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瑶瑶都很惊讶自己这样一路不动声色地跟着凤歌和陆子航到了钟离帝都。
甚至，到了最后，她都可以完全不去注意他们了。
或许，是因为陆子航根本没有怎么主动接触凤歌，甚至出山后，陆子航便给凤歌安排了另一辆马车。
或许，是因为瑶瑶身旁，总有这么一个家伙，偶尔能冒出几句话来逗他，偶尔会认真同她谈点事情，而更多时候，是教她武功。
现在才明白，遇上个好师父差别有多大，穆子寒不过几句点拨，她便可以熟稔地左手使剑，稳妥妥的，不过，招数并不怎么熟练。
总之，他们到了帝都，一进城冰弦便来迎接了。
一路同妮子有飞鸽传书，这小子办事倒是利索，加之冰婆婆之前也有差人来探路，如今不夜街里，已经有两处宅邸归花为媒名下了，就等着瑶瑶过来揭牌开张。
这两处宅邸仍旧是相对而立，完全按照离城花为影和花为茶的布局来，不同的是这里的花为影背后的大院便是花为媒的分部。
瑶瑶下了车，一件这宅邸如此气派，心下便开始估算成本了。
“主子，进去吧，所有事宜都安排好了，青云也已经到了。”冰弦如实禀告，态度恭恭敬敬，一直低着头，刻意避着走在瑶瑶身后穆子寒。
“打算什么时候揭牌？”瑶瑶边走边问。
“随时都可以，主子定时间吧！”冰弦如实禀告。
“我就不出面了，你来主持吧。”瑶瑶淡淡交待道。
若是之前，冰弦铁定又会过问，这一次却老老实实点头，道：“属下遵命。”
妮子刚要开口，身旁突然一阵风过，定神一眼便见青云一身青衣，风尘仆仆地落在了穆子寒面前。
“去哪了？”穆子寒冷冷问道。
“嘿嘿，主子，属下还以为你们要晚点才到，刚刚去探路了。”青云说道，似乎挨着冰弦在场没把话说明白了。
穆子寒没说话，同瑶瑶往屋内走。
妮子一下子明白了，把冰弦支开，而青云却是大大咧咧跟着穆子寒进屋。
“妮子，青云哥的胆子蛮大的呀！”冰弦问道。
“他跟了主子十多年了，从未出过差错，你好好努力吧！”妮子认真说道。
“那个…我是不是之前做错事了？惹了郡主？”冰弦终于寻到机会问了。
“没事，带我到处转转吧！”妮子淡淡说道。
冰弦一头雾水，真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而屋内，瑶瑶和穆子寒正一脸认真地听着青云禀告。
“主子，隐离和隐弃在陆家至今什么事情都没有查到，黑管家似乎一直提防着他们。”青玉如实说到，若不是墨雨如实相告，他还真不知道主子根本不曾相信过隐离和隐弃。
“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这两兄弟亦是不知道真相，他们不一直都说从未见过黑袍怪人的身份？”瑶瑶蹙眉问道。
“隐弃，或许不知道，隐离一定知道。”穆子寒说着，冷沉了双眸。
“隐离…不像呀！”瑶瑶仍旧不太愿意相信，同隐离相处过，蛮喜欢那男子的。
“郡主，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墨雨提醒我，我也当他是条汉子！”青云说道。
“针阁一事，就是隐离引开我们注意力的证据。”穆子寒淡淡说道。
瑶瑶听了，没在多说话，开始不安了起来，自己这一次回陆家，要提防的人可多了。
“郡主，黑管家一直提防着他兄弟俩，定是做戏，若是那两兄弟一道陆家便查出什么事来，我还真不信了！”青云解释道，陆家的事情，可是连幽月阁都很难查出来的。
瑶瑶点了点头，仍旧没说话。
“去打探打探，陆子航最近会不会出府。”穆子寒交待道。
“主子，我早就打听了，后日陆家家祭，估计这几天他不会出来，唯一的机会就是今夜，他只让凤歌先回府了，自己往宫里去，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出宫。”青云答道。
穆子寒抬头，看向了瑶瑶，而瑶瑶这时候也正巧朝她看来，两人眸中皆是复杂。
在家祭之前，就只有今夜的机会了。
“或者，我找上门去？”瑶瑶问道，一脸认真。
穆子寒蹙眉沉思，良久才道：“这样不妥，你去找他，不如他来找你！”
如此一来，不管陆子航究竟知不知道瑶瑶的郡主身份，都不会轻易怀疑到她的动机！
“这样有点难，就今天晚上了。”瑶瑶眉头紧锁。
“想想办法。”穆子寒说道。
青云就在一旁，看着这两主子越凑越近，商量地入神，心下便乐了，不敢打扰。
他知道知道郡主要去当卧底了，要顺便收拾凤歌了，怎么知道这郡主的真正目的呢？
“他会经过不夜街，不夜街人多，好下手。”穆子寒说道。
“关键是怎么下手？”瑶瑶问道。
“想办法把他的注意力引过来。”穆子寒说道。
“什么办法？”瑶瑶又问。
“你想想嘛！”穆子寒无奈。
瑶瑶已经完全前倾的身子，这才坐直了，一脸若有所思，道：“那我想想吧。”
穆子寒亦是坐直了身子，看着瑶瑶这一脸认真的样子，唇畔不由自主地勾起了起来。
青云在一脸，原本还乐着，这下狐疑了，总觉得这主子不一样了，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只感觉这两主子就是一对同党，在密谋上事情。
他家主子向来独断独裁，什么时候同谁商量过什么了呀！？
瑶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倾身，手指撑着案几，很是神秘。
穆子寒连忙配合地靠了过去，一脸认真地听着，瑶瑶在他耳畔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着说着，却径自笑了起来。
“你呀你呀！”穆子寒亦是笑，宠溺地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
“郡主，你想到什么办法呀？”青云着实是好奇。
“秘密，到宫门口盯梢，他一出宫，立马来报！”瑶瑶命令道。
“是！”青云只得领命而去。
穆子寒静静看着瑶瑶那一脸欢喜，唇畔噙笑依旧，淡淡无奈依旧…
【九少＆意外】
此时的钟离已经是寒冬，一整日都是阴沉沉的天气，根本见不到阳光，而这时候竟开始飘起了雪花。
一下雪，陆家寒松林便成了一道静谧的风景，若在白日里，边看见一排排整齐的寒松蔓延而远，枝叶上零零散散落了雪花，雪地里偶尔会蹦出几只不怕死的松鼠来。
只是，这夜里，到处都黑漆漆的，只有冰凉凉的北风时不时如咆哮野兽，呼啸而过。
突然！
林子深处亮起了一盏灯，昏黄色，很是微弱，只照得出一半的小木屋，拉长了屋前地上那两个影子。
走近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黑管家和一个白衣男子，这男子墨发随意披散着，手中提着一壶酒，慵懒神态里透出丝丝魅惑，乍一看，还以后是这寒松林里的妖精，美极了。
这男子，不是墨歌，又会是谁？
“九少爷，家祭你还是别出现了。”黑管家认真说到，鹰一般犀利的黑眸里尽是阴冷。
“凭什么？”墨歌懒懒问道。
“你出现，不好。”黑管家淡淡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吗？夫人走了，我还不能入陆家的门吗？”墨歌笑着问道，仍旧没个正经。
“你的身份，还是隐藏着比较好，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黑管家解释道。
“有心人？我四哥吗？”墨歌反问道，挑眉看向黑管家，那细长的美眸里掠过了一丝冷意。
“没必要冒的风险，何必去冒？”黑管家反问道。
“是吗？我四哥这么听你的话，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上，难不成就是陷害大哥一事？这事情你才是主谋。”墨歌的声音冷了起来。
“九少爷，我同四少爷各谋其利，不过是合作关系罢了，他怎么会有什么把柄落我手上？”黑管家问道。
“那你担心什么？”墨歌似乎要追问到底。
“还不是担心九少爷，若是四少爷知道你还活着，岂会罢休？倒头来这家主的位子，你还是争不过他，不如先隐瞒了身份？待一切成了定局，你再坐收渔翁之利？”黑管家劝说道。
墨歌那精致绝伦的脸上，尽是沉思之色，只是，双眸里掠过一丝凌厉，随即，墨歌的手已经凌厉地掐住了黑管家的脖颈。
“我四哥究竟怎么了？他根本不认识我！”墨歌冷冷问道。
黑管家眸中一丝惶恐骤然掠过，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九少爷会去找陆子航！
黑管家却是一把推来了墨歌的手，急急问道：“你去找他了？你出现在他面前了？”
“是！”墨歌冷声。
“你太冒险了，万一他想起你来，我根本帮不了你！”黑管家厉声说道。
墨歌骤然蹙眉，道：“我四哥究竟怎么了，什么叫做想起我来？”
黑管家长叹一声，道：“他失忆，三年前的事情，至今没有人知晓。”
“失忆？！”墨歌大惊，那日见到陆子航，他还以为这不过是个替身！毕竟作为陆老爷的私生子，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只有他的四哥了。
否则，他怎么会不姓陆，姓墨呢？
“三年前有日突然高烧就失忆了，否则，以你四哥的性格，会任着我那么收拾大少爷？”黑管家冷笑着说道。
“失忆了，这么说他只是个傀儡？一切都是你幕后操纵！”墨歌冷冷质问。
“不完全是傀儡，他有自己的想法，你所谓的把柄，也不过是我知道他失忆一事。”黑管家解释道。
“呵呵，黑管家，你好本事，居然隐瞒了三年！”墨歌冷笑地说道。
“九少爷，请理解属下一片苦心，也请九少爷日后谨慎点务必隐藏身份，谁都不知道四少爷何时会想起过去的事情来，若是他知道你还活着，属下便无能为力，大夫人临终前可是交待过的，陆家，只是八位少爷。”黑管家认真说道。
墨歌冷笑，那细长的双眸微眯，道：“你究竟还要部署到什么时候才把那彻底家伙解决掉？本少爷没心情多等了！”
“九少爷莫急，要大鱼上钩，自然要有耐心，最迟也就春节时了。”黑管家阴冷冷说道。
墨歌冷冷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几步，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九少爷慢走…”黑管家冷冷笑着，声落，灯亦灭。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漫天飘飞，不夜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街尾的巷子口却是热闹着，一个小摊子摆满了名贵书画，许多文人都不顾形象地抢购。
摊主吆喝着，“百纳前太子涟瑾亲手之作，绝对正品，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瑶瑶一身褴褛衣裳，蓬头垢面地就混迹在人群里，心跳加速度，手又是不自觉紧紧攥紧了。
这时候，前面的马车近了。
瑶瑶抬头给摊主青云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前面那人，你站住！”青云骤然大喊，“你付钱了吗？”
瑶瑶不理睬，开始跑！
“抓小偷！”青云急急追出来，而所有的人立马围观了。
瑶瑶跑得不快，青云一身好武功追得更慢，心下无奈，还未这两主子出了什么好主意了，竟没想到居然是这狗血桥段！
一点都不好笑。
终于，在那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青云很巧地抓住了瑶瑶，二话不说，便开始做暴打状！
瑶瑶为了不挨打，为了不穿帮，只得跟青云扭成了一团。
最后，在青云下手推她之前，先给滚到地上了，青云心下一惊，陆子航都没下车呢，这主子就躺下了，他得真下手了！
“打吧！轻点。”瑶瑶低声。
“主子，对不住了。”
看客很多，没有人上前劝，只有围观，世态炎凉如此，形势所迫，青云终于下手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落下一拳之后，一个凌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了，“你做什么，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这，并不是期待中的陆子航，虽然，青云已经看到他下车了。
一旁茶楼上，原本闲适旁观的穆子寒见了那人骤然一惊。
显然，出意外了。
【一次成功】
这是什么情况？
蓬头垢面的瑶瑶蜷缩在地上，凌乱的长发遮挡了大半张脸，也不知道妮子怎么给她上妆的，脏兮兮的脸，一身褴褛，一般人还真分不清楚这是男是女。
而那…乞丐，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来者，确实是个乞丐，同瑶瑶一样的蓬头垢面，一样的褴褛衣裳，区别便是他是个少年，他身材不错，修长而不单薄，还有便是他直挺挺地站着。
还有，瑶瑶的那晶亮的双眸充满了惊诧，而他，凌乱发丝下，脏兮兮的脸上，却是一双深邃的黑眸，这时候正冷冷的看着青云，冻人心骨。
瑶瑶心里掂量着，这样也好，青云应该能跟他大吵一番，省去了她挨打的环节，而她一会儿爬起来就可以把这该死的头发锊开了。
只是，谁那少爷根本就不再废话，身影一闪，速度快得惊人，众人都还未缓过神来，他已经一脚狠狠将青云远远踹了出去，而落在瑶瑶身旁。
方才那一系列动作，根本就没有人看得清楚，这时候的动作才慢了下来，只是，并没有弯腰去扶瑶瑶，只是，淡淡道：“偷什么不好偷，偷书？注定你要当乞丐。”
说罢，身影一掠，如风过一般，消失不见。
顿时，寂静了…
突然！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人大喊，“老板不见了！”
又是一片寂静。
又是突然，所有人都朝那小摊蜂拥而去，卷卷都是真迹，有钱也买不到，这些读书人简直就是如狼似虎地抢。
瑶瑶却不敢起了，就静静地趴在地上，只是那小手，又忍不住缓缓握了起来，看着那一双玄色布鞋，一步一步朝她而来。
楼上，穆子寒静静地看着，径自淡淡道：“胆小鬼，还不松手…”
终于，他止步了，瑶瑶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然而，他却没有亲自来扶，淡淡对一旁侍从道：“把她扶起来，送医馆去吧。”
“公子，这种事多了去了，咱管不了的，这不夜街每条小巷子里都藏着很多乞丐，大冬日的饿死的冻死数不胜数。”侍从劝说道。
“能救一个是一个，给她留些银子。”陆子航静静看着瑶瑶，眸中尽是悲悯，无奈叹息着，转身便要走。
“公子！是陆公子吗？”瑶瑶却出声了，条件发射一般卑微地抓住了他的脚，这么一个转身，她突然有种恐惧，仿佛这是一场分离，一次错过。
陆子航骤然止步，一下子认出了瑶瑶的声音，一抹慌乱滑过双眸，急急转身，亲自将她扶起。
瑶瑶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了。
“怎么是你？”陆子航说着，脱下了外袍将瑶瑶裹着严严禁禁的。
“主子，真的是你呀！”瑶瑶终于抬起头了，这才记起，在他面前，她还是个记忆全无的傻丫头。
“傻丫头，怎么不去陆家寻我？你怎么到钟离的，那日劫持你的人呢？你伤都好了吗？手能动了吗？”陆子航连连问道。
瑶瑶没说话，仰头看着他，双眸开始湿了。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身份，甚至，也许连这人也是陌生。
只是，这份疼爱，却那么熟悉。
“怎么了？哪里疼吗？刚刚伤哪里？”陆子航心急地问着，一手抱着她，一手替她锊起长发，替她擦脸。
“冷…主子，我冷…”瑶瑶终于开了口，声音哽咽，泪水滑落。
“我们立马回府。”陆子航说罢紧紧拥住了瑶瑶便往马车上去了…
楼上的穆子寒仍旧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知道马车的背影彻底淹没在黑夜里，这才缓缓回过头来，举杯，敛眸，轻轻啜饮。
妮子在一旁静候着，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