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桔摸了摸下巴,认同地点点头:“猪哥,你咋这么聪明?你要不说,我都想不到。”

朱然白了她一眼:“你能想到才怪了。”

方桔道:“行,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朱然道:“我那去发广告,争取尽快把我们这房子租出去,你手上也能多点钱。”

方桔笑眯眯道:“猪哥,我等着你半年后回来,咱们再续前缘。”

隔日是星期六,方桔见到来陈家做饭的吴婶,随口跟她打听:“吴婶儿,你们这附近有房子出租么?”

吴婶问:“小桔想住在附近?”

方桔点头,有点苦恼道:“每天下班来这里再回家实在太折腾,所以想就在附近租个房子。”

吴婶想了想,小声道:“那你干脆跟之瑆提提,租他的房子好了,他这里房子挺多的,平日里就他们叔侄住,等小瑾开了学,也不能天天住在这里,就之瑆一个人住。”

方桔有点不确定道:“这样可以吗?”

虽然她会交房租,但陈大师明根本不缺这点钱好吗?

吴婶摊摊手:“这个我也不清楚,之瑆确实比较喜欢安静,他又不缺你这两个房租钱。不过你不问问看怎么知道?”

方桔也知道是这样,但陈大师人那么好,万一她问出口,而他其实并不愿意,又不忍心拒绝她,可如何是好?

不过两三个星期下来,方桔发觉,陈大师虽然人好,但是个很讲原则的人,不至于不愿意还勉强自己。

吃完午饭,陈之瑆在院中池子边喂鱼,方桔鬼鬼祟祟走上前,来到他身边。

陈之瑆转头斜了她一眼,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淡淡道:“有事要跟我说?”

方桔干干笑了声点头。

“说吧。”

方桔咬咬牙道:“大师,是这样的,我觉得每天这么来回跑有点麻烦,能不能在你这里租间房?您放心,等我做完貔貅赔给你,就马上搬走。”

陈之瑆道:“我这里房子倒是有空的,不过你也知道的,我这人比较喜欢安静。”

方桔道:“您放心,我绝不会打扰到您。”说完又赶紧补充,“当然,您要是不愿意直接拒绝就行,我也就是说活而已。”

陈之瑆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好吧,看你一个女孩子为了赔我东西,整天奔波,说实话我也有点过意不去。”

方桔大喜,却还是有点不确定:“谢谢陈大师。不过您要是真不愿意,也不用勉强。我在附近找房子也行。”

陈之瑆笑:“也算不上勉强,我还指望着你能帮我做些杂事呢!”

方桔拍拍胸口:“放心,别说是杂事,只要大师开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义不容辞义无反顾。”

陈之瑆被她逗乐:“行了,我这里也没刀山火海。”

方桔喜滋滋地准备回工作间,走了几步,又回头大声道:“大师,您真是个大好人!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人呢。”

陈之瑆低头看着池子里游来游去的锦鲤:“是吗?”

方桔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方桔一脸雀跃地回到工作间,迎上一张脸黑得比煤炭还黑的陈瑾。

“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他哼哼了两声,“看来我真是小瞧了你,本来只是来采访我叔的,现在直接搬来这里住,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方桔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别多想。我什么目的都没有,就是想做好貔貅赔给大师,保佑他健康平安,以感谢大师对我的大恩大德。”

“我呸!”

方桔抹了把被他喷中口水的脸,掏出一个优盘递给他,小声道:“这个拿去消消火!千万别让你叔发现了。”

陈瑾接过那小优盘,这才讪讪消了气。

当天回去后,方桔把陈之瑆给自己租房的好消息一告诉朱然,就被她带着质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陈大师真这么好?”

方桔笑着点头:“猪哥我跟你说,陈大师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朱然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我有种预感,半年之后咱俩再续前缘应该不太可能了。”

方桔不以为然:“怎么会?”

朱然咧嘴笑着,捏了她一把:“傻孩子,世道黑暗,人心险恶,你还是要长点心啊!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方桔白了她一眼:“你啥时得了被害妄想症?”

朱然笑了笑没说话,什么狗屁不食人间烟火陈大师,也就能骗骗方桔这样的缺心眼!

第16章 殷勤

方桔是周五搬的家,公寓租出去,她和朱然正好一人赚了三百块差价。因为家就在下面的郊县,她的家当不多,两个大箱子就搞定,连车都不用打,一手拖一个箱子,吭哧吭哧倒了两趟车,到陈之瑆家的时候,连汗都没流几滴。

陈瑾给她开门的时候,黑着脸不说话,她以为这孩子习惯性地对她表示不欢迎,也没放在心上。哪知拖着箱子往里走了两步,陈瑾在身后小声道:“优盘被我叔发现了。”

方桔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陈瑾有点恼火地拔高了声音:“我说你给我的优盘被我叔发现了。”

方桔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了就发现了,多大个事儿!”

陈瑾气得牙痒痒:“这是你的优盘,我被训,你也脱不了干系。”

方桔嘁了一声:“我一成年已久的人,看个片子又不犯法。”

两人正说着,书房里头传来陈之瑆的声音:“陈瑾,你给我进来!”

陈瑾瞪了眼方桔,灰溜溜去了书房。

方桔把行李在西厢房放好,出门听到陈之瑆严肃地在训话,想了想走到书房敲了敲门。

“进来!”是陈之瑆冷沉的声音。

方桔干干笑着走进房内,陈瑾站在书案前面,低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羞愧状。陈之瑆坐在案后的红木椅上,手指间捏着那个小小的优盘。

看到方桔进来,冷着脸举起手示意了一下:“这是你给陈瑾的?“方桔笑着点头:“是。”

陈之瑆一本正经道:“小桔,陈瑾才十九岁,你给他这些东西,知道对他身心健康有多大的负面影响吗?”

方桔摸了摸头:“没……没这么夸张吧?”

陈之瑆道:“是吗?”

方桔绕到他旁边,将优盘拿过来,插在他打开的电脑上:“大师,您可能对我和陈瑾有点误会!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你想的那样。”

优盘打开,里面赫然出现一个文件夹,名字叫做日本爱情片。

见方桔还要点开,陈之瑆皱了皱眉按住她的手:“不用了。”

方桔却继续,文件夹里一排视频,方桔随手点开一个,里面的画面和声音,让陈之瑆愣了下。

“陈瑾说他喜欢清纯漂亮的女主,大师你看这个是不是很清纯漂亮。”

站在案前看不到电脑屏幕的陈瑾,恼羞成怒大叫:“你别说了!”

陈之瑆清了清嗓子,抬头看向自己大侄子:“没想到你一个男孩子,喜欢这类清新的爱情电影,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星球大战那一型的呢!”

陈瑾咦了一声,有些奇怪地移步到电脑前,看到屏幕上清新唯美的画面,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瞪了眼方桔,然后干干道:“我是比较喜欢日本的文艺片。”

陈之瑆瞥了他一眼:“还有两个星期就开学了,你在我这里待了这么久也没见你好好看书,你早点回学校,趁着开学前好好泡泡图书馆。”

陈瑾不甘不愿地哦了一声,又道:“我回了学校,这里岂不是只有你和方桔。”

陈之瑆挑眉看她:“所以呢?”

方桔赶紧道:“大侄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大师的。”

陈瑾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陈之瑆揉了揉眉头,似是有些疲倦的样子,对两人挥挥手:“你们早点休息吧。”

到了新住处,还是陈大师家里,方桔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洗完澡后也睡不着,就在床上兴奋地翻来覆去打滚。不一会儿,有人敲门,陈瑾低低的声音传来:“方桔,你开门!”

方桔起身将门打开:“干什么?”

陈瑾钻进她屋子,将门关上。

方桔双手抱胸:“月黑风高的,你闯进我闺房,到底想干什么?”

陈瑾看到她的动作,恼羞成怒地呸了一声:“你少自恋了,我宁愿搞基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

就知道你有弯的潜质。方桔放下手:“行了,你想说什么就说。”

陈瑾愤愤地看着她,一双眼睛跟喷火似的:“那优盘里的东西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方桔道:“你不是说喜欢清纯漂亮的女主么?我给你拷的那些日本电影,里面女主一个赛一个清纯漂亮。”

“你少给我装疯卖傻!”

方桔挥挥手:“你这小子怎么一点不懂感恩,要是那盘里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大师还能饶了你?”

“士可杀不可辱,老子又不是娘炮,竟然说我喜欢看那些肉麻兮兮的爱情片,我在我叔心里的形象彻底被你毁了。”

方桔道:“爱情片怎么了?还能比被你叔抓到你看爱情动作片更糟?”她拍拍他的肩膀,“我跟你说,你年纪轻轻,少想些有的没的,有个这么厉害的叔叔师父,不仅要跟人家学艺,还得跟他学学修身养性才行!”

陈瑾愤怒地将她甩开:“我就知道你步步为营,肯定没安好心,我跟你讲,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打我叔的主意。”

方桔哎了一声,挥挥手:“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陈大师是我敬仰尊敬的人,我能打他什么主意?”

她这而不以为然的态度,更加让陈瑾恼火,两人越说声音越大,几乎是吵了起来,从方桔的屋子一路吵到了院子,终于惊动了本来已经休息的陈之瑆。

他穿着布鞋出门,看着两个人站在院子里推搡,方桔穿着一件清凉的睡衣,肩膀露出来也浑然不觉。

陈之瑆轻咳了一声:“吵什么!”

两人同时噤声,方桔这才想起来,陈大师喜欢安静,好心答应租房给自己,可自己刚搬来第一夜就把人吵醒,顿时内疚不已,赶紧跑上前讨好道:“对不起陈大师,吵醒你了,刚刚我和陈瑾在讨论了一些东西,声音可能大了点,以后我一定注意,您回屋休息吧!”

陈之瑆淡淡看了眼她□□的肩,不动声色伸手将她的睡衣提好,淡淡点头。又皱眉看了眼陈瑾,见他还气呼呼的样子,冷声道:“你明天就回学校。”

陈瑾不情不愿哼了一声。

方桔暗喜,果然认错态度良好的孩子有糖吃,然后得意地对陈瑾眨眨眼。

“马屁精!”陈瑾低低吐出一句。

方桔还真不是诚心怕大师马屁,而是打心底里对他感激敬仰,所以恨不得为他肝脑涂地。为了在大师面前好好表现,隔日早上,方桔一早就起来打扫院子,跟着吴婶一起准备早餐。

吃完早餐,见陈大师在院子中打太极健身,她也立刻站在他不远处,跟他一起练习。

陈之瑆瞥了她一眼,轻笑道:“我以为太极是我们这种老人家的专属,没想到小桔也有兴趣!”

方桔道:“陈大师才不老,太极健康养生,还是我们中华传统文化的精华。陈大师温良恭俭雅人深致德艺双馨,不仅玉雕技艺让我深深敬仰,您为人处世更值得我学习。”

哼哼!时刻不忘表达她对大师的一颗赤诚忠心。

陈之瑆轻笑出声,淡淡道:“其实我打太极,没这么复杂的原因,只是因为几年前我受了重伤,漫长的恢复期,不能做剧烈运动,只能练习太极健身。”

方桔啊了一声:“大师您还受过重伤?”

陈之瑆点点头:“有一年去缅甸那边买石头,回来时在云南的山里出了车祸,要不是遇到好心人相救,恐怕早就不在人世。”

方桔露出夸张的心疼表情:“想不到大师您还有这么悲惨的遭遇,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做出貔貅赔给您,保佑您下半生健康平安。”

陈之瑆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低声笑出来。

第17章 作画

吃过午饭之后,陈瑾背着包返校,出门的时候,陈之瑆和方桔送他到大门口。他踏出门槛,忽然又转身,一把将堂叔抱住:“叔,我没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保重,不要让居心不良的人得逞。”

方桔笑眯眯道:“陈瑾同学,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替你照顾陈大师的。”

陈瑾悲愤地看了她一眼,含恨转身离去。

没了陈瑾,方桔只觉得神清气爽,练习的时候不用被陈瑾冷嘲热讽,也不用遭受他假想敌一般的愤懑小眼神。最重要是,大师工作的时候,她可以安安静静在一旁欣赏,那修长灵活的手指,那出神入化的指法,光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当然,方桔每天来陈家报道,已经快一个月,本来每天都有陈瑾在,现在熊孩子返校,白天不免会觉得有点冷清,好像少了点什么。但是晚上洗漱上了床后,方桔就忍不住想笑出来。

她做梦都想不到,一个月前对自己来说,还只是个传说的陈大师,自己现在竟然和他孤男寡女住在同个宅子里。

她到底在想什么?一耳光将自己善醒,方桔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往主屋看去,只见书房的灯还亮着。

她蹑手蹑脚出门,悄无声息来到书房窗外,鬼鬼祟祟趴在旁边看陈之瑆在灯下拿着毛笔作画。

“进来吧!”陈之瑆头也不抬地淡淡道。

方桔从窗口露出半个脑袋看他,懊恼道:“我是不是又打扰到你了?”

陈之瑆笑了一声:“你进来帮我磨墨吧。”

方桔立刻折进屋子,小步跑到他旁边,拿起墨条开始磨。

陈之瑆看她粗鲁的动作,放下手中的毛笔,从她手中将墨条拿过来,另一只手扶着袖子,用他那特有的温润声音,娓娓道:“磨墨要轻重、快慢适中,要保持持墨的垂直平正,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不要斜磨或直推,更不能随意乱磨。”

方桔肃然起敬地看着他的动作,忙不迭点头。

她穿着短袖睡衣,不用扶着袖子,但为了模仿陈大师的动作,另一只手便小心翼翼扶着拿着墨条的手腕,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

陈之瑆画画的样子十分专注,手下动作行云流水,一只凤凰渐渐跃然纸上。

“小桔,你学过画画的,要不要画两笔?”

方桔连忙摇头:“我学的是素描和水彩,国画只接触过一点点,哪里敢在大师面班门弄斧。”

陈之瑆轻笑一声:“我也没经过专业训练,不过是业余水平而已。”

方桔看着他笔下的画:“大师您太谦虚了,您这叫业余水平,我都不敢说自己是学美术出身的。”

一只凤凰快完成,只剩最后一点凤尾。

陈之瑆笑着看了眼方桔:“我手有点酸了,你帮我画上最后一点凤尾怎么样?”

方桔道:“你不怕我毁了您的大作?”

陈之瑆笑:“不过是画着玩的拙作而已,又不是要去出售。”说着,将毛笔递给她,“让我看看你的国画功底如何?”

方桔虽然有点忐忑,生怕弄坏了大师的大作,但又有点跃跃欲试,虽然只是几笔凤尾,但也是和陈大师共同完成的画作,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她接过毛笔,陈之瑆退后半步,让她站在自己前面。

然而方桔拿笔沾了沾墨汁,对着凤尾处空白的地方,却迟迟不敢下笔。

陈之瑆的声音在她耳后低低响起:“没关系的,想怎么画都行。”

方桔支支吾吾道:“万一我画坏了呢?”

陈之瑆道:“不过是幅画而已,你不用紧张。”罢了,又道,“要不然我握着你的手,跟你一起画?”

方桔点头:“好好好!”

陈之瑆伸出手,从方桔的手背,将她的手握住,带着她将毛笔落在那纸上,一点点将那凤尾描绘出来。

比起上次切割玉石时,这回两人靠得更近,方桔几乎是被陈之瑆圈在手臂当中,他的鼻息就在她耳后,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她鼻间,他掌心的温度仿佛从她手背皮肤传入血液,再传至心间。

虽然方桔是个能和男人勾肩搭背的大条女汉子,但是和陈之瑆靠得这么近,却让她整个人莫名有点发软,手上根本就用不上力,完全是被陈之瑆带着在画。

“完美!”笔下最后一点完成,陈之瑆笑着开口,又握着方桔的手,将毛笔放回在砚台上。

待他稍微退开,方桔赶紧从案后蹿出去,慌慌张张地边往外走边道:“陈大师,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陈之瑆嘴角勾起一丝笑,淡淡点头:“你也早些睡。”

方桔唔了一声,一溜烟从书房跑到自己的房间,蒙在枕头下平复疯狂的心跳。

等到终于稍稍平静,她才从枕头下钻出来,大口喘着气,自言自语道:“陈大师好心教我画画,我竟然胡思乱想!我简直就不是个东西!”

隔日早上,因为担忧堂叔的人身安危,陈瑾一大早就从学校赶来。打开门后,一骨碌冲到正在吃饭的两人旁边,上下认认真真打量了陈之瑆一番:“叔,你没事吧?”

陈之瑆无语地看了看他:“我能有什么事?”

陈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顺手抢过方桔盘子里的吐司,开口道:“我昨晚在宿舍想了一夜,总觉得叔你是引狼入室,早上醒来不放心,赶紧来看看。”

他这含沙射影的话,让本来就有点心虚的方桔,忍不住开口:“陈瑾同学,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引狼入室?你的意思我是狼么?”

陈瑾轻飘飘白了她一眼:“是不是你自己最清楚?反正别打我叔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