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舟用手扯住卫衣的领口,往前一扯,里面的运动背心被带了点上去,腹肌露出来,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得周围的女生一阵尖叫。

夏桑子别过头,在心里小声嘟囔:脱个外套都要秀身材。

孟行舟把脱下来的衣服,随手扔给班上的人,跟着参赛的人,去裁判那里检阅。

夏桑子看他从自己面前经过,手都已经抬起来,准备跟他打招呼,可孟行舟跟她对视一眼,竟然选择无视,还加快脚步走过去,好一个冷漠无情的渣男上身。

夏桑子顿时:“……”

兄弟,你中午还说爱我,现在就装路人了?

夏桑子还懵逼中,一声枪响,比赛已经开始。

她无心看比赛,只盼着早点跑完,她好去问个清楚。

孟行舟接棒时,夏桑子看他们班甩其他人小半圈,而且孟行舟还在提速冲刺,这个第一算是稳了。

夏桑子正要去终点等,班上一个班委跑过来,跟她说加油稿找不到了,广播站催着交。

班委急得快哭了,夏桑子也不能说不管,咬咬牙还是跟她走了。

回到大本营,稿子没找到,夏桑子和几个班委重新写了一份,她整理好交到广播站,再回操场时,哪里还有孟行舟的影子。

本想找章司焕问问,可这个人也找不到,顺带着连钟穗都被拐跑了。

夏桑子叹了一口气,什么心情都没有,转身往宿舍走。

下午的比赛还没结束,从操场走出来,明显感觉四周安静不少。

回宿舍也没事做,夏桑子绕了一段路,打算去校园超市买点零食当晚饭,路过食堂,靠近楼梯时,听见有说话声。

夏桑子站在楼梯口,没看见人,只有声音,感觉有点惊悚。

她深呼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才看一楼楼梯下面的空间,站着两个人,这么一看不要紧,偏偏这两个人她还认识。

是孟行舟和王学海。

夏桑子本来不想偷听,她退回走廊的位置,准备到前面去等着,一会儿他们聊完,可以把孟行舟拦住,问个明白。

“这事儿,你家里必须同意,我做不了主!”

王学海一声吼,把夏桑子给拉回去。

孟行舟过了几秒才出声:“我可以做自己的主。”

王学海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协议签了就不能改,否则算违抗军令。特种部队不是闹着玩的,还有时间,你跟家里沟通好,再做决定。”

“我放弃保送来考军校,就是为了做这个。”

孟行舟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极力争取:“中午向队不是说了吗?训练从这个暑假开始,他们有好多备选,但猎鹰对我来说是唯一。错过这次,要是等我毕业入伍再决定,这中间变数太大,我等不起。”

“不行就是不行,你的父母,必须点头。”

王学海态度强硬,不容辩驳:“猎鹰是最好的特战队,它意味着荣耀,也意味着牺牲,我得对你和你的父母负责任。孟行舟,你也做不了你自己的主,因为你的命都是父母给的。”

孟行舟没有再说话,夏桑子也没有再听下去。

难怪,上次在机场,她本来只想吓唬吓唬他,结果他的警惕到为是背后袭击,当时他只说自己习惯了。

难怪,上学期孟行舟的手被擦伤,王学海会那么紧张他的手,生怕出一点问题。

难怪,他寒假每天都按照学校要求,早晚训一天不落下,强化体能,每周去射击馆的次数比回父母家的次数还多。

她早就应该反应过来的。

估计是日子太/安逸,让她渐渐忘了这些事情,或者说,忘记会离别这件事,会活得比较轻松。

夏桑子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大家都在操场看比赛,空无一人。

她拉开凳子坐下,看着桌上的木雕小人,如大梦初醒。

他们注定会分别,孟行舟从一开始就是要走的。他想进部队当兵,想做一名狙击手,这些他从来没隐瞒过。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坦诚,让孟家人知道,他读军校是奔着进特种部队去的,估计也不会招来所有人的反对。

她不愿孟行舟变成那个在任务中牺牲的狙击手,她阻止不了他的梦想,也不愿意阻止,她想要成全他的梦想,就像他成全自己一样。

她当初不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做好准备面对这一切,才选择学医的吗?

夏桑子好像突然明白,孟行舟下午在操场,跟她装路人的原因。

他的顾虑一点也不会比她少,说不定此时此刻,他已经在思考,怎么放弃追求她了。

想到这里,夏桑子趴在桌上,捏着木雕小人,心里好像堵着一股气,怎么也散不去。

——

不知是人为,还是运动会大家都太忙,夏桑子和孟行舟在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碰过面。

他们好像在冥冥之中,达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联系谁。

闭幕式快结束时,校方领导在台上宣布,今晚在后门的大草坪举行篝火晚会。

军校的娱乐活动不多,校方这么人性化由着学生疯的情况少见得很,消息一出,整个操场都沸腾。

夏桑子兴致缺缺,若不是每个班班委要去现场布置,她今天就想窝在宿舍,哪也不去。

学校出钱,让食堂的师傅在现场烤烧烤,供学生食用,还安排艺术团的来进行表演,吃喝玩乐,样样聚到。

天刚擦黑,篝火一燃,火光点亮夜空,就有学生陆陆续续进场,场子很快热起来。

钟穗和章司焕有约会,夏桑子跟班上的人聊了会儿天,等舞台上表演开始,他们说去抢前排看,夏桑子没什么兴趣,逛了一圈后就想离开。

热闹固然好,可她现在只觉得吵。

回宿舍的路上会经过操场,今晚大家都在大草坪玩,平时要靠抢的篮球场,现在全空着。

夏桑子走进去,找了看台上的一个位置坐下。

从这里还能看见远处大草坪的篝火,和舞台炫彩夺目的灯光,一暖一亮,把那片天映出一片火红。

夏桑子撑着头发呆,过了会儿,耳边响起打球的声音。

她以为还有男生过来打球,抬起头来看,发现篮球有一筐,可是打球的人只有一个。

孟行舟把篮筐放在三分线外,自己站在旁边,拿球投球循环往复。

每个球都投中,他好像不知疲倦,等篮筐里只剩下一个球的时候,他开始运球前进,跑到篮筐下,跳起投篮,球进。

篮球砸到地上,蹦蹦跳跳好远,最后碰到铁网门,才消停下来。

夏桑子看孟行舟又开始捡球,他把整个球场的球都放进筐里,然后重复之前的动作,不停地投三分,剩下最后一个,会运球到篮筐下再投进去。

与其说他是来打球的,不如说是来发泄的。

夏桑子看他这样进行了三个回合,远处篝火的光黯淡了许多,孟行舟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她觉得好可惜。

他们的时间,又这样被浪费了三天,三天,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不管做什么,也好过这样不联系。

夏桑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往球场走。

孟行舟在弯腰捡球,没有注意到场子里还有其他人,在他弯腰去捡最后一个球的时候,有个人比他动作更快,把球从地上抱起来。

孟行舟的球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头发脸颊在滴水,呼吸紊乱眉头紧蹙,好像有化不开的愁绪。

夏桑子抱着球,把它放进篮筐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几秒,倏地,夏桑子抬腿,狠狠踢了篮筐一脚,底部的滚轮推着筐往前走,冲向铁网门,急刹住。

冲击力让筐内的篮球掉了几个出来,砸到地上,连着“砰砰砰”好几声,在空旷的篮球场回响。

孟行舟感觉这些球,不是砸到地上,是变成了一把又一把的利刃,全部都往他心上捅。

他仰头,敛眸把情绪压下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夏桑。”

“孟行舟。”

两个人同时开口,孟行舟一怔,夏桑子转身,向他走来,脸上没什么情绪。

夏桑子走到孟行舟面前,停下脚步,抬头去看他的眼睛,说:“明天周二,小食堂有菠萝饭,你请我吃。”

孟行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能顺着回答:“好。”

“这周的大英作业我不想写,你帮我写。”

“好。”

“周末有大片上映,是你不喜欢的类型,但我想你陪我去看。”

“好。”

“上次骑马我输给你,我不爽,下次你让我赢回来。”

“好。”

“你那天在操场没理我,我不开心,你给我买奶茶喝。”

“好。”

“那我们在一起吧。”

“好。”

话音落,孟行舟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错愕地看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夏桑子走上去,抱住孟行舟的腰,手臂收紧。

孟行舟感觉胸口一热,不知道是汗,还是女孩的眼泪。

“你的任务进度,100%了。”

作者有话要说:事实证明,打篮球真的可以把妹,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篮球场没有人的时候,你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三岁:我他妈的也太帅了。

——

今晚迟到得有点久,发五十个吧。

还是在一起了,老母亲.川有点怅然若失,感觉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

☆、四十六个泡泡

孟行舟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训练、部队、梦想, 通通都被抛在脑后,他宁愿做一个废物, 一辈子就守着一个人。

这两天过得浑浑噩噩, 除了比赛,其余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谁也不想见。

王学海每天都打电话来,催他跟家里联系,入特训队的事情要尽快给上面一个答复。

孟行舟想到就烦,比起让父母点头,更难处理的事情, 就是夏桑子。

对于一只脚即将踏进部队的人来说, 谈恋爱是一件奢侈至极的事情。

他一个大老爷们,什么日子都能熬过去, 可小姑娘要怎么办。

他作为一个在不久将来, 会常年待在部队,被任务训练包围的人, 此时此刻竟然在疯狂追一个女孩。

追不到, 是她的幸运, 追到了,她就要接受这一切。

她本不该接受,她本该拥有更好的。

与其说之前是因为顾及夏桑子未成年在隐忍,不如说,根本原因是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

他无法在梦想和夏桑子之间做出选择,他想不出一个结果, 只能逃避,安慰自己还早,还有几年,还可以慢慢考虑,说不定船到桥头自然直,就有了什么解决办法。

可让他做决定的这一天来的比预想还早,船没有到桥头,路还是一样曲折。

孟行舟没想到猎鹰今年会破例,在军校招好苗子,单独成立特训队。

特训队利用寒暑假集训,等大四毕业入伍后,直接从特训队里挑选合格学员,进入猎鹰,名额很少,只有五个。

现在开始集训,两年后一旦合格,他不需要在入伍后,通过部队内部选拔进入猎鹰,他一入伍就是猎鹰的一员,他想做的事情,他的梦想,在主动向他靠近,他没有办法对这个机会说不。

孟行舟从不觉得,当兵这件事有多苦多难,可一想到夏桑子因为他,要间接面对这一切困难,他就很难接受。

是他去招惹她的,倘若他的目的达到,无缘无故把她带进一个孤独深渊里,谁也抽身不了,他已经为此做了好多年的准备,可她没有。

这不公平,他不忍心。

继续或者放弃都不是好的选择,孟行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这么憋了两天。

今晚出来打球,本来说发泄一通,把自己精力消耗干劲,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了答案。

没想到会碰见夏桑子,更没想到,她会说要在一起。

夏桑子的情绪过去,孟行舟长久的沉默,让她的心也凉下来,她松开孟行舟的腰,退后两步,盯着他看。

“孟行舟,你是不是后悔了?”

孟行舟的喉结滚动两下,轻声道:“没有,我不后悔。”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忘了,感觉很久了。”

孟行舟垂眸,他看见夏桑子的双肩在微微抖动,死命咬着唇,也不愿意哭出来。

“你永远都这样,以为很了解我,替我做决定。”夏桑子仰着头,把眼泪逼回去,“上次你因为一个屁事,跟我冷战半年,你为什么不来问问我?你用你的了解,你的自负还有你自以为的正确,把所有负面情绪,都推给我一个人。”

“这次也是,是你先追我的,这要追到手了,你又因为一个屁事,想把我推开?”

夏桑子越说越生气,委屈愤怒都不想再忍,她的声音随之提高,有点颤抖:“你就不敢问我一句愿不愿意吗?自问自答就这么爽,孟行舟,你这个混蛋!”

孟行舟的手握成一个拳头,手背青筋暴起,在夏桑子的咆哮中,力道渐弱下去,拳头松开,五指垂在裤缝,有种妥协的意思。

算了吧,孟行舟。

选哪都是错,两全不了,那感情用事一回,又会怎样。

“我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你,大四毕业我会入伍。”

孟行舟抬步往前走,每走一步,就多坦诚一分。

他把那些想要掩盖起来,两个人都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摊开来放在她面前,暴露得彻彻底底。

“聚少离多,异地无尽头。”

“你哭你笑,我们会吵架我们会有矛盾,但我们可能连个面都见不到。”

“我贪得无厌,军绿色和你都想要,无法二选一。”

最后一步,孟行舟在夏桑子面前站定,沉默了一瞬,一字一顿地问:“即便如此,你也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夏桑子捂脸,哭成一个泪人,断断续续地说:“哪有你这……这样表白的……跟你在一起……就……就没一点好处……你会不会……谈恋爱啊……”

“我不会。”孟行舟握住夏桑子的手腕,轻轻拉开,弯腰,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但你以前教过我绝招。”

夏桑子愣住:“什么啊……”

孟行舟捧住夏桑子的脸,用指腹把她眼角的泪拭去,一只手摸她的头,轻轻摩挲,嘴角漾开一个笑,声音染上水汽,在她耳边轻轻说。

“我好喜欢你……呀。”

最后那个音节,说得很勉强,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几乎是一个气音。

夏桑子破涕为笑,低头把脸埋进他的肩头,揪着男生的衣角:“一个男生说什么呀,好娘的。”

孟行舟环住夏桑子的腰,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有点红:“你教的。”

“我感觉我有点吃亏……”夏桑子垂着头,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晚了。”孟行舟再不让一步,他收紧腰间的力道:“你本来不用往回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