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咬了咬自己的手指,似乎听不太懂他在讲些什么,倒是旁边的赵明德说道:“大人不必担心,这些泥猴皮厚着呢,秦关就是拐子也不来的地方,平时家里头都要下地干活,小孩便没有人看着,到处玩闹也是常事,等大一些就要跟着大人下地干活了。”

君长宁微微一怔,想着自己这般大的时候君家上上下下可是捧在手心,就是端饭碗都担心的架势,就是他上辈子成了孤儿,却也没有吃过这般的苦头的。一时之间倒是说不出话来。

那小孩却忽然偏过脑袋瞧着他,忽然说道:“你长得真好看,你就是新来的青天大老爷是不是,我娘说青天大老爷长得跟仙女一样。”

小孩嫩嫩脆脆的生意倒是让君长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旁边的赵明德心中暗笑,比起秦关的娘们小姐来,自家这位小大人自然就是跟仙女似的,不过仙女估计不会有这般的狠戾手段,一下子就收拾了那么多人。不过他也知道大人并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容貌,便偷偷瞪了那小孩一眼。

君长宁叹了口气,暗道长得好才是好,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脸颊说道:“是,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你可以叫我君大哥。”

“不要,我不叫你大哥,我要娶你当媳妇,这样我媳妇就比大家的媳妇都好看了。”小孩咬着手指说道,想了想又说道,“我请你吃好吃的,你以后当我媳妇好不好?”

赵明德终于看不下去了,知道对待这些调皮蛋没别的办法,直接动用暴力才是最有效的,便挥手说道:“去去去,一边玩儿去,不然让你爹揍你。”

君长宁的视线却被小孩手中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忽然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57、出路

君长宁微微低下头去看小孩捏在手中的东西,大概是常年放养的缘故,加上秦关地区十分缺水,小孩的手掌自然也是黑乎乎的,这样一来上头一个紫色的果实倒是显得不醒目起来,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估计都不能发现,小孩大概是注意到自己“媳妇”想要看看小果子,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伸手将果子放到他面前。

君长宁笑着接了过来,他的手指白皙纤长,十足文人的范儿,这会儿捏着哪一棵果实倒是带出一些风采来,让围观的两人微微一愣,实在是那原本别捏的湿哒哒的果子在那白嫩的手指尖,倒是露出几分晶莹剔透来。

围观的赵明德微微闪神,随即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些红晕来,也幸好他皮肤较黑,其实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赵明德自己有些不自在,虽然一直知道自家小大人容貌好,但每一次近距离观看的时候,他都觉得心惊,也不知道在这位大人身边待得久了,自己还能不能看上秦关的那些婆娘。

君长宁却不知道自己给他们带去的感官,看清楚那小小的果实之后倒是露出几分惊讶来,笑着问道:“这不是葡萄吗?”

赵明德回过神来,瞧了一眼那葡萄,便说道:“说起来这还是上上任的大人找来的葡萄藤子,说这东西耐旱,长得也快,第一年就能长出果子来,让大家种起来。种倒是真的很好种,只可惜秦关交通不便,就是种出了葡萄也运不出去,到最后也就是白白的烂在地里头。”

君长宁微微皱眉,也想到秦关这一个大难题,他倒是想到要修路什么的,但以现在的技术,葡萄又不是只有秦关这地方能种,就是京城有些人家的后院里头还种着呢,要卖出好价格确实困难,估计没有多少商人愿意来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赵明德见他皱眉,以为他也想到修路之类的事情,叹了口气说道:“不仅仅是运输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秦关种出来的葡萄不但看着比其他地方的小,而且尝起来甜得很,平时吃一口就蒿得很,每家每户炒菜的时候放几颗进去,倒是生了糖。只这东西不顶饿,所以也就是在荒山上种上一些。”

君长宁也明白,在秦关这种缺水的地方,葡萄吸收的水分少了,自然果实就小了,再有一个就是甜分过高。但既然葡萄能安然长大,其他的作物却显得困难,那就代表这秦关的土地很可能是盐碱地,这种土地在现代的时候解决起来容易,有专门的化学肥料施肥下去,就能把里头的盐碱暂时平衡了,但在古代就难了。

要处理盐碱地,最好的办法就是配套水利设施,通过引用常年流通的活水进行灌溉,这一点秦关压根就做不到,人家的饮水用水还都是问题呢。再有一个就是增加有机肥料,里面有物质可能慢慢改善土壤的酸碱性,这一点秦关的老百姓一直在用,但显然效果并不大。

如果君长宁是化学系的,他可能会立刻配置出一些有机肥料来改善环境,如果他是农业系的,估计也能拿出非常手段,但偏偏他就是个心理系的,就是给了他有机肥料,他还不知道要放多少下去才能中和酸碱度,而不是直接将盐碱地朝着另一个极端的方向变化了。君长宁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真不是治理农业的料子,只好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先放下了。

农田的事情他一时之间解决不了,但葡萄这东西的出现倒是让君长宁惊喜了一把。在这里就不得不说起君长宁上辈子的职业,心理师,还是个非常顶级的,收费十分高昂,在业内界外都有口碑的心理师。

这样的口碑要博下来,君长宁付出的努力可见一斑,要知道当初他也不过是穷小子罢了。就有一次,君长宁为了博得客户的信任,从而解决那位高层人士的心理问题,就有从他的爱好红酒开始入手,那时候他可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苦读了一番红酒从种植到酿造到品尝的各种学问,这也是为什么之后的岁月他还能附庸风雅一把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手中这种葡萄的甜度过高,直接品尝的话说实话口感肯定不怎么好,但用来酿酒却并不妨碍,最多就是最后的成酒甜度高一些罢了,当然,一般酿酒的时候本来就是需要放糖进去的,葡萄的甜度过高说不定还能带来好处。

这年头糖跟盐一样都是精贵物品,盐至少还多一些,便宜一些,糖那可真是精贵的物品,一般的农家就是过年的时候才买一些尝尝的,毕竟他也不是生活必须的东西,一般人家几乎不花这个冤枉钱。而在秦关,显然也是如此,这地方自己不出产糖,要从外头买来的话价格更高,自从有了葡萄之后,一般人家都挤它的汁作为调料的。

君长宁越想越觉得可行,也顾不得身后的两人,捏着那颗葡萄急匆匆的回到州衙,拿出纸笔就要把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东西记下来,毕竟已经过去十多年,即使是记忆力一向傲人的君长宁这会儿也觉得有些模模糊糊,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回想,几乎就是要绞尽脑汁了。

齐家见自家少爷急匆匆的回来,一股脑儿扎进书房不出来了,便去问追着一起回来的赵明德,可赵明德哪里知道这只知州大人在想什么,他这会儿也迷糊着呢,两人只好在门外大眼瞪小眼,只等着君长宁出来再说,要知道这位大人办事的时候,最不喜欢人家进去打扰,一般没有要紧的事情,齐家也是绝对不会放人进去的。

毕竟历时太久,君长宁写完了一遍自己也觉得样有些地方应该不太对,幸好他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整,毕竟只要不是再来一次游牧民族的侵袭,秦关老百姓的日子虽然那不好过,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也就是这般过着。

等君长宁从书房出来,把事情跟赵明德一说,后者倒是露出几分惊异的神情来,毕竟这年代酿酒其实还是个技术活,一般人家干不来,再说了,酿酒不是都要酒曲什么的吗,难道直接用葡萄就行。

君长宁仔仔细细的给他解释了一边,赵明德虽然对此还抱有存疑,但也知道秦关要是真的能用葡萄酿酒的话,对当地的老百姓来说自然是大大的好事,葡萄酒可不像是葡萄那样难以保存,只要密封的好,酒这东西自然是放得越久越好喝的,而且运输起来也容易一些。更重要的是,好酒的价格可是不便宜。

有赵明德的支持,张大虎一听说要酿酒也是鼎力支持,要知道来到秦关之后,他肚子里的酒虫都在哭,这地方穷的连酒水都没有,偶尔能找到的也是下三流的黄汤,酒浑浊不说,压根就没啥酒味。

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这件事却是先瞒着其他人,找来一些葡萄君长宁自己下手去做,这里的葡萄水分不多,个子也不大,虽然是紫色的,但其实更像是马□一些。君长宁记得酿酒的话需要是那种熟透了的葡萄,倒是洗葡萄的时候有些麻烦,要洗干净又不能洗得过分干净,因为葡萄酒的酿造依靠的葡萄皮上头的野生酵母,幸好有齐家在,别看这位粗粗笨笨的样子,做家事也是一等一的好。

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君长宁都在心中大叫一声居家旅行必备良品,自家齐家就是如此。等洗完葡萄还得晾干了,这一点在秦关实在容易,这地方日晒高,湿度低,半天的功夫葡萄都干了。

至于用来酿酒的葡萄君长宁瞧着都有些看不上眼,秦关有当地的陶瓦匠人,只是他们向来都是奔着实用去,做出来的东西粗笨的很,别说他这个看惯了好东西的,就是齐家也嫌弃这呢。不过这时候是在没啥好挑剔的,君长宁只好先用了那些罐头。捏葡萄这事情又是齐家的伙计,他力气倒是有,但齐家不乐意让小少爷干粗活。

因为是第一次酿造,君长宁也不知道该放不该放糖,最后还是按照每个罐子不同,分不同比例放了一些进去,等第一次酿造的效果出来再看如何。等加封之后,酒坛子放在阴凉的地方保存,放上20天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别看简单,在发酵的时候也得注意,刚开始的时候盖子不能封的太严实,不然酵母不能繁殖,等后来还得把盖子打开,不然发酵产生的气会撑坏了容器,这时候盖上几层稀布就可以了。

君长宁第一次酿酒果然是大部分失败了,就是成功的味道也不怎么好,显然是其中有些把握不住,但有了第一次失败的经验,第二次的时候就顺利了许多,这时候张大虎倒是成了最关心的哪一个,上次成功的那些酒水都进了这位的肚子,虽然还嫌弃酒味不够浓郁,但比起秦关当地的酒水来,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等第二次葡萄酒酿出来的时候,就是君长宁自己也吓了一跳,这葡萄酒还没有提纯呢,里头的酒香就十分的诱人,再一想自己使用的水是水源头的净水,而葡萄也是天然有机无污染的,可不得比后世的好一些才是。捞出果皮之后,酒液带着天然的光泽,又有一股葡萄酒的甜香,不加糖的那些酒偏酸一些,加了之后的酸甜适中,如果再保存几个月,估计就能成为自然陈酿,变得更加的透明、芳香、醇厚、稳定。

君长宁这时候又想到,葡萄酒运输也是个大问题,运输之中的颠簸很可能会影响味道。只是那头张大虎已经兴奋的不行,举着坛子就海饮起来,就是赵明德也兴奋的喝了不少,脸颊红彤彤的说道:“大人果然是读书人,办法就是多,连酿酒也手到擒来,这酒比我喝过的都好。”

君长宁见此哭笑不得,暗道运输的事情之后在解决,毕竟在古代欧洲的时候,人家还不是运来运去的,难道燕朝老百姓的智慧就不如人家了。事实证明君长宁的这番想法也是有道理的,等葡萄酒出来之后,第一个想出办法解决的不是别人,就是他君家的管家。

确定酿酒的办法之后,君长宁就大刀阔斧,号召秦关的老百姓开始摘葡萄洗葡萄捏葡萄,最后酿酒的工作却是君长宁自己盯着,倒不是他怕酿酒的工艺泄露出去,而是这事情是技术活,以前弄错了就是毁了一坛酒,现在可是一大桶。没错,他就是让工匠将大木桶做了出来,开始进行这一轮的酿酒了。

秦关老百姓刚刚种了地,反正闲着没事干呢,听说新来的大人愿意让他们去干活,每天都能白吃两顿饭,那叫一个积极,君长宁心安理得的使用着廉价劳动力,安慰自己说反正赚了钱到底还是为了这些百姓的。

没有人知道,葡萄酒之乡秦关刚刚起步的时候,百姓们都还为了白吃饭而沾沾自喜,觉得新来的大人果然是个好人。至于漫山遍野上几辈人种下的葡萄藤,反正以往的时候放着也没有人吃,大人乐意收去,每家给一些添补就觉得非常不错了。他们虽然也多多少少知道大人准备酿酒,但在这些老百姓的心中,酿酒可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他们还指望着失败了之后,大人可千万别迁怒呢。

等大批量的大木桶酿出来,漫山遍野的葡萄也消失了,剩下一些君长宁让人做成了葡萄干,这些倒是简单,秦关的老百姓以前也会做,但同样的,葡萄干也是甜得很,几乎没人能当做正常的干果吃。不过煮菜放几个下去倒是不错。

君长宁静下心来等着这些红酒的结果,一边想着红酒要是酿成了,怎么样卖出去还是个技术活,谁知道还没等到红酒的酿成,倒是先等来了销路。这一天君长宁照旧是先去储藏室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瞧见齐家两只眼睛红彤彤的,瞧见他过来连声叫道:“少爷你可来了,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58、君家的新生意

说起宁邑君家,估计十里八乡都能知道一些,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宁邑首富的称号,毕竟这里离京城就那么些路,这边的大商人还真的不少。老百姓乐意讲道君家,第一个就是这君家虽然是富商,但为富却十分仁爱,要是遇到灾荒的时候,对手底下的佃户工人十分优待,时常还有施粥放米的时候。

当然,老百姓乐意讲道的第二件事,就是君家的九个姑娘,要说九个姑娘在大户人间并不算多,没办法,妻妻妾妾什么的老多了。但在宁邑可算是头一户的,这九个姑娘又都是如花似玉,知书达理,嫁出门之后的口碑都还不错,弄得人人都想娶一个君家的姑娘回来,别的不说,嫁妆就够养活一家人了。

而老百姓最乐意讲道的第三件事,自然就是君家的十郎玉公子,现在的新科状元爷,这位未中科举之前,就凭着一张脸皮外加风度风姿风格什么的成为了宁邑的一道风景线,而中了状元之后,更是成为了宁邑人民的骄傲。

种种原因之下,君家也算是颇负盛名,但事实上君家的底子实在是浅,祖宗就不说了,就是君老太太那一辈,能发扬光大还是靠着君老太太的嫁妆。总共富贵起来也就是这几十年,家里头的佣人大部分都是后来买的,要说家生子的话实在是没几个,有的话根基也还很浅。

而现在,站在君长宁面前这位却是在君家也有十足地位的家生子,这位赵管家的奶奶是君老太太的陪嫁,当初也是当着预备通房过来的,不过君老太爷没有把人收下,后来就嫁给了当时的大管家,祖孙三代都是君家得力的人,而赵管家的父亲更是从小陪着君老爷一起长大,就是张氏看见了也要给几分脸面。

君长宁跟这位赵管家也十分熟悉,说起来当初君老爷带着他熟悉家里头产业的时候,还就是这位管家带着走的,一个是预备役的大管家,一个是未来君家的掌门人,两人的关系想要疏离也不可能。所以君长宁看见风尘仆仆满面沧桑的赵管家,心里头倒并不是很惊讶。在他来到秦关之后便知道,君家早晚都是要派人过来看看的,不然他们能安心下来。

“少爷!”从宁邑过来也是千里迢迢,赵管家没少吃苦,这会儿见到自家小少爷却不觉得苦了,当初在家的时候,小少爷那身白嫩的肌肤就是大姑娘都是比不上的,宁邑城里头不少姑娘小姐打听过,而现在,少爷却晒得跟黑炭头似的。陷入慈母心态的赵管家显然忽略了,跟旁边的齐家比起来,君长宁还是白嫩那一卦的。

可惜这时候君长宁也没心思吐槽,看见赵管家的出现只觉得眼睛一酸,上天对他何其优待,虽然上辈子缺少父母的关爱,这辈子却多了一双将他放在首位的父母,赵管家负责着家里头多少生意,如今将他派过来,对家里头的影响可算是不少:“赵管家,一路可安好。”

“都好都好,家里头也都好,只是老爷夫人担心着少爷,所以才让小人过来瞧一眼,不然的话他们可放心不下。”赵管家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少爷,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小少爷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又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似乎又长大了许多,其实赵管家也就比君长宁大了十岁。

君长宁笑了笑,拉着赵管家问了一遍家里头的事情,君老爷张氏怎么可能让他远远在外还为家里头的事情操心,自然早早吩咐过报喜不报忧的,赵管家一番话无非是家里头如何如何安稳,哪个姐姐似乎又怀孕生子之类的话。最后才想到拿出家书来:“看我晕乎了,都忘记老爷夫人让我捎来的信。”

君长宁拿过来一看,信封上头还有热乎乎的感觉,可见赵管家怕丢失一直贴身藏着,倒是也不急着看,吩咐人先带着赵管家下去休息,这才打开信封来,一看倒是笑了。大概是赵管家太小心,但赶路的时候又是正值夏日,天天在汗水里头泡着,就是牛皮纸的信封也挡不住的,这不是有一块地方糊成了一片。

君长宁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信上无非是嘘寒问暖的话,只是那片糊掉的地方讲到了顾家的事情,张氏在开头的时候夸了顾玉荷一番,中间一块却糊掉了,等再能看的地方就是对顾家的一番愧疚,君长宁看了也只是叹了口气,以为退婚的事情到底是伤到了女孩家的颜面,倒是绝对料不到那个小姑娘如此决绝的要等自己回去。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巧合,让君长宁几年之后才知道那个消息,当下悔之晚矣。而现在他只是将信放下,想着等过几年顾玉荷结婚生子,也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倒是顾父子跟程先生肯定能了解自己的苦衷,不至于跟自己恩断义绝什么的。

君长宁叹了口气,蓦然想到赵管家的到来对秦关来说可是大好事,等再过半个月葡萄酒就能好了,到时候赵管家就能直接倒出去,要知道为了安全,君老爷可是让他带着一个商队来的,一路上贩卖一些商品什么的,当然更多的还是为儿子带来一些他们眼中必须的东西,就是衣服床被什么的都带着好几车。

虽然君家是他本家,让他们来这里做生意未免招人口舌,但秦关这鬼地方,要找一个商户愿意过来的都难,现在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不用白不用。再说了,君长宁可不是准备两袖清风的人物,能变相的给君家带去好处的事情自然也乐意做,只要把事情放到了台面上,让这边的官员都参与进去,到时候谁也不能说出自己的不好来。

君长宁越想越是心动,当下吩咐人将赵明德连带着几个吏目都找来,索性将这件事摊开来讲,几个人对视一眼倒是压根没有异议,毕竟不是君家也得是别的商家,要找别的商家合作还得花费一番心思合作,只要这位君大人不是打算让君家占大头的话,他们还是都能答应下来的。

在这种地方,君长宁自然不会落人话柄,毕竟君家还真不差这一笔钱,这件事不过是你好我也好的互利互惠罢了。等第二天赵管家醒了,两人将这件事一说,赵管家倒是一口答应下来,他原本就可以代替君老爷做一些决定,更别说这是君少爷提出来的,要知道当初知道小少爷来秦关的时候,君老爷都打算搬米搬粮过来了,幸好最后还是被劝住了。

别说这桩生意听起来就是有利可图,就算是赔本的买卖,为了支持自家的小少爷,赵管家也是会答应下来。他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就在当地住了下来,就等着葡萄酒好了尝过再说。只是住下来之后越发觉得自家小少爷辛苦,秦关是在不是能养人的地方。

原本赵管家已经打算做一个赔本买卖,毕竟在他看来,就算是能酿酒,秦关这样的地方能酿出什么好酒来,如果是一般的黄汤,运回去连个路费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想着不过是为自家小少爷做一些事儿罢了,谁知道等葡萄酒放到眼前,就是见识不一般的赵管家也微微一惊。

君长宁不仅仅知道酿酒的办法,就是对提纯也有一番心得,对这些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理所当然的,出来的效果惊讶了一番古代人。虽然因为工具原因做不到最好,但比市面上的一些酒水已经好了许多,这还是当年产出的葡萄酒,如果是放上几十年,不知道能醇香到什么程度。

君长宁私下放了几大桶在州衙内,想着第一批酒放得久了,以后也可以用来待客,那边赵管家比他更有生意头脑,主动提出第一年他就带着一批回去,他们也藏一些酒下来作为陈酿,等以后时间久了,可以卖给更高层的顾客。

因为当初是为了君长宁来的,赵管家身上倒是带着不少的银票,君长宁手中其实也是有钱,但要他自己拿出钱来养秦关老百姓当然不是不可以,可那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要想要改变秦关的现状,就得从根源上解决一切,让秦关的老百姓自己能有能力赚钱才行。

做生意要按照做生意的手段,赵管家还是尽量围着君家的利益着想,这一点君长宁也无话可说,但最后的条件对于秦关来说还是十分有优势,毕竟奸商奸商可不是白叫的,一般的商人都是将利益拉到最高点才行。

酿酒厂作为秦关州衙的公共资产,这笔钱自然也就直接归到了州衙的名下,一下子将州衙的财政从负数变成了正数。君长宁先拿出一笔钱来让下头人去购买粮食和药物,将州衙的粮仓添满了一些,毕竟他来之前这里头都是空空如也,一旦发生灾荒之类的事情,秦关的老百姓都得喝西北风去,还有一万名的士兵呢,有粮食他才能睡得安稳不是。

而另外的一笔钱,君长宁不做他用,全用来修路。秦关老百姓别看活得穷困,但大部分都是北方人种,人高马大,力气也大,这会儿不用忙着农活,自然乐意出来干事,每天拿到钱还能添补一下家里头。更别说他们其实也都知道,修路对老百姓的好处,就是不给钱的话也乐意做。

秦关这么多年来路都没有修成,原因自然很多,第一个就是州衙没钱,连个修路的工具都拿不出来,总不能让老百姓自己拿着自家的锄头上去干活,人家那自家地里干一会儿还心疼着呢。第二个秦关地形复杂,小山窝窝十分多,动不动就能遇到一个坎儿,而第三个就是官员不尽心。

现在两个都解决了,君长宁就将注意力放到了第二个上,他倒是想要弄出一些火药来,但真没那个本事,后来还是集思广益,下头有百姓拿出了办法,用隔壁州的例子说话,小山窝不高,里头的石头还能用来添路,他们只要一边挖一边铺路就可以,只是这样一来耗时很长,还有一个就是需要州衙购买一些专业的工具。

君长宁倒是没料到还能解决石料的问题,等到地方试着开采一看,这边的石头虽然并不是多么华贵的白玉石什么的,用来铺路倒也是可以了。这年代开采矿产并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文件,君长宁作为山中老虎,直接下命令就可以,等路铺好了,百姓的房子也能改善一番,现在都是黄土叠出来的,可并不好用。

上山挖石头的活儿君长宁肯定是干不了的,但作为领导,他时不时就要去探视一番,一方面是怕下面的吏目克扣矿工,第二个也是担心一些安全问题,要是因为修路而闹出了人命可不是好事,看着一个个小山窝变成了石块堆,君长宁倒是觉得自己客串了一把愚公,这跟移山也没啥差别了。

秦关路途遥远,这边的大动静却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就是隔壁几个州也并不知晓,毕竟这地方穷山沟沟的,就是串亲戚也不乐意来这边,据说出嫁的女儿从来都不回娘家,怕夫家看不起。

但秦关另外一样出产,却渐渐在燕朝带来了极大的影响。燕朝内陆虽然一直都有葡萄酒,但品质实在是一般,有些还是从波斯等国家传来了的,可说是舶来品,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而现在,君家商铺居然开始出售葡萄酒,还是大批量的,上面别的没有,却有一个秦字,再一问却才知道,这葡萄酒居然是秦关那个破地方产的。

一开始的时候,谁指望秦关出来的葡萄酒能好喝,但君家会做生意,先不说价格,把城里头最爱酒的几个人请来品了一回,等这几人重口称赞,葡萄酒的口碑自然就打出去了,再有一个价格总是比舶来的那些便宜,品质据说还要更好一些,自然乐意买来尝尝看。

葡萄酒以别样的方式闯进人们的视线,君家会做人,熟识的人家都能受到一些,也变相的推广了葡萄酒。只是张氏看了看君长宁的信心中好笑,明明连程越无顾庭兴都惦记着,偏偏压根没有提到顾玉荷,这孩子就是脸皮子薄,少不得要她这个做母亲的厚着脸皮,给顾家的内眷送一些过去。那边顾家收到了好几坛子的葡萄酒,顾庭兴兴致勃勃的拉着程越无喝酒,程越无见不得他得瑟的样子,冷哼一声说道:“臭小子也给我送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顾庭兴哈哈一笑,也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淡淡说道:“这可不同,这可是丈人酒,我可算是没看错了君长宁,这小子白白让我们担心了一场,这才是大半年的功夫,就弄出这么好的葡萄酒来,可见秦关这次可算是有救了。”

程越无哼哼两声,到底是没有唱反调,君长宁是他的弟子,他对那边的担心可谓是只有更多没有更少的。而顾家的内眷自然也接到了那边的消息,顾氏向来稳重不爱喝酒,这会儿也忍不住小酌了几口,满口说香,看了一眼旁边满脸羞红的女儿,到底是叹了口气认了命,只盼着君长宁真有本事,早早的从那边回来。

59、疑是故人来

君长宁看着赵明德送过来的账本,心里头又是一番叹息,好不容易赚到了一笔钱,一转手就又花出去了,幸好现在州衙的粮仓里头至少有了六七分满,虽然大部分也都是耐饱的储粮,但到底是有些底气了不是。

没了葡萄酒,秦关州衙的荷包再想要丰满起来的话,就得靠着税收,也幸好这地方穷的可以,每年朝廷都是直接免税的,不然的话他可又得急得发愁了。要等外面的路修好怎么样也得两三年,毕竟秦关的老百姓虽然是给吃的就给干活,但那也得是农闲的时候不是,现在已经入了秋,等到了冬天,秦关肯定是冷的人不能动的。

君长宁毕竟不是苛刻的官大人,自然不会让老百姓冒着生命危险去修路,倒是不知道他一番的行为,让亲民的态度深入人心,一个个讲到新来的君大人,那都是满口称赞,老百姓其实是最现实也是最实在的那群人,谁能给他们好处,他们就喜欢谁,别的东西其实那都是虚的。

因为这一年的粮种都是后来抢种下去的,到了深秋十分才能收割,幸好这一年秦关的冬天来得晚,虽然天气渐渐变凉,但毕竟雨水少也没有直接下雪,倒是给了百姓收割的时间,有了这一份的收获,这一年不说税收什么的,至少不用空着肚子过年,也让君长宁肩上的压力少了许多。

百姓忙忙碌碌的开始收割地里的庄稼,修路的事情也就先搁置下来,君长宁跟着赵明德去走了一圈,收获了一连串的大人好人青天大老爷,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在秦关不再分吹日晒的缘故,君长宁的皮肤再一次慢慢的白了回来,在一群秦关人民中间显得十分的显眼,他自己私下里有些懊恼,但外表是爹娘给的,他也毫无办法,只能尽可能多晒太阳。

其实君长宁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不同于秦关老百姓的模样,在老百姓的眼中心中才能更加被神化起来。一个京城来的读书人,据说还是个状元郎,一来就给大伙儿带来极大的好处,那不是青天大老爷是什么,瞧瞧人家跟那些贪官长得都不一样,就是天上的神仙也就是这个模样了。

当然,君长宁要是知道百姓心中的话,估计也不会多么愉快,享受容貌带来的好处自然是挺好的,但将他的所有功劳都放到了样貌上,那就十分坑爹了,幸好也没有人那么没眼色在他面前说道,就是偶尔几个小萝卜头大声喊着娶媳妇什么的,直接被君长宁无视了。

这一天一大早起来,君长宁照旧是先带着齐家走访秦关,秦关州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不过秦关城确实不大,秦关大部分的地方还都是乡下地里。君长宁每天要做的不过是上城墙走一番,鼓励一下守城的将士,因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张大虎带来的,他有些怕这群人不习惯秦关的气候。

事实上,这些兵倒是比君长宁更能习惯,大概都是吃过苦头的人,又有张大虎这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在,虽然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但一直以来都能自己处理,一看就知道比原先那些士兵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君长宁喜欢站在城墙上往下看,靠近草原的地方城乡不过是一百米的宽度,两边的山峰都不算高,但地势险峻,并不好使用现在常规的攻城工具,张大虎接手之后又做了一些调整,现在看起来固若金汤。往这边看出去就是的草原已经变得有些枯黄,下头有不少尖锐的碎石头,并不适合骑兵攻城。

而秦关另一头的城墙却是朝向燕朝青禾州,青禾州与秦关不过是一两日的距离,但物产却丰富许多,比起秦关来也理所当然的富裕许多,事实上青禾州不管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是要地,朝廷一贯都重视异常,比起秦关这种三不管的烂地方,青禾州政治军事还是农业的力量都不是同一等级的。

而现在,君长宁却看见从青禾州的方向走来一队骑兵,大概是怕伤到马蹄,骑兵的速度并不快,但还是扬起一片尘土,远远的就能发现。君长宁正跟张大虎唠嗑,这会儿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毕竟他们到这里都大半年了,也没瞧见青禾州那边有何反应,正应了以往的话,青禾州从来不把近在咫尺的秦关放在眼中。

正午时分,秦关的城门自然是打开着的,那队骑兵由远及近,渐渐就能看清身上的铠甲以及随身的标志,一个大大的北字让张大虎皱起了眉头,转身说道:“看起来倒像是镇北军,但他们怎么会往这边来?”

一队骑兵不过是十几人左右,身上也并没有战争过的痕迹,按道理这些镇北军从来都是守在青禾州那边的边疆,现在如何往秦关来了。君长宁却蓦然想到,他青梅竹马的朋友燕弘可不就是镇北军的大将军,手中还握着镇北军的虎符,当初他出京太过仓促,只来记得给他带了个消息过去。

既然遇到了镇北军的骑兵,两人自然没道理不下去相见,索性走下了城楼,那队骑兵拉停了马屁,纷纷下马,看见两人虽然穿着常服,但周围士兵一副恭敬的样子,便拱手问道:“在下镇北军都事王楠,求见秦关知州大人。”

君长宁眼光从王楠身上扫过,见他双目坦荡毫无掩饰,便笑着说道:“我便是如今的秦关知州君长宁,不知道王都事来此有何事?”

王楠也不觉得惊讶,之前他就料到两人身份不简单,以往在军中倒是听过这位君大人的传言,看来传言倒是也有一两分可信,别的先不论,这位大人的外貌确实十分出色:“下官有事商议,还请挪到内堂。”

君长宁也不反对,直接跟张大虎带着人回去州衙,等进了州衙,王楠才说出自己一行人的来意,原来正是因为去年的时候,秦关遭受到了游牧民族的袭击,并且守城将士还是毫无还击之力,后来镇北军赶来的时候,那些人却已经退去,他们私下怀疑有人跟游牧民族里应外合。

秦关虽然算不上什么军事要地,但毕竟也是边疆,虽然都知道秦关这地方并不适合骑兵快行,对游牧民族的作用不大,但要是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被人占据了,也会给近在咫尺的青禾州带来大麻烦,镇北军到时候可是阴沟里翻船,谨防被人从后头捅刀。

但要是派出大量的人马来守住秦关又不现实,毕竟镇北军兵力有限,青禾州那边游牧民族年年来犯,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秦关派出大量人马。而这个时候皇帝直接派了一万士兵过来,在秦关自然是够用了,现在王楠一行人过来,不过是要提醒这边的守兵,如果遇到状况的话,镇北军那边也能及时知道消息。

说得难听了,其实也就是镇北军那边放心不下这边的守兵,所以才派人过来看着罢了,张大虎也知道他们的意思,当下脸色有些难看,倒是君长宁修养好,只是笑着说道:“确实,不过还请王大人放心,张指挥对此已经做了防范,如果那些人不来也就罢了,来的话,定是让他们有来无回。”

王楠自然不可能放心的下,只是他来此的目的并不在于此,倒是不会在这里跟君长宁闹翻了,当下应声下来,只说要暂时停驻在此。君长宁自然是答应下来,私下给了张大虎一个眼神,让他别跟这些镇北军为难了,这边少少的一万人,可是比不得对方。

等君长宁几人将他们安置妥当,王楠走进屋子四下一看,确定都是自己人把持着,才转身对一个小兵打扮的男人拱手说道:“将军,这位君知州看起来倒是好解决,但张大虎守卫十分谨慎,要避开他出城的话,恐怕并不容易。”

被称作将军的男人抬起头来,如果君长宁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惊讶一番,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现在镇北军的大将军燕弘,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男人刚刚一直低着头,君长宁注意力都在王楠身上自然没有发现,这会儿他却只是笑着说道:“我们何必要避开他们?”

王楠微微皱眉,他可不知道燕弘跟君长宁的交情,只是说道:“不管是君长宁还是张大虎,我们都不熟悉,万一他们口风不紧张泄露出去,将军就危险了。”

燕弘却摆了摆手,张大虎是什么人他确实不清楚,但君长宁他还能不知道,既然不能躲开他们出城,那就来明的。

那边君长宁跟张大虎深谈了一番,还是摸不准镇北军的意图,毕竟这番的说辞看着挺可信,但确实如同鸡肋一般,不像是一贯镇北军的作风。等张大虎离开,君长宁又是皱起了眉头,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诡异,如果不是王楠有镇北军的令牌,他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冒牌货。

蓦地,门口有声响传来,君长宁脸色微微一变,转身拿了短刀贴在门后,想到齐家今天应该是去了军队,心中更有几分忐忑。门打开之后,果然有人影偷偷摸摸的闯进来,君长宁短刃一转就直接贴在了那人颈上,冷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燕弘微微一愣,随即暗笑起来,如果不是知道里头只有君长宁一个,他哪有可能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但注意到君长宁声音中的冷然,他也没打算两人多年不见,一见面就是先打上一场,便笑着说道:“十郎,是我!”

君长宁微微一怔,仔细一看那人,可不就是多年未见的燕弘,燕弘当年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大人,如今气势冷厉许多,但样貌却未大变,君长宁一眼便认了出来,随即问道:“燕大哥,怎么是你,你是跟着镇北军一起来的?”

燕弘哭笑不得的将他的匕首拿开,转身看见那人却微微一闪神,刚才见面的时候他为了不泄露身份并没有抬头看,这会儿才看清君长宁的模样,虽然那时候就知道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俊美无双,但这会儿相见还是有几分惊艳。燕弘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仗着身高照旧是揉了揉君长宁的头发,见他炸毛的样子倒是找到了当初的亲密。

多年不见,一见面就逗弄自己,君长宁顿时有些怨念,冷冷一哼说道:“当了镇北大将军就不认得人了,要是我刚才不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而是直接动手怎么办?”

燕弘见他有几分怒气,自然不会说自己压根不惧,只是笑着说道:“忘记谁也不敢忘记我们十郎,我这不是相信你肯定能认出我来。”

君长宁哼哼两声,也知道他现在过来绝对不是为了认亲,有些闷闷的问道:“你找我不会是为了叙旧吧,我对不念旧情的人可没话说。”

这么多年不见,还是照旧那么别扭。两人到底是从小的交情,燕弘哪里不知道这孩子在生气什么,倒是将正经事放到了一边,柔声慢语的哄着一些,等君长宁终于露出笑容才松了口气,擦了一把汗说道:“十郎,你要是还生大哥的气,我可要一死以谢天下了。”

君长宁觉得作弄的差不多了,这才“大方”的表示了原谅,哼了一声说道:“说吧,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别以为说了好话就能含糊过去。”

燕弘挑了挑眉,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也不需要那些虚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多年不见,再见面的时候便觉得这人还是他当初放在心上的小孩,看着君长宁虽然面带不耐,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关心,燕弘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意。

有时候人跟人的缘分就是如此,有些人相交十多年,只要一天就形同陌路,而有些人即使多年不见,再见面的时候还是至交好友。多年的时间,并没有削弱君长宁跟燕弘的感情,反倒是让那份情感如同秦关的红酒一般,越发醇香久远起来。

60、机密

听完燕弘的一番打算,君长宁却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不赞同起来。虽然他也知道国家大事,边疆守军本来就代表者危险,但这次的事情却大有不同。

原来上次秦关的事情给镇北军提了个醒,要知道秦关附近的草原并不适合跑马,一般并没有游牧民族往这边来,而这次他们不但来了,还闯进城里来劫掠,怎么看都是不对劲的事情。

如果缺少食物的话,那些跑马也不该对秦关下手,他们虽然能带走一定的食物,但绝对不够他们过冬的,但偏偏去年的冬天,除了秦关之外的地方却并没有越到疯狂的袭击,有些以往都要备战的地方居然都是静悄悄的,边疆和平自然是好,但这次怎么看都让人心中不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作为镇北军的将军,燕弘心中也是担心,尤其是这一年的和平已经让部分的军官掉以轻心,对防守有些懈怠起来。镇北军毕竟也不是铁桶一块,燕弘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下,却控制不住那些郡王塞进来的人,再说皇帝对他也并不是很放心。

没有确实的证据,光凭着自己的猜测是说服不了军队里那些人,燕弘思考之后便决定冒险一次。冒险出关打探草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从青禾州出发的话太过于明显,不但瞒不住里面的人,也瞒不住外头的人,到时候恐怕他还没有找到原因,就被人直接给弄死了。

而秦关却是最好的出口,这边人迹罕至,外头也没有驻守的草原民族,他们可以出城之后偷偷假冒商队。更有燕弘早就接到消息,知道这边的知州是自己当初的好友君长宁,自己来的话肯定能得到他的支持,到时候更有利于隐瞒这次的行动,没有后顾之忧。

燕弘将一切考虑的好,君长宁想着却觉得太过于冒险,毕竟离开大部队进入草原查探是有必要,但不需要燕弘自己去冒险,如果顺利的话倒也是罢了,如果不顺利那还了得。君长宁皱了皱眉头,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又说道:“如果你在外遇到危险的话,对镇北军毫无益处,说句不好听的,你若是死了,镇北军不就落到那些人的手中,难道还指望他们做出什么好事来。”

因为那些郡王的作为,君长宁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好感,如果不是那些人的小动作,他也不至于被发配到了秦关。燕弘听见他慢慢的关心却是心中发暖,这些年下来,身边固然有亲信亲兵,但那种被人心里记挂着的感觉却是不同的,君长宁对自己从来没有什么欲求,这份纯粹的感情却是燕弘所珍惜的。

燕弘自然也知道君长宁的担心,但这次的行动还真的非他不可,他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少,但论起对胡人的熟悉,大概没有人比得上自己。当初他初到北疆的时候,在外头可是结结实实走了一遍,只是为了不让君长宁担心,这样的消息他自然是隐瞒下来,故而这时候只是说道:“我对胡人更加熟悉,亲自去的话掌控力更好一些。”

君长宁还要再说什么,但一看燕弘的表情就知道,这次的事情他绝对是非去不可,其中大概还有什么缘由不能告诉自己,只好叹了口气,从书房中找出一张地图来,这时候的地图可不比以后那么详细,看着需要一定的实力,君长宁不习惯这样的地图,来这里之后依靠着一些文著自己修改过,这会儿倒是让燕弘眼前一亮。

“没想到我家十郎还有这般的手艺。”燕弘微微一笑,君长宁却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希望这东西对你有帮助,如果我跟你一起去的话,记住当地的地形,倒是可以绘制更好一些的地图。”

燕弘听见这话却有些心动,一抬头却迎上了君长宁的眼神,回头却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脸颊,笑着说道:“不管你说什么,这次却不能跟着我一起冒险,十郎,你现在也是一州知州,可不能做冒险的事情。”

君长宁见他不上当撇了撇嘴,其实也知道这家伙向来都是谨慎的人,绝对不会答应自己一起行动,最后无法治好把地图给了他,答应了送他出城,只是心中到底担心。燕弘见他这般又是窝心又是无奈,只好保证自己平安归来。

燕弘带来的骑兵换上了百姓的衣裳,他带着出去的只有四人,君长宁亲自送了他们出行,有他在自然很容易撇开张大虎,倒确实是悄无声息。只是远远望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草原中,君长宁怎么样都是心神不宁,只好安慰自己,按照燕弘的打算,一个月之内,大雪天之前就该能回来。

赵明德最近发现,虽然秦关的状况一天天好起来,但自家小大人的笑脸却一天天少了,随着冬日的来临,就是他也能发现君长宁的不安,赵明德刚开始只以为是君长宁不适应秦关的冬天,毕竟比起京城那边,秦关的冷可以说是寒冷彻骨,风吹上来跟冷刀子似的,君长宁又是细皮嫩肉的长相,也不怪乎赵明德担心。

但几天的功夫下来,赵明德却发现君长宁其实并不怕冷,事实上比其他看似瘦弱的外表,这位常年习武的大人身体比一般的士兵还要更好一些。尤其是君家千里迢迢送过来的东西什么样的都有,秦关谁都能担心不好过冬,就君长宁完全不用担心,再有一个齐家也不会让他家小少爷冻着。

不是秦关的大冷天,难道是秦关百姓的生计。赵明德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回头却觉得不应该。虽然比起外头那些富裕的地方,秦关这一个年还是难过,但比起之前那几年来,那就是大丰收年也不过如此了。君长宁是个实在人,朝廷说了免税,这边老百姓确实也是一点儿税收都没有征收。

赵明德心中嘀咕,君长宁其实也知道自己有些安稳不下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燕弘却音信全无,要是现代还能打一个电话联络什么的,在秦关就是飞鸽传书也是没有的,这地方穷得很,鸽子不适应不说,飞过的时候谁知道会被谁直接打下来吃了。

君长宁心如火燎的等了大半个月,正想着是不是要亲自出去支援的时候,他等待的人终于回来了。这时候两人还真是单纯的至交好友,君长宁这时候的担心也是非常纯粹的,在看见那人一身狼狈,带着的四个人只剩下两个的时候,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从他们身上的伤痕就能看得出来,这几人肯定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燕弘瞧见他冷下来的表情却露出一个笑容,终于放心晕了过去。君长宁忍着愤恨将几人带了回去,因为他们回来的时候闹出了大动静,想要瞒住也瞒不住,幸好在秦关,君长宁虽然不是一言堂,但大部分人都不会跟他过不去,好不容易先把张大虎和赵明德安抚了过去。

等燕弘再一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之后,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做好了处理,浑身上下也是清清爽爽的,显然是有人给他打理过了。燕弘瞧了瞧空荡荡的屋子,暗道还以为醒过来能见到眼睛红彤彤的君十郎,没料到自己却孤零零的待在屋子里头,他不得不承认,在生死关头还能被他惦记的人,如今也只有君十郎一个了。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门吱呀一声打开,君长宁脸色还是铁青,走过来动作粗鲁的给他喂了药,这才冷声问道:“装什么柔弱,既然要逞强就要承担后果,如果不是我不放心让人一直看着这边的草原,你就是冻死在外面也没有人发现。”

燕弘知道他是在气愤自己不用求救的信号,咳嗽了一声,在得到君长宁的冷眼之后,有些无辜的说道:“事情紧急,我不敢用信号怕打草惊蛇。”

君长宁心中咯噔一声,他自然明白燕弘这般的回来,肯定是遇上了麻烦,如今不用信号可见事情还十分严重。

燕弘勉强撑起身体,君长宁到底是不忍心,虽然气他不爱惜自己,却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感叹如今的世道罢了。当初的燕弘虽然带着一些煞气,但大部分都是因为家庭缘故,而现在,他身上的气势明显缺失经过了千军万马,用血肉拼搏出来的,君长宁知道自己并没有生气的资格,只叹了口说道:“躺着吧,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做。作为边疆知州,难道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燕弘却摇了摇头,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必须赶回青禾州,这些胡人居然趁着燕朝内乱,已经统一了草原各个部落,怪不得年前的时候他们会攻击秦关,大概是有不服从的部落被逼到了尽头,才把注意打在了秦关头上,真要等他们一统草原,那燕朝就要面临一个大敌。”

听见这话君长宁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自然知道里头的轻重。燕朝兵力虽然不弱,但看他这么多年下来,只守不攻就知道中央皇权的态度,而这些年来,胡人却被他们养得胃口大了,如果他们真的平定了草原,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燕朝。

这件事刻不容缓,燕弘却满身伤口,君长宁怎么可能让他这样去青禾州,这一走的话,这家伙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你手书一封,我作为秦关知州,想必镇北军也会给几分面子,先把这消息带过去再说。我会让人随后送你过去。”

燕弘还要再说,君长宁已经冷声说道:“以你现在的身体,恐怕还不如我赶路来得快。这边有张大虎镇守我很放心,难道你觉得我能力不行。”

燕弘自然知道君长宁的能力,要说别的事情他恐怕真的要担心,但论起说服别人,这位绝对比自己还要更强一些。

燕弘撑起身体写了信,君长宁果然只是吩咐了一番,带着齐家就往青禾州的方向赶去,虽然不知道胡人的动作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听燕弘的话,他们为了避免泄露消息,对一般的民众强加管制,不听话的就直接送上西天,就是燕朝过去的商队也无一幸免,可见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在冬日时节赶路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在秦关这种酷冷的地方,虽然裹着厚厚的斗篷,不到一个时辰,君长宁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冻结成了一块。旁边的齐家也是如此,但两人都没有缓下来的打算,这件事早一分告知镇北军,那边就能早作打算。

一路快马加鞭,也得一天一夜才到了青禾州城下,却见城门紧闭,望过去却是静悄悄的一片,君长宁无法只能放声大喊:“在下秦关知州君长宁,有事求见镇北侯阁下,还请打开城门。”

话音刚落,里头却走出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远远看过去只觉得神色莫变,君长宁心中不安感觉更甚,好一会儿城门才慢慢打开,有士兵出来检查他的身份,幸好来之前君长宁就考虑到这一点,将知州的令牌带上了,确认无误之后,那士兵才拱手说道:“君大人请进。”

君长宁微微皱眉,顺着城门走了进去,却见城里头守城的士兵一个个脸色肃然,虽然常听说镇北军军纪严明,但那神情却不该是常规守城该有的,难道是胡人已经来犯。君长宁心中略过好几个主意,却有一人从城楼上走下,近看却是个四十左右的将士,看见他拱手说道:“在下秦怀明,不知君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秦怀明是镇北军大将军,官职只比燕弘第一阶罢了,比君长宁这个知州还要更重一些,君长宁抬头看去,却见秦怀明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心中又是一片疑惑,只是说道:“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带去去见镇北侯再言明此事。”

秦怀明脸色微微一冷,冷眼看向君长宁,见他眼神坦荡又有些拿不准,最后瞧了一眼旁边的齐家,淡淡说道:“如果大人坚持如此,那就先让人搜身,身边这人也不能带着,才能去见镇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