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门槛儿太高,而是因为自己太弱小,君十郎并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带给别人怎么样的顿悟,他这会儿还在懊悔自己刚才的丑态百出呢,幸好没被家里头的一群小姐姐看见,不然的话她们肯定得笑话自己,这时候君十郎倒是有些庆幸,大悲寺为了照顾女眷分成了里外两院。

安慰好自己受伤的小心灵,君十郎这才注意到下面又有人来拜佛,而他恰恰把门口给堵住了,来人看着也不过十岁左右,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姿态不俗,剑眉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英气。身边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下人,十分恭谨的跟在身后,看起来比他家的小人要规矩许多。

君十郎不知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等小孩转过身来,燕弘才发现对方长得那是真真好,就是他那位备受称赞的十三妹也没有这般的精致,穿着大红色的衣裳更是跟佛前的小金童似的,如果不是那嬷嬷叫了少爷,他估计会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小孩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也有些发红,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沉重的心中在看见刚才那一幕滑稽的时候消散了许多。君十郎往旁边走了走,将门槛儿露出来,却见对方也不动弹只是看着自己,有些奇怪的抬头去看他。

王嬷嬷不知道什么情境,瞧着两个陌生人一直盯着自己小少爷,连忙走过去牵住小孩的手说道:“小少爷,夫人那边说不定已经好啦,我们过去后头吧。”

君十郎有些不乐意,他还没有到处走走呢,便说道:“我想要看枫叶。”

小孩的声音有些娇娇嫩嫩的,就是正常的话也让人觉得实在撒娇。燕弘回头去看来时的路,刚才经历的辛苦在这一切化作了虚无,艳丽的红枫给人破镜重生的感觉。他走过去从枝桠上摘下一叶红枫,递给小孩说道:“给你。”

那白面侍从微微一惊,暗道这个主子向来是冷心清傲的性格,就是家里头几个亲生兄妹也不爱搭理,这时候倒是主动交好一个陌生的孩子,只是一看那孩子的长相倒是有几分明了,谁都喜欢可爱的不是。

君十郎抬头看了看那少年,以他心理师的资格作为保证,这位现在的心情肯定不怎么好,眼中隐藏着的沉痛和悲哀怎么都掩盖不住,小孩脑中闪过许多种可能,最后只能接过他的好意,抬头露出一个最天真最纯洁的笑容:“谢谢大哥哥。”

10、银钱来往

孩童最纯洁污垢的表情,足以洗涤人心,这是君小少爷上辈子从自己身上得来的经验,那种无忧无虑,纯净天然的感觉,正是一天天变得复杂起来的成人所最需要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屁孩,帮不得别人什么忙,再说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如果不是少年先表达了善意,他也不会理会。

君十郎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刻意的动作切切实实落到了少年的心中。在那样的大家庭中长大,家里头凡是能说了话的小孩,哪有一个有这番干净清透,甚至他还被才五岁的小弟弟陷害过,其中险恶非同一般,而这一刻,燕弘却恍然明白,并不是人的天性如此,只是地位使然。

那头君十郎被带进了食堂,果然吃了一顿非常美味的素斋,大悲寺和尚的手艺那叫一个好,弄得十郎小朋友暗暗想着或许可以挖一个回家养着。当然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人家大悲寺里里外外,即使是小和尚那也是铁骨铮铮的。

吃过午膳歇了一会儿,君家一行人就要往回走,下山的时候君老太太照旧是被软轿抬着下去,因为下山伤膝盖,她也不准几个孩子自己走,倒是比上山的时候容易许多。几个小姑娘一路都唧唧咋咋的,显然不舍得立刻回去,但因为礼教的关系并不说要多玩一会儿的话。

老太太毕竟精神头不比年轻人,上了马车就昏昏欲睡起来,君十郎也不想打扰了老人休息,就没打算坐一起,让王嬷嬷抱着往张氏的车子走。谁知道半路上大小姐君玉宣探出头来,笑着说道:“嬷嬷把十郎抱过来吧,母亲跟父亲在说话呢。”

王嬷嬷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打算让君十郎去打扰了老爷夫人交流感情,直接把人抱到了小姐的车上,君十郎也不好去当电灯泡,等上了马车就见里头只有大姐二姐,外加小九姐在,倒是松了口气。

见上头都是夫人所出的嫡女,王嬷嬷倒是放了心,因为车上已经坐满了人,君玉宣便让她去了仆人那边的车子,只自己将君十郎搂在怀中。

已经十五岁的君玉宣已经及笄,长得亭亭玉立,又被张氏教导的温柔娴淑,已经有不少人上门打听,这会儿贴着自家姐姐的软绵绵,君十郎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占便宜的心思。

那边二小姐君怡宣抱着九小姐,见君十郎乖乖的被抱在怀中笑道:“大姐,小弟倒是比九妹更乖巧一些,刚才我抱九妹的时候她还有些认生的,好容易轰走了奶嬷嬷。”

君玉宣微微一笑,伸手捻了一块点心喂着君十郎,一边说道:“十郎是母亲喂养的,自然不会跟奶嬷嬷亲。”

这话一说倒是让君怡宣有些羡慕起来,他们姐弟虽然四个,但张氏最关心疼爱的肯定就是小弟。姐姐还好,毕竟是家里头的第一个孩子,自己跟九妹却不被他们上心。这般一想,君怡宣倒是对怀中不怎么消停的小女孩多了几分怜惜之心。

君玉宣也知道妹妹的心思,柔声说道:“十郎毕竟还小,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记得我这个姐姐,二妹,趁着你还在家,一定要跟弟弟妹妹多多亲近,以后你也该改一改脾气啦,帮着母亲管着下头一些,不然母亲一个人可得操劳。”

君怡宣撅了撅嘴巴,想到张氏对自己虽然忽略倒也尽职,她自然也是明白这些的,只是说道:“我知道啦,姐姐,你的亲事难道已经定下了吗?”

君玉宣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半晌才说道:“左右不过是哪几家,婚姻大事又有我这个小女儿什么事。”

一听这话君怡宣也黯然下来,伸手捏了捏君十郎的脸颊说道:“幸好最后母亲生下了十郎,不然…”

未尽的语意大家都明白,君家要是没有一个儿子,别的不说,那些太太挑媳妇的时候,第一个会考虑的就是君家的女儿是不是也会生不出儿子。再有一个等将来君老爷百年之后,君家还不知道谁做主,没有了血缘关系,谁还会为了出嫁女撑腰。

至于招婿,君家的女孩儿却都没有想过,这年头愿意断了祖宗承嗣到别人家的,又有几个是有志气的男儿。她们又是妇道人家不能主事,将来父亲一旦不在,恐怕落得一个财色皆空的下场。这绝不是君家的女儿胆小,宁邑城中商户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听着两个小女孩考虑婚姻大事,君十郎心中有些微微的别扭,暗道十五岁就能家人,上辈子还是无忧无虑初中生的时候呢。不过他自己也没有经历过多么纯真的童年,这会儿听着大姐口中的黯然,倒是能理解一些。心中只恨自己年幼,这个小身板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很快就进城到了家,下马车的时候自有嬷嬷过来接人,姐妹们各自回去各自的院落,只有最小的九小姐跟着君十郎直接去了夫人的院落。进了门却觉得气氛不对,君十郎往前一步扑到张氏身上,一抬头就瞧见她眼睛红通通的:“娘,你怎么了?”

听着儿子的声音,张氏才打起精神来,一把将他抱在身上亲热了一阵,见他昏昏欲睡也不撒手。那边齐嬷嬷端着清水用帕子帮她擦了擦脸面,压低声音像是怕吵醒了孩子:“夫人,您这又是何必,要是被人看见,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琢磨呢。”

张氏哽咽了一下,终究是把泪意压了下去,将孩子放到软榻上才说道:“我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当初十郎的周岁酒都没来,过年过节只送一些下等货色,连君家送过去的百分之一都不值,现在居然还有脸上门来借钱,一开口就是一万两,她以为君家的钱就不是钱吗?”

齐嬷嬷叹了口气,心中也责怪那个眼皮子浅的东西,就算是看不起君家的出生,但要知道舅老爷能坐上那个位子,跟君家的钱怎么都分不开,现在倒好,过河拆桥都没这么快的。当初夫人没有生出儿子的时候就冷言冷语,甚至打算从自己的母家过继孩子过来,简直就是明晃晃打着君家钱财的心思。

等十郎小少爷出生之后,那李氏更是变本加厉,连面子请都不全了。张氏虽然嘴上说的决绝,但毕竟是血缘相连的弟弟,两人一同生活了十几年,没有感情那才是假的。更何况当初继母进门对她还算照顾,父亲离世的时候又再三嘱咐他们姐弟相互扶持,谁知道她一贯的扶持居然就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一万两的银子对君家来说确实是不算什么,张氏自己的私房钱都不止这个数,君老爷深深知道为人低调的道理,抱着闷声发大财心思发展到现在,外头都要称他们一声宁邑首富,可见底子十足。

只是这银子她乐意打水漂玩是一件事情,人家直接找上门来,理直气壮的索取那是另一件事情。君家从来没有求到那位所谓的“清贵”弟弟丝毫,他怎么能有这个脸。张氏跟弟媳李氏的相处其实并不多,当初她出嫁的时候这位还没进门,等进门之后最多也不过是逢年过节的情面罢了,但这个女人的浅薄苛刻,她却是十分清楚的。

如果是别人,一万两给了也就给了,但李氏开口来要,她真的直接给了的话,那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别以为她不知道,那李氏说说是书香世家出生,其实不过是没落人家,嫁过来的时候嫁妆都没得多少,她那弟弟的俸禄也就那个数,吃饱穿暖可以,想要挥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张氏对家里多有照顾,谁知道对方却觉得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居然敢狮子大开口。那李氏也是个能生的,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各个都是养尊处优的,那用的还不是君家的钱。以前张氏不在意,但现在她自己也有了儿子,考虑的自然更多了。

齐嬷嬷皱了皱眉头,小声说道:“如果真的把舅老爷得罪很了,会不会对小少爷以后不利,夫人不是想让小少爷以后走仕途吗?”

张氏也是皱起了眉头,但转念一想,他弟弟说得好听是翰林院院士,其实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而且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多年,为人迂腐不知道变通,估计除非是上头有人提拔,不然还真升不了官。只是翰林院毕竟是文人眼中的圣地,现在太平年间重文轻武,十郎难免会接触到。

张氏最终还是拿出了五千两银子,唤了人过来说道:“你陪着那个张家的人亲自去一趟京城,记住,要亲手把银票交给舅老爷,并且这般说道…”

旁边的君十郎听着觉得自家母亲身为女子真的浪费了,她一这般的作为,一来是试探一番弟弟是否跟自己离心,敲打敲打那李氏,二来也是将两家的钱财来往放到了明面上,以后谁还能说君家的不是。

君十郎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任重道远,要想家里头不被人欺负轻视,只有走科举出人头地,但要想在官场混出头尤岂是那么容易的,他能依靠的也只有两辈子的经验罢了,以后还得努力再努力才是。

11、读书郎

张氏摆了一手之后,那个传说中的便宜舅舅倒是安静下来,既没有派人上门请罪,自然也没有上门问责,张氏心中已经有些明白,那个看起来有些迂腐的弟弟,早就跟自己离了心,想想也是,自己多年没有回去,那个李氏又不是个省心的,整天吹着枕边风,能不把人吹远了。

不说那边张家如何反应,经过这件事张氏算是明白,她早就嫁为君家妇,按理来说那就是君家的人了,前些年她自己没个儿子,百般容忍那李氏的贪婪,不过也就是为求一个得力的娘家,但现在不同了,只要十郎好好的,她在君家的地位那就是十拿九稳的,再说君老爷对她的好,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是看得明白。

这边张氏对娘家也慢慢寒了心,更是把一腔希望全部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君老太太君老爷对唯一的孩子难免更加宠溺一些,就算明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好,但他们其实并不求这孩子能为家里头做多少,只希望他一辈子安乐就足矣。有时候张氏逼得紧了,君老太太难免也给她脸色看,甚至好几次都要把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养着。

幸好君十郎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他知道君家老太太是疼爱自己,更加明白张氏不过是望子成龙,好几次他练字练得累了睡在小书房里头,张氏抱着他轻轻的给揉捏手臂,那细心疼爱是假装不出来的。

因为君十郎自己的坚持,君老太太也毫无办法,君家就是这样,君老爷熬不过君夫人,君夫人熬不过老太太,老太太又是熬不过小孙子,最后还是顺了他们母子的意思,君十郎三岁的时候就在张氏旁边的卧室办了小书房,开始是有模有样的练字起来。

张氏才学不过一般,这么多年下来,管账还成,教导孩子连启蒙都觉得亏待了亲儿子,就在君老爷耳边吹风,想让他找一个有学识的回来,先给孩子启蒙,练字什么的也得有个先生教着,不然的话要是学岔了路子,以后还得改回来不是走了冤枉路。

君老爷自然知道这一点,但这个有学识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虽然君家有钱,但读书人大部分都是清高自傲的,不愿意为了五斗米折腰,更别说来君家为一个才三岁的孩子启蒙不是。但要是能被金钱打动的,谁知道品行端正否,要是一个不好,以后反倒是会耽搁了孩子的前程。

最后君老爷还是去求了林大人,让他举荐一位愿意来君家的。林大人也知道君家养儿心切,虽然私下里觉得三岁的小儿学不了什么,但这点面子还是乐意给君家。没多久就荐了一个人过来,却是宁邑的秀才出生,只是家中贫苦,连上进赶考的钱财也拿不出来,家里头更有一个生了重病的老母,每天要花费的要钱无数,家里头十分破败。

这位叫做名讳路清河,就住在宁邑郊外的大河村里头,为人品行端方,也有几分学识,给孩子启蒙那肯定是够了。难得的是这位出生贫寒,故而对商贾并不排斥,君老爷一打听之后立刻上门亲自拜访,求得了这位的同意。

路清河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得了君老爷的资助三年之后自然就能上进赶考,算起来也是年轻有为。三年之后君十郎就满了五岁,达到了青山学院入学的标准,自然也就不愁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对师生相互间都瞧着有些惊讶。

路清河来之前就知道,自己教导的小少爷是君家盼了许多年才来的小凤凰蛋儿,全家上下宝贝的很,又才是三岁的稚龄。他可是做好准备哄孩子玩儿呢,这样的小少爷不知道难不难伺候。谁知道一见到君十郎倒是心中一惊,孩子确实很小,大概是因为龙凤胎的缘故,身体看起来有几分娇弱,穿着红色的小衣裳更是衬得粉雕玉琢的,是他这么多年见过容貌最出色的孩子了。

当然让路清河惊讶的不是小孩的容貌,而是气度,明明才三岁的孩子,居然带出几分稳重来,双眼之中饱含灵气,更是带着几分大人才有的通透,真真如同仙童一般,君老爷之前的夸赞倒是有几分不虚的。等略略考校,路清河更是感叹自己无奈之举,倒是捡到一个好苗子。

路老师却不知道,这边君十郎也在暗暗惊叹,这位路清河秀才双目清明,印堂宽阔,对待自己的时候带着几分认真,再观风韵气度,却是个光明磊落又不失圆滑的人,这样的人给了他机会的话,肯定能一飞冲天,说不准君老爷还真的给自己找到了个好老师呢。

等这两位行了拜师礼,除了张氏特意给他找来的伴读,齐嬷嬷的小孙子齐家还在之外,丫头嬷嬷们都要在外头等着。路清河也不玩弄那些虚的,问了问他能读些什么书之后就开始教导,刚开始自然是要背书,渐渐的就开始讲义,这位倒是颇有后世因材施教的影子,讲起来生动不已。

君十郎刚开始还挺不习惯古代人的文化,渐渐的也听得入神,路清河总有办法将那些枯燥的故事变得引人入胜起来。这位倒是有些惊讶,毕竟才三岁的孩子,居然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并不喊苦喊累,刚开始那边君老太太还时不时派了丫头嬷嬷过来探望,生怕小孙子受了委屈,后来君十郎去撒娇了一顿,老太太便绝了这个念头。

“很好,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虽然君十郎已经有了大名叫做君长宁,但家里头大大小小的还是喜欢唤他十郎,就是路清河也是如此,这会儿师徒已经相处了一年,看了看下头规规矩矩起身行礼的小孩,路清河心中说不出的满意,只是提醒道,“十郎,你天分颇高,就是老师我也是自愧不如,但要切记,多少人小时了了,正因为你聪明,才更要多几分努力。”

君十郎明白路清河是担心自己因为聪明而虚浮,以至于以后反倒是走不远,当下便恭恭敬敬的说道:“是,老师,学生明白了。”

路清河点了点头,一般太过于聪明的孩子总喜欢自作聪明,为人也不够踏实,但自己的这位学生显然脱离了这种规律。他看了看昨天的作业,又说道:“你毕竟年幼,习字尚有几分不足,还要多多练习才是。更有一个,闲暇时候多多看书,要知道学海无涯的道理。”

君十郎自然是点头不已,路清河这才往前头去了,他还要跟君老爷谈一谈学生的事情。君十郎自己动手洗了洗毛笔,那边齐家已经快手快脚的将笔墨纸砚都收拾好,他比君十郎大了五岁,现在已经是九岁的孩子,平时十分勤快:“少爷,现在是要回去还是怎么?”

君十郎想着是不是该去寻一个字帖来练练,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的缘故,他的字体总是少了几分风骨。好吧,他这个人原本也没有什么风骨可言,但现在可是古代,文人要是没有半点风骨的话,可是要被人看不起的。酌定了主意,君十郎想着晚上就跟君老爷说一下这件事。

“我们去隔壁看看姐姐们吧,她们应该还未下学呢。”因为几个女儿渐渐长大,张氏也是给他们请了女夫子教导,所在的屋子跟这边的小学堂并不太远。君十郎跟九位姐姐的关系都还不错,大概也是女孩们知道这也是她们以后的依靠,多有献媚的缘故。

齐家脑子不太灵活,向来都是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跟着读书一年连自己的名字才刚刚能写,这会儿就给拎了小书包,一主一仆往那边走。原本青云跟王嬷嬷都会在外头等着他下课,但君十郎觉得这样白白浪费时间,压根没有必要,早早的把她们赶回去了。

刚走到那边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唧唧咋咋的声音,却是一群女孩围着君玉宣的女红作品发表意见呢,他家大姐女红向来精通,自己腰上那个吉祥如意的荷包就是这位大姐姐亲手做的。

君怡宣向来对大姐为首是从,看了之后满口的夸奖道:“姐姐的手艺真是没的说了,怪不得连师父都夸赞呢,瞧瞧上面的花儿跟真的似的,要是十郎看见的话,肯定又要诳了去做围兜兜。”

七岁的君雅宣向来跟二小姐不对付,又被她母亲教的有些小心眼,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说道:“那是因为大姐姐年纪最大,自然绣得最好,以后等我长大了肯定也能。上次十郎还夸我来着。”

君怡宣冷笑一声就要回嘴,那边君玉宣一把拉住她,看了看满屋子的妹妹,才四岁的小妹妹君幼宣都还只能趴在旁边自己玩儿,当下笑着说道:“八妹妹这话也有道理,二妹,你可要好好学学,以后指不定也能追上我来。”

一旁的三小姐也打岔着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大姐姐,帮我看看这花儿,不知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四小姐更是拉着二小姐低声说道:“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看不得人家好。”

在外头的君十郎一阵头疼,暗道自己这时候过来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可惜他要走也晚了,那边没参与战局的六小姐君容萱第一个瞧见了他,站起来就柔声叫道:“十郎,你怎么过来啦?”

这可是一下子引起了连锁反应,九个姑娘连带着教导的女夫人都齐齐站起身来,叫十郎的声音络绎不绝。君十郎摸了摸鼻子,幸好渐渐长大之后,君玉宣君怡宣已经到了男女有别的时候,其他的姐姐又都不是张氏生的,亲近中也带着一份不同,自然不会挤上前来对他动手动脚什么的。

“各位姐姐好,我下学了,想着时间差不多,就过来瞧瞧,等着你们下学,一齐去老太太那边蹭饭吃。”四年下来,君十郎已经很了解跟女孩们相处的道理,家里头除了三个嫡女之外,其他的庶女地位可不高,虽然张氏大方,但肯定不会特意照顾,如果在家里头说不上话,下人难免会怠慢。故而君十郎常常带着她们一起去找老太太,反正老人最喜欢热闹。

果然听了这话,几位姐姐都露出几分喜色来。当初十郎还未出生的时候,老太太看着一群丫头就觉得头疼,除了君玉宣是养在她身边长大有几分不同之外,其他的都是懒得去看,毕竟一瞧就要想到君家全是女儿每一个儿子。等到十郎出生,老太太又是整颗心都在孙子身上,对这些孙女自然也一直忽略着。

老太太以前也是商户出生,陪嫁银子据说能比得上当时君家的全部家当,可见私产颇丰。再加上这么多年的经营,偶尔拿出来的都是精品。其中君十郎自然是想要什么老太太都舍得,但女孩们却又不同,老太太私心里那是觉得都该留给小孙子的。也就是平时陪着十郎过去,哄得老太太开心了才能得到一二,加上各自姨娘的话,小姐们都知道要怎么样献殷勤。

12、亲事

君十郎带着一群姐姐往内院走,齐家因为年纪大了不能一直跟进去,早早的回了那边,反正一群的姑娘在,总不可能让少爷做了危险的事情。虽然是小儿子,但毕竟是唯一的男丁,就有君玉宣君怡宣一左一右的牵着他走,君幼宣还小,被君玉宣另一只拉着。

远远的看见一群姑娘过来,老太太房里头的大丫头明珠朗声笑道:“今儿个真是巧啦,太太刚过来,少爷小姐们也都来了,老太太可是有得欢喜了。”说完亲自给打起了帘子,倒是闹得一群小姐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明珠跟老太太的时间可比他们多许多,除了君十郎,其余人都要给她几分脸面的。

里头张氏正跟老太太说完家事,无非是又到时间放一批大丫头出去嫁人,还得再买一些人回来。这些年君家虽然地位不高,但家里头吃的用的使唤的,从来都是最好的,不然那些夫人小姐能跟他们家来往频繁,还不就是想要沾点便宜不是。

听见外头的声音,老太太一连串的说着快点进来。一眨眼间只见外头一亮,一个穿着大红袍子,胸前戴着一块白色暖玉的孩子走了进来,真真是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小小年纪容貌已经不俗,天仙童子不过如是。跟老太太脑海中的夫君居然有五六分的相似。这不就是君家的小少爷君长宁。

君老太太这般的宠溺孩子,不得不说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么多的孙子孙女里头,唯有君十郎长得像她早丧的亡夫。从君家老爷独苗苗的状态就能得知,君老太太当年跟君老太爷是十分恩爱的。这会儿姑娘们都走进了屋子,那真叫一个琳琅满目,珠翠争辉,都是花骨朵儿的年纪,看得都让人觉得心喜。

老太太已经一把将要行李的小孙子搂在怀中,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叫着,那边张氏微微一笑,脸上也带着几分满意。家里头这般的宠惯,即使是她自己,固然想要孩子读书,也断断舍不得责罚,甚至想过十郎要是志不在此也无关系。幸好十郎从小聪慧懂事,这才长成现在这般懂礼的模样。

跟着进来的姑娘们也跟着向老太太跟张氏行礼,她们可没有什么特权。一群小姑娘心里头不是不嫉妒,但这些年下来也看清了,如果没有十郎在,她们也是得不到老太太欢心的。张氏捂嘴笑了笑,朝着老太太说道:“母亲,瞧您只顾着十郎,连丫头们都忘记啦,可真是十分偏心。”

君老太太被打趣了一句倒也不生气,她虽然早年丧夫,常年守寡,却是个好脾气心胸宽的。自从家里头有了孙子,一颗心就扑到了十郎身上,跟张氏的关系也越发融洽起来,伺候家里头大小事情从不插手,婆媳俩倒是好得跟亲母女似的。听了这话只是说道:“我可是明白了,十郎啊,你母亲这可是吃了你的醋了。”

君十郎闷声一笑,也不放开老太太的手,就这样搂着坐在她旁边的榻上,这才说道:“这可怎么办,老太太,不如把那日你送我的红珊瑚摆件给了太太吧,免得娘亲回去要罚我背书啦。”

君老太太笑得都没眼了,捏了捏小孩的鼻尖儿说道:“就你个鬼灵精,哪有拿别人送的东西,再送给旁人的,放心,你娘要是罚你背书,尽管躲在我屋里头来,看谁敢委屈了我的小孙子。”

张氏偷偷瞪了一眼耍怪的小儿子,暗道自从跟了那路清河老师学习,那些书她都已经不再识得,平常让他背书也不过是听一个流利与否,这孩子记性好得很,从来没有让她抓到过错处,这会儿说出来不过是为了逗老太太开心罢了。

也是,老太太早年身体就损伤太过,当初十郎生下来跟着一阵一阵的担心,这些年身体更是坏得多了,大夫的意思也只有荣养着罢了。那边君玉宣从小在老太太身边养大,最是知道她的心思,笑着说道:“老太太,你可别信他,这小子财迷着呢,收回去的东西从来不舍得拿出来,又是个会读书的,母亲哪里捉得住他的错处。”

老太太一听却是更加高兴,虽然她常想着十郎只要平安长大就好,可但凡长辈哪有不希望孩子出息的,十郎会读书就证明君家更有希望了。倒是君十郎瞧了一眼大姐姐,笑着说道:“老太太,你瞧大姐姐都不疼我,原本我还打算给她准备一箱子的首饰添妆呢。”

这话一出君玉宣就是再温柔稳重也红了双颊,原来她已经十七岁,去年的时候已经定了亲事。原本按着张氏的心思,是要给她找一个诗书传家的门第,就算是清贵一些,难道君家还吝啬那份嫁妆不成,夫家要依靠女儿一些,将来日子也好过。

但君玉宣在老太太身边养大,老太太自然更有发言权,听了这话不置可否,清贵人家说得好听,谁知道内里是怎么样的,如果遇上了个外头锦绣内力糟粕的,那不得苦死了家里头的姑娘。她也明白张氏的心思,无非不想让嫡长女嫁给同样商户的人家,平白入了贱籍罢了。要是贫苦却有了功名的学子,像是路清河这般的,不是已经说定了人家,就是有种种的不好。

其实按照君十郎的想法,找一个贫困学子嫁了才是最不靠谱的,将来人家要是发达了,说不准第一个看不起的就是自家姐姐的出生,以后他要是也进了官场那还好,如果不是的话还不得被人欺负死。那真真是年轻时候跟着吃苦,等到年纪大了就要被当做黄脸婆嫌弃,这可真不是君十郎心理阴暗。

最后君家三巨头围在一起,那是把宁邑县里头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毕竟是君家的嫡长女,要是嫁的不好的话,多多少少还会影响了后头的人。后来不知怎么就看准了宁邑县令林大人的一个远房侄儿,说是侄儿,其实不过是叫名的,早就出了五服,不过同样姓林罢了。

这位林子墨也是家道中落,只剩下一个寡母,家中财产被旁亲占了去,不得已带着寡母投奔了名义上的叔叔,也是他父亲的好友林大人。林大人见他举止有度,倒是比自家的几个儿子都好一些,就收留下来。

林子墨也是个好强的,虽然投奔了林家但并不愿意一直依附,靠着仅剩的银两在附近租赁了一个院子,安置了自己的母亲,自己平时除了闭门苦读之外就是给人写书信赚钱,因林大人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了一把,对他十分感恩,去年跟路清河同一届,也是中了秀才。

只是林子墨已经二十弱冠,前些年不过是因为家境缘故一定没能定亲,林家在宁邑县又是毫无根基的。君玉宣嫁给他的话,一来不用担心被婆家欺负,而来也是跟林大人更拉拢了关系,再有一点是君老爷仔细观察过这个年轻人,断定他是个有情义的,如果一年的观察还能看走了眼,他也只能感叹命运弄人。

最后由林大人的内眷做了大媒,两家说定了这事。等到四月初的时候君玉宣就得出嫁,当时他们在课上看到的锦绣,就是准备当做嫁妆用的。但凡女儿被打趣肯定有些害臊,君玉宣扭了身子去张氏身边坐下不说话了。

倒是老太太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这门亲事也是顶好了。林家虽然没钱,但也是大家族没落下来的,林子墨又是旁支末系,家里头一点儿借不上力,以后肯定多有倚靠君家。她也相信儿子的相人本事,林子墨但凡知道礼义廉耻,以后也会对大姑娘好一些。他若是进了官场,以后说不准还能照顾十郎一些。

“瞧瞧,咱们大姐也害臊了。”君老太太笑着说道,又转身说道,“十郎的东西就自己放着吧,奶奶这边早就给玉宣准备了东西呢,正好都在就来瞧瞧,若是有些老旧了,就让人去重新打了,可不能丢了君家的面子。”

说话间大丫头翡翠已经进去拿了一个小箱子出来,老太太接过之后直接当着大伙儿的面打开来,扫视了一圈姑娘们,笑着说道:“你们呀一个个也别眼红,等到出嫁的时候都有这一份,君家可不会亏待了自家的姑娘。早早的就给你们准备下来了。”

只见偌大的盒子里头珠光宝气莹目,有些首饰看着果然老气了一些,但不管是上头的珠子还是宝石,都分量十足,可见老太太可不是随手准备的:“玉丫头过来瞧瞧喜不喜欢?”

君玉宣脸颊通红,但还是说道:“老太太给的自然欢喜,只是太贵重了一些。”

君老太太却只是笑道:“怎么会贵重,你可是君家的嫡长女,就是你这些妹妹,以后嫁出去的时候我也是少不了添妆的。”

君十郎这些年下来,对这些好东西已经没了新鲜度,毕竟君家从来没短缺他,因为是唯一的孙子,月钱还是姐姐们的双倍,凡是好东西从来不会少了他那份,这会儿也不嫉妒,只是说道:“姐姐快收起来吧,不然我们可要抢走啦。”

张氏扑哧一笑,其实添妆的事情老太太早就跟她透过气,即使是庶女的份儿也早就准备好了。张氏不觉得在银钱方面克扣她们有什么好处,这会儿大大方方的让君玉宣收起来,笑着说道:“好啦,咱们又是在老太太这边见识了一番,玉宣就收下吧,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奶奶。”

屋子头姑娘又开始说笑起来,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君玉宣的婚事,无非是自己想要送个什么当做添妆什么的。又是说老太太送的东西真的好,年纪大的几位姑娘想着自己也就是这几年了,顿时羞红了一片。君十郎看了看跟女儿似的大姐姐,心中有些怅然,这么小居然就要嫁人了,自己以后的媳妇会是什么模样呢!

13、巧遇

君玉宣的婚期就在眼前,君家还是第一次嫁女儿,又是张氏的嫡长女,还是老太太从小养大的孙女,重量自然不同一般。即使林子墨只是小秀才,君家不能太过于富贵显得妻贵夫贱,但全家人都不肯委屈了女儿,一股脑儿琢磨着将婚礼办得体面又不过分盖过了夫家的面子。

这里头的大学问君十郎是帮不上忙的,谁也不指望自家才四岁的小孩儿帮忙不是,他别去捣乱就成了。张氏出生好,在家的时候也是锻炼过的,又是操持了家事快二十年,里头的沟沟道道比谁都清楚,自然有办法办得面面俱到起来。

君十郎瞧着含羞带怯,嫁妆都绣了一半的大姐姐,心中有些感慨。有一种自家大女儿要嫁人的酸涩感觉,他不是没想过要去见见那位林子墨,看看是不是确实是靠得住的,但一方面是他萝卜身材,家里头不可能放心让他出门,闹得不好林子墨还以为君家看轻自己,才让一个小孩出面不是。

再有一个就是,君十郎知道消息的时候,君玉宣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就算是林子墨有些许不好,只要不是太过分,君家都不可能提出退亲,毕竟这个年代对女人不公,退了亲的女孩哪里还找得到好人家。

自认帮不上忙,其实也确实帮不上忙的君十郎有些无奈,想着怎么样自己也得送大姐姐一个好东西做嫁妆才是,只是他手里头的好物件,肯定都是老太太或者张氏给的,而且更多偏向男孩子用的东西,那些摆件什么的虽然贵重,但总显得敷衍了一些,要知道其他的姐妹都是亲手做了荷包什么的,绣工怎么样另说,至少心意在了。

君十郎犹豫许久,终于去求了君老爷想要出门去一趟银楼,君老爷自然是不放心,但一想宁邑最好的银楼就是君家开的,小儿子要过去的话也是安全,再派两个人跟着就是,毕竟孩子也四岁了,还从未自己出过门,以后要是上了学堂也许会露了怯,见见生人肯定是好的。

君老爷把这话跟张氏一说,张氏果然没有再反对。男孩子总不能当做女孩子教养的,这方面她自然是乐意多听君老爷一些,只是暗地里派人偷偷跟着,可不能让孩子磕着碰着,别不长眼的招惹了。

其实这也不是张氏多心,儿子越长越好,端端是个金童玉子,平常的时候没有人不喜欢的,要是有不长眼的拐子看中了,那还真是要惹出祸事来。不过在宁邑县,君家好歹是有一些脸面的,大部分人都不会跟一贯行善的首富为难。

除了两年前的时候去了一趟大悲寺,这还是君十郎第一次出门,上次那都是留在马车里头,哪像这次可以带着人到处溜达。齐家自然是要跟在他身边的,又有两个长随是君老爷的亲信跟着。

君十郎照旧是一身红衣裳,没办法,不管是张氏还是君老太太,都喜欢把他往鲜艳里头大半,红色的还成,那些粉嫩粉嫩的脸色,完全就是女孩儿才穿的,两相比较君十郎还是选择了红色,至少这个没有明显的性别倾向不是。扯了扯身上的深红袍子,君十郎想着等回家一定要跟张氏强调,自己的审美都要疲劳了。

君十郎却不知道,在外人的眼中,穿着大红袍子的小公子可不就是跟金童似的,小脸颊那叫一个精致,如果不是他头上的童子髻,不少人都以为是个小姑娘呢。只是看他身后跟着几个人,一瞧就是富家子弟的样子,自然不会有人贸贸然来招惹。

君十郎虽然对古代城市生活十分感兴趣,但也就是边走边看,一路朝着银楼的方向去,毕竟他可是答应了君老爷的,要是第一次出门就不守信用,以后再要出门就不成了。再说他也是带着目的来的,如果因为贪玩误了事的话,那不就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两个长随倒是没料到,才四岁的小少爷居然能坚持住没到处乱走,明明他瞧着周围的摊子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瞧瞧书童齐家的眼睛都收不回来了,不过小主子是这样的性子自然更好,如果他想要胡闹的话,他们也只能跟着不是。

很快就到了银楼,因为做的多是女眷的生意,店面分成了两部分,不想让旁人瞧见自己的女眷就可以在隔间里头看,当然,大部分的太太小姐,其实都是让人将册子送回去选的。店面里头伙计十分殷勤,但又不会太过,不管是珠光宝翠的夫人,还是穿着粗布的小姐,招待的都十分尽心,可见君家的成功不是没道理的。

小伙计不认识君家的小少爷,但认识一直跟在君老爷身边的两个长随呀,能让这两位陪着出来的,除了君家的小凤凰蛋儿还有谁,马上有眼色的走到跟前,也不拆穿他的身份,只是笑着说道:“小少爷想看什么,我们银楼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那边掌柜的也瞧见了这边的动静,给小伙计比了个手势,自己过来招待。这样一来君十郎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想想也觉得理所当然。有了这样的方便,君十郎先绕着店里头转了一圈,因为他年纪小,就算是有其他的小姐夫人在看,对他的出现也并不在意,有几个甚至还打算动手掐一把的。

君十郎躲过女人的魔爪,想着君家银楼的东西确实不错,不仅仅款式新颖质量十足,更多有几分别出心裁的,怪不得家里头几位姐姐们的眼光都好着呢,那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他抿了抿嘴巴,暗道幸好老子也是练过的。

君十郎作为林昌的时候不过是贫民出生,自然不可能跟这些东西挂钩,要知道他年纪小的时候奋斗都来不及。只是后来有钱了,第一任女朋友却是个过日子精细的,他陪着走过几次商场,对一些东西多多少少有些印象,最让他记忆深刻的却是一只流苏金步摇。

对于俗人来说,重要的当然不会是簪子多好看,而是那昂贵的价格。那支流苏金步摇并不华丽,却显得别出心裁。金子打造的簪子镌刻着祥云的花纹,尤其是顶部却是用金丝拉成了一只蝴蝶的模样,用粉玉做了蝴蝶的身子,生出一股别致清雅来。

君十郎甩了甩脑袋,那时候他似乎是花了大价格将簪子买下来送给了那位女友,之后两人就分了手,在他看来花了这么多钱买簪子那简直就是浪费。谁知道时来运转,现在他还得自己画图让人打造簪子,果然富二代和穷□丝的心理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那掌柜的也是有真材实料的人,一瞧那图纸就笑着说道:“少爷这个花样倒是少见,只是上面金丝做的金镶玉的蝴蝶,恐怕得花费一番功夫,如果少爷相信我的话,就先把图纸留下,在下先让工匠去做做看,等成品出来了才能看到效果。”

君十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自家的银楼有什么不好相信的,人家手艺传承几千年,怎么样也不会贪图他一个新鲜。只是说话的功夫,却有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也是走到首饰那边看起来,脸上带着几分犹豫。

这边齐家却一下子打起精神来,凑在君十郎耳边说道:“少爷,那位就是咱家大姑爷,上次我瞧见过。”原来上次林家来提亲的时候,君十郎正在读书,又是年纪太小,家里头便没有让他出去见客,齐家却被派去偷偷瞧了一眼。

听了这话,君十郎倒是把注意力转到那男人身上,见他瞧的首饰花样都十分年轻,暗道这家伙不会是还没有娶到自家大姐姐,外头就有了小三儿吧!这样一想君十郎可淡定不起来,虽然这个世界小三也是合法的,但一般的人家,正房夫人进门前是不准闹出事儿来的,更何况林家之前那环境,也没有通房丫头的存在。

君十郎咬了咬牙,仗着自己年纪小挤了过去。林子墨正琢磨着未来的妻子会喜欢怎么样的,却见身边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低头一看,那娃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差点没有晃花人的眼睛。

林子墨到底是经历过一些事儿的人,马上就回过神来,瞧着小娃娃盯着自己手中的镯子看,以为是哪家夫人带过来的小孩,便笑着说道:“小弟弟也想要看看吗?”

君十郎心中冷哼一声,却用稚嫩无比的声音问道:“大哥哥,你要买镯子送给谁?我帮你瞧瞧哪只好看!”

林子墨微微一愣,这话其实是有些越矩了,但因为问话的是个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娃娃,长得又是粉嫩可爱,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几分童真,林子墨倒也不生气,想着说不准小孩的眼光更好一些,反倒是笑着说道:“却是买给我未过门的媳妇儿的,小弟弟瞧着哪只好看。”

原来林子墨也是个对首饰一窍不通的人,心中想着君家的嫡长女嫁给自己,其实是有些低嫁的,林家说得好听是世家,但他跟林家主家早就没了联系,唯一依靠的也就是林大人罢了。君老爷对他也有提携之恩,不管君小姐是个怎么样的性格,自己以后也要对她多迁就一些。所以才有了今天来买东西送给未来的夫人作为定情信物的事情。

君十郎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暗道这个姐夫倒是挺会讨女人欢心。其实他这次倒是真的冤枉了林子墨,他哪里想得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寡母提醒了才想到的。不过买给自家姐姐自然比买给别人好,君十郎露出笑容说道:“大哥哥买的东西,大姐姐肯定都会喜欢。”

这边君十郎跑着走了,暗道瞧着林子墨的模样,倒像是不知道银楼其实是君家的资产。那边林子墨微微一愣,倒也没在意这个插曲,仔细看了看那些首饰,到底是分不出什么好坏来。只是想着母亲说过那君家大小姐看起来温柔娴淑,就还是挑了一个白玉的镯子,虽然不是最好,但应该也是相配。

14、迎亲

见过林子墨一面之后,君长宁但是安下心来,至少以他心理专家的刁钻眼光来看,这个男人也是有可取之处的,以后会不会有小妾什么的他不知道,但林子墨双目坚定,是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放到任何时候都是良配,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家老爹对这个便宜女婿赞叹有加了。

定了这件事,君十郎暗暗想着,君家有九个女儿,其中三个嫡出,六个庶出,容貌都是不错,毕竟爹娘样貌都端庄,不可能生出十分丑陋的来。张氏对女儿的教养也颇为用心,毕竟在她看来,女儿嫁得好对儿子的将来也能有些帮助。所以圈子里头的太太也都知道,君家即使是庶女,也都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来教养的。

但九个女儿就要有九个女婿,姐姐们的年岁又相差不多,几乎都是一两岁的相差,也就是说,从今年嫁了大姐姐开始,自家老爹忙着挑女婿就得花费很多时候。不过君家能给得起嫁妆,姐姐们教养也不错,就算是找不到高门,也都是不愁嫁的。

君长宁也知道姐姐们嫁得好了,说不准就要给他添上几分助力,但作为成年人来看,姑娘们的幸福自然是最重要的。这个年头可没有离婚这一说,就算是和离,一般也是在男方实在是欺人太甚的时候,出嫁妇一旦和离,以后大半也是要守活寡了。

因为是少东家要的东西,很快银楼就传来东西已经定制好的消息,还是直接把东西送到了君家,白白打破了君十郎趁机再出门一次的打算。张氏看着外头人送进来的小梳妆盒,瞧着儿子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忍不住跟旁边的君老太太打趣儿说道:“瞧瞧,咱家十郎这是想着出去玩呢,帮她姐姐挑嫁妆指不定为了谁。”

君老太太一把搂着孙子,笑着说道:“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我家十郎哪里都好,又友爱姐妹,哪家四岁的孩子想得到帮姐姐准备首饰的,快打开来让咱们瞧瞧,不知道是个多么精致的玩意儿。”

旁边的君玉宣脸颊又有些泛红,几个姐妹都怂恿着她当场打开来看看,旁边也是四岁的君幼宣被张氏抱在身边,这会儿有些苦恼的叫道:“娘,我把这个玉佩给姐姐吧,大家都有礼物。”

张氏听了又是一笑,因为十郎开始上了学堂,在她身边的时候少了起来,故而对于幼女的关注倒是比以前多了一些,君幼宣又是个懂事乖巧的,平时十分可人疼,那边君十郎已经笑着说道:“妹妹放心,这份礼算是咱们一起送的,玉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众人纷纷劝说,君玉宣自然不可能要了四岁小妹妹最钟爱的玉佩,只是笑着将盒子打开来,却见两只流苏金步摇放在盒中,金步摇原本略显端庄,只是粉色的玉硬生生催出几分动人来,莹莹蝴蝶像是要飞起来一般动人。

君十郎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簪子,倒是比他预料的还要好看一些,论技艺的话,这时候的技术自然比后世更加精巧。君怡宣已经忙不迭的给君玉宣带上试试看,两只蝴蝶簪子一上头,果然美得不同寻常,君玉宣看了看明珠拿出来的镜子,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一屋子的姐妹羡慕的羡慕,嫉妒的嫉妒,最后缠着十郎说定了,以后成亲都要这份礼才满意。张氏跟君老太太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孩子的眼光居然十分不错,他们这还是不知道君十郎自己画了图纸。

很快就到了四月初的时候,君家里里外外都显得喜气洋洋的,这天就是君玉宣出嫁的日子,张氏一大早就里里外外敲打了一遍,生怕有不长眼的在女儿出嫁的这天闹出事儿来。像七姨娘这种刺头早就被看在屋里头,就算是想要捣乱也没有办法。

一群姑娘夫人去了君玉宣的新房,君十郎毕竟是男孩,虽然年纪还小,但自认已经可以担当起拦门阻挡新郎的重任,就跟着君老爷去了外头。君家三代单传,君老爷并没有什么近亲,这次陪着他作为最后一道关卡的就是君老太太那边的亲戚,一个叫金明一个叫金阳,都是金家的表哥,以前也曾见过几次。

金明金阳是嫡亲兄弟,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金家这些年不如君家财势渐大,颇有几分开始没落的趋势在,平常多有依仗君家的地方,幸好金家人倒是都有几分小聪明,懂得看人眼色,平时倒是并不十分惹人讨厌。

这时候金明伸手将君十郎抱在怀中,笑着拦在第三道门口说道:“有咱们十郎小表弟在,那些文人肯定不敢动粗,咱们还得想一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