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红糖水,夏桑子身体好了不少,虽然不能剧烈运动,可是正常行走不成问题。

见夏桑子回到队列后,孟行舟也收起情绪,都到队伍面前,继续领队前进。

别人不知道他俩这点猫腻,可瞒不过章司焕。

中午休息时间,章司焕把孟行舟拉到一边,一脸八卦相:“你赶紧交代,带着人小姑娘做什么去了?”

孟行舟取下帽子散热,听了这话,视线在章司焕身上淡淡扫过,吐出两个字:“有病。”

“对啊,我就是有病,八卦病,所以孟教官你赶紧的,给我治治病。”

章司焕这人最会来事,光说不行,还带演的,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夸张地说:“快告诉我,你再不说,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从此你会失去一个帅气室友。

“是吗。”孟行舟越过章司焕往前走,眼皮子也没抬一下,“那你安息。”

章司焕:“……”

面子诚可贵,兄弟价更高,若为八卦故,两者皆可抛。

章司焕这辈子要是因为什么死了,那一定是八卦死的。

“兄台请留步!”

章司焕一个疾步上前,拦住孟行舟,四周看看没人注意这边,双手合掌,做出一个拜托的手势,一副八卦之心没被满足的饥渴感:“你快跟我说说,你跟那个夏桑子什么关系。”

“你这段时间可不消停啊。最开始因为楚宁凶了她两句,你就跑过去给她出头。然后上次射击演练,你又出来给她撑场子,你不是最烦这种闲事的吗?孟兄难道你中了恋爱的毒?”

“你看你俩,又是老乡又是省状元的,以前就认识?可怎么没听你说过,孟兄你可真是藏得太深了。”

……

章司焕的话一句接一句地来,快赶上机关枪,听得孟行舟脑袋疼,他出声打断,问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那个锅,带出来没?”

“当然带了,这伙食这么差,不给自己开点小灶,哪里对得起河里的鱼。诶,不对,你别转移话题啊,那个夏桑子到底什么路子……”

“一会儿把锅给我。”

“可以啊,你回答问题先。”

孟行舟停下来,看向前面人群里,正在跟几个女生聊天的夏桑子。

不知道聊到什么话题,夏桑子被逗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爱又灵动,像个小太阳。

“我和夏桑子……”

章司焕的胃口被吊起来,追问:“你和她?”

孟行舟抬眸,看着夏桑子,嘴角扯出一个笑:“青梅。”

话音落,他收回眼神,用手指着自己,补充道:“竹马。”

章司焕嘴巴长得老大,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我操,你他妈的还玩养成啊,人小姑娘可是未成年!”

孟行舟眸色一沉,不知道想到什么,前不搭头后部着尾地说:“快了。”

“什么快了?”

“没什么。”

孟行舟看时间差不多要集合,没再跟章司焕聊下去,往队列里走。

章司焕赶紧消化刚才的劲爆消息,追上去继续问:“你要锅干嘛?你一个连方便面,都用冷水泡的厨房杀手。”

“做鱼汤。”

说到这个,孟行舟难得兴致高昂,顺嘴一问:“你那个锅,是智能的吗?”

章司焕回想自己那个,从二手市场收来的小破锅,感觉有点窒息:“要多智能?”

孟行舟竟然还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勉为其难提了一个“入门级”要求:“不高,活鱼扔进去,能把汤搞出来就行。”

章司焕:“……”

作者有话要说:小破锅:我承受了我这个价格不该有的期待。

桑妹:突然没了胃口,绝食保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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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个泡泡

午饭后,行军两个小时,大部队走到半山腰。

今日澜市气象局刚发布了高温预警,眼下哪怕身在山中,大家都难忍酷暑。一个个汗如雨下,如霜打的茄子,全无早上刚出发时,那种精神头。

教官们也怕出事,跟军医大那边不好交代,商量之下,决定在半山腰扎营,全队休整。

部队配发的,都是可容纳十多个人的大帐篷,学生们看着就犯怵。

口头上叫苦不堪,对教官好话说尽,男生纷纷称兄道弟,女生撒娇带哄,大多数教官都心软了,挽起袖子,帮学生弄。

临床四连除外。

孟行舟三两句,把搭帐篷的方式陈述一遍后,拿着自己的包,找了块大石头,就地坐下,看见没一个人动,杵在原地跟木头似的,反问:“你们不动,都打算晚上睡草?”

对比其他连队,教官的亲力亲为,临床这帮人可不干了。估计也仗着军训马上结束,一个个尾巴翘上了天。

“孟教官,我们不会啊,你示范一下呗。”

“就是,这玩意儿这么大,怎么整啊。”

“你过来指导指导我们,这还要搭好几个。”

“天气好热呀教官,我们都快中暑了,说好的部队战友情深呢?”

……

一人一嘴,吵得孟行舟心烦,他拿过哨子,放在嘴边,连吹两声,生生刺耳。

气场压人,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一直没说一个字的夏桑子,这时抬起头来,看见孟行舟扯了扯帽檐,眉头紧锁,心里暗叫不好。

完蛋。

火炮要爆炸的前奏。

孟行舟放下哨子站起来,眼神扫了一圈,声音听起来很淡:“一个个嘴上功夫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学相声?”

“才一个月都这么依赖我了?看来这军训结束,我不在,看来你们连筷子都不会用了。”

这句话说完,孟行舟从石头上跳下来,在刚才抱怨最多、怨气最重的几个学生面前走过。

走过最后一个人,孟行舟抬头,脸部线条紧绷,黑眸透着股寒意,音量不大,却字字珠心。

“没想到训练一个月,我训出一帮废物。”

至此,无人再敢说话。

孟行舟这番话分量不轻,其他连队的教官听了,特别是正在帮忙搞帐篷的,渐渐停下动作,命令学生自己完成。

一个月军训,每天/朝夕相对相处,教官跟学生多了亲近,少了威严,是常事。到后期训练肯定会轻松许多,一年接一年,这句话好像在学生之间,已经形成一种固有印象。

教官嘛,都是纸老虎,混熟后都好说话。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部队不是。

孟行舟垂眸,抬手看时间,面色凛冽,容不得半分置喙:“现在开始计时,太阳落山之前,帐篷搞不完,临床四连全体男生,军训成绩不及格。”

这下没人有意见了,低头解散,各干各的活。

女生想去帮忙,男生还不让,估计刚才失了面子想挽回一点,此时此刻都成了纯爷们,大气得不行。

女生落得清闲,三三两两结伴,到树荫下休息。

周巧夕拉着夏桑子坐下,悄悄问她:“桑子,你是在跟孟行舟谈恋爱吗?”

夏桑子这口水没咽下去,听她这话,呛了个好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被呛红,让说出口的话,更没信服力。

“没有,你误会了。我和他是朋友,认识很多年了。”

周巧夕才不相信,掰着手指头跟她细算。

“你看,他为你出头,帮你撑腰不是一次了吧。他看着又不像章司焕那种,妇女之友,对谁都好。孟行舟冷冰冰的,跟冰块一样,可在你面前,他好像一下子就融化了,变成了一滩水!”

夏桑子被她的比喻逗笑:“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你别打岔,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不觉得孟行舟对你,很不一样吗?”

周巧夕冲她勾勾手指头,意识夏桑子凑过去。

夏桑子凑上前,听到她小声嘀咕:“上次射击演练,私底下好多人议论你们俩,特别是那些喜欢孟行舟的,背后嚼舌根可难听了。”

“都说什么了?”

“说你是心机婊,喜欢出风头,一点也不谦虚之类的。”

周巧夕及时打住,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红眼病,嫉妒你而已啦。”

夏桑子只是看着周巧夕,似笑非笑:“随他们怎么说。”

周巧夕被她看得不自在,干脆上去挽住她的手,笑了两下:“你的心真够大的,换做我肯定要被气哭。”

“其实她们也没都说错。”

“什么?”

周巧夕这点小心思,夏桑子在大院那几年,都看厌了。

从来都是别人来告诉她,某某某又在背后说你坏话啦。可这个某某某,到底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夏桑子只是没想到,到了军医大,还是老一套。

她抽出自己的手,没有回答周巧夕。

夏桑子靠着树坐着,抬眼一望,就能看见孟行舟。

他跟那群男生一样,站在烈日下,虽没有上手帮忙,但也没有做甩手掌柜,任凭他们自由发挥。必要时候,还是站出去说上两句,只是态度依然差劲罢了。

这样做,明明一点好处也没有。

之前被他训斥的人,该记恨他的,还是会记恨,军训结束,孟行舟这个名字后面跟的,也不过骂声一片。

大家只会记得他,摆教官的臭架子,没人记得,他也一直在烈日下暴晒着,不得片刻休息。

夏桑子以前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孟行舟这样的人。

他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心里柔软的那一处。

世人偏爱良善魂,他却愿做恶劣鬼。

可此时此刻,她似乎有点懂了。

做恶劣鬼有什么不好。

夏桑子收回视线,看着周巧夕,幽幽开口:“我确实心机,也爱出风头。我就是故意挑楚宁最尴尬的时刻,站出去打她的脸。我这人还记仇,她给我难堪,我也要让她难堪一回,而且必须比我更痛。”

“所以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夏桑子轻笑一声,看起来,还是平日那副乖巧样,只是话锋一转,让周巧夕莫名地,背后一凉。

“因为我吧,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善茬呀。”

——

有了教官们的监督,所有连队总算在落山前,把帐篷搭好。

晚饭时间,除了压缩饼干,还有配发的罐头。有些学生捡了些枯枝烂叶来,生个火,饼干就热罐头,在这条件下,还吃得有滋有味。

夏桑子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饼干,拿出水杯,发现热水已经凉透。

她看见连队里有人生了火,合计着去河边打点水,看能不能烧点热水什么的。

下午跟周巧夕闹得有点不愉快,夏桑子谁也没叫,拿上杯子,独自起身离开。

太阳余晖还未散尽,这片广阔天,被染成夕阳红。在这山中,行走在暮色下,就连白日里觉得聒噪的蝉鸣,此刻也似乎为这傍晚,添了一丝温柔惬意。

小河位于小竹林后,夏桑子快出竹林时,听见侧前方好像有人说话。

从小生长环境使然,夏桑子警惕性一向比较高,几乎是条件反射,她随手抓起地上一根竹竿,用来防身用。

夏桑子放轻步子,往声音那边走去,距离越近,谈话内容越清晰。

直到她觉得声音分外熟悉,走到竹林尽头,才看见,是孟行舟和章司焕。

他们河边生了火,上面架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锅,把两个大男生忙得团团转。

“这汤看着好恶心,章司焕你买的什么破锅。”

“二手货还打折,你指望多好。老子刚才都跟你说了,鱼不要冷水下锅。”

“倒了倒了,重做。”

“拜托了大哥,河里的鱼都要被你抓完了,请为生态平衡做出一点努力好吗?”

“老子做个屁,快去倒。”

……

夏桑子躲在背后看了大概一分钟,默默回了营地,连水都忘了打。

晚上八点多,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的情况下,大家只能选择睡觉。

夏桑子毫无睡意,但坐在外面也觉冷,正要进帐篷,被孟行舟叫住。

“你跟我来。”

夏桑子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没有马上拆穿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披上外套,跟上他的脚步。

孟行舟拿着手电筒,走在夏桑子前面,山里晚上黑,他每走两步,就停下,将手电筒的光往身后照,等夏桑子跟上后,再继续走。

这样走走停停,来到下午的河边。

那堆火还未熄灭,在黑夜里,看起来格外明亮。火堆燃烧树枝,发出清脆声响,比什么都来得更有安全感。

孟行舟领着夏桑子,走到火堆前停下,把手电筒放到她手上:“拿着。”

夏桑子接过,一言不发看着他。

孟行舟伸手去揭锅盖,小火一直温着,锅盖滚烫,他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却没第一时间缩回手,忍着烫,把锅盖拿开放在地上。

顾不上去吹自己的手,他俯身去看锅里的鱼汤,闻着总算没了下午那种怪味,孟行舟暗自松了一口气,叫夏桑子过来:“尝尝这个,就当夜宵了。”

鱼汤被熬成米白色,条件有限,估计只放了盐,味道不知道好不好。

夏桑子想到下午,自己看见的那副场景,只觉眼前这份鱼汤,怕是比这世界上任何山珍海味,还让人难忘。

孟行舟连泡方便面,都用冷水。

一个在吃食方面,宛如傻子的人,夏桑子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锅鱼汤弄出来的。

夏桑子压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平淡淡:“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孟行舟果然选择说谎:“这是他们开小灶做多的,我吃饱了,倒了浪费,正好给你。”

一说谎,话都变多了。

夏桑子别过头,鼻子酸酸,她心里却好像被什么东西,装得满满的。

孟行舟以为她嫌弃这汤不好喝,自己拿起勺子,尝了一小口,发现这是味道最好的一锅,脸上难掩孩子气,忍不住夸一句:“味道不错,你快吃,一会儿凉了就……”

“三岁。”

夏桑子再也忍不住,她太难狠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