知道,”平阳道:“汝阳王早就谢过我了。你三嫂我向来敬重她,放心吧,我会把佑儿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抚台的一处庄子,汝阳王暗中过渡给了我,那处庄子是他早年秘密买下的,谁也不知道。我带佑儿过去住,如此可避开京城的耳目。”

平阳道:“汝阳王府之事你未受牵连,不如一同去那里吧。”

我苦笑道:“我凭空消失,南宫绝会放过我么,到时候只会连累佑儿和你。私藏钦犯,你担的风险也不小啊,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会受牵连……”我望向城西汝阳王府方向,说道:“我那么多亲人还在天牢,吉凶卜测,我又怎么会为求一己之安,在这种时候离开?”

平阳道:“汝阳王没有爱错女儿,他那天也是这样说你的。”

平阳道:“不过,他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给你。”

我才待发问,云坤已应命来此地与我会合。云坤作揖道:“郡主带领卫队与禁军拼个鱼死网破!”

“不可!”

“汝阳王府的卫队拼死也会杀出一条血路……”

我说道:“南宫绝正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好将汝阳王府的势力一举歼灭,现在不是逞意气之勇的时候。京城召集了多少汝阳王府的兵马?”

“十万人!”

“优劣可分好了?”

“按郡主吩咐,其中五万人年岁都在二十到三十之间,兵强马壮,身强体健!”

“好,云大哥带着这五万人,速去投靠二皇子殿下。在南宫绝接收汝阳王府军务,兵符还未起作用前,去投靠二皇子殿下!”

“郡主,可王爷等人还在天牢,务必将他们救出来……”

“救的话,父王通敌卖国,谋反的罪名就做实了;而不救或能有一线生机。即便闯进天牢,也救不了他们性命。南宫绝坐镇京城,手握兵权,南宫绝今日已调动禁军八支,那是窦建魁的兵马,显然他们已经联手。京城里手握兵权的,除了南宫绝窦建魁,还有保定帝和太子殿下。此圣旨就是保定帝颁出的,保定帝会看着汝阳王府的军队生事么?父王是太子的政敌,太子又会看着父王平安脱身么?京城里所有的军队……都针对这汝阳王府……这种时候,除了投靠二皇子殿下,保存汝阳王府实力,以图东山再起外,别无他策!”

云坤道:“二皇子殿下自然可以信任,可保定帝……”

知道云坤要说什么,我说道:“保定帝会很希望看到,二皇子殿下手中握着这样一支年轻而有生命军队。”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云坤再不多言,策马离去,行了百步又勒马,回头望我道:“郡主保重——”

春冲云坤挥手,泣泪叫道:“你走吧,郡主还有我们呢。”

“不,”我的目光从春夏秋冬脸上望过,说道:“我已留了奶娘在汝阳王府,我身边,有奶娘陪着我就好。你们四人跟着平阳,帮着嬷嬷照顾好佑儿,他是汝阳王府的少主。——面对南宫绝,受南宫绝掣肘,我一个人就够了。”

春四人齐齐叫道:“这种时候,我们怎么能弃郡主于不顾?”

我微笑道:“不是让你们弃我,是让你们帮我。你们只有保全自己,才救得了我。白白陪我回去遭罪,只会白送姓名,毫无意义。未来,我还要靠你们,才走的下去呢。”

一个人走回汝阳王府时,已经华灯初上。

汝阳王府外巡逻的侍卫都是生面孔,清一色南宫绝的亲信。而汝阳王府也不是汝阳王府,是丞相府。我站在汉白玉石阶上,仰头望着匾额上醒目的三个镶金大字:丞相府。

笔从王府门口跑出来,笑嘻嘻道:“郡主回来啦?”

“回来啦。”

笔道:“相爷有请。”

我嗯声道:“我也正想去见他。”

我淡漠的神态和语气一如往日,笔显露诧异,不过转瞬又笑了起来,“请。”

汝阳王府既已为丞相府,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丞相南宫绝居住的地方该是正苑,以前父王居住的地方,但我刚往正苑走,笔已道:“兰析院。”

第44章 疼痛的初次

兰析院虽是汝阳王府的一处院子,但这里住着南宫绝,我向来不踏足这里,所以对这里很是陌生,甚至得以笔一路引领,我才走的去南宫绝住得地方。

吴坼在路径旁的亭子里等着我们,见我们到来,过来道:“相爷在书房与成将军谈事情,郡主去相爷卧房等候吧。”

吴坼的预期如同他僵尸脸一样的僵硬,我一向不喜欢看到他,一如他不喜欢看到我。——他祖上都是南宫世家的家生子,十年前南宫世家满门抄斩,自然也包括了他的祖辈。他对汝阳王府的仇恨,不比南宫绝少。

相比之下,笔墨纸砚甚至南宫绝身边其他较为亲近的人都好上许多,至少笑脸迎人,比吴坼那张僵尸脸好看许多,毕竟都是南宫绝后来的心腹,南宫世家的家门血仇,与他们无关,他们不会感同身受。而吴坼不同,但并不会因此就对笔墨纸砚以及其他人放松警惕,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随南宫绝已久,他们早已潜移默化里感染了南宫绝的心性,吴坼有着南宫绝的阴狠,笔墨纸砚他们,同样有着南宫绝的世故圆滑,狡黠奸诈。我就亲眼看到过一次,笔攀爬一处人家的窗户,那好像是小姐住的绣楼,笔再从窗户跳下时,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他打开,里面竟是上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被我授课回来撞见,他无奈一笑,随手将包袱抛到身后,那是一个难民窝,天上掉下白花花的银子,难民们还不因为抢夺打得头破血流?任人为财死,他跟个没事人似的,唇角衔笑,哼着小调愉快离去。

笔一路哼着小调,引领我来到南宫绝的卧房,本来女子踏足男子卧房于理不合,但十年来南宫绝都是以义子身份入居汝阳王府,尽管我们彼此心里都不承认,义兄妹的身份却是事实,如是置身南宫绝的卧房,并不觉得不自在。环顾四周,内卧室外卧室俱全,甚至还相连这一间书斋,可作会客之用,除此之外,还设有一间膳厅,膳厅中央的檀木圆桌上,甚至摆放着一桌酒宴,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

南宫绝的卧房布置的不仅雅致,还实用,倒真非我卧房里一应夜明珠焦尾琴,那些奢华用作玩乐的东西可比,“郡主,请。”笔因我踏进那间膳厅,就在我的面前,名贵朱红桌布上摆放的一桌满汉全席,暖烘玉醅,我淡然问道:“这是做什么?”

“庆功宴。”

南宫绝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显然他在书房里的正事于那位成将军谈完了,踱步我面前,若有笑意地看着我:“不然,明月以为是什么?”

南宫绝到来卧房的那一刻,笔便笑嘻嘻地退了下去,临出卧房时,还将门关上了。

我看着关上的门,一时未接南宫绝的话,南宫绝昭然笑道:“汝阳王府大势已去,本相难道不该摆酒设宴吗?”我依旧未予置否,他也并不生气,伸臂扶着我的身体,拉开座椅,使我在宴席上坐下。我也并不抗拒,款款就坐。他走到宴席另一端,我的对面,自己拉开座椅落座。我取过一只酒樽,斟满酒,敬他道:“第一杯,恭祝相爷官运亨通,仕林顺遂。”

他笑容含蓄,自行斟满酒,回敬我。

“第二杯,恭祝相爷前程似锦,载鸿无量。”

他笑容更盛,第二杯酒喝下。

“第三杯,恭祝相爷血仇得报,终成夙愿!”

他蓦地掷酒在地,拍案而起。

我三杯酒下肚,微有醉意,趴在桌上,空了的酒樽滚落地上,滴溜溜叮当乱转。

南宫绝的面庞依旧俊雅而美好,却僵硬如悬岩,仿佛锤炼不成,即将风化,他盯视着我,慢慢说道:“今晚,我本来是打算好好与你吃饭的。”

我牵唇笑着,手撑桌沿站起,望着他,微笑道:“隔着血海深仇,我们还能围桌而坐么?”

往日尚且反感痛恶,在落实实际,密告汝阳王府谋反之后,父王,母妃,两个哥哥……汝阳王府上下二百四十对人口下狱,以及因他而自尽的两位嫂嫂,还会对他心存一点友爱么?十年来本就深邃的鸿沟,至此更加固了一道坚厚的城墙,任怎样也跨越不过去。

我们就这样对望了许久,我脸上眼底的微笑,他身体越来越浓重的僵硬,连那双星辰般慧黠的眸子,除了一团深色的混沌,都再看不出其他。他慢慢负手,似在借此动作将要风化开来的悬岩熔炼,使他本就僵硬的身体在僵硬一些,金刚不坏,谁也刺不进他的身体,谁也摧毁不了他,真正地铜墙铁壁,找不出一处软肋。

他轻吐一口气,言辞间透着明目若揭的淡凉讽刺,“成王败寇,汝阳王十年前一念之差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

一抹同样的淡凉讽刺也被我成功地浮现在面庞,我仰起下颌,矜持地清浅而笑:“成王败寇,今日你一念之差,就该想到明日!”

父王是一念之差了,养虎为患,才成就了今日的他。

——气候已成,大蛇七寸,一击而中。半月来贰心在怀的奏本未曾动摇汝阳王府根基,他列出汝阳王府通敌卖国谋反的伪证,一举将汝阳王府推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今日你如何对我汝阳王府的,明日我势必加倍让你偿还!

“哦?”南宫绝望着我,步步走近,屈了两指紧掐着我的下巴,冷若寒星的眸子渐凝出清霜笑意,饶有兴味地接着我的话,沉吟问道:“明月,本相留下你的性命,可还满意?”

这个人,诬告父王谋反的状纸上,不仅落下了南宫绝三个字,还将‘汝阳王府明月郡主’八个字清晰地拟在了奏折上。

保定帝北皇瑞将汝阳王府满门下狱,不仅未让我牵连其中,还以大义灭亲,义举父亲谋篡的功勋犒赏于我,都是……南宫绝的‘功劳’!

接收到我凌厉而清冷的目光,南宫绝不怒反笑,“哈哈哈!明月,你忘了吗?十年前,正是因为令尊汝阳王的监斩,我南宫世家四百多人口血流成河,血洗刑场!血债,要用血来还……”最后几字,已是一字一字咬出。

“南宫绝,南宫世家的覆亡是因为他人告密,皇上才斩杀你一门忠良,父王只是监斩,非他告密,你为什么要执着于父王不放?这十年来,父王收你为义子,你扪心自问,父王是如何待你的?”

“住口!”清霜笑意早自淡去,眼神蓦地阴郁而锐利,手揪拽着我的衣襟不放,“汝阳王延迟一时半颗行刑,皇上的赦令就下来了,我南宫世家几百族人就不会流血刑场!”逼视我片刻,目光渐次落到揪住的我的衣襟,目触我颈边细白雪肤,变得幽深,一字一句,同若魔鬼般温软轻音:“汝阳王视我如己出,恩赠十年,本相是不是也当将明月郡主恩泽十年,以慰汝阳王……义父,他日在天之灵?明月?”

十年来,南宫绝第一次叫义父。

却是在亲手置父王于狱中后,阴魅般低吟出口。

“哗——”

我还来不及惊悸和后怕时,胸前凉冷战栗,哗的那一声,是我身上衣裳被撕碎的声音。

任凭我对他怎样反感痛恶,这一刻也只能本能地大叫一声,拼力推开他,转身往外跑去。才迈开腿,他长臂一伸,身体已被他从后抱住。哗啦啦一串声响,随着桌布被他扯去,膳桌上酒宴纷纷摔在地上,一地杯盘狼藉。下一刻,我头皮和背脊骤然一疼,身体被他腾空推倒在膳桌上,他高大的身体一同扑下。

片片衣布在卧房里飞舞,在空中打着转,又旋然落在地上;习武者粗糙的手掌抚上我胸前,身上最后一片衣物被他扯去,又一次挥落到空中;他的唇在我脖颈面颊上游移,我光裸的身体不知是冷的,还是惊怖的栗粒一层一层;铺天盖地他的味道,让我胃部阵阵抽搐,酸苦的液体冒上喉头,直欲呕吐出来,翻江倒海的痛苦中,指甲在他的肩上背上刮过,血痕将我食指染作鲜红丹蔻。

它褪着他自己的衣服,我歇斯底里地尖叫。

不!

不———!

不——————!

我怎么忍受得了,将我汝阳王府毁于一旦,将我最亲的家人一个个送入牢狱的恶魔侵占我的身子?

他制止着张牙舞爪拼命抵挡的我,将我死死按在桌上,身体往前一挺,一阵尖锐的刺痛,在我的惨叫声中深深扎入下腹,如同一把锋锐的着火的刀,浸过血肉,血腥味在灼痛中散发,蜿蜒流溢腿上,湿湿的,热热的。

我抓在他肩膀上的手,脱力,慢慢滑落到他手腕处,指甲里染浸的他的鲜血,和我腿上我的鲜血,一同滴落地上,极有规律的,滴答、滴答。

我失声痛哭,却只换来他更残暴的蹂躏,僵硬着脸,那双冷硬的眸子死死盯着我,幽深而闪亮,看不出到底是快意,还是兴奋,扎入我下腹血肉做成的刀,更是一次次在我体内肆虐纵横。

“不……”思维在持续不断的尖锐疼痛下灰飞烟灭,撕裂般的疼痛将我的神智涣散到虚无,空洞着眼望着屋顶,脑中空白的那一刻,又好似看到樱桃初红的那一年,柳絮大团大团飘飞下,棠梨宫的趺苏白衣胜雪,腼腆着初与我示爱,抚的那曲《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

趺苏……

我的趺苏……

痛苦并没改变什么,无力回天,甚至被他强暴已成事实,我便不再痛哭了。甚至丝毫反应都没有。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桌上。——越是痛苦,越是挣扎,他越是兴奋和尽兴。你想尽兴,我偏不让你尽兴。再是倾国倾城,我不信你对一个死尸样躺着的女人会有折腾的兴致。

不再挣扎,慢慢发觉,下腹那把锋锐着火的刀的贯穿,疼痛程度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的,还在我能承受的范围,至少可以不再为之痛哭流涕,一如一动不动躺着的身体。

雨在下,那是天在哭,淅沥淅沥,我甚至听得到卧房外站立着一个人影,想叩门,似乎因为卧房里的动静,又静静等候了。

南宫绝不均匀的低喘声在近乎兽类的低吼声中归于一片平静,埋伏在我胸口闭着眼默默休息了一会儿,才手撑桌案弓起身,与我裸裎相对,俯视着我。

初春烟雨蒙蒙的天气很冷,他的身上脸上仍挂着汗珠,汗珠在他蜜色肌肤相形衬托下,更加地晶莹剔透。他的身体不着一物,也才深刻感触到他身体的俊伟,可任他怎样雄姿英发,一室春闺的味道,也只令我喉头平息的酸液又要涌上来。

“就这么令你厌恶吗?”

南宫绝俯视了我很久,不见我有反应,终于发问。低沉沙哑的声音,没有出口的话语该有的凌厉震怒,却有着说不出的邪魅阴狠。

似乎感觉到卧房内终于云收雨散,早在卧房外候着的人影道:“相爷,汝阳王在天牢中求见您。”

是吴坼阴冷的声音。

南宫绝穿起刚才褪下的衣服,今日带军来汝阳王府宣旨的宝蓝丞相官服,纹云绣霞,金帛玉带,失势而又……惨遭强暴后遍体青痕,裸睡在桌案上的郡主面前,相形的那份华彩更加高贵迫人,雍容优雅。“我去见……岳父大人了。”说那声‘岳父大人’时,他望着我赤裸的身体,终于浮现兽欲发泄纾解后的第一抹笑容。

只有空壳,却没有灵魂没有笑意的笑容,凄怆哀凉,却又带着无尽的决绝。

……

第45章 求见太子殿下

雨珠调皮地躲藏在夜色幕布下,戏台上华灯耀射,它们绽放出五彩光泽,舒展着娇小玲珑的身姿,跳跃欢闹,手舞足蹈。依次旋转,每一滴都像是光滑的镜子,真实而又扭曲地反映着人生百态。

我的双脚踩着坚硬的石砖,却仿似踏在刀尖之上,凌空高蹈,步步惊魂。忘记了今晚发生的事,忘记了汝阳王府满门下狱的亲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乎所以地,一步步走出兰析院,向明月小筑走去。

汝阳王府满门下狱,我童贞的逝去。

全在下午到傍晚,几个时辰之间。

——今夜,请原谅我,请容许我什么都不去想,十六岁活的象个十六岁的样子,十六岁的女子有着十六岁女子的青稚,做着十六岁女子该做的梦。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烟雨蒙蒙,夜幕上偏偏还闪烁着星星,眨巴眨巴地对我眨着眼睛:牛郎星,织女星……

长风山庄棠梨宫里,也是这样的夜景,晚风习习,月华澹澹,趺苏轻声唤我月儿,指尖滑过我的脸颊,微微颤抖的唇触上了我的唇,轻轻衔住我的。我浑浑噩噩辨析着映进我大睁着的眼底的檐灯,山影,月亮,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