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鸥这才略放下心来,挂了电话之后开始飞快的收拾点心,她得拿过去卖啊。

看她这样谷毅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不自觉的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看他一脸担心,元鸥忍不住扑哧一笑,手下不停的解释,“店里来了个略奇葩的顾客,我得亲自去会会。”

还会会……听听这四溢的匪气!

谷毅的嘴角抽了抽,幽幽道,“感情你们的工作每天也是刀光剑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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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糕点屋,随时关注大门口动态的赵莹就冲元鸥使了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先把盒子放在柜台上,“摆出去吧,价格我都在里面的纸条上标记了。”

说着,她就转身往刚才赵莹提示的方向看去,然而话音还未落下,就听那边哐啷一声,紧接着就是瓷器落下来摔碎的声音。

这声响在安静的糕点屋中显得尤为刺耳。

这下,不光是元鸥,就连店里的其他客人也都往那边看去。

事故发生地是一个角落,那张桌子边只坐了一个女人:大墨镜,手边的帽子,一切都跟赵莹描述的一模一样。

此刻,她正呆立在桌后,小桌也因为她猛然站立的动作狠狠晃了一下,上面摆的咖啡杯站立不稳,在桌面滚了几圈之后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暗褐色的液体迅速蔓延开来。

如果是普通的客人遇到这种情况,正常的反应都是手忙脚乱的道歉,可是她就这么呆呆傻傻的站着,看着柜台那里的元鸥,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可始终没有声音发出来。

店里的客人开始窃窃私语,看着这个举止诡异的女人交头接耳。

在于她摇摇对视的几秒钟内,元鸥突然感到一种无与伦比的熟悉感在自己的四肢百骸迅速蔓延开来,瞬间将她整个人攻占。

就好像已经尘封多年的种子,本以为它已经悄然死去,却在一瞬间骤然崩裂,然后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飞快的生根、发芽……

“小老板!人跑啦!”赵莹焦急的声音穿透元鸥的耳膜,终于让她回过神来。

原来就在她发愣的那么一小会儿,对方已经神色慌张的夺门而出,甚至连桌上的钱包、帽子都忘记拿。

元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追了出去,徒留一室面面相觑的人。

女人踩得是高跟鞋,而且平时也并没有跑步的机会,所以仅仅在冲出去几米远就被元鸥一把抓住,然后用堪称凶狠的动作用力掀飞了墨镜。

脸上唯一的遮挡物消失,露出来一张略有岁月痕迹却依旧美丽无比的脸,这张脸,元鸥曾经那样熟悉。

那个字眼在她的喉头无比艰难的滚了几滚,终究还是挤了出来,“妈。”

随着这一声妈,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无数已经蒙上了尘埃的记忆碎片粉然飞扬,像刷刷旋转的走马灯,像深秋寒风中的落叶,像冬日灰色天空中呼啸的雪花,在元鸥脑海中肆意翻飞:

眼角乌青的女人面容扭曲的微笑,“小鸥,快拿着,妈偷偷从他口袋里掏的,去交学费!”

无数器物落地的声音中,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靠近,他不断挥舞着拳头,对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女人狠狠砸着,“臭婊子,拿了老子的钱去养赔钱货!”

年幼的元鸥像泥塑一样呆呆的站着,身上挂着个破旧的书包,脏兮兮的小手里还捏着一把同样脏兮兮的零钞。她看着披头散发的女人声嘶力竭的冲自己喊,“跑啊,跑啊!”

……

女人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收缩,然后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开始拼命挣扎,“不是,你认错人了,我不”

“你当我瞎吗?!”元鸥的脑子嗡嗡响,她的嘴唇发颤,声音几乎撕裂,眼珠子都隐隐发红,“还是你真的傻逼到以为这种狗血电视剧中的招数能在现实生活中适用?!”

像是被吼懵了,对方在瞬间的呆滞后终于崩溃,两只眼睛里汹涌的流出眼泪。

心情无比复杂且烦躁的元鸥用力摇了摇嘴唇,一把钳住她的胳膊,“我们需要谈一谈。”

半个小时后,碧竹茶室。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是因为它是距离糕点屋最近的一家注重隐私且有隔音包间的场所。

包间里,元鸥和卢云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两人一言不发。

能生出元鸥这样容姿过人的姑娘来,卢云必然也是美人一个。只不过之前的日子太过不顺遂,心里发苦,皮肤粗糙不说,容貌也是大打折扣。直到这几年因祸得福脱离了苦海,这才算是渐渐地养过来了。

然而此刻的卢云眼眶红肿,这种程度显然不是刚才那一场哭泣所能达到的。

她偷眼看了看元鸥,嘶哑着嗓子率先开口,“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元鸥冷笑一声,声音中不乏讥讽,“暗自观察了这么些天,还用我说吗?”

卢云的眼中再次蓄满泪水,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来。

她掩饰性的垂下头,略显神经质的重复了几遍,“对,说得对,说得对。”

看着当年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的母亲,元鸥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恨吗?

爱吗?

抑或是在经历了几年的艰辛之后已经心如死灰?

她自己也不知道。

沉默片刻,在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中,卢云忽然别过身子,低头把自己的长发都拨到一边,露出来从右耳后方一直到斜着蔓延到头顶的,将近十公分的骇人伤疤。

“我知道我没尽到当妈的责任,可是我没办法小鸥,那时候我差点就死了,周围的邻居没有一个出来劝架的,我浑身是血,肋骨都断了一根,大半夜的像狗一样爬到马路上拦车,差点被人压死。”

说到后面,卢云的声音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她低着头,可是元鸥还是能看见有大颗大颗的水滴从她脸上噼里啪啦的落下来,然后迅速在衣服上晕染开来。

“我,后来我怕他再对你,对你下手,一好了就求老张带我回去找你,可是,可是全村的人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卢云像是疯了一样,抬起水淋淋的脸看着元鸥,泣不成声,“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我就觉得自己疯了!我的女儿不见了!可是他们没人知道!都是邻居啊,我差点被打死的时候他们不管就算了,可是你还是个孩子啊,他们怎么能这样!”

她的全身都在哆嗦,嘴唇打颤,说的话也全都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接从体内深处挤出来的嘶吼,声声句句都带着血,沾着泪。

元鸥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能哭成这样的样子,能难过到这个地步,此刻的卢云看上去几乎就要崩溃,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又或是能不能上前安慰。

卢云说的事情其实并不罕见,在他们那样贫穷落后的地方,作为一个外来的媳妇,一旦出了什么事,哪怕是人命,村民们都会遵循着多少年来不成文的规矩,无条件的维护本地居民……

略一平静,卢云又断断续续的说,“三年多了,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没人知道你在哪儿。”

她质问过当地的派出所,可是对方敷衍调查之后就说这明显属于离家出走,只是象征性的责备了元鸥的父亲一番就揭过去了。

卢云觉得元鸥身上没有钱,肯定走不远,也曾在当地,甚至是本省发过寻人启事,可惜一无所获,而且现实情况也是在不允许她将全部的精力和全部的时间都用在寻找女儿身上……

元鸥沉默片刻,敏锐的抓住了卢云刚才话中稍纵即逝的称呼,“老张,是谁?”

卢云的嘴唇抖了几下,终于还是低低道,“是我现在的丈夫。”

丈夫。

元鸥觉得就在这一瞬间,她因藏在心底深处的某种侥幸忽然就碎裂了,碎成了满地渣滓,然后一阵风刮过,什么都没剩下。

丈夫,嗯,很好。

她漠然而机械的点了点头,发出几声不似人类的声音,“挺好的。”

挺好的,知道你有人照顾,我应该也就放心了吧,妈。

可是她的心脏,却像是被人狠狠地攥着一样,生疼。

眼睛里有水汽弥漫,酸酸涨涨,然后又湿咸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控制不住,完全控制不住,她本来不想哭的,真的不想来着。

对面的卢云受不了了,她哭着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小鸥,你骂我吧,打我也行,别哭了,别哭了,是妈妈不对,妈妈不该丢下你,别哭了……”

元鸥缓缓摇了摇头,抬手飞快的抹抹脸,“他对你好吗?会打你吗?”

卢云痛哭失声,整个人都瘫软了,好像要把全身的水分都挤出来那样的哭。

元鸥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飘出来了,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听起来遥远的像在天边,“挺好的,真的,你,你既然跟人家结婚了,那就,好好过吧,你也见过我了,以后,就别来了。”

说着,她就歪歪斜斜的向外走去。

后面的卢云踉跄着爬起来,一把抱住她,“小鸥你跟我走吧,妈对不起你,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跟妈走吧!”

元鸥被她撞得晃了几晃,几乎要站不住。

她头也没回,哑着嗓子问了句,“跟你走?那我到底算什么?”

卢云如遭雷击,一动不动。

元鸥拼着力气将她的手指从自己身上扒开,忍着哭声道,“我真的不怨你,知道你不是故意丢下我之后,就更不怨你了,你走吧,跟人家好好的过……”

说完,她再不停留,一路横冲直撞,出去开了车,逃也似的走了。

车门一关,元鸥的眼泪就跟开了闸一样,哗哗的流个不停,视线都模糊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这么多水,也从不知道她也能哭成这样。

看不清路,完全不能开车。

元鸥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下,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三年多的伪装,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故作坚强,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可是它们全都在这一刻被生生撕开,然后扯得粉碎!鲜血淋漓!

铺天盖地的委屈和痛苦将她淹没,她那么那么用力地哭泣,就像要把从出生到现在所遭受的不幸全都发泄出来,连同自己的心肝脾肺……

她曾经那么那么渴望过跟爸妈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就像那些虽然贫穷却依旧安然的家庭那样,然而伴随着父亲的拳头,现实无情的将她的奢望粉碎。

她也曾经怨恨过,恨为什么偏偏是她有那样的父亲,也恨卢云为什么不能再坚持几天,不是曾经说好了吗?只要我考上大学,我们娘儿俩就一起搬过去,再也不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呀?

你已经有了另外的家庭,那么,我算什么啊?

曾经那样渴望过的我,又算什么?

我那些曾经的渴望,看上去是多么的卑微和可笑啊!而我自己,是不是本身就是个笑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等到抬起头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前面的视野只剩下细细的两条缝隙。

胡乱摸了墨镜带上,元鸥匆匆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冰块敷眼睛,一边敷又一边手忙脚乱的抹去时不时无法克制下滚出来的眼泪。

她仰头靠在座椅上,吸着鼻子,抽抽噎噎的替自己打气,“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元鸥,你可以的,没关系的。”

几年前第一次坐火车差点被人抢了包捅刀子;去糕点学校被几个大孩子欺负,大冬天的关到厕所浇了冷水差点冻死;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因为衣衫破烂没地方落脚被人当成盲流子……

那么多那么多的艰难,你不都一点点的挺过来了吗?

元鸥,你可以的!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怨恨卢云,因为作为一个母亲,在那样的环境下,元鸥自问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做的比她更好。像她所在的村子就有好些重男轻女的父亲,他们的女儿就是在母亲的软弱下早早踏入社会,并且日复一日的承受着来自父亲的虐打和责骂……

而在知道了卢云只是被迫离开之后,元鸥心底仅存的那一点点怨念,终于也随着两人的谈话消散了。

她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元鸥不认为她真的需要付出生命来维护她们两个的约定,毕竟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吗?

而且,假如卢云真的一根筋的留在家里被元父打死,元鸥也不会因为过上用母亲的生命换来的所谓安稳日子而感到快乐,她也绝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承受那样的母爱,太过沉重的爱就会变为枷锁,伤害了自己,也禁锢了别人……

所以这样其实真的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自己已经能够在这个社会上立足,而卢云看上去过的也很不错,至少,那个姓张的男人应该对她很好……

这样,真的已经很好了,真的。



☆、第三十六章

等到眼睛终于勉强能看了,外面的天色也已经黑下来。

元鸥吸吸鼻子,下车处理掉已经完全融化的冰袋。

她的脑子到现在还是乱乱的,也实在没心思继续在外盘桓,索性给店里打了个电话交代几句,径直回家。

今天跟卢云的见面的确是她未曾想到的,虽然有悲有喜,但总体而言,在这一刻,她却也像是放下了一个大包袱。

行了,你也过的不错,我也活的精彩,就这么着吧。

话虽如此,可心里却始终有点别扭,想来也是,冷不丁的见了心心念念的妈妈,却被告知她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重新组建了家庭,貌似过的还挺不错,任凭谁心里也会疙疙瘩瘩的。

她也曾经想过,假如有一天她们真的重逢,是不是会相互拥抱着喜极而泣,然后就会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想过却又不敢细想的担忧,真的成真了:卢云有了新的家庭!

人家已经是完整的一体了呀,从今以后,自己怕就真的只是个路人了吧……

卢云依旧是自己此生唯一承认的血亲,可是她的至亲,却再也不是只有自己……

这么想着,元鸥心里难免又酸涩起来。

她不由得嗤笑一声,大骂自己矫情。

有什么可放不开的呢?

大家都活着,活得好好的,不就足够了吗?

对待包括胳膊疼在内的所有一切矫情病,元鸥的手段一向都是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的。

胳膊疼还能直接强迫它去劳作,可是心里别扭,你总不能剖开胸膛,挖出那块桃形物体做了汤吧?

没的说,还得靠转移注意力。

是的,对于一个大吃货帝国的公民而言,还有什么能比做东西吃更让人身心舒畅,百病全消的呢?

鸭血、火腿、牛肚、豆芽……

是的,她就是要吃毛血旺!

炎热的夏季不就是应该吃点火辣辣的东西么,一边吃的大汗淋漓,眼泪和鼻涕齐飞,恨不能立刻就死过去;一边却还要死不悔改的继续大快朵颐,真是不作不死,只要不死,就继续作!

然后,然后谷毅熟门熟路的过来蹭饭的时候差点就被吓死了好么!桌上那一堆红彤彤,色彩热烈到刺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啊!

虽说他偶尔也能吃个诸如麻辣米线之类能在汤汁中涮过之后再入口的辣食,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对着一盆光是热气就足够让他热泪盈眶的菜品泰然处之。

“毛血旺。”元鸥很淡定的回答道。

她当然不是擅长迁怒的人,在制作过程中将自己熏了个半死不拉活之后,她又顺带着给谷毅爆炒了两个小青菜。

再伤心再难过也是她自己的事儿,谷毅是歌手,嗓子必须得保护好了,这点理智她还是有的。

大概是觉察到气氛不对,谷毅小心翼翼的去取了碗筷,吃两口青菜就抬头看看对面,吃两口就抬头看看。

眼看着元鸥对着近在咫尺的米饭碗熟视无睹,玩儿命一样的从毛血旺大碗里捞东西吃,谷毅脸上的表情终于从小心,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担心。

“别吃了,你的胃会受不了的!”

他不由分说的夺了元鸥的筷子,直接把红艳艳的毛血旺端走,特别严肃的盯着她,“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吃辣了。”元鸥眼睛都不抬一下的扯谎,站起身来想去把菜端回来。

谷毅眉头一拧,手上微微一用力就把人给按回去了。

“看着我的眼睛,”他一字一顿,语气不容置疑,“到底,出什么事了!”

苦水里泡大的元鸥压根儿就没有跟人诉苦的习惯,所以她只是咬了咬唇,还是不说话。

谷毅有点儿生气了,忍不住稍稍抬高了嗓门,“跟我你避讳什么呢?!天塌下来我也比你高,我替你顶着!”

不过下一秒他就慌神了,手忙脚乱的抬手去摸元鸥的脸,“哎哎小欧你别哭啊,我没别的意思,你你不爱说我就不问了,你别哭了。”

元鸥顿时就怔住了,下意识的往脸上抹了一把,一边抹一边还反驳来着,“我哪儿”

看着手上的水渍,她自己也愣住了。

我哭了?

我怎么可能哭!

明明白天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这辈子的眼泪给倒干净了,这会儿怎么还可能哭!

然而脸上湿漉漉的并不是错觉,顺着下巴滴落下来的液体迅速染湿了一块衣服也不是错觉……

胡乱的抓过桌上的纸巾擦擦脸,元鸥故作淡定道,“没事儿,就是刚才辣的。”

谷毅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了,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都这会儿了还嘴硬!

看见他脸上明晃晃的不信,元鸥也觉得面上发烧,略稳定下情绪之后终于一鼓作气的说了,“我妈结婚了。”

短短的一句话里信息量太大了,谷毅反应了几秒钟,然后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去,一把把人按在自己怀里,然后笨手笨脚的拍拍她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元鸥很不适应的推了推他,没推动。

俩人头一次靠得这么近,元鸥可以清楚的闻到谷毅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以及另一种好闻的味道。

再然后,她就特别没出息的哭了个昏天黑地。

“呜呜呜!哇啊啊啊~!”

“你坏死了,我从来就不哭的!”

“我一点儿也不怨我妈,真的,呜呜!”

“我爸就是个混球,人渣,要是死了就好了!”

“她这些年过的太不容易了,现在这个男人好像对她挺好的,我也放心了!”

“可是从今以后,我就真的只有我自己了!”

“呜呜呜,谷毅你别搂得这么紧了,咯,憋死我了……”

有过这种经历的人大约都能明白这种感觉,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以无限坚强,承受能力也会无限大,好像再多的困难一咬牙也就过去了,什么哭不哭的,压根儿就没用。

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真心实意的过来安慰你了,好么,水堤崩溃也不过如此。

元鸥一贯多么坚强一姑娘啊,曾经被人欺负到家了也都没流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却是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狼狈的不行不行的。

老半天坐好了,她抽抽噎噎的看一眼谷毅胸前的一片狼藉,顿时恨不得丢死自己算了。

“你衣服都不能穿了,挺贵的吧。”

何止是不能穿了啊,当抹布都嫌那啥:皱皱巴巴不说,上面还沾满了无数形迹可疑的液体……

然而谷毅十分淡定,他一抬胳膊就把戴帽衫的无袖T恤脱下来了,拿在手中挺熟练的卷了几下,“没事儿,代言方送的,不花钱。”

这是实话。

他很喜欢这种带连帽衫的夏季服饰,从去年就代言这一个国际知名的休闲品牌,穿这些都是免费的。

不过他是淡定了,元鸥就不淡定了。

“你干嘛呀,怎么还能随便脱衣服呢,快穿上!”

谷毅看着特别无辜,他低头瞅一眼脚底下抹布状的物体,十分坦荡,“刚才你自己都说了么,没法儿穿了呀!”

元鸥就有点儿羞愧,可是她家里也没有男人衣服呀。

好在谷先生立即就友情提供了解决办法,“那你替我去家里拿件新的呗?”

也只好这样了。

元鸥当即也顾不得难过了,拿了谷毅家的房卡匆匆出门,背后还听见他喊呢,“二楼主卧室旁边的衣帽间,就是黑白斑马纹的那个,进去之后左手边头一个柜子就是!”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谷毅挺遗憾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肌肉,还不死心的对着镜子摆了几个造型,十分费解,“练得挺好呀,怎么还能不感兴趣呢……”

十来分钟之后,元鸥赤红着一张脸就回来了,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她把手中那件同款式的灰色无袖连帽衫劈头盖脸的就给甩过去,气得跳脚,“你个骗子!你说的那个根本就是放内裤的!骗子!”

天知道当她毫无防备的跟谷先生最私密的衣物来了个近距离面对面时,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好么!这人咋就这么不要脸啊!

谷毅身手矫健的跳起来抓了衣服,一边往自己身上套一边哈哈大笑,撇开一双大长腿绕着屋子乱跑,“给你提前看看好做个准备,以后你买礼物送我的时候就不会手忙脚乱了嘛!”

元鸥:“啊啊啊你个流氓!!!”

又过了许久,元鸥见谷毅还是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过去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还不走啊?”

结果谷毅特别爽快的来了句,“今晚上我不走了。”

轰!

元鸥几乎能听见血液在自己脸上炸开的声音,登时就目瞪口呆了,“这,这不行!”

她本质上还是个挺传统的姑娘来着,这刚确定关系咋就能同居嘛!不行不行。

谷毅特别认真的盯着她看啊看,亲眼看着她手足无措,看着她的脸从白变红,然后快要滴出血来。

“哈哈哈哈,瞎想什么呢,”谷毅笑得不行,走过去飞快的往她额头上亲了下,“有客房吧?”

元鸥傻乎乎的点点头,“有。”

“那就得了,”谷毅认真道,“今晚我陪着你,有什么事儿就喊我。”

元鸥挺不好意思的,“明天不是最后的选拔赛了么,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真没事儿了。”

“不行,”谷毅不容置喙的说,“刚才你的情绪太激动了,回去我不放心。”

一番话说的元鸥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甜蜜,哼哼唧唧的答应了,转身上楼给他转准备房间,结果对方跟在自己身后毫无征兆的又来了句,“今晚睡觉不许关门啊!”

元鸥好悬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好吧,事实证明元小姐还是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