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亲王的第四子名讳燕祚,是侧妃良妃所出,良妃未出嫁的时候就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如果不是身份不够,不讨太后的喜欢,绝对不会只得了一个侧妃之位。这位在醇王府的受宠程度,绝对是王妃都要避其锋芒的。等太后过世,醇王府更是成了良妃的天下。

从燕祚的名字看来就知道,醇亲王对自己第四子的期盼。祚,赐福,甚至带着皇位的意思,据说这个名字还是当年醇亲王亲自入宫,向皇帝求来的。而现在送燕祚入宫,显然是为了将来的太子之位。

如果燕祚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燕弘的地位只会更加尴尬,作为醇亲王的正妃之子,到时候燕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哥哥。这也是为什么燕弘不得不避出京城,在王妃死后,他原本健康的身体也眼看着一天天虚弱下来,并且太医们众口一词只说是悲伤过度,醇亲王并不关注这个儿子的死活,燕弘只能寻求季大学士的庇护。

程越无叹了口气,暗道这个少年虽然是嫡长子,却比自己当年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嫡母嫡兄至少不敢直接要了他的性命,但燕弘不同,如果燕祚真的坐上了皇位,到时候恐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见程越无的表情和缓下来,季光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学院里头,也只有你适合收下他,那些人功利心太重,我怕这孩子自己想不开。”

程越无却摇头说道:“只怕他心中早就有了决定,无论是谁教导都于事无补。”

“只能尽人事了,他迟早也都是要回去的。”季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也再一次皱了起来,眼光朝着里头的少年看去,他会找到自己求助而不是季家,心中定也是有几分沟壑,如果不是他已经年老体衰,说不得真的要为了这孩子做出几分努力。

最后程越无到底是收下了这个孩子,只是并不让他称呼自己为弟子,季光思将他送过来,另一个原因就是,也只有程越无这边人少口也少,不会贸贸然的将燕弘的消息传达出去。对外而言,燕弘不过是季光思的远房侄子季弘,来这里也是为了求学罢了。

外头两个老师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君长宁摸了摸自己被敲了一下的脑袋,偏过头问道:“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以后你也是老师的弟子了吗?”

燕弘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在这儿见到这个孩子,倒是让他原本的心情松快了一些,走过去一瞧,五岁孩子写出来的字居然挺不错,忍不住就夸奖了一句:“你的字挺好。”

君长宁抿了抿嘴角,笑着说道:“老师说我写的没有风骨。”

燕弘心中觉得程越无未免太严格了一些,毕竟才五岁的孩子,居然要他写出什么风骨来:“你已经写得很不错了,要注意休息。”

君长宁微微一笑,他脸上并没有酒窝,但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分外开心愉快的轻松感觉,这位索性放下了毛笔,甩了甩自己有些撒算的手臂说道:“我也这样觉得,老师实在是太严格啦。大哥哥,我叫君长宁,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了吗?”

燕弘微微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眼神微微暗沉下来,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季弘,你可以继续叫我哥哥。”

君长宁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觉得这孩子心防可真重,他却不知道,燕弘因为醇王府的环境原因,从小就并不太爱说话,因为多说多错,不过是给了醇亲王教训他太高燕祚的机会而已。现在这般正常的交流,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幸好君长宁并不在意他的冷淡,拉着他的手往旁边去看那些书画,当然他的目的是在程越无没出现的时候,大大破坏这位老师在学生心目中的伟大印象。殊不知有些话在他说来,可以说是童言童趣,倒是让燕弘渐渐放松了心情,脸上居然带上了几分笑意。

小孩的声音清脆好听,说起来居然还是有声有色,比得上茶馆里头的说书人,外头两位老师听着也是惊奇,季光思在看见燕弘的变化之后,更是觉得自己将孩子送过来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回头笑着说道:“你倒是收到了一个好弟子,为了这个苗子,没少人来我这儿抱怨。”

程越无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哈哈一笑,又摇头说道:“这孩子鬼点子多着呢,一个不留神就要踩进去,这书院里头,除了我估计也没有人能降服得了他。”

“你还把这乖徒弟当妖怪了不成。”没有跟君长宁接触过的院长大人显然觉得程越无夸张了一些,毕竟五岁的孩子,就算是灵通了一些,哪里能弄过了这些成了精的老师。

程越无只是哈哈一笑并不多说,随即看了眼那边正说得兴高采烈的弟子,还有他身边那个阴沉渐渐散去的少年,心中忽然冒起了一个主意。程越无一把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暗暗觉得这主意再好没有了。

25、噩梦

程越无并没有对徒弟说起季弘的身份,大概是在他看来,那个可有可无的身份会带来的只有拘束。虽然君长宁人小鬼大,但若是知道了季弘还是个皇室弟子的话,说不准就要生出一些隔阂来,那他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

程越无虽然与季弘的经历有几分相似,但对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季弘越是将自己的一身傲气收敛起来,表现的越加彬彬有礼,他越是觉得这个孩子心思深沉,并不合自己的口味。比起君长宁的小心思来,这位显然是有着大计谋的,而那些计谋是程越无一辈子都不想要再碰触的。

即使碍于季光思的面子收下了这个学生,程越无也只是让他喊自己程夫子而不是老师,听起来就知道其中有一层疏远。即使是君长宁大概也不知道,程越无心中的忌惮从何而来。不过在程越无将陪伴季弘的任务完完全全交给他之后,即使是教导也透过他这个传声筒,君长宁心中更加无奈起来。

有着一个任性的老师,君长宁也只好跟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季弘是什么样的人,心思敏感到了极致,哪里不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面对程越无的时候越发僵硬,两个人倒像是天生的对头,压根没有师徒之间该有的融洽。

季光思虽然想让季弘融入青山学院,但前者身体一直还在休养,被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也是一场麻烦,索性将他的屋子放到了最后头,连带着程越无的住处也往后挪了一些,基本上不会有人往这些僻静的地方走。

君长宁并不知道季弘的身份,不过在他看来,将一个孩子,还是正在成长关键期的有着一些自闭倾向的孩子,放到人迹罕至的地方那就是最大的错误。要知道这样的人虽然不喜欢热闹,但来来去去的人气却又是有益的,至少能让他不脱离社会不是。

不负责任的老师,来无影去无踪的院长,君长宁觉得教育孩子的重任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没办法,程越无那家伙每天布置给季弘的课业都是让他传达的。用齐家的话说,那就是自家小少爷越来越忙了,以前还有时间到处溜达看看,现在整天就在内院里头打转儿了,可怕的程夫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君长宁倒是不讨厌季弘,比起同年龄的孩子,他似乎跟这个少年更有共同语言一些。季弘似乎读过很多书,不管他说些什么都能接下去,有时候他遇到问题的时候,甚至不用冒着被程越无捉弄的危险去询问了,身边就有一个能随时解答的家伙。

越是接触越是让人心疼喜欢,君长宁似乎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即使是被所有人抛弃,即使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他也坚持走着自己的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下去,终于得到了一切他所想要的东西,而现在,少年似乎也在那个深渊之中,君长宁知道自己没有拉他一把的能力,但至少能让他不那么难过,走这一段路的时候不那么孤独。

一大清早,君长宁会早早的起床,洗了把脸就往后头跑,齐家劝了好几次都没能改变他这个主意,只能闷闷不乐的将屋子收拾好,一边想着是不是该告诉家里头,但小少爷说了,自己是他的书童,不是老爷夫人的,不能什么话都往家里头传。

君长宁可不知道齐家的纠结,迈着小步子跑到了后院,往里头一钻开口叫道:“季弘哥,你起来了没。陪我一起练功。”

季弘总是很少眠,这会儿照旧是早早的起来了,看见来人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同样穿着劲装走了出来:“今天好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君长宁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们可不能白白浪费时间,再说我晚上睡得可早啦。”

季弘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心中有些暖暖的,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为什么小孩一大早往后头跑。

季弘眼下有着淡淡的黑晕,也不多说两人有模有样的练习起来,五禽戏原本就是华佗所创,是一种外动内静动中求静、动静具备、有刚有柔、刚柔相济、内外兼练的仿生功法。别的作用没有,强身健体却是顶顶好的,君长宁自觉练了这功法之后,自己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吃嘛嘛香。

季弘身体一直没有大好,可见当初在醇王府中吃下的东西有多么厉害。这些时候跟着君长宁学了五禽戏倒是觉得挺有用,学堂里头老师教得十分正宗,君长宁已经练了大半年,做起来有模有样的,只是熊、鹤、虎、鹿、猿五种动物的姿势,半大不小的娃娃认真的坐着,其实是带着几分喜感的。

等一套五禽戏打下来,君长宁的小身板也有些吃不消,浑身都是汗涔涔的,有些不舒服的甩了甩头发,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他自然也是长发,这时候被他绕成了一个球球顶在脑袋上,偶尔的发丝都黏在脖子耳边,十分的不舒服。

那边的季弘也停了动作,大概是打拳的关系脸上多了几分红晕,脸色看着倒像是好了许多。见君长宁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十郎,不如进去梳洗一把吧,否则仪表不理,进了学堂父子可要教训了。”

君长宁抿了抿嘴,瞧了他一眼说道:“怎么跟着老师一起叫十郎…明明我有名字了。”

季弘心里头也觉得十郎更加亲近,又想着以君家的宠孩子程度,十郎能有如此的可爱十分难得,当下伸手抱起了小孩,笑着说道:“十郎可是只有程父子和我叫,跟旁人都不同。”

君长宁哼哼两声,倒是也没有很在意,进了屋子梳洗了一把,他从未在季弘这边看见过下人,但显然这位十指纤纤也不是干活的人,就是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过来收拾的。大概也不是第一次来,季弘手脚利落的绞了帕子给他擦脸。

君长宁拒绝了这家伙过分的好意,让别人洗脸什么的,他在君家的时候已经受够了,那些丫头像是怕擦破他的脸皮似的,每次都是轻柔万分,但君十郎愣是觉得没洗干净,一天都觉得不舒坦。

洗过脸之后君长宁脸颊照旧是红彤彤的,看着分外的可爱。季弘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脸颊,得到他不赞同的眼神之后才笑呵呵的收回了手指,一手牵着他说道:“一起去吃早饭吧。”

君长宁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季弘的身体好了起来,程越无就有想法让他进入学堂上课,故而使唤他到处走走。两人自然是经常一起,学堂里头的学生也都知道了季弘的存在,不过都只是以为这位是季光思院长的远房侄子,因为体弱生病才在这边休养,等明年就要考试入学的。

被牵着走路的君长宁忍不住抬头去看,在外人的面前,季弘一贯是儒雅亲和的,丝毫看不出一丝的阴郁,甚至在他帮忙之前就将一群学生收拾的服服帖帖,更是因为如此,程越无对他更加不想管教,在他看来,季弘大概是压根不需要自己帮忙的。

但君长宁却知道,就是这个挺直着脊背的少年,心中有着多大的悲痛。如果不是那次他将东西落到了后院,想到没完成的话程越无肯定要折腾自己,大半夜的过去取,就不会看见白天带着温和笑容的少年,居然被噩梦缠身,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夜看见的那张脸孔,布满了泪水的脸孔。

君长宁最近经常想到上一辈子,其实他对那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眷念,除了自己辛辛苦苦奋斗出来的成绩,其他又有什么是他的呢。而季弘的出现,让他恍然的响起,在他很小的时候,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似乎有一个很照顾他的姐姐,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会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好吃的都留给他的姐姐。

最后怎么样呢,他其实已经并不太记得,只是那个人消失的时候,那种失去所有,痛彻心扉,整夜整夜哭湿了枕头的悲痛一直在他的心中,那个时候他没有任何的能力挽留,大概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一直渴望着变强,如果有能力的话,就能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变得更强,那是君长宁两辈子都渴望的事情,在他穿越之后,原本他可以选择一条轻松而享受的道路,但是心底的印记却告诉他不行,如果不变的更强的话,太容易失去手中的一切了。

季弘停下脚步,低头去看身边的孩子,君长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睛有些雾蒙蒙的,想到这孩子为了安慰自己,这段时间都是一大清早的过来,小孩子缺觉,大概是没睡够打瞌睡了吧,走着走着都要走神了。

季弘叹了口气,或许他不该沉浸在母亲离去的悲痛中,身边还有人在牵挂着他,如果他一直被噩梦缠身的话,这孩子也会一直担心。想到这里,季弘露出一个微笑,伸手将孩子抱了起来,笑着说道:“我抱着你走吧,路上可以眯一会儿。”

君长宁并不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走神,季弘已经学会儿怎么样让孩子舒服的待在自己的怀中,被他掂量了两下,君长宁倒是真的有些发困起来,索性就搂着他的脖子眯起了眼睛,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走到什么样的程度,总能让这辈子的父母觉得开心吧。

26、麻烦

季弘是个天生的领导者,这是君长宁看了一段时间之后下的定论。虽然君长宁自己跟人交流的时候很容易取得别人的好感,但他自己心中明白,那不过是学了这么多年心理学造成的后遗症罢了,得到别人的好感,大部分时间只是为了走进别人的内心方便治疗罢了。更多的时候,君长宁其实是并不太愿意六面玲珑。

程越无喜欢君长宁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师徒两个,做老师的光明正大的特立独行,不乐意应酬的人连招呼都不乐意打。做徒弟的面子上是摆得妥妥的,但正因为看得太清楚,注定了他身边真正能交心的朋友少得可怜,心理师的后遗症之一就是,他自己的心防越来越严重,下意识的防备别人试探。

大部分的时候,君长宁只愿意将大部分人的关系摆在交好却不交心上,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了,在他看来,人与人的感情其实并不可靠,所谓不背叛不过是因为背叛的重量不够罢了。这辈子他已经拥有了家人,不该贪心太多。将来他入朝为官,真要是有一日跌入深渊的话,他可不信所谓的朋友能为自己赴汤蹈火的。

君长宁的心底有一种对人类的不信任,那是冷漠现代社会的产物。而季弘固然也不随意信任别人,在交际的时候却比君长宁真心很多,或者是说,他想要得到的也更多。君长宁交好身边的人,从未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只不过不愿意交恶给自己带来麻烦罢了。而季弘的交好却是带着几分利用在里头。

明明是相似的手段,君长宁做来的时候会让人舒服,不自觉的产生好感,想要交一个朋友。而季弘却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臣服,成为他的一分助力。这让一开始还在担心孩子融入不了青山书院的季光思大大的放了心,随即又感慨起来,小小年纪的孩子有这番心机,可见在醇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在程越无看来,季弘小小年纪心眼未免太过了一些,对人对事少了一份热忱,这样的人如果是主子当然不错,但若是做朋友的话太过于危险,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直接把你推出去。其实程越无对季弘也是太过于小心了一些。

在君长宁看来,季弘固然有种种不好,但对于身边的人还是带着几分真心,至少只是为了利用的话,他跟那些学子交好还有原因,跟自己一个五岁的小萝卜头窝在一起又有什么用。咱不能要求他是个圣父,对每个人都抱着杰克苏的心情不是。君长宁并不把程越无的话放在心中,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面子情分,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凡是书院总有几个刺头,或者是才学好就自命清高,或者是家世好就嚣张跋扈,比起京城的书院来,青山书院其实已经好了许多,就像当初君长宁在蒙学里头遇到的小胖子,固然有些任性,本性却是好的,哄了几句就能圆过去,最多的坏心思也就是下课时候欺负一下同学罢了。这要是在京城的学院,那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又是上了几个层次的。

季弘在学院里头表现的越出色,自然也就越碍着某些人的眼。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是季光思院长的元芳亲戚,季家早就已经败落下来,还是远房旁支的话肯定没啥地位,如果不是季弘非常会做人,一开始的时候就会有人为难。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小打小闹基本上没被季弘放在心上,比起他家里头那几个所谓的弟弟,这些学生的手段实在是仁慈的很,不招人妒是庸才,十郎的这句话倒是非常的有道理。小麻烦他应付过去,不但可以锻炼一下自己的随即应变能力,那些人见识到他的本事,也会慢慢的臣服下来。

只是君长宁每次看着那些捣乱的小孩都有些哭笑不得,说是小孩,在学堂里头读书的,大部分已经十多岁的年纪,季弘今年十二岁,在里头也算是小的。这时候这些孩子可都是半个小大人,幼稚起来的时候却还是照旧。

这天季弘被季光思叫去说话,君长宁好好的坐在那儿练字,有几个为难不了季弘的小子却看他不顺眼起来,谁让这小娃娃整天就跟着季弘,简直就是个小跟屁虫。偏偏平常的时候又孟玉明孟玉卿两兄弟护着,孟玉明都快毕业的人,又是个爱武艺的,战斗力绝对是秒杀一大批的学子,他挺喜欢这个长得可爱又懂事的妻弟,绝对不许人欺负着。

这天也活该君长宁倒霉,孟家来了人,正好还是商量他二姐的婚事,孟玉明兄弟俩肯定是要过去的。于是他认真习字的模样也落到有心人的眼中,第一个起来为难的就是季弘没来的时候,学院里头的老大,当然这个老大不过是他自封的,又觉得季弘来了之后抢了自己的风头,好几次都要与他为难。

君长宁正专心致志着呢。一片阴影就罩在他头上,抬头一瞧看见来人,心中就大叫不妙,当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心中暗叫倒霉:“金大哥可有事?”

不得不说,小孩的外貌还是很有欺骗性的,金通被他这么一瞧倒是消了三分火气,冷哼一声说道:“你倒是认真,怎么不跟着季弘去了?”

君长宁心中叹息了一声,这可真是天降横祸,脸面上却还是笑着说道:“他去见院长啦,我自己练字,金大哥,这个字我总觉得写的不好,不如你来帮我看看。”

迎着小孩笑意盈盈的双眼,金通心中也觉得不该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过不去,当下有些犹豫起来。

正在这时候,后头一个少年却跳起来叫道:“金通,你可别被他骗了,这小子最会说话,他的字是老师都称赞过的,哪里需要别人来教导。”

那少年长得尖嘴猴腮,平时也最喜欢搬弄是非,最最看不得人家比自己好,心中对君长宁的忌惮甚至超过了季弘,其中大部分就是嫉恨他长相出色,又讨得老师的喜欢。

君长宁心中暗叫不妙,果然听了他的话,金通的脸色也变得不善起来,瞪了一眼君长宁大骂道:“原来你在耍我,谁给你这个胆子。”说完犹觉得不解气,一把将桌上的砚台扫到了地上。

砚台倒是结实没有碎裂开来,只是里头的墨水洒了一地,君长宁穿着的淡紫色衣裳也被染上了一大片,即使是大人这会儿君长宁也有些生气起来,毕竟他身上的衣裳可是张氏亲手缝制的,就为了让求学的孩子能过的舒坦一些,女人在管家之余还要挤出时间来做衣服。

衣服染上了墨汁再难洗干净,君长宁的小脸也板了起来,那边林怀恩也注意到他遇到的麻烦,只是他跟金通几人也是交好,这会儿只能出来打圆场:“金通,长宁毕竟还小,哪里知道那些,他也不是每个字都写得好的,这会儿一定是真心向你求教。”

原本给了台阶,金通不想在学堂里头将事情闹大也就顺着下了,谁知道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这般好的机会哪里会放过了君长宁,当下大叫道:“林怀恩,谁不知道你林家跟君家穿一条裤子的,还不是为了他说话,那小子如果没点心思,还能天天跟在季弘的屁股后头,完全不把我们当一回事儿,说不定是瞄准了院长的推荐名额呢。”

原来在季光思的手中,每年都可以推荐几名优秀的学生去京城学院,在大部分学生的眼中,青山学院自然是比不上赫赫有名的京城学院,在那儿随便结识一些贵族子弟,以后的前程说不定就有了,一提到这个话题,大部分人瞧着君长宁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金通家里头早就为他打好关系,就为了送他去那边,这会儿一听果然暴怒起来,一把揪住君长宁的衣领叫道:“说,你打的是不是这个主意。”

君长宁那真叫一个有苦说不出,他实在是没有去京城学院的想法,一来是那些贵族子弟纨绔居多,那儿的勾心斗角可比这儿厉害多了,再说了京城学院压根就不是为了科举而设立的,去了难道比在这儿更有利。只是现在即使他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君长宁只能喊道:“金大哥,院长最是公正,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有所动摇。”

到了这个话头,那边的林怀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也没有再说话,倒是之前的少年越发得瑟起来,这位也是个煽动人心的高手,一会儿功夫其他的学生也面露异色,君长宁被揪着衣领十分难受,见金通还是没有放手的打算,伸手就掐住这位的命脉,虽然他不想得罪人,但也不能一味任人欺负。

金通啊的一声,忍不住就放了手,君长宁差点没跌倒在地,那尖嘴猴腮的家伙冲过来就叫道:“好啊,你还敢动人,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五岁的孩子哪里能够打得过比他大一番的,君长宁只能狼狈的躲开,眼看着就要被抓住,只听见外头有人大喊住手!

27、魁首

君长宁之于季弘是什么样的存在,不管以后如何,在这个时候,季弘对于这个孩子的感情还是纯洁的,但只要是人,在最脆弱的时候走进心中的那位,永远是最为特殊的。君长宁对于季弘就是这一份特殊。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出现,季弘或许也会恢复过来,或许会变得更加的偏激,或许会一蹶不振,但这一切都是猜测,他既然出现了,现在的季弘显然比那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他永远都会记得,在自己失去一切,狼狈不堪的时候,还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仅仅因为他,无关那些财势权色。

所以在看见自家的宝贝小孩居然被人戏耍,原本爱干净的孩子胸前被墨水弄污了一大片,甚至因为被欺负而眼泪汪汪(这绝对是季弘的脑补,君长宁这货人物怎么会因为小孩子的欺负而眼泪汪汪)的时候,季弘出离愤怒,顾不得平时保持的风度,几步上前一把握住金通的手。

季弘虽然才不过十二岁,比金通还要小了三岁,看起来也瘦弱的厉害,但自小醇王妃怕自己去世之后孩子吃苦,对他从来严格,甚至是请了武士专门教导,这一下子可有够金通受得,从来都是娇生惯养的少年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头,当下大声哀嚎起来。

周围几人见事情闹大纷纷上前,这会儿倒是知道打架不对了,出言说道:“季弘,在学堂里面别动手,金通只是跟君长宁开一个玩笑,你看他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君长宁这会儿站稳了身子,瞧着众人义愤填膺的样子有些愤怒,刚才自己被欺负的时候这些家伙可是看笑话的,这会儿倒是成了正式战士了。

但在学堂里头,要是闹大了真的对谁都没有好处,君长宁看了看季弘阴沉的脸色,还是走过去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低声说道:“季大哥,算了吧,我也没事。”

季弘低头就瞧见君长宁胸前一大片的黑晕,心里头更加不痛快,想到自己沦落到了青山学院,居然还要受这些学生的气。

君长宁见季弘身上郁气更甚,也明白他因为自己的事情想到了更多,虽然并没有问过季家的事情,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离家独居,投奔远房亲戚,肯定有着一个悲惨的故事。君长宁心中明白这份郁气最好还是纾解出来,但必定不能用暴力的方式,不然的话以后季弘会下意识的使用同样的方式。

大概是季弘的气势太足,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敢上前拉架,金通脸色涨得通红,哼哼着有些不服气,君长宁眼神微微一闪,忽然笑着说道:“季大哥,他们不服气你才学好,季院长也喜欢你,既然这样的话,趁着今天大家比划比划,谁高谁低大家评评,到时候谁也不能不服气。”

金通一听这话立刻叫道:“不错,季弘你要是真有本事的话,咱们就比试一番,你要是输了的话就自己放弃去京城书院的名额,你敢不敢答应!”

一听这话周围的学生也露出几分同意,金通虽然有些跋扈,但其实才学非常不错,在季弘来之前也是颇让老师喜欢的,又因为家里头跟京城关系十分紧密,自来都是以学院第一人自居。

季弘听了一声冷笑,到底是放开了金通的手,只是那儿已经青黑了一圈,可见他的力气之大,他蹲下来看了看君长宁。确定他只是衣服脏了并没有受到惊吓,才淡淡然说道:“这个自然好,若是我赢了,也不用你放弃什么名额,只是从此之后你不能对长宁有半分不敬。”

金通原本就是针对季弘,对君长宁并不放在心上,听了这话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不敢让老师作为见证,就由当场的学生作为见证。君长宁有些担心这些学生迫于金通平时的威望倾向于他,谁知道季弘转身就把一群贫寒学子请了过来,这群人显然是绝对不会靠向金通的。

学子比试,自然是要从诗词书画开始,骑射金通倒是在行,但刚才季弘露了一手他便明白,这个少年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瘦弱的,再说了,这方面即使是胜了也没啥好光荣的,他们争的可就是去京城书院的名额。

季弘当然不会把去那个书院的名额放在心中,他好歹也是醇亲王的嫡长子,要是愿意的话,甚至能进宫读书,再说以他现在尴尬的身份,如果真的去了京城学院,那不是自讨苦吃。只是他心中明白,今天要是不震慑一番,这些人肯定还会再找麻烦。他自然是不怕,但长宁虽然机灵,年岁毕竟还小,总是要吃亏的。

君长宁自然是从始至终都要站在季弘这边的,金通显然对自己的才学十分有自信,第一个就选了诗词,这个年代的诗更偏向于七言绝句,君长宁在这方面才学有限,用程越无的话说就是,挺机灵一孩子,写诗愣是没啥灵气,不过是讲究一个工整罢了,幸好科举也是不讲究诗词的。

君长宁脑袋里头转过万千心思,甚至还有将来要不要抄袭一些名人名诗的事情,不过想到自己记忆中也就是那么几句有名的,如果露馅了反倒是不好,还不如一早就放弃了这方面的才名呢!

在君长宁发愣的时候,那边已经好几个来回,金通显然不是季弘的对手,一会儿功夫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对不出对子来,这一下子高低立现,有那一群的学子在,他想要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季弘挑了挑眉,要知道他的诗词可是那个男人都夸赞过的,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人。

“如果,还要对下去吗?”在金通好一会儿没有对上来之后,季弘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他的话显然刺激到了金通,少年脸色一白,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作诗,科举可不考这个,要比的话我们就比策论。”

站在他旁边的人立刻支持道:“所得没错,策论一来比谁的字写得好,而来比谁的文章做得好,再公平不过。”

听了这话,一些已经参加过科举的学子倒是露出几分不屑来,毕竟写策论的时候字体都是哪几种,哪里有单纯的写字来的好。

季弘并不在乎这个,只是说道:“那就由你方出题目吧。”说完回头就迎上君长宁的目光,小孩似乎对他颇有信心,这会儿倒是一点儿不担心的瞧着他。季弘心中一暖,暗道虽然年岁相差许多,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大概也就是这个孩子了。

金通那边听了季弘的话更添了几分信心,就拿了平时做过的一个题目出来,他心中早有定稿,还是老师也夸赞过的,自然胸有成竹,就是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倒是有些学子知道这个题目,暗道金通为人实在不地道,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但那边季弘已经开始落笔,他们也就不再开口。

金通却不知道,季弘别的本事或许还有待提高,但做文章绝对是一等一的好。那时候他还天真,以为自己只要表现的出色,醇王爷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或许也能改变母妃的处境,几乎是拼了命的读书学子,没有夫子不夸赞的。但后来他却明白,燕祚就是不好在父亲的眼睛也是好的,自己再好在那个人的眼中也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说不准还以为是他母亲心机深沉,才让人教会了他。

季弘眼神微微一动,将思绪转了回来,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母亲抱憾终身,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够平安长大,他何必还去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一篇策论在他的笔下慢慢成形,季弘忍不住回头看了君长宁一眼,却见后者只是专注的看着这边,似乎眼中自己只有一人。

终归不是孤身一人的吧,至少还有这个孩子愿意留在身边。季弘微微勾了勾嘴角,却是比金通更快一些放了下笔墨,笑着说道:“我已经做完了,不如让众位先过来观看,待会儿也好继续看金通那篇。”

这话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君长宁离他最近,第一个走过去看了起来,心中暗道现在的孩子果然不简单,这样的策论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这边的赞扬声越大,那边金通的暴躁越多,到最后几乎连笔都要拿不住,可见这位的心理素质之低下,等他落笔结束的时候,居然连原本准备好的策论都写得七零八落。

君长宁暗道季弘也是个玩心理战的高手,金通原本已经输了一次,第二次的时候见他先一步写好,又被人称赞,心中怎么会平静下来。最后连个卷面也不清晰,他手下的那些人固然还愿意奉承,但大部分人还是倾向于季弘。

正当所有人以为季弘会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季弘倒是大大方方的说道:“这次不过是学生之间的比试,当不得真,只希望阁下能遵守诺言,以后不要为难了长宁,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需要介入我们之间的事情。”

这话说的漂亮,在场的人看了一眼眼睛红彤彤,胸前还脏了一大片的君长宁,算是明白了这次比试的由来,一些原本觉得季弘有些嚣张的也变了看法,金通脸色涨得通红,却也没有多加为难,甩了袖子转身而去。

君长宁忍不住露出几分笑容,下一刻却被季弘一把抱了起来,那人正好瞧着小孩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还笑,被人欺负了难道不会找人帮忙吗,走吧,带你回去换身衣服,以后再有人敢为难你的话,尽管报上我的名字。”

君长宁顿时被囧住了,他没料到季弘居然还有这般大王一般的气势,等被抱着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只是脏了衣服还可以自己走,但季弘愣是不把他放下来,这一抱就是许多年,在青山学院里头,大少年抱着小小少年的情景,一度成为了人人都知道的景观。

28、五年

五年能改变多少事情,对于君长宁来说,最大的改变就是自己从身娇体弱的小包子变成了小小少年,虽然十岁也不是多大的年纪,但在这个时代来说,他也是半个小大人了,自主权不断的上升,君老爷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在知道儿子成绩一直居高不下之后,对他这方面也并不怎么插手。

而对张氏君老太太来说,生活中唯一的不满意大概就是家里头的宝贝不得不在青山书院求学,虽然知道那对孩子好,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唯一在家待得多一些的时候,也就是每次过年那半个月,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想孩子想的都要疯了,每次君长宁回家的时候都要面对十二分的热情。

幸好五年的时间过去,君家的九个姐姐里头已经出嫁了六个,不然的话九个姐姐的殷殷照顾可是有的他受的。君玉宣跟林子墨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已经有两儿一女,林子墨又考中了进士,现在在南方当一个小县令,君玉宣自然是要跟着丈夫一起去的,看每年送回来的年礼就知道,夫妻俩的日子过得不错。

君怡宣嫁给了孟玉明,这两家伙的性格倒是合拍,倒是比跟谁都亲热,小俩口的感情好得不行。只是君怡宣连生了两胎都是女儿,据说孟家那边已经有了不满,只是孟玉明喜爱自己的正房,硬扛着愣是不纳妾,这一点倒是比林子墨要好许多,今年的时候到底是生了一个男孩,也算是苦尽甘来。

三小姐君明宣也只比君怡宣晚了一年出嫁,张氏对这些庶女虽然不尽心,但面子情分总是有的,毕竟女孩们嫁出去如果过得不好,将来别说是给十郎帮忙,别添乱就不错了。再有一个二姨娘原本就是张氏的陪嫁,两人的感情还算不错,君明宣、君琳宣虽然是庶女,嫁得却也不错。

君明宣的夫家也在宁邑附近,比起宁邑更加靠近京城一些,也是个大富之家,倒并不是出生商家,而是农户。她嫁的是那张家的二儿子张人杰,虽然是个读书不成习武也不成的,但在家里头颇为受宠,性格又是老实木讷的,配着君明宣倒是刚刚好。君明宣会做人会说话,倒是将那边的婆婆哄得服服帖帖的,据说长房夫人也没有她受宠,嫁过去第一年更是生下了嫡子。

君琳宣嫁的人家说起来倒是君家姑娘里头最好的,夫家是个官家,虽说是个庶子,却是从小在正房夫人身边长大的,自己也有几分本事,家里头早早的给捐了官职。要说起来里头还有一个缘故,君琳宣长得白胖,珠圆玉润的,又是个爱说爱笑的,君家九个姑娘里头,她这种长相估计才是最讨长辈喜欢的,当初也是在大悲寺巧遇了秦家夫人,这才定了下来。在她生了一对龙凤胎之后,秦家自然是更为满意。

君蘅宣自小不爱说话,没有遗传到四姨娘的半点精明,又因为君琳宣的婚事刺激了四姨娘,婚事倒是拖了一年。最后还是老太太做主,想着五小姐就算是嫁进高门也是吃亏的主,还不如找一个实实在在的。就把她嫁给了宁邑当地的一户富农的小儿子,既不用管家也不用吃苦,就是四姨娘也没啥可挑剔的。要说美中不足的,估计就是君蘅宣嫁过去已经三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六小姐君容萱却是嫁给了一个寒门学子,虽说家里头寒苦了一些,但徐珩学识不错,身上也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只是暗地里头,不管是君老爷还是君长宁,对此人却是有些不满的,虽说七夕节巧遇是件美事儿,但这位上门提亲的时候有些做作,只是君容萱自己愿意,五姨娘也在敲边鼓,最后还是定了这事儿。这位才出嫁一年,已经怀孕四月。

这样一来,君家只剩下三个小姐,君玥宣整天个柔柔弱弱的,跟着六姨娘窝在屋子里头不出来,绣活儿倒是一等一的好,老太太张氏虽然看不上她那股娇娇弱弱的模样,倒也不会故意为难。君雅宣一贯被她姨娘带着,已经十三岁了却还是有些不懂事,张氏下了手段教训,总算是学会了收敛。

最后一位自然是君幼宣,这位君长宁的孪生姐姐从小不受关注,等君长宁离家求学之后,张氏跟君老太太倒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她,大概是移情作用,九小姐在家中的地位也一步步上升。君长宁愿意挂念这位小姐姐,君幼宣又是个机敏的,这些年下来倒是上上下下无一不称赞的,有时候君长宁看着这样的小姐姐,心中都暗自叹息,古代人就是早熟。

过年的时候君长宁极力邀请季弘过来一起热闹,毕竟季弘并不跟着季光思回季家,一个人在青山学院连一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但季弘哪里会答应,看见人家家里头热热闹闹的,他反倒是不自在。只说要是有心的早点回去陪他就好,君长宁就算是心里头担忧,但也不能真的不回去过年,最后只能答应了。

其实季弘也有自己的想法,五年的时间下来,他自然是知道在君长宁的心中家里人的重要,每次看他宝贝的那些东西就知道了,虽然小东西并不经常说起那些姐姐,但偶尔脸上的笑容还能看出一些来。只是在季弘的心中,兄弟姐妹这种东西压根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希望君长宁只陪着自己,这般让他心疼一番倒也不错。

君长宁并不知道季弘的想法,只是将这边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君家即使是过年的时候,有一些铺子还是得开着,倒是有下人能过来送饭送菜,不至于让季弘饿死了,这些年每年都是如此,大家也都有了经验。

等他乘着马车回到家中又是一天以后,倒不是他不乐意骑马,一来是冬天太冷,二来也是被家里头女人知道他骑马赶路的话,又要唠唠叨叨许久。君家早就知道小少爷要回来,早早有人在门口等着,看见那边的人影没口子的往里头报信去了,在君家这些下人估计最喜欢这活儿,随便喊一句就能得到赏。

君长宁跳下马车,齐家已经是大小伙子,加上这些年学武的缘故身材更是魁梧,脸上却还是带着憨憨的笑容,看见君长宁的动作忍不住说道:“少爷怎么不等我放下凳子,要是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君长宁暗道自己身手好歹也是不错的,怎么可能跳下马车就摔倒了,只是不等他说话,里头传出一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抱怨说道:“十郎回来啦,怎么还不进门,奶奶娘亲正在里头等着呢。“

即使见面的少,但君长宁还是能听得出来是君幼宣的声音,笑着走进门,果然看见两个大丫鬟陪着一位清丽小佳人站在门口,可不就是君家九小姐,当下笑道:“九姐姐怎么出来啦,外头冷得很。”

君幼宣跟小时候差别很大,大概是张氏这些年的疼宠缘故,气质倒是跟君玉宣有几分相似,这会儿捂着嘴笑道:“还说呢,知道十郎要回来的消息,老太太太太连带着老爷都问了许多次啦,我在里头待不住,索性出来看看。”

君长宁跟这位小姐姐的感情一直不错,因为是同胞双生的缘故,他们之间比一般的姐弟更加亲近一些。又因为君长宁下意识对女性的绅士态度,这位九小姐最喜欢打趣他。君长宁笑着上前几步,跟她一起往里头走,一边说道:“姐姐在里头等着就是,要是冻着姐姐,娘亲还不得生我的气。”

正说着里头的人却听到了外头的声响,也是,一路上不断有丫鬟在那儿喊小少爷呢。君老太太最为激动,连声喊道:“是不是我的十郎回来啦,快些进来让奶奶瞧瞧。”

君十郎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走进门就瞧见老太太连带着张氏等几人喊着泪珠朝着自己看来,君长宁连忙上前一步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扣了个头,才说道:“奶奶,爹爹,娘亲,我回来了。”

君老爷也是想儿子,但比身边两个女人却要好上许多,点了点头说道:“好啦,起来吧,家里头何必讲究这般多,快去给你奶奶看看,她可是念叨着许多天了。”

不用他说,君长宁已经被君老太太搂在怀中心肝宝贝的叫着了。这是他每次回家都要经历一次的,倒是熟门熟路,一会儿就把老太太哄得开心起来。

君幼宣乖乖的站在张氏身边,看着那边被老太太搂在怀中的人露出一分复杂,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对于这个弟弟是有些嫉妒的,毕竟家里头谁都只看得到十郎,自己就像是不该存在似的。只是后来君玉宣的一番话让她明白过来,就是因为十郎的存在,自己才能过的舒舒坦坦的,而这个世界上能这般爱护姐妹的,大概也就是自家十郎了。

“奶奶,十郎这才回来,连口水都没有喝上呢,您要是再搂着他,十郎可是要哭了。”君幼宣插话并不算讨好,但她明白只要是关于十郎的事情,老太太肯定是乐意听的,果然听了这话,老太太连声让人端上燕窝粥来,只为给小孙子垫垫肚子。

君长宁扔给九小姐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才脱离了君老太太的怀抱,要知道他好歹是个小少年了,还一直被抱着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君幼宣微微一笑,亲自过去给他端来燕窝粥喝,一家人顿时其乐融融,就是八小姐这会儿也不敢冒刺让大伙儿不开心。

张氏瞧着一双儿女心中欣喜不已,只是眼光在十郎并幼宣身上扫过,忍不住流露出一分复杂,她生养了四个儿女,君玉宣长得只有一分像自己,倒是跟老太太一个模子里头印出来的,故而当初也最得老太太的宠爱。君怡宣更像是君老爷一些,倒是这个幼女最像是自己。

如果单独看的话,幼宣自然也是个清丽小佳人,但偏偏长宁像了已经过世的君老太爷,小时候只觉得粉粉嫩嫩,年岁大了张开了一些,倒是更加清俊无双了,倒是将一群姐姐妹妹都比了下去。

想到外头见过长宁模样的人对幼宣的猜测,张氏又是一阵头疼。怕就怕那些人真以为幼宣跟长宁是龙凤胎就该长得一模一样,都以为幼宣也是个出色的大美人,到时候小女儿在亲事上难免遇到一些麻烦。再有一个,自家儿子长得太出色,以后挑媳妇的时候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29、科考

这边张氏为了一双儿女的样貌操心,想到了几年后的嫁娶问题,那边君老爷倒是没有考虑这些,毕竟在他看来,君家即使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至少也是有钱,跟官僚的关系也非常不错,他家的女儿即使是样样不出众也该是好嫁人的,更别说九姑娘人品样貌比得上大家小姐,至于十郎就更别提了,谁家能有这样的女婿还不偷着乐。

从这一点看来,男人跟女人的思想还是有极大差距的。不过君老爷也有自己烦恼的事情,君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吃足了苦头,为了撑起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辛酸,也导致即使后来他能顶事的时候,老太太的身体已经毁了一半,即使这些年来精养着也比不得一般人。

十郎没出生的时候,君老太太没少跟着张氏到处找办法,甚至还撑着身体走大悲寺的佛前阶,也就是十郎出生之后,老太太总算能安安心心的休养,等小孙子去了书院,又开始担忧起来。

君老太太说起来也才六十,但这些年的身体越来越不如以前的,这是年轻时候累病的。君老爷跟老太太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是非常好的,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天天衰老下去,他却无能为力。

而让君老爷觉得心痛的是,年前的时候老太太大病了一场,刚开始不过是偶然风寒,病重的时候甚至一度人事不知,如果不是老太太硬撑着不准他们将十郎叫回来,十郎早该在家伺病才是。也就是那一场大病,老太太的身体彻底的亏损了,就是大夫也只说细细养着,不过是这两年的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