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北听到这话后脸色立刻变了,“你……什么意思?”

任陈慕云再迟钝,这些年或多或少的觉察到陈铭墨对董家的忌讳,前段时间的事情他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被发现了吗?

攻人软肋是顾九思从陈铭墨身上学到的第一课,也是最好用的一招,陈铭墨拿她父亲威胁她,切身之痛让她知道掌握每个人弱点的重要性。

残忍,却是最好用的。

看到陈慕云的反应,顾九思很满意,收起了刚才的锐利,垂着眼睛恭敬的问,“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这次她没等陈慕云回神便抬脚走了。

才出了院子,边看到陈慕晓站在角落里笑,“真不愧是慕少身边的人,大公子当真是不够看呢。”

陈慕晓是陈慕白的堂姐,大概是陈家最中立的一个人了,为人极好,早已嫁出了陈家,远离了这个火坑。

顾九思笑着打招呼,陈慕晓亲切的揽过她的肩膀,“老爷子又训你了?”

顾九思笑了笑,没说话。

陈慕晓倒是丝毫不在意,接着问,“见过舒画了?”

顾九思点头,陈慕晓却在叹气,“这个地方我当真不愿意来,可是你也知道,按辈分呢,我是舒画的表嫂,舒家让我给大小姐铺路,我也不能说不啊。我真不明白老爷子怎么想的,陈慕白那个家伙怎么会老老实实的认什么娃娃亲,真是好笑,你说老爷子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

顾九思只是听着,并不说话,其实她很喜欢陈慕晓的个性,与世无争,直白爽朗。

陈慕晓自顾自的说了半天,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要赶回去吗,你先忙,改天再聊。”

顾九思笑了笑便离开了,边走还边听到陈慕晓在念叨,“怎么搞的,这丫头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

顾九思身心疲惫的往回赶,还没进门就听到陈慕白在发脾气,眼皮又是一跳。

☆、6 女人如衣服

陈慕白起床气极重,真不知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早上招惹他。

方叔正在准备早餐,听到开门声从厨房出来,有些无奈的冲顾九思苦笑,若有似无的带了丝对小孩子无理取闹的宠溺,“为了件衬衣……”

方叔本名陈方,是陈静康的父亲,之前是陈家的管家,自从陈慕白从陈家搬出来住之后,也把他带了出来。

顾九思明了,对方叔点了下头便上了楼,看到陈慕白穿着浴袍站在卧室中间大吼,“顾九思呢?顾九思呢?顾九思去哪儿了?”

衣帽间深处传出来陈静康颤颤巍巍的声音,“一大早就没看到她……”

陈慕白听了似乎更生气了,“你这个笨蛋,怎么还没找到!”

陈静康在里面翻了半天,怀里抱着一沓衬衣,手里还捧着一件跑出衣帽间,“少爷,是不是这件啊?”

陈慕白瞄了一眼,“不是!再找!那件没有暗纹!什么都没有!”

顾九思叹了口气走上前问,“慕少,在找什么?”

陈静康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喜笑颜开,“顾姐姐你回来了?太好了!你见没见到上次沈小姐送给慕少的那件白衬衣?”

顾九思看了看陈静康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陈慕白的脸色,一言不发的进了衣帽间。

偌大的衣帽间此刻满目狼藉,陈静康灰溜溜的跟在顾九思身后。

顾九思小声问,“沈小姐送的那件不是被他笑着接过来转身就扔了吗?”

陈静康都快哭了,“可不是吗,可是他说要穿那件,三爷说没扔,你敢说他错了吗?”

顾九思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陈慕白也进来了,随手拎起一件没暗纹很低调的白衬衣,“喏,这不就是吗?你们两个四只眼睛都没看到吗?”

顾九思看着那件白衬衣皱眉,这哪是沈小姐送的,明明是她去年圣诞节的时候顺手拎回来的一件,他怎么敢张嘴就胡扯呢。

说起来陈慕白这个人有的时候有点小孩子脾气,比如每个节日就要别人送他礼物,外人送的他向来是看不上眼的,陈家人送的他更是连收都不屑于收,只有她,陈静康,方叔三个送的,他会像个孩子一样满心欢喜的收起来。

陈静康向来是个没有立场没有原则的狗腿子,听到这句话立刻给陈慕白摆台阶,笑得像朵花一样,“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件!还是慕少眼神好记性好!”

陈慕白丝毫不领他的情,而是淡淡扫了顾九思一眼后,又忽然转过头盯着她看。

顾九思知道自己脸色不好看,但她不是冲陈慕白。她冻了一早上,淋了雪,现在屋里温度又高,她浑身都不舒服,又站了一早上,腿疼得都麻木了,想扯个笑容出来都很困难。

“陈静康,去厨房给我端碗汤来。”陈慕白忽然开口。

陈静康立刻一溜小跑的去了楼下厨房,很快端着一个青瓷碗进来递给陈慕白。

陈慕白接过来看了一眼,忽然递到顾九思眼前,淡淡的开口,“我突然又不想喝了,你替我喝了吧。”

顾九思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慕白,每天早上一碗汤,是陈慕白万年不变的生活习惯,就像某项基本国策一样,他今天是怎么了?

陈慕白看她半天没接,不耐烦的又递了递,“叫你喝你就喝。”

顾九思喝了汤这才缓过来,比刚才舒服多了。

陈慕白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等她喝完才开始审她,“去哪儿了?”

顾九思放下碗不急不缓的回答,“早上起得早,看到下雪了便出去走了走。”

陈静康端起空碗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个人,一小步一小步的往楼梯口挪。

虽说表面上陈慕白是老板,顾九思是助理,可是顾九思背后是终极大BOSS陈铭墨啊,两个人表面看起来是天下太平,可是一个阴阳怪气吓死人,一个冷起来冻死人,分庭抗争的局面没少发生,他可不想被血溅当场。

陈慕白有些好笑的哼了一声,“走到全身都湿了才知道回来?”

顾九思突然笑了,认真的看着陈慕白,“您既然不信,又何必问我呢?”

陈慕白也不恼,笑着抬手示意她继续,“信,你接着编。讲故事这事儿不就讲究个真诚嘛,你真诚的编,我真诚的听。”

顾九思脑筋转的极快,“不知不觉走远了,回来的时候雪又下大了,不好打车。”

陈慕白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只看相貌称得上是绝色,只是性子有些冷,也从来不知道打扮自己,除却上班时间就素面朝天,却别有一番清新脱俗的舒服,胡扯起来的时候更是带着十二分的真诚。良久之后他心里一笑,这个小狐狸,真不该心软让她缓一缓,这一缓心思也活过来了。

陈慕白脸上却没表现出半分,冷哼了一声,继而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看得人不寒而栗。

“是啊,老宅那个地方是不好打车,九小姐辛苦了。” 陈慕白甩下这句话后便起身下楼了。

顾九思就坡下驴,“慕少真是客气了。”

直到陈慕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顾九思抚了抚手心里的汗,这才松了口气。

是,他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可是她不明白,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留她在身边?凭陈慕白的本事想让一个人消失不是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吗?

顾九思整理好更衣间出来下楼的时候,陈慕白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方叔偷偷的冲她竖了竖拇指。

顾九思心里哀叹一声,别人都道只有她哄得了发脾气的陈慕白,可谁又知道陈慕白的脾气多半是她惹起来的,到头来,她是有苦说不得。

衣服风波总算解决了,陈慕白吃了早饭去上班,听顾九思汇报完今天的行程安排以后便埋头工作。

顾九思看了眼时间,她还要去帮陈慕白处理他的其他“旧衣服”。

环境优雅的咖啡厅,顾九思坐在角落里看着对面的女模特哭得梨花带雨,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适时递上纸巾,耐心极好的等她哭完。

“九小姐,嘤嘤……你说,慕少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顾九思努力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只好继续装面瘫。

说实话,顾九思很想告诉她,陈慕白压根就没喜欢过她。陈慕白这个男人有野心有手段,他的精力怎么会被女人牵制住。你看他笑得春暖花开,可是他的骨子里是冷的,他的血也是冷的,或许曾经热过,可是自从他妈妈去世之后就彻底冷了,没人能捂热他的心,没有人。

顾九思的沉默换来了对方更伤心的哭泣,满脸委屈的哭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慕少连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我……现在像他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这话顾九思相信,可并不是因为陈慕白是君子,而是因为陈慕白有洁癖啊,他身边虽然没少过女人,但是极少和她们有肢体接触。眼前这个女人总算有句话说对了,现在像陈慕白这样有洁癖到人神共愤地步的人已经不多了。

顾九思帮陈慕白处理的女人数不胜数,对于这种场面早已麻木。她抬手看了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女模特大概也哭累了,便默默伸出左手递了张支票过去。

女模特看了一眼似乎被惊住了,“我不是为了钱!”

听到这话顾九思这才抬头认真看着对面的女人,只觉得没意思。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追逐的对象,有的为钱,有的为利,有的为色,喜欢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明明喜欢却说不喜欢这么虚伪的行为却并不高明。

如果陈慕白不是陈慕白,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男人,这个口口声声“不是为了钱”的女人会看他一眼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

聪明冷静如陈慕白,这个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

顾九思喝了口清水,润了润嗓子,“你当真不看看上面的数字?”

很快顾九思便看到刚刚还梨花带雨的女模特拿着支票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大抵上面的数字很合她的心意。顾九思坐在原地未动,没有鄙视没有嘲讽,毕竟得偿所愿这种事总是好的。有的时候她也会想,如果自己想要的也能这么容易得到该有多好。

抬手让服务生把对面的那杯饮料撤了下去,她还有一位要等。

这一位显然没有上一位好打发,直接情绪失控的跳了起来,把面前杯子里的水泼到她脸上后便开始破口大骂。

“顾九思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陈慕白身边的一条狗!还是吃里扒外的狗!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得走!我要见陈慕白!”

对于这种掂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的人,顾九思并不生气,她安安静静的听着,面无表情的接过一脸惊恐的服务生递过来的干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等对方骂完了才递了个文件袋过去。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看了后立刻蔫了,却硬撑着装淡定,“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九思依旧语气温和的回答,“没什么意思,周小姐你明白的,捧场做戏,好聚好散,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呢,您说是吧?您以后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不要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而耽误了自己。”

面前的女人很快灰溜溜的离开了。

顾九思解决完这一个之后,揉了揉眉头,站起来路过邻桌的时候拍了拍坐在那里的人,“收摊了。”

陈静康立刻扔了杂志站起来,还不忘拍马屁,“顾姐姐,你的效率越来越高了!”

☆、7 Nine,Gu

顾九思不经意的一回头看到咖啡厅外不远处停着辆黑色轿车,在她回头的瞬间原本半开的窗户伴随着车子的滑动离开缓缓上升,她看了眼车牌,并不熟悉,却隐隐觉得是认识的人。

车内,陈铭墨转头看了眼早已化成黑点的顾九思,对舒画说,“看到没有,这就是隐忍。”

舒画有些不可思议,“被当众撒泼,还被泼水,顾九思这都能忍?

陈铭墨似笑非笑的开口,“她能忍得远不止这些,顾九思的情商很高,你注意到没有,她和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可以从头到尾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你从她的脸上和眼睛里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我当初看重她就是因为她这点,在慕白身边,这点尤为重要,隐忍、内敛、自持。”

舒画似乎并不能接受这一点,她是舒家的小姐,从小被多少恭维话哄着长大,而对她的恭维无外乎聪明漂亮一类的,她也一直引以为傲。可今天,她忽然觉得这些词在陈铭墨对顾九思的评价前显得一文不值,甚至有些肤浅,似乎她只是只华而不实的花瓶,而顾九思才是有修养有内涵的人。而这一点认识让她高傲了二十几年的自尊心尤为受不了。

更何况给出评价的是陈铭墨。陈铭墨虽然在她面前像是个普通的长辈,可是她不是傻子,陈铭墨是什么人她不是不知道,于是更加知道他肯给出这种评价有多难得。这么想着舒画心里越加难受,她从小到大输给过谁?更何况顾九思这个女人说穿了不过是颗棋子,用完了就可以一脚踢开,怎么能和她比?

舒画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而陈铭墨也不再说话,等舒画意识到车内的气氛尴尬时,心里又是一番懊恼,生硬的笑着转移了话题,“顾九思好像……特别喜欢用左手?”

陈铭墨赞许的看了舒画一眼,“嗯,观察的很仔细。”

“她是左撇子?”舒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陈铭墨避重就轻的回答,“用右脑的人,聪明。”

舒画见陈铭墨不愿多说便不再问,在路口和陈铭墨道别下了车。

车子开出去很远陈铭墨才揉着额角问,“不过是我无意说的一句话就险些让她翻了脸,这点小事儿都忍不了,你说我是不是选错人了?”

司机正是经常跟在陈铭墨身边的一个中年人,抬眼从后视镜看着陈铭墨,宽慰道,“您想多了,舒小姐漂亮单纯,三少爷见惯了风雨,也许天真烂漫更合他心意。”

陈铭墨听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低声重复了一句,“天真烂漫……”

顾九思和陈静康回到公司的时候,陈慕白刚和美国那边开完会,脸色说不上难看,但也绝称不上好看,看来云舟集团的项目并没有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