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或者说前天,雨下了一夜,昨天早上才停。天气已经格外冷,她把脖子往里缩了缩,往南边的商业区走。那里还有明亮的灯光,虽然所有店铺都已经关门,只剩几家24小时营业的餐馆里面仍然有人在高声说笑。大街上偶尔有几个行人,更多的是飞扬的垃圾。

走到千叶大厦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大幅广告是白水晶。

施华洛世奇。

她突然想起了叶展颜。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叶展颜,甚至更甚于百丽把陈墨涵的照片放在钱包里面。

那个被她潜意识隐藏起来,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却又留出一段小尾巴供自己小心翼翼地把玩的,盛淮南的前女友。

至于为什么要避开,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出于怜悯自己,也许是出于心机。

她已经记不清动机。

她那些阴暗动机慢慢地和它纯洁的伪装合为一体,每天都有一层薄膜扣在身体上面,时间越长,撕下来的时候越疼。

两年在同一个班,她和叶展颜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情。见面的时候也许会打个招呼,但也只是在避闪不及的时候,会以一个礼貌的笑容。更多情况下她会偏过头去看墙上的物理学家画像或者地理科普知识以此来避免那个招呼——怒发冲冠的爱因斯坦和冷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好几斤苹果的牛顿——她和叶展颜没有什么过节,这种回避和冷淡不仅仅针对她一个人。她自认为和大多数人都一直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这句话说出来已经有些土气了。高二的夏天班级里面正流行张爱玲的书,要形容这种感觉,最好说“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她没有看过张爱玲的书,所以听到“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八个字的时候微微地震了一下。不过更让她奇怪的是为什么她们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会静下来叹气,好像这八个字是什么遥不可及的镜花水月一样。

她的生活,至少表面上,岁月静好。

她从来都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生活的,活得怎么样。但是不能不承认每每看到叶展颜那样青春而真诚的笑,都会让她有些羡慕。有时候她也会想,很多年之后会不会后悔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穿上漂亮衣服梳着流行的发式站在阳光下那样开心地笑?

不是不羡慕。另一种、更富有色彩的青春。

她经常对着主楼梯前的穿衣镜照自己的样子,并不是整理仪表。镜子里面的女生微微苍白,面容清秀眼神淡定。也许是自恋,也许是自怜,也许这两重感情根本没有区别。她喜欢抱紧怀里面的卷子低下头穿过长长的走廊,每当这时候就会没来由地为自己感到骄傲。多年来,也只有这种没来由的骄傲像影子一样牵绊着自己,好像这样就不寂寞了,或者她的骄傲就来源于这份矜持的寂寞——她也不知道。

3月24日,上午第二堂课的课间。还没有走到班级门口她就听见里面的欢呼与掌声。叶展颜正站在讲台前面,被一群人簇拥着,小麦色的皮肤微微泛红,漂亮的面孔上面既保有平时的张扬和自信,又带了一点点羞涩,很特别的味道。

她绕到班级后门,走回到第三排自己的位置上,扫视一下沸腾的的教室,知道没有机会抢占讲台发卷子了。坐下的时候看到同桌许七巧正在偷笑,还不时用眼角瞄她,脸上的表情明摆着写了一行字:“问我吧,我知道很多内情。”

她把卷子摆好,微微笑了一下。“怎么了?”

“了”字还没有收尾,许七巧就急急地说,“三班的盛淮南跟她表白了。”

她愣了不到一秒钟,继续僵硬地微笑,摆正桌子上面的笔袋没有说什么。许七巧看了她好几眼,她才发现自己的表现有些让人恼火,这么劲爆的新闻居然只给出这种反应,难怪许七巧有些不高兴,那个拿八卦事业当作生活重心的女生已经开始撇嘴了。很早她就知道许七巧不愿意调到她身边来坐,很简单,因为她的漠不关心,而班主任这样做却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她识时务地追问,“用短信表白的?”

“你听说了?你怎么知道的?”

余光所及的范围内大家正在传递叶展颜的手机,而叶展颜正手忙脚乱地往回抢,焦急而幸福的目光尽收眼底。她耸耸肩,笑得脸部有些僵硬,说,看这形势就知道。

“是啊,你猜猜盛淮南怎么说的?”

手机被传到了她们附近,前排的女生转头把手机丢在了她的桌子上,她一愣,叶展颜已经扑过来,许七巧眼疾手快把手机夺走了,而叶展颜则和她从侧面撞了个结结实实。

好像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地回忆起颧骨的肿痛。

大家一边问没事吧没事吧,一边还在哈哈大笑。她没顾得上揉脸,赶忙对满脸通红的叶展颜说,你还好吧?

叶展颜摇摇头,站直了大喊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赶紧把老娘的手机拿来!许七巧的哑嗓子几乎同时响起来,叶展颜叶展颜盛淮南来电话了!

教室再一次沸腾了,叶展颜一把抢过手机夺门而逃,后面几个男生大声地喊,叶展颜你可千万别跟盛淮南说“他们欺负老娘”啊!

盛淮南。她记得这个名字,当时这个人抱着皮球站在台阶上,夕阳从他的背后照射过来在她的眼底铺满了温暖的色泽,他笑得眼睛弯弯,对她说我叫盛淮南。

高一,她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空错位的违和感。

洛枳趴在桌子上,把耳机塞到耳朵里面闭上眼睛,苏格兰风笛的声音盖过了外面的喧嚣。

那张专辑的名字叫做《爱尔兰画眉》,天知道为什么。

上课大约五分钟之后叶展颜敲敲门走进教室,很多人在下面偷笑,英语老师瞪了叶展颜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英语老师总是尖声尖气煞有介事地说话,那堂课她的声音却格外软弱,似乎没有意识到教室下面暗涌的说笑声。许七巧一直在和后桌的女生传纸条,洛枳却很急躁地想要把那张专辑听完。

一堂课过后再次下课,大家的热情仍旧高涨,纷纷围着叶展颜问东问西。洛枳低下头悄悄走上讲台开始写字。

本来直接说就好了,但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声嘶力竭地喊“大家安静”,更不想要破坏了气氛。煞风景是个大罪过,她不希望扫了大家的兴。她把数学老师对月考卷子的处理要求悉数写在黑板角落,写完了之后一转身,发现一个男孩子正站在教室前门门口,那一刻只有她的位置可以看到他。

“请问你找人吗?”她问。

“哦,麻烦你了,我找叶展颜。”男孩子有好看温和的笑容和比笑容还让人沉醉的声音。她点点头,对着教室中间的热点喊,叶展颜!

本来她说话声音就不大,此时更是被教室的声浪盖过了。她喊了两声都没有人理她,心里面狠狠地问候了一下大家的老妈,还是朝门口的男孩子温柔地笑笑说,你稍等一下。

走下讲台去找叶展颜,控制表情,努力作出神秘兮兮的样子,对她说,门口有个帅哥找你。

不出所料大家又是一阵起哄,她和所有路人甲一样谢幕,转身回到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数学老师絮絮叨叨的嘱咐。

如果有人真的关注她,真的想了解她,一定能看出,从来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的洛枳那天破天荒地在众人面前表现了八卦兮兮的贼笑,一切的一切彰显了她的慌张和欲盖弥彰,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她细微的变化。

她认认真真用力地写着,没有回头,她相信门口一定聚满了人,两分钟前只有她才看到的角度,现在人山人海。

她们在这所学校里面生活三年,渐渐的所有人的脸都开始变的熟悉,无论是在开水间还是在小卖部,哪怕说不出对方的名字和班级,在大街上面看到的时候还是会立刻意识到这个人曾经和她在一个学校里面走走停停。

然而盛淮南却在溜冰场认真地问她,你是不是经常宅教室,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施华洛世奇

洛枳对于感觉上的纯粹度的痴迷到了病态的地步。在校花和校草的故事风靡的时候,她仍然可以掩耳盗铃一般,眼中只有盛淮南一个人,继续写着只和他有关的日记。

有时候也并不能完全视而不见。躲不开的时候她曾经看见过他们两个几次。

她很高兴地看到,他们的恋爱不像那些张扬的学生一般,有机会就黏在一起卿卿我我。就她看到的情况,叶展颜很安静,反倒是盛淮南的话很多。她坐在偏僻的M区六层最后一级台阶上里面听CD,看新概念四,他们说什么她听不到,他们两个也没有注意到她,两个人坐在五六层交接的楼梯中央,没有牵手没有拥抱,看着一本数学书,盛淮南好像在讲什么。

她一直坐到屁股发麻,他们还是不走,堵住她的路,她并不想惊吓到他们,所以只好一直坐在那里。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很好听很好听,而新概念的课文反而蜕化成了一堆没有意义的符号,飘在眼前,进不去大脑。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余光的范围里有两个人,一粉一白,认真地钻研着什么,美好的不得了。洛枳发现自己并没有觉得悲伤,反而很轻松,对他们的爱有种宽广而温柔的呵护,反过来也保护了她自己。

倒是后来,回到班级里面,许七巧等人围住她,她看见叶展颜在人群中央大声地说,我老公教我数学了!大家起哄问什么什么啊,叶展颜略一沉吟,笑嘻嘻地说——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绝倒。大家笑,起哄,骂她恶搞。

她的炫耀和张扬,让楼梯间上两个人低着头温柔美好的样子在一瞬间崩碎。洛枳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喧闹声从右后方传来,她低下头摆弄那本厚厚的《绿色通道语文基础知识手册》,翻来倒去地看,好像里面藏着高考的秘密。

高考那个夏天之后,班里的同学无论得意失意都特别喜欢聚在一起,她只参加过一次,看着他们喝的烂醉,自己装淑女,一口都不动。忽然喝醉的叶展颜走到角落里坐在她身边,大着舌头对她说,“那个白痴这次居然没有考第一。”

洛枳笑,说,“第三名,已经很厉害了,考试无常,理科的竞争向来很激烈。”

“你说他会不会扔下我?会不会爱上别人呢?北京那么远。”叶展颜一低头,眼泪掉下来,肩膀耸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洛枳有点羡慕,叶展颜永远不会被郁闷和悲伤扼杀,她会痛快的发泄。

虽然她这副样子还是让洛枳觉得失望,这样的叶展颜,看起来太平庸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洛枳淡淡地说。

原本只是想要安慰她一下,说些诸如“你对他来说最特别的,距离不是问题”一类的话,然而也许是同学会中的她实在冷静沉默得过了头,一脱口,就是这样残酷的话。

或许她的妒忌和怨毒自己找了一给小小的出口透气。

叶展颜愣了一下,然后含着眼泪笑。

“洛枳,他妈妈不喜欢我。”

她曾经听到很多人安慰叶展颜,“他妈妈没眼光,连你都看不上,让他儿子打光棍吧!”然而她只能苦笑。旁观者不负责任的打抱不平,永远只具有添乱的功效。

“爱屋及乌是世界上最荒谬的举动,你和他妈妈都很爱他,但是没有必要接受彼此。十年之后你们结婚的时候再考虑婆婆和儿媳妇的问题吧,好好享受现在的时光。叶展颜,不洒脱就不像你了。”

叶展颜很久都没有说话。

“洒脱才像我吗?”

“嗯。”洛枳有点不耐烦了,“我想,他也一定喜欢你洒脱大气的样子。振作点。”

叶展颜突然扑哧乐出来。

“怎么了。”洛枳问。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呵呵,算啦。嘿嘿,我知道啦,谢谢你。你看这个好不好看?”叶展颜忽然抹了一把眼泪咧开嘴笑,把一个坠子从领口拉出来。

美丽的白水晶,是一只天鹅。

“他送我的——施华洛世奇,好看不?不过,翅膀有一个地方磕破了,你看。其实最神奇的不是他送我天鹅,而是他和我爸在我过生日那天送给我一样的东西!哈哈,你说,我是戴我爸那个好,还是戴他送的?有时候真的觉得,虽然也有不如意的事情,日子还是特别幸福,是不是?”

洛枳有一瞬间的恍惚,看着身边叶展颜灿烂的笑脸,美丽的眼角还有些没擦干净的水迹,她笑了笑说,“恩,是,开心点,你爸爸妈妈给你起这样的名字就是要你笑得灿烂些的。”

叶展颜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慢慢地却不笑了,那一双眼睛好像看进洛枳的灵魂里面一样,无礼而执拗。

洛枳愣住了,但也没有回避,只是坦然地看着她,不移动自己的目光,也没有问她要做什么。

“叶展颜你能不能快点,就差你了,怎么那么磨蹭!”

“行,你真行。”叶展颜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然而洛枳还是听到了,仿佛幻觉。

她被叫走,继续喝酒去了。洛枳很好奇,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对话都是这样,每当进行到快要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有人来救场。

所以这个世界上的故事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精彩,永远不冷场。

她发现自己手脚冰凉。

那是洛枳对叶展颜最后的印象,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看着她。也许这将成为她人生中永远的未解之谜。

洛枳离开同学会的时候,七拐八拐到了商业区水色大厦一层化妆品和钟表首饰专柜,她虽然经常来水色大厦,然而很少到处乱转。她妈妈在这里站周生生的专柜。

她跑去看从来没有留意过的施华洛世奇。

黑色的专柜,闪亮的水晶。然而洛枳知道,真正美丽的不是水晶,而是背后的射灯。

就像她不羡慕叶展颜的美丽和透彻爽朗,她叹息艳羡的是她背后的支撑。

射灯让水晶晶莹剔透光芒四射,而叶展颜成长为今天的样子自然也有原因。

她转回到原地找她妈妈。

“去哪儿逛啦?”下午四点,商场人很少,妈妈心情很好,摸着宝贝女儿的头,笑得很舒心。

“卖水晶的和卖琉璃的地方。”

“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两天商场打特价返利,那边有个水晶的店,还有一个是玉器店,几个小丫头都跟我挺熟悉的,好像还能再便宜,你想不想要个什么礼物?反正也快过生日了,高考结束还没给你买过什么。”

“算了,不想要。“她笑笑。

上大学之后,盛淮南就一直在她心里沉睡,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即使听说他和叶展颜分手,她都不曾蠢蠢欲动过。

她明明过得很好的,至少她以为是这样。可为什么会这样不堪一击。

盛淮南和学生会的学长推开烧烤店的门,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往学校走。

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女孩子,在风中高挑瘦削的背影很眼熟。

他跟学长说,你们先走,我想起要给寝室同学带点吃的回去,我回去再点几串鸡翅。

他走近了,那个女孩子仰着脸出神看着千叶大厦,高空的射灯光散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闪着两条晶亮的泪痕。

盛淮南也抬起头,却只能看见一堆乱糟糟的相机和化妆品广告。

洛枳恍恍惚惚地走到学校幽暗的小路上,突然听到背后有人一脚踏在了枯树枝上发出声音。

她没有慌乱地回头,而是继续镇定地走了两步,突然拔腿开始跑,跑了一段距离才转身看,发现路灯下的人影很熟悉。

是盛淮南。

致莎士比亚

她狂跳的心慢慢平复,停下来看着他。午夜的凉意让她牙齿打架。

他们又开始毫无头绪的对视,就像那个雨天一样,这次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

记忆中叶展颜那一刻的目光里面满是不甘和怨毒,她不懂。

而此刻,盛淮南的目光里,却满是温柔的怜悯和悲哀。

洛枳突然很想冲过去捂住他的眼睛——不要那样怜悯地看着我。

她从小就害怕被怜悯。何况是他。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

“我和学生会的几个学长一起吃饭出来的很晚,无意中看到你,怕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回来不安全,所以悄悄跟在你后面。”

我不是问这个。她摇摇头,却不想再追问,看盛淮南的样子,即使她问了,答案也是一句明知故问的,“什么为什么?”

“那谢谢你了。”洛枳觉得又冷又疲惫,膝盖有点软,不想再纠缠下去。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盛淮南的语气不容拒绝。

“说吧。”

“你喜欢我,对吗?”

洛枳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

“你还是不要撒谎比较好。”盛淮南看着她,继续说。

“什么意思。”她低声问。

“没什么意思。你总还是有实话的,对不对?”

洛枳不知道是寒风还是愤怒让自己发抖。

但是她没有底气。她的确撒了很多谎。可是他不应该知道她说了谎。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我们不应该绕弯子,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对我没报什么希望和兴趣,那么,你不应该对我的态度这么戒备,照直说就可以了。”

洛枳背脊一直,“所以你不用听我说了,你都推理出来了。虽然答案未必合你的心意。”

“你……”

“我,”洛枳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的确。”

她终于表白了,这句在她脑海中转了这么久的“我喜欢你”,在北京初冬的深夜被当事人用不耐烦的冷冽眼神逼问出来。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盛淮南的眼睛里,却是浓重的失望和不忍心。

“你应该猜得到啊,”洛枳冷笑,“我要是不喜欢你,你牵我的手的时候,我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为什么我没有?”

沉默了很久,盛淮南声音很轻表情复杂地说。

“你是想做我的女朋友?”

洛枳没有露出盛淮南想象中的表情,任何一种都没有——惊诧也好,愤怒也好,不解也好,甚至欣喜,都没有。

她微微皱眉,眼睛里蓄满了悲伤。什么狗屁问题?他耍她,他居然这样耍她。

她努力仰起脸,笑得很甜蜜。

“你想娶我吗?”她问。

盛淮南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我干嘛要……”他脱口而出,停在半空中定了定神,重新问,“为什么问这个?”

“想,还是不想。”

“未来太遥远了吧,这些都说不准的。”他不看她。

“我问你,是不是‘想要’娶我,没问你是不是一定能够娶我。未来太远,谁都说不准,可是重要的是你有没有那份心。你的潜台词就是,既然我喜欢你,那就先跟我谈恋爱试试,然后再考虑是不是转正签合同?”

她笑嘻嘻的态度似乎激怒了盛淮南,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一摆手,“OK,我不想跟你结婚,怎样。”

洛枳却笑了,盛淮南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笑得那么恣意张狂。

“盛淮南,你知道吗,莎士比亚说过,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她再接再厉,伸了一个懒腰,“所以,请你滚开,离我远点。”

洛枳转身看似很潇洒地走掉。

听到门开了的声音,百丽吓了一跳坐起身来,走廊的柔和灯光打在百丽的脸上,她满脸泪痕,正好对上同样泪流满面的洛枳的眼睛。

百丽惊讶地张大嘴,洛枳很少晚归,更不用提哭泣了。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她躺下继续努力睡觉,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渐渐模糊。

洛枳在适当的时机大病了一场。

回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闹得很凶,本来那天晚上受凉,轻微感冒,有点发烧,她同时又开始失眠,把自己的作息时间切割得支离破碎。中午睡两个小时,晚上八点睡到午夜一点左右自然醒,然后半夜学习、看书、听CD。白天照常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