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直守在旁边的明珠发出一声惊呼,大家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在十郎考取功名半年多后,老太太终于还是熬不住去了,临终最后的一丝遗憾,还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小孙子,满腔的疼爱溢于言表。

33、守孝

尊亲死后,服满以前,居住在家,断绝娱乐和交际,以示哀思,称“守孝”。

一般而言,父母去世的话,子女需要守孝三年,这个三年其实实际守孝时间为27个月,在儒家的文学里面,认为母亲用母乳哺育孩子的时间为27个月。

而作为孙子,君长宁只需要守孝一年。

这还是君长宁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参加葬礼,这时候的葬礼跟后世有许多的不同,许多的规矩,许多的哀思。除了远在他乡不能及时回来的君玉宣,其他能赶回来的姑娘在接到消息之后都赶了回来,不仅仅是因为孙女必须要做的事情,君老太太虽然绝说不上不偏不倚,但给她们的添妆却从来没吝啬过。

大概是对君老太太的过世早有准备,及时君家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办丧事,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张氏身子板好,但需要哭灵分不开身,幸好金家那边也有来人,倒是能帮衬一二。老太太的棺木也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因为是商家,他们是用不得阴沉木、金丝楠木这种贵重的东西,所以采用的不过是上好的柏木。君长宁看在眼中又是多了几分伤心。

老太太一辈子交友众多,在宁邑的圈子里也是抹得开的人,这会儿来来往往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作为唯一的嫡长孙,君长宁也需要跪在一旁回礼。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君长宁只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也许那时候他不该早早的离家求学,在他离开的时候,老太太不知道担心了多少。

耳边姑娘们低声啜泣着,一群孙女孙女婿倒是颇为浩浩荡荡,不管心里怎么想,来的人都是一副悲痛的模样,甚至还有几个老太太据说是君老太太的手帕交,在灵台上哭晕过去的。君长宁微微皱眉,他对人所作所为最为敏感,哪里不知道哪些人是虚情假意,顿时心中有些恼怒,何必连人的葬礼都要被算计。

这一跪就是大半天,张氏心疼儿子,想着十郎才十岁,又是从小身体虚弱,要是因为老太太的葬礼而熬坏了身体反倒是不好了,但这会儿君老爷满目哀思,哪里想得到其他,她便也不敢开口。倒是君长宁察觉了母亲的主意,对着她微微摇头,别说他对老太太真心以待,就是假装这会儿他也不可能放下一屋子的人去休息。

燕朝的葬礼守孝其实已经简化了许多,在某些朝代,儿女守孝的时候甚至要住茅屋睡草席的同时还得吃糠喝稀,往往一个人走了,儿女之中身体衰弱的也得跟着一起走。燕朝虽然对孝之一字十分看重,却只要求禁止夫妻同房,外交娱乐,需要茹素,其他的并不严格,等休息的时候,自然有嬷嬷给他们端来补身体的东西。

燕朝宁邑本地的习俗是停灵三天出殡,这时候由君老爷摔盆,将君老太太葬到了君家的祖坟,葬礼才算是结束。君家祖坟至今不过两代,规模实在不大,只是修缮的十分妥当,还有人专门守着,老太太顺利的跟老太爷合葬,君长宁看着便想,老太太那边的惦记去世多年的爷爷,这会儿是否已经团聚。

等葬礼结束,君家却又是一团忙乱,竟是君老爷张氏连带着十郎一起病倒了,幸好几位姑娘都还未回去,君怡宣当机立断的留了下来,反正她现在孟家有地位,留下来夫家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些年的锻炼下来,君怡宣倒是比未出阁的时候多了几分利落,居然在这时候将君家把持的妥妥当当的。

君长宁张氏不过是操劳过度,歇了两天便缓过劲来,倒是君老爷悲伤过度,连原本圆润的身材都清减不少,也是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君老爷瘦下来的时候倒是有几分俊秀,君长宁也不仅仅像了老太爷。

出嫁的女儿总不能一直住在娘家,张氏一回过劲来就让君怡宣回家去,自己掌管起君家来。幸好君家虽然有多个姨娘,但这些年还算安分,一时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张氏瞧着君老爷一天天瘦下去心中也是担心不已,整天各种补品只往他房间送,偏偏这时候还得守孝吃不得许多东西。

君长宁知道君老爷更多的是对母亲离开的悲痛,他一个半路穿过来的孙子尚且这般放不下,更何况是跟寡母共同扶持走到现在的父亲。君长宁接过了丫头手上的药粥,自己走进了书房,因为守孝的缘故,君老爷跟张氏要分房而睡,这会儿住的房间是他平时的书房。

“爹爹。”君长宁一进门就瞧见君老爷带着一丝哀痛看着一些账本,想来也知道那是老太太留下的东西,当下将药粥放下,叹了口气说道,“爹爹,老太太若是还在的话,恐怕最见不得我们为了她糟践身体,在奶奶的心中,有什么比我们活得好好的还要重要?”

君老爷自然也是知道这点,只是有些情难自控罢了。君长宁索性不也再劝,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伸手看着那些账本,忽然说道:“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奶奶管账,还不知道她居然写得一手好字。”

君老爷听了这话倒是忍不住解释道:“老太太其实并不识字,只是她生长在商家,后来你爷爷去得早,为了照顾家里头的生意,不得不学起来。一天天的写着认着,倒是能看全了账本,也就是这几个字能写的好一些罢了。”

说了这话君老爷倒是打开了话匣子,拉着儿子絮絮叨叨的说着老太太的过往。君长宁听得十分认真,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君家的出生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他们的太爷爷,也就是君家第一代的当家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小时候甚至还当过乞丐,后来凭着勤奋本事就成了卖油郎,不过是得过且过的日子。

偏偏这里头倒是有一个香艳万分的故事,卖油郎独占花魁!君长宁忍不住想到自己上辈子看过的电视剧,君太老爷后来也是遇见了一位青楼女子,两人不知为何有了交情,那位女子便拿着自己多年的继续赎了身,幸好她已经二十五六的年纪,在这时候已经是昨日黄花,倒是没有被多加为难。两人当时一个是破落户,一个是从良妇,君家也没有长辈看着,就成了亲过上了日子。

这花魁娘子倒是比君家男人更有本事一些。等他生下了君老太爷之后,就拿出了本钱让家里头做点小生意,可见这位女子也是颇有心机。君家男人为人实在,花魁娘子又是翘舌如花,两人一起倒是渐渐攒下了一分家业,君家男人倒是并没有辜负了花魁娘子。等后来君老太爷更是聪慧出色,只可惜他们家里头是贱籍,老太爷是没办法科举的。

等老太爷一天天长大,却是完全像了那位花魁娘子,能在宁邑附近做花魁娘子的,可见那位女人的容貌出色,一时之间倒是颇具盛名。但君家那时候不过是小有家产,嫁过去还得是商户,有点身份的父母哪里能愿意。

说道君老太太跟君太老爷,又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老太爷虽然长相俊美,身手却是非常不错,一次出游却是救了被地痞缠上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眼就看中了君老太爷,硬是不顾家里头的反对嫁给了他,当时带过来的嫁妆可是比君家的家业还要多。

君老太爷不仅仅读书厉害,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短短几年之中借着金家的助力就把君家翻了几番,更是走南闯北,将君家的人脉慢慢的埋下。只可惜蓝颜薄命,老太爷再一次意外中丧命,那时候老太太跟君老爷也是四面楚歌,如果不是君家压根没有近亲,金家又一贯护着出嫁的姑奶奶,哪里会有现在。

能扶持住儿子一天天长大,并且让君家的家业不但不被别人占了去,反倒是一天天兴盛起来,老太太的能力可见一斑。在她的教导下长大的君老爷,虽然不爱读书,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君家三代经营下来,才有了现在的君家。除了明面上宁邑首富的地位,君老爷藏拙起来的东西更多。

君老爷看见儿子略带惊讶的眼神,才想到自己居然没有对唯一的嫡子说过君家的事情。想来也是,十郎从小就爱读书,他们一家都指望着他能出人头地,到时候君家的产业自然不可能让十郎自己处理,做官不能经商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只是君家的东西永远都是十郎的,到时候即使让那些管事管着,十郎却不能一窍不通,君老爷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倒是将君家的产业原原本本的说一遍。倒是君十郎惊讶万分,他原本还想着自家产业要是遇到什么危机的话,他倒是可以琢磨一下琉璃什么的。没料到君家早就有了琉璃的来路,甚至有船只远赴重洋。

君老爷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这才说道:“君家毕竟只是富贵,若是被人知道这些的话,并不是好事。家里头没有个当事的人,那些大官挥挥手就能拿走,所以摆在台面上的不能太少,也不能惹了别人眼红。”

君长宁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有些愧疚的说道:“儿子长到如今,却对家中事情知之甚少,倒是十分惭愧。”

君老爷却摇头说道:“如果你志在从商,为父自然早就告诉了你,只是你在科举上颇有天分,不能因为家务扰了心神。”

君老爷想了想继续说道:“话虽然这般说,但你对家里头的事情也得知晓一二,以免以后真的接受了家业,反倒是让那起子的小人蒙骗过去。君家的一切早晚都是你的,你在官场不能明面上从商,但暗地里还是可以管着,毕竟这些来路清楚,就是朝廷也无话可说。”

君长宁点了点头,要知道君家可是他的有力后盾,毕竟他将来当官可是准备当清官,即使不是两袖清风的那种,也不可能故意鱼肉百姓什么的,这样一来还要过得好的话,还不就得家里头的支持:“爹爹放心吧,这些我自然是明白的,还有一件事我想于爹爹商量。”

君老爷转头去问,君长宁却说道:“奶奶对我百般疼爱,她在世的时候我却未能尽孝,请让儿子守孝三年,为奶奶尽最后一份心。”

君老爷听了这话又是心中一暖,十岁的孩子,别人家的正是无法无天、恨不得天天出门的时候,这孩子却这般有孝心,自己提出守孝三年的要求。

君老爷想了想,觉得守孝三年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老太太去的时间不巧,离今年秋闱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十郎若是守孝三年的话,这一届自然不能去,下一届也是刚出孝期。十郎自然明白他的担心,只是说道:“爹爹,我准备再等两届再考,我现在不过十岁,再等六年也才十六岁,年纪那才刚刚好,守孝并不会影响我什么。”

君老爷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只是说道:“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三年完全不吃荤,第一年的时候我不劝你,但第二年第三年,这些还是要注意一些。”

君长宁却不打算在这方面折了,又劝着说道:“父亲何必担心这些,我们这样的人家,说是不吃荤菜,哪里还能饿着儿子了,到时候儿子若是身体不好,必定不会为难自己。”

君老爷见他主意已定,心中也毫无办法,但见自己儿子纯孝的样子自然还是满意的。天底下的父母哪有指望儿子不孝顺的。君老爷听了这番话倒是松快了一些,将十郎端来的药粥吃下了肚子,君长宁这会儿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爹爹要是再不吃饭的话,娘亲恐怕就要让人灌下去了。”

君老爷想到不但要守孝还要管家的妻子,心中也是有些愧疚,便站起身说道:“也罢,去瞧瞧你母亲吧,再过些日子,趁着你守孝在家,我让你见见那些铺子的掌事,到时候也好有个底。”

君十郎自然答应下来,见状也放了心:“爹爹好意,十郎一定会好好做的。”

34、风情

君长宁不急着赶考,张氏君老爷也不急着让家里头出一个神童,单说富贵的话,君家已经到了极致,再下去那就是要抢别人的饭碗,直接跟那些皇商之类的人物对上了,君老爷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人间富贵,够用了就足以,这些家财在君家两人掌门人的眼中,也不过是将来十郎能更进一步的保证。

但是他们不着急却是有人着急,君老太太这一去家里头大大小小自然都是要守孝的,君长宁现在不过十一岁,六年之后十七岁的年纪刚刚好。但七小姐君玥宣现在已经十六岁,原本正是要说亲的年纪,偏偏去年的时候又是十郎的科举,老太太的身体也不好,外加六姨娘也想着十郎要是能中一个功名的话,七姑娘也能嫁的好一些,谁知道老太太真的就这样去了。

虽说不管是君老爷还是张氏,都没要求女儿们也守孝三年,但下头八小姐九小姐都年纪小,当然趁着这个时候讨好君老爷,纷纷表示自己要跟着十郎一般守孝三年,剩下中间一个七小姐不尴不尬,她若是真的守孝三年的话那都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就是守孝一年,十八岁出嫁也是已经年纪偏大了一些。

更重要的一点是,家里头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婚姻大事都是要嫡母出面的,现在张氏要守孝三年,大小的宴会肯定是不能参加,出门交际也有许多的忌讳,那就等于几乎没时间带着君玥宣到处相看,君玥宣又一直不讨张氏的喜欢,这位在守孝的同时肯定不能多么关注,这样一想七小姐六姨娘顿时心急起来。

六姨娘原本就是别人送给君老爷的礼物,据说还是扬州瘦马出生,君老爷当初会收下不过是因为人情面子罢了。这位六姨娘长得倒是十分娇美,又有一份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气质,要是放到一般的男人面前,说不准会讨人喜欢。但君老爷自小被寡母带大,欣赏的却是张氏这般大气能顶事儿,贤惠又大方的女人,自然对六姨娘就淡淡的。

一边是不讨君老爷的喜欢,一边她那娇怯怯的样子却又碍着一屋子女人的眼,就是君老太太瞧着也不太顺眼,出身又是底下,在君家自然就没了地位,如果不是也生了一个女儿,估计还不如一个丫头体面。而现在她费尽心思养大的女儿,自以为在君家九个姑娘里头最美最动人的女儿,却要因为守孝误了终身大事。

但不管六姨娘跟君玥宣如果的心急,守孝这件事是无法改变的,不说张氏,就是君老爷也容不得她们对老太太不敬,没看见那七姨娘自以为有些体面,居然敢冒着大不为在孝期吃了肉,被君老爷知道之后直接让她去了佛堂给老太太念经,据说等八小姐出嫁的时候才能让她出来。

七小姐六姨娘的担心君长宁是不知道的,毕竟他还有一些现代人的思想,在他看来十八岁的时候再谈论亲事没什么不对的。君老爷是男人没有那么细心,张氏一贯看不顺眼同样娇怯怯的六姨娘七小姐,自然不会主动帮她们说话,只想着等一年孝期过了,给七小姐找一门不高不低的人家也就罢了。

张氏却不知道,正是因为她这般不闻不问的态度,更是让六姨娘母女心焦,以为她准备对七小姐撒手不管,当下就自己找起路子来,以至于后来出了那档子的事情。

守孝的日子很枯燥,君长宁这次不能离家求学,给程越无去了信之后就安心在家念书,每天先把考试也许会用到的书籍再念一遍,熟能生巧,他最欠缺的就是引经据典的能力,他相信自己绝不比历史上那些大学士笨,即使少了几分作词作诗的灵气,书读得多了总是有好处的。

除了科考必备的书籍,君长宁也终于有时间将能搜集到的杂七杂八的杂书慢慢看起来,程越无最喜欢这些杂学,对于唯一的弟子又是十分上心,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人给他送一些新书过来,倒是让君长宁感激异常,作为回报每次都要送上一些美酒,倒是十分合着程越无的心意。

君长宁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现代那种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早上先起来打一套五禽戏锻炼身体,吃过早饭就开始读正史,累了就练练字或者画画,中午吃了饭就开始看杂书,这会儿他倒是不会觉得累了,每天还要将脑海中上辈子的记忆翻出来,有用的就用笔记下来,虽然他自认记忆力不错,但许多年过去,有些东西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将来他真的入朝为官,有些现代的知识肯定还能用得上。君长宁看着自己这些天的整理倒是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原来现代常识里头,真还有许多这个时代不具有的东西。

君幼宣端着点心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弟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淡青色的麻衣更衬得他眉目如画,即使是小小年纪,犹能看出以后惊人风采来。想到偶尔听见母亲的惋惜,君幼宣倒是有些哭笑,容貌自有天生,若是女子长得如此一般貌美的话,其实也不一定是好事。不过想到七姐姐偶尔的自夸,君幼宣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暗道君家容貌最出色的女子或许是七姐,但最出色的人可不是她。

君长宁抬头就瞧见君幼宣站在门口,忍不住笑道:“九姐姐,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不会是要给我守门吧。”

君幼宣看见他的笑容又是微微一闪身,心中唾了一口,暗道十郎小小年纪就这般招人,以后的弟媳真不知道镇不镇得住:“母亲就担心你饿着,让我端着点心过来呢,整天读书可不累,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君长宁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拿起点心吃起来,张氏最知道他的口味,点心不腻不甜,这会儿填肚子刚刚好,君幼宣见他吃得开心也露出几分笑意,如果不是十郎坚定拒绝的话,这女子绝对会伸手给他擦擦嘴角什么的:“娘说过几天要去大悲寺为老太太点长明灯,说起来我们小时候也是去过一次。”

君长宁倒是意外她还记得,想着自己作为男子还算便利,这些年虽然都在读书,但也没少出门乱逛,甚至跟季弘一起走访了青山附近的各处山水,但这些姐姐们除了小姐们之间的宴会,倒是真的没有出门的机会:“这时候大悲寺的枫林还没有红起来,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九姐倒是可以摘一下枫叶回来,到时候我给你做成书签。”

君幼宣也是个爱看书的,当初君家请了女父子教导一群姑娘,但其实里头用了心读书的也就是已经嫁出门的君玉宣和这个最小的九姑娘,听了这话倒是高兴起来,有些兴致勃勃的说道:“枫叶也能当书签,不会烂掉吗,十郎你可别忽悠我。”

君长宁摇头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得君幼宣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脸颊,两姐弟倒是笑闹起来。君长宁倒是想到自己上辈子也就是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做过树叶书签,做得好的话还真的十分精美。

隔了几天君老爷张氏果然带着全家去大悲寺为老太太祈福,再过一段时间一年的孝期就要到了,张氏琢磨着七小姐的事情也要张罗起来,但往后一瞧七小姐跟六姨娘窝在一起,又是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得她又是一肚子的气,整天这般不知道还以为谁欺负了她们呢。

这般一想张氏也不理她们,等到了大悲寺下,照旧是放下了马车步行上去,这次倒是没有三叩九拜,只是为了诚心君老爷跟张氏都没有用上软轿,这样一来姑娘少爷们自然也不能用。君十郎身体看着瘦弱但身体一向很好,爬山对他来说毫无压力。八小姐君雅宣那绝对是君家姑娘里头最强壮的,这会儿还能扶着七姨娘,君幼宣虽然有些气喘吁吁倒也不用人搀着。只有一个君玥宣脸色惨白,几乎是要晕过去的样子。

爬到一半的时候,君长宁回头就瞧见君玥宣连带着六姨娘一副要随时倒下去的样子,连忙让人过去搀着,君雅宣见了冷哼了一声,自顾自走快了几步,上前想要去搀着君老爷。君幼宣也是看不惯这个七姐姐,凑过来低声说道:“她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怎么为难了她呢,幸好父亲是个明事理的。”

君长宁点了点头,这些姐姐之间的争论他向来不插嘴,不过君玥宣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模样,大夫只说是体虚之症没什么大毛病,偶尔自己询问一句就要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君长宁心中也有一些腻味,在女人方面他跟君老爷的眼光相似,都喜欢张氏那般大方贤惠又体贴的。

等到了山上,一群夫人小姐都是香汗淋漓,君老爷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倒是君十郎身体够好,这会儿不过是擦了擦汗,走过去扶着君老爷说道:“爹,不如先去后面厢房收拾一下再去拜祭吧。”

君老爷一想觉得也是,跟张氏商量了一番便带着一群女眷往后头走,君长宁不过是进去洗了把脸就觉得成了,擦了脸出去就瞧见那边君雅宣君幼宣也收拾好了,两个女孩脸上都是红彤彤的,这几年大概是家里头姑娘少了,这两位又是都看不惯那君玥宣,倒是相处的不错。

君雅宣对十郎倒是带着几分敬意,这会儿颠颠着跑过来,羞红了脸颊问道:“十郎,幼宣说你可以用树叶做书签,是不是真的,可以给我也做一个吗?”

那边君幼宣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片树叶,听了这话便笑道:“八姐,你都不怎么看书,要书签做什么?”

君雅宣脸颊一红,哼了一声说道:“书签又不是读书人才能用的,我以后看账本也能用上,十郎,你到底给不给我做。”

君雅宣依旧跟小时候一样带着几分娇蛮,但被张氏教训的多了,倒是知道说话的分寸,当然她对着十郎的时候也收敛了许多,在他答应之后便高兴起来,跟九姑娘一起商量着去挑几片好的。

等他们一行人出去,张氏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妥当开始祭拜,又添了大笔的香油钱给老太太点了长明灯,一群人实实在在的磕了头许了愿,几个姑娘就想着要去求个签,张氏也有些意动,就由君老爷陪着过去了,君长宁心中有些无奈,但也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倒是并没有什么求签的心思。

张氏想着让儿子也求一个姻缘签,又觉得现在未免太早了一些,十郎看起来并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强求。毕竟还没有出孝期,几个姑娘最后不知道求了什么,都没有张扬出来。一群人照旧是要去后院吃素斋。

君长宁对书斋十分感兴趣,虽然他已经吃了将近一年的素菜,但大悲寺的素斋非常有名,倒是比家里头精心烹调的更有一番滋味。开了胃口之后,倒是比在家里头更多吃了一些,当然也不排除他们运动量多了,吃的也就多了。

等吃过饭,张氏跟君老爷要去听大师讲经,君雅宣已经拉着君幼宣出去摘枫叶,反正有一群丫头嬷嬷跟着,姨娘们也说要去,张氏倒也放心。君玥宣跟六姨娘只说要在后头走走,君长宁便也到处看了看,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太小,那小身板显然没办法探险,这会儿看来,大悲寺倒是比他前世见过的那些寺院要威严许多。

君长宁一边走一边看,因为是寺院,院子里头并没有多余的花草,反倒是松木枫树多一些,倒是比一般的院子少了几分精致,多了几分巍然。君长宁不知不觉的走到后头,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脸色顿时一变:“七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却见前面不远,七姑娘君玥宣软若无骨似的倒在一个男人怀中,六姨娘背着他站着,不知道是什么神情,听见他的声音,七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连忙摆脱男人的怀抱,低着头说道:“没事,只是我不小心摔了一下,多亏了这位公子相救。”

君长宁皱了皱眉头,要知道这个年代女人的名誉可比命还要重要,有六姨娘在身边,君玥宣居然还会倒在男人的怀中,若不是自己出声的话,这姑娘还不知道要靠到什么时候。他下意识的去打量那个男人,却见他穿着一身深紫色常服,腰间悬挂着一块玉佩,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男人大概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周身气度非凡,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还有一丝尚未淡去的嘲讽,君长宁心中冷笑一声,六姨娘母女难道真以为这是小说话本吗,在寺院还能遇上托付终身的人,谁知道对方压根没把她们的小心思放在心上:“多谢这位公子相助,九姐姐,我这就扶你回去吧。”

君玥宣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君长宁一把抓住手腕,低头就看见了一贯最体贴姐妹的弟弟眼神冰冷,一时之间并不敢再说什么,直接被他拉着走远了。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倒是露出几分兴趣,后头的小厮也是机灵,笑嘻嘻的说道:“王爷果然魅力非常,不管到哪里都有美丽姑娘投怀送抱,不过依小人看,那姑娘的姿色比起那少年来倒是远远不如。”

35、自请为妾

君长宁心中其实是有些恼怒的,君家那么多的姑娘,他虽然不能说都放在心上,但还是有一份血脉亲情在。再说张氏固然对这些姨娘有些手段,对小姐们却还是和善的,至少看前头六个姐姐的嫁娶就知道,张氏在这方面从来没有克扣着她们,其中固然有为十郎积攒人脉的想法,但终归姐姐们婚后的日子都还不错不是吗。

而七小姐君玥宣这般作为,简直是把君家的面子踩在了脚底下。不说其他,单单就说她还在孝期就不甘寂寞的勾引男人,要是传出去的话那坏掉的可是君家一家的名声,人家这会说君家不会教姑娘,说不定还会直接影响后面八小姐九小姐的婚事。

九个姐姐里面,除了嫡亲的那几个,君长宁其实跟年长的几位更亲近一些,毕竟他思想早就是大人,除了君幼宣,跟年纪相仿的几位反倒是没话说。君玥宣一年之中倒是有大半年都窝在自己的房间,以前只觉得是性格所致,现在才发现居然这般的不安分!这种行为可比七姨娘偷偷吃肉严重许多。

君玥宣的脸色极为难看,旁边的六姨娘也是两眼含泪,一副娇弱万分的模样,要是没经世的孩子说不准就要被骗过去。但君长宁可是清清楚楚的瞧见她眼中的那几份算计,想来也是,这位六姨娘那样的出生,怎么可能真的是单纯柔弱的女子。

“十郎小少爷,求求你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夫人,刚才七姐儿真的只是一时不小心崴了脚,正好那公子从旁边经过,这才扶了一把,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的话,肯定会责罚七姐儿的。”六姨娘哭得一副梨花带泪的模样,她比张氏年轻许多,三十出头又保养良好,倒是真有几分姿色在。

君长宁听得头疼,又暗恨这女人居然对自己来这一招,他可从未想过给这两人掩饰的,只是淡淡说道:“七姐姐是未出嫁的闺女,又在孝中,按道理看见外男就该远远的避开,哪里还能自己凑上去的,这件事我不管,自有老爷太太处理。”

六姨娘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恨这小子软硬不吃,但她也知道君十郎在家中的地位,别说张氏,就是君老爷也绝对会相信这小子的话,跟女儿对视一眼心中更是忐忑起来,毕竟七姐儿是君老爷亲生的女儿,最多不过是责罚一顿,自己却不一样,她只是个婢妾。

这边六姨娘心中有些懊悔起来,如果不是担心张氏成心耽误七姐儿的花期,她们平时又没有出去的机会,她也不会想趁着进香的机会找人。六姨娘从小被那些地方养大,哪里学过什么正经的事情,倒是眼色倒是有几分,也是看准了那男人非富即贵,自己女儿又是姿容出色的,即使当不了正房,嫁过去当一个侧室也比被耽误了一辈子强吧!

那头君长宁将君玥宣的事情告诉了两大巨头,君老爷张氏果然震怒,要知道君家的地位比来就低,这些年来君老爷低调做人,又扶贫济弱,这才慢慢赢得了好名声,君玥宣这样子的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要是被传出去传的难听起来,以后君家姑娘还要不要嫁人了。

如果说是个意外,不管是君老爷还是张氏都不会相信,大悲寺为了照顾女客,后院分得很开,两人撞在一起那也不是在转弯角什么的地方,而是在大路上,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是六姨娘教唆着姑娘去做的。张氏心中更恨,要知道她可是还有一个亲生女儿未嫁人,绝对不能被那贱蹄子败坏了名声。

君家自然不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从大悲寺回去六姨娘就别送去跟七姨娘做了伴儿,只是她的待遇还没有七姨娘来得好,反正不过是个妾氏,她甚至不如七姨娘那般还有一个娘家时不时来问候一下,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更别说为她讨公道什么的。

张氏倒是没有将七姐儿也拘押起来,毕竟她岁数到了,等出了孝期就要谈婚论嫁,只是请了一个宁邑最为严厉的教养嬷嬷,直接让三个姑娘都把规矩学了一遍,这其中也不免带着几分敲打八姑娘的意思,要知道这位从小更不安份,虽然这些年看着好了,但谁知道会不会跟七姑娘这般昏了头。

君长宁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毕竟那天见到的男人看起来气势非凡,对君玥宣也并无兴趣,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后续。再有一个张氏也不允许他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打算好给君玥宣找一个人家,到了时间就把人嫁出去了事。

君玥宣这段时间还真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些苦头,以前大家看在她身体较弱的份上,对她的要求并不是很严格,大部分时间就由着她跟六姨娘待在一起,但现在张氏发小不妙,对她的教训自然严格起来,君雅宣君幼宣习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第一个有些受不了,想要装病又不敢。

等终于除了孝期的时候,张氏便忙活起来给她相看人家,君玥宣从小被六姨娘教唆着长大,自来都觉得自己是个有大造化的人,哪里看得上那些小门小户,按她自己的想法,至少也得是跟四小姐君琳宣一般,嫁给一个官家才是。君玥宣只看见自己比姐姐妹妹更加美貌,却是没想过人家娶了君琳宣,那是看她可爱好生养。

这天君玥宣好不容易求了君老爷张氏,得到机会去见六姨娘一面,一进门就瞧见自己一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亲娘似乎老了许多,当下落下泪来,六姨娘瞧见她忙不迭的搂住,两人当下抱头痛哭起来。

等哭够了,君玥宣才抽抽噎噎的说道:“姨娘,怎么办,太太要把我嫁给那些农户,以后我岂不是当了农民,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可过不了。你以前说得对,太太对我果然没安好心,她连生了三个女儿都没有我的美貌,心中肯定嫉妒的不行。”

这姑娘显然忘记了,张氏还有一个容貌远远超过她的儿子呢,但这会儿六姨娘咬牙恨道:“那张氏果然是个阴险妇人,当初姨娘不懂事,还以为她是个真慈善的,被她陷害才让老爷厌弃了去,没了老爷的宠爱,我们母女俩在府内的日子才这般的难过。”

到这里两人又是一番抱头痛哭,显然也忽略了虽然张氏死死占着君老爷,对她们生活上却从未克扣过。而这次张氏给君玥宣相看的人家也不是贫农,而是家中小有资产的地主,嫁过去也是当家娘子,作为商户的庶女,这样的门第已经着实不错了。偏偏在这两位看来,简直就是张氏陷害她们的证据。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番,又是毫无办法,六姨娘现在被拒在佛堂里头,比起七姨娘都不如,毕竟那位偶尔还能出去走走。而君玥宣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闺女,自小心比天高,手段却非常一般,不然也不能同意六姨娘提供给她的馊主意。

这边两人毫无办法,很快机会却送上门来,在接到媒婆提亲的时候,君老爷跟张氏也是心中微微一惊,张氏更是暗道莫非真有人看上了七姐儿的姿色。不得不说七小姐君玥宣长得确实是九个姑娘里头最为秀美的,身上又有一种娇怯怯的姿态在,大部分男人还就是吃她这一套,那男人看了上了心也情有可原。

他们却不知道,那天君玥宣遇到的男人确实是大有来头,却是朝中的敏亲王。这位敏亲王并不是圣上的同胞兄弟,但他出生的时候圣上已经坐稳了位置,对这个小了自己将近二十岁的弟弟倒是颇为宽容。当然也是敏亲王十分识相,从来不插手朝中大事,最喜欢的就是在自己的王府中跟一群的莺莺燕燕夜夜笙歌。

这样的人如果是皇帝,那对整个燕朝来说都是灾难,但若是亲王,那就是深得帝心,要知道即使是醇亲王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哪有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弟弟来的让人放心。更重要的是这位敏亲王似乎跟圣上一样子嗣困难,至今府里头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那儿子也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甚至圣上都没有宣他入宫。

敏亲王是真昏聩还是假低调君家不知道,现在他们知道的是,这位亲王居然真的看上了君玥宣,让人带她入府为妾。即使是妾氏,对君家来说其实还是高攀了,但君老爷跟张氏都皱起了眉头,跟皇家搭上关系,从来都是有风险的。

君长宁在一旁听着也觉得奇怪,那人明明白白对君玥宣并不感兴趣,现在怎么会突然提出纳她为妾。他却不知道敏亲王在大悲寺住得有些索然无味,便来了最近的宁邑,住进了县令府中。林县令原本也是好意,在这位王爷面前提起了君长宁的名字,十岁的秀才郎也算是一件稀罕事儿。

这一提倒是让敏亲王来了兴趣,他固然对那个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感兴趣,但对那个明明俊秀无双,却板着小脸十分正经的小孩颇有趣味。当下便让人查了一查,在知道自己遇见的少年郎就是小秀才之后,这份兴趣就更高了几分。

能在十分挑剔的敏亲王身边服侍的都是鬼灵精,见他露出兴趣的神色便说道:“王爷是否想要见一见那少年郎。”

敏亲王挑眉瞧了手下一眼,淡淡说道:“以本王阅女无数的眼光,那小子长大了倒也应该是个绝色,不过你觉得本王就这般生冷不忌,还要对一个小孩下手不成?”

那手下连忙低头,连声说道:“属下该死,妄自揣测王爷的意思。”心中却想着谁都知道敏亲王就是个生冷不忌的,府里头也不是没有男宠,不过王爷从来喜欢成熟美人更多一些倒是真的,真要对那商户之子动手的话,就是圣上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敏亲王撇了撇嘴,忽然开口说道:“最近府里头没什么看头,你去把那个女人带回去吧,倒是可以看看好戏,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在府里头留下来。”

手下一听连忙点头答应,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在王爷的眼中,王府里头的女人大概都是消遣用的东西吧。

君长宁并不知道,因为敏亲王的一念之差自己才能继续原本的路,否则的话敏亲王直接把人带回去当了男宠,就是皇帝也不会多说什么,而现在燕弘自保犹且不足,更别说来保护他了。而那边君玥宣却因为这句话多了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对落于绝地的母女来可算是大大的好消息。

君老爷好不容易让那边的媒人先回去,这边君玥宣居然已经跪在了堂前自请为妾,这可把君老爷彻彻底底的气着,虽然他也知道敏亲王开口的话,君家肯定是拒绝不了的,但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自请为妾,这七姑娘还真的做得出来,当下也冷了脸色,原本还想着找办法周转一下,现在只冷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嫁人为妾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姐姐们固然嫁不到高门,但至少是正妻。妾氏说的好听是,其实不过是正房门前的仆人,好好的正房娘子你不做,要去当妾?王府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到了那儿,君家别说给你撑腰,话都说不上一句。”

君玥宣哪里听得进君老爷的话,只觉得自己不抓住这个机会才是大傻瓜,天知道自己一摔果然找到了真命天子,姨娘的办法还是有用的。这个人居然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在君玥宣的心中,王爷应该是对自己一见倾心,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拿到荣华富贵的机会:“爹爹,我早就已经想好了,请爹爹成全,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女儿一力承担。”

君老爷看了她决议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自己一意孤行,我也不再劝你,妾氏带不了嫁妆,我会把你奶奶留下的东西,连带该给你的都换成银两,以后你自己的造化自己求。”

君玥宣听见这话却露出笑容来,王爷对她一见倾心,以后肯定会百般宠爱,君家在王府面前算得上什么。至于嫁妆,爹爹一定会为现在的随意而懊悔。君玥宣似乎看到自己一跃成了宠妃,甚至是王妃,而一直被家人宠爱的十郎也得跪在自己的脚下讨好自己,谄媚自己。

36、缘分

不管君老爷心中如何恼怒,事情也成了定局,别说王爷的命令他们家原本就没有放抗的能力,现在林大人肯定是站在王爷那边的,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第一个要做的估计就是逼着他将女儿送过去,以求得王爷的庇护。君老爷自认不是卖女求荣的人,但这件事出了之后,恐怕谁都是这般想来。

而另一边君玥宣将这件事告诉六姨娘后,这位柔弱了大半辈子的姨娘却整一个兴高采烈,恨不得立刻就把女儿送到王府中,她幻想着将来有一天女儿得到了王爷的宠爱,那自己就是王爷的丈母娘了,当下别的不管,只将自己一辈子的经验都交给未出阁的女儿,其中闺房秘事数不胜数,都是她从青楼楚馆中学来,却没能学以致用的。

不过是纳妾,自然是没有三媒六证,按照燕朝的规矩,小妾进门最多不过是带上一个丫鬟,一抬嫁妆罢了。要知道君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从来不在姑娘的嫁妆上克扣,前面出嫁的女儿,嫡女就别说了,就是庶女至少也是三十六抬的嫁妆,可以算得上是十里红妆了。

并且作为妾氏进门,不管将来是否得宠,进门的时候也是不能穿大红色的嫁衣的,君玥宣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嫁衣也是她自己一针一针绣出来的,现在却派不上用场。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即使对未来有种种向往,临出门的时候总还是有几分心酸。想到前面那些姐姐嫁人时候的热闹,这次一来是时间匆忙,二来君老爷张氏还在守孝,三来也是觉得女儿嫁给人家做妾丢人,不过是请了一些知道的人家罢了。

周围的吹拉弹唱也显得有几分萧条,这次依旧是君长宁送了七小姐上轿,他心中也有几分惆怅,不仅仅是因为七小姐自愿嫁给人做妾这件事,更有一种是觉得自己太弱,否则的话即使王爷看上了七姐姐,即使七姐姐心中愿意,他如果不同意的话,这件事也是成不了。正因为君家不过是商户,王爷简单的一句话,他们就不得不将姑娘送上门去。

君玥宣并不知道弟弟的心情,在她看来将来她若是能得到王爷的宠爱,娘家肯定是求着自己也来不及。等上了轿子,君玥宣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临出门前张氏塞给她的小盒子,除了明面上那一抬嫁妆,据说她其他该有的东西都换成了银票。盒子里头果然是装得满满的,君玥宣看得心中满意,勾着嘴角想着,虽然爹爹口中不满自己为妾氏,但实际上偷偷给她塞钱,还不是为了王爷的权势。

君老爷要是知道自己的一番好意,不想让原本就没有娘家可以作为靠山的七小姐进了王府就吃亏,所以才会多给了她一些钱财,至少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在王府里头的日子也不会太过于艰难。却被君玥宣误会成了另一番意思,说不准就要恼羞成怒一番。

在收用了君玥宣之后,敏亲王便离开了宁邑,原本他来这边也不过是随意逛逛,现在新鲜劲过了,还收获了一个美娇娘,是该回京城了。君玥宣也没给家里头带个信,似乎直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让君老爷又是一阵气闷,但也拿那个已经飞上枝头的七小姐没有办法。

家里头除了一味认为自己女儿已经变成凤凰,甚至开始耀武扬威的六姨娘之外,没一个觉得君玥宣真的能飞上枝头的。君老爷张氏就别说了,他们见多了富贵人家的事情,像女儿这样出生不显,更是没有什么手段,只会一味装柔弱的女子,男人新鲜不了多久,更别说那个男人还是出了名的好美色。

而君长宁在大悲寺中见过敏亲王的眼神,明明是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的,他怎么可能是真的看上了君玥宣,现在把人要过去,绝大可能都是找一个好玩的东西罢了。如果君玥宣有君玉宣的那种手段内涵,说不准还能慢慢扭转过来,但七小姐那种性格,他自然并不看好。

倒是那边七姨娘心中有些羡慕,在她看来君家已经是极为富贵的人家,那王爷府还不顶了天了,即使是做妾,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倒是没想到那个一阵风都能吹倒的七小姐有这般的福气。七姨娘心中不痛快,难免要给八小姐抱怨抱怨,又说道君雅宣也已经出了孝,要等张氏守孝完的话会不会晚了。

君雅宣倒是比君玥宣看得清明,这也是因为她小时候学了七姨娘的样子,是姐妹里头的刺头,张氏重点照顾了她好几年,愣是让她把性格改了过来,现在虽然还是有些口不择言,却是个会看脸色的姑娘:“娘,你别只看见她表面的风光,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就你女儿这样的进去,还不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你想想自己,平时夫人吃饭你得站着,夫人在屋里你得在门口守着,夫人说什么你都得听着,这还是在咱们家,你想想你那几个所谓的姐妹,那日子还是人过的吗,你就舍得让我那样被人折腾。”

七姨娘脸色微微一变,她们同村还有一个比自己长相更为出色的姑娘,当初嫁的比自己可要好多了,据说是个官家,谁知道没几年就被折腾的没了,那夫人的手段可比张氏狠辣许多,他们家连个奔丧的机会都没有。七姨娘固然有些爱慕虚荣,又是个喜欢挑头尖刺的,但对唯一的女儿确实真心疼爱,想了想还是说道:“看来也是八姐儿没那个福气。”

君雅宣也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但她看得明白,张氏固然不喜欢自己,但绝对不会故意落井下石。再有一个君老爷跟君长宁对姐妹们的嫁娶都十分伤心,只要自己不去犯下跟七姐姐一样的错误,以后总逃不过小富之家,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嫁的更好,君雅宣看了一眼七姨娘,耐着性子说道:“姨娘,你可千万别去太太面前说,你看前面的姐姐,除了老七哪一个不是当家娘子,虽然没有权势,可至少在家能自己说了算。”

七姨娘到底是有些不甘心,哼哼了两句又说道:“谁知道会不会是外面锦绣里头糟粕的,雅宣,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嫁给你表哥,就是看在我们这些年添补娘家的份上,他们也不至于为难了你,可比一般人家保险的多。”

君雅宣却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说道:“您快别打这个主意,就那俩个好吃懒做的,这些年要是没有你的添补,早就喝西北风去了,那不是享福,那是推你女儿入虎口呢。姨娘,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你就别管了。”

七姨娘哼了一声,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她也发现这丫头心思比自己大得多,有时候讲的话又很有道理。从这里也可以看见,张氏给一群女儿请来的教养嬷嬷还是非常有用的,只可惜君玥宣常年装柔弱,只躲在屋子里跟六姨娘说话,反倒是没有学到那些。

其实出了这件事之后,君老爷跟张氏对仅剩下的两个女儿更加严格起来,如果不是君玥宣自己在大悲寺招惹了敏亲王,人家怎么会找上门来。尤其是君雅宣也到了适嫁的年龄,张氏不顾自己还在孝中,暗地里已经给她相看人家。

这些事情君长宁都不知道,除了七小姐出嫁的事情,他依旧是过着勤勤恳恳努力学习的生活。偶尔跟熟识的一些同学老师书信往来一下。高明义跟顾山峰都去考了今年的乡试,结果顾山峰中了举人,高明义却落榜了,幸好他毕竟年纪还小,倒不是十分失落,只说也要回去苦读。

过了一段时间,宁邑县却出了一件大事,原本在这边连任了四届的县令林大人居然升迁了,要知道宁邑县虽然不是穷山恶水的破地方,但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多年,林大人心中也是有些憋屈的,毕竟他自认不管是才能还是学识,都比得上朝中那些人,如果不是林家这些年没落下来,他又没有一个得力的外家,也不至于落魄这么多年。

原本林大人升迁是好事,但对君家来说却是个大麻烦,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使是宁邑县这个小地方也是一样。他们家跟林家关系十分亲密,这十几年来几乎是密不可分,其中自然是有很多的利益关系,等下一个县令上台之后,谁知道扶持的还是不是君家。

这时候君家的弱点就暴露出来,朝中没人,以金钱绑在一起的关系并不坚固,林大人走了之后,即使是升迁,他对宁邑的事情也再也插不上手了,以后还得要看后面接任的那位,君老爷为了此事急白了头发,但也只能等下一任县令来了之后,才知道要如何入手。

倒是林大人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他们家女儿不是嫁进了王府,甭管是不是受宠,有没有升分位,那也是跟敏亲王搭上了一点关系。即使这点关系不亲密,但人家不知道啊,你多往王府走几趟,摆出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再多多给新上任的县令送点好处,谁会平白无故的得罪了敏亲王。

这原来倒也是好办法,但君老爷是个执拗的性子,一来是拉不下这个面子,这大半年来君玥宣也没往家里头传过信。再有一个也是担心自己贸贸然的找上门去,反倒是给七女儿惹来麻烦。君老爷思前想后的,便决定等县令来了再说,如果是银钱能摆平的人,那就压根没有必要去京城,如果实在不行,为了君家他当然是要扯下脸皮了。

君长宁心中也有一些担心,这几日连读书都有些分神,只怪自己年纪太小还不能顶事。谁知道等那先县令上任之后,君老爷去拜访了一次回来,脸色却有些古怪,带着君长宁去了书房,对着自家儿子瞧了又瞧,直到他有些忍受不住才笑着说道:“这次倒是真的托了十郎的福,你道那个县令是谁?”

君长宁微微皱眉,莫非还是自己认识的人,他认识的学子年龄普遍偏小,并没有听说谁已经考中了进士进了官场,而如果是那些姐夫们的话,君家自然应该早就知道消息才对。一想便说道:“难道是学院的老师?”

青山学院的老师至少也是进士出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得不到重用,从而被季光思招揽而来,这些人有时候教了几年书有了名声,朝廷也会再次启用,倒也不是新鲜事。他在那儿读书的六年中也是见过几次的。

君老爷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儿子的聪慧,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说道:“十郎一猜就中,正是青山书院的顾夫子,顾庭兴。刚才你爹去拜访他的时候,顾大人还跟我说起你了,似乎对你颇为欣赏,当然也没有为难与我。”

顾庭兴,君长宁倒是有了印象。虽然这位顾夫子并没有教导自己多久,但对他却多有照顾。并且他还是青山书院之中,程越无唯一一个能喝酒聊天的朋友,倒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位顾夫子为人正直,秉性善良,却又不是迂腐之辈,只也是草根出生,考中进士的时候一直得不到重用,最后被季光思忽悠了回去。

听到是他君长宁也十分开心,想了想便说道:“如果是顾夫子的话,爹爹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县令大人都不会为难。正巧我读书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等夫子安定下来,我便上门求教一番。”

君老爷听了这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十郎啊,你跟顾大人倒是颇有灵通,他也是这般说话,让你有任何疑问的话,都可以上门去问,这倒也是好,我也是怕你守孝期间反倒是耽误了学问。”

这边君家父子俩说定了这事儿,却不知道那边顾庭兴却还准备了一份大礼正等着君长宁上门。

37、惊喜

“老…老师,你怎么会这里?!”拜访顾庭兴不奇怪,奇怪的是在县衙居然见到了原本应该在青山学院的程越无,就是君长宁也忍不住露出一些惊讶的神情来,要知道因为年轻时候的事情,程越无一直不爱出门,连青山学院都很少迈出,要出去也都是往人少的地方走,这次突然出现在县衙,实在是让人惊讶的事情。

程越无倒像是十分欣赏自家小徒弟的失态,慢悠悠的拼了一口茶水,觉得没有青山书院自己亲手烹制的好,皱了皱眉头就放下了,随即笑着说道:“怎么,为师可是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不让你这些年荒废了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