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静忍不下这口气,把赵冉冉骗到器材室,关了她一天一夜,本来就是报复,也不想把事情做绝,目的达到,她知道自己回不了头,索性先坦白,主动跟教导员说了这一切。

听了一上午的流言,夏桑子以为回到宿舍,能有个清静,结果宿舍比外面还热闹。

周巧夕还有平时跟她玩得好的几个女生,全围在赵冉冉床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冉冉,你别哭了,反正这钱不是你偷的。”

“就是,那个胡静心肠也太坏了,明明知道你怕黑,还来这种阴损招。”

“大不了咱们把钱还给她就好了。”

……

夏桑子看了眼,赵冉冉坐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巧夕挨她坐着,跟其他人一样,小声安慰着。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爱哭。

钟穗从进宿舍起,就没说过话,夏桑子心里上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点烦躁。

周巧夕叹了一口气,低头看见抽纸没有了,对夏桑子说:“桑子,借你的纸用用。”

纸哪有借的。

夏桑子把书桌上的抽纸拿给周巧夕,眼神很淡:“给你。”

周巧夕抽了两张,让赵冉冉自己擦眼泪,似乎想到什么,问道:“桑子,你手上还有钱吗?”

“做什么?”

“那个班费,一万块钱,冉冉凑不齐,我们的钱也不够,现在还剩五千,你能借吗?”

夏桑子平时不露富,但住一起久了,也能看出来,她家境不错,不像是差钱的。

不知道是不是夏桑子的错觉,周巧夕这句话说完,赵冉冉的哭声更惨了些。

“我没那么多钱。”夏桑子拉开椅子坐下,透着股冷漠疏远,“你们问问别人。”

“都是室友,帮帮忙也没什么吧。再说你之前不是帮过冉冉吗,怎么突然间翻脸不认人了?”周巧夕阴阳怪气道。

夏桑子气笑了,转头看这帮人:“我活该欠你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冉冉已经够倒霉了。”

“就是,省状元了不起。”

“太冷漠了啊,好歹是一个宿舍的,你不帮忙也不用说风凉话吧。”

夏桑子第一次这么厌烦自己心软的毛病。

她是没被打脸,她的直觉也没错,赵冉冉确实没有偷班费,可她此时此刻,却是在实实在在地,为那晚冲出去替她解围的行为,感到后悔。

夏桑子感觉自己心头那团火越烧越旺,就快控制不住,她今天也不想忍,人已经站起来了,可还没等到她说话,坐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钟穗,突然开口。

“赵冉冉,你有什么好哭的?”

钟穗现在虽不至于像刚刚入校时,那么怯懦怕事,畏畏缩缩,可在宿舍里,也很少说话,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站出来公然跟人杠起来。

赵冉冉听了,愣在那里,委屈得不行:“钟穗,你说什么啊……”

“被你抢了奖学金,全家人都在等这笔钱救急的胡静,她都没哭。”钟穗放下书,站起来,目光死死盯着赵冉冉,“别演了,你还要拉多少人在这里陪你装脑残。”

不知道是谁说过,平时脾气好不发火的人,突然发起火来,比火山爆发还吓人。

就连夏桑子,都被钟穗这气势吓了一跳。

周巧夕最先反应过来,说起话来还是那么不客气:“胡静教唆老乡偷班费,还黑监控,要是学校不站出来查清楚,冉冉这次就要变成小偷了!”

“她抢走别人的奖学金名额,也是小偷。”钟穗拿起赵冉冉放在桌上的最新款手机,笑得很讽刺,“你哪里差钱?这个手机转二手都不止五千。”

钟穗放下手机,眼神很凉:“你应该庆幸,胡静没有因为你的贪念,而失去一位亲人。”

赵冉冉一时语塞,连哭都忘记了。

说完,钟穗走出宿舍,夏桑子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钟穗站在大阳台透气,看见夏桑子跟上来,轻声说了句:“抱歉。”

夏桑子看她脸色难看,问:“你怎么了?这不像你。”

“高中的时候,我也被抢过奖学金名额。”钟穗双手搭在栏杆上,眼底有化不开的愁绪,“那一年的家里收成不好,奖学金我也没拿到,我妈去外地打工,摔断腿落下了残疾。”

“穷的滋味太难熬了,我们拼命才拿到的钱,可以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被抢走。”钟穗苦笑,额头抵在栏杆上,眼眶红红的,“我讨厌赵冉冉,她有什么资格哭,她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哭。”

夏桑子无法感同身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拍着她的肩膀:“都过去了。”

“我不会跟她道歉的。”钟穗抬起头,看着她,“我把宿舍关系搞砸了,以后相处起来估计更难受,对不起啊,桑子。”

夏桑子摇头:“跟你没关系。”

跟谁都没关系。

因为一开始就不合适的关系,不管怎么维护,最后也是会破碎的。

——

最后赵冉冉和胡静都被记大过,胡静弥补班费的空缺,赵冉冉退回奖学金。

虽然胡静被抢走的奖学金名额被归还,但是以后,她再没有参评资格。

赵冉冉因为一己私欲,用作假的贫困证明得到奖学金的事情,在校内传得沸沸扬扬,两天后,她的父母来学校,给她办理了休学手续。

混乱的一周过去,好不容易熬到周五,夏桑子下午没课,中午跑到国防大找孟行舟吃午饭。

孟行舟从教学楼出来,看见夏桑子,没带她去吃饭,反而往行政楼走。

“三岁,我们去哪?”

“请假,我周末要回趟元城。”说完,孟行舟补充一句,“机票也帮你买了一张,一起回。”

夏桑子一头雾水:“你回元城做什么?而且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

孟行舟顿了一秒,才回答:“加入特训队需要父母签字。”

夏桑子秒懂,走了两步,她拉住孟行舟的手,走到他身前去:“你是不是想着,我回去帮你说好话,让你少挨骂?”

孟行舟反手握住她的手,捏了两下,意味不明地说:“昨晚我跟奶奶打了电话,说了我们的事。”

夏桑子抽出自己的手,惊恐地看着他:“你说这个干嘛啊!这才几天。”

“怎么?”孟行舟眼睛微眯,垂眸看她,沉声问,“我这么见不得人?”

夏桑子愣住,小声说:“也不是……”

孟行舟这才满意,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晚上回我家吃饭,想吃什么,我让奶奶做。”

话题突然家常,夏桑子有点跟不上:“都行,那我需不需要买……。”

“不需要,奶奶说你就是礼物。”

“可我第一次去你家,空手不太好吧。”

说完,夏桑子也觉得不太对,解释:“我说的第一次不是那个第一次,就……我们不是这什么了……然后那什么……总得意思意思……”

孟行舟听笑了,单手盖住她的头,揉了揉:“你紧张什么,都老熟人。”

“老熟人才紧张。”

“那你怎么不紧张我?”

“什么?”

“你爷爷,估计想打死我。”孟行舟侧头看她,光明正大地卖起惨来,“你说,我还能活着回学校吗?”

“我突然不紧张了。”

夏桑子眉头舒展开来,什么烦恼都没了:“三岁,你放心,就算你被打伤打残,我都不嫌弃你。”

孟行舟:“……”

两个人请完假,来不及吃午饭,打车赶去机场,勉强赶上登机时间。

在飞机上随便吃了一点,落地时,夏桑子接到孟行悠的电话,让他们顺路去学校接她,夏桑子答应下来。

机场到五中不太远,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接到孟行悠后,这小女魔头活生生把孟行舟赶到副驾驶坐去。

一坐下来,孟行悠就拉着夏桑子说八卦:“桑甜甜,早恋的感觉怎么样?马上丑媳妇见公婆,你说点好听的,悠爷今晚帮你撑场子。”

夏桑子觉得很有必要:“你想听什么?”

孟行悠看了孟行舟一眼,放低音量,跟夏桑子耳语:“让我沾沾你追到心上人的喜气。”

“怎么沾?”

孟行悠小脸一红:“你就说‘悠悠魅力无边,迟砚肯定会爱上你的’。”

夏桑子失笑,看孟行悠这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这句话。

好话没听见,倒是听见前面的副驾,传来一声,来自灵魂的质问:“孟行悠,你月考文科几分?”

“……”

孟行悠,卒。

作者有话要说:三岁:居然敢抢我座位,居然还想早恋。:)

——

周末在外地出差,更新晚了点,呜呜呜呜生活太艰难了,祝大噶早日暴富吧。

☆、四十九个泡泡

回大院时还不到晚饭点, 夏桑子先回了一趟自己家。

一只脚刚踏进门,鞋还没来得及换, 就听见老爷子在客厅的声音:“臭丫头, 你给我滚过来!”

夏桑子暗叫不好,麻溜换好鞋,包也来不及放下,走到老爷子跟前,一脸乖巧样:“爷爷,你今天没有出去下棋呀。”

老爷子今天不吃这套,眉头一横, 满脸不悦:“老子家里养了十多年的大白菜都被猪给拱了, 还下什么破棋!”

老太太听见楼下的动静,看见孙女回来, 笑开了眼, 走下楼摸摸夏桑子的头:“桑子怎么瘦了?学业很忙吗?”

“没有,奶奶, 之前是冬天穿得厚显得胖, 现在天气回暖啦。”

老爷子感觉自己被无视, 冷哼一声:“孟家那个臭小子就是不靠谱,我瞧着桑子瘦了两大圈,你说,那个臭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夏桑子哭笑不得:“爷爷,他不是这样的人。”

老爷子听了心里更不是味了:“你看看,还没嫁出去, 都胳膊肘往外拐了,这女娃养来就是没意思,都是给别人家养的。”

夏桑子:“……”

老太太走过去踢老爷子一脚,笑意收起来:“我说你这个老头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怎么,你还希望咱们桑子孤独终老啊?这小舟多好一孩子,咱们两家知根知底的,你这醋劲儿给我收回去,一把岁数了,我都替你臊得慌!”

“再好也没咱家丫头好,我看孟家捡了一个大便宜。”

老太太看着他,启唇吐出两个字:“幼、稚。”

老爷子:“……”

老太太懒得搭理这个幼稚鬼,让夏桑子上楼换身衣服,去孟家吃饭。

夏桑子点点头,看老太太还穿着家居服,一愣,问:“奶奶,你们不去吗?”

老太太摆手:“不去了,我跟小舟奶奶说好了,别让你们年轻人太拘束。你就当过去串门,跟平时一样,吃完饭陪人聊聊天再回家就是。”

夏桑子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长辈都要坐下来一起吃饭呢。”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说着,老太太看了老爷子一眼,像是可以说给他听的,“这上午小舟打了电话回来,说还不到谈婚论嫁的份上,不要搞得太正式,怕你不自在,你瞧瞧,多贴心一孩子啊。”

老爷子端起茶盏喝茶,顿了几秒,开口道:“明天中午把人叫过来,只去孟家可不像话。”

夏桑子和老太太交换一个眼神,点头说道:“知道了,爷爷。”

虽然老太太说着就跟往常一样,但夏桑子还是不能做到不紧张,她对着衣柜换了十来套衣服,最后中规中矩挑了一件白色连衣裙,配上小皮鞋。

换好衣服,夏桑子对着镜子打量,感觉这短发也太显小了些,跟个高中学生妹没什么区别。

看了眼时间,还很充足,她化了一个淡妆,配合妆容给自己做了一个小盘发,挑一个同色系的发夹固定,前面掉下来的碎发,被卷发棒烫成微卷,随意垂在脸颊两侧。

做完这一切,夏桑子在全身镜前转了一个圈,这才满意,下楼出门。

两家离得近,纵然夏桑子已经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到孟家大院,也不过五分钟。

夏桑子深呼吸两下,告诉自己不要紧张,按响了门铃。

孟行悠蹦蹦跳跳出来给她开门,看见夏桑子这身打扮,揶揄道:“桑甜甜很上道啊,在家挑衣服挑花眼了吧?”

“你别逗我了,我手心都在冒冷汗。”夏桑子没心思跟她开玩笑,停下来小声问,“我的妆没花吧?”

孟行悠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放心啦,你超级好看的,我哥肯定要被你迷死。”

夏桑子实在笑不出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她进屋。

看见玄关口的鞋,夏桑子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孟家父母也回来了。

孟行悠带着夏桑子进屋,大大咧咧地开玩笑,把夏桑子往孟行舟面前一推:“哥,接着,这是我送你的对象,不用谢。”

孟行舟搂住夏桑子的肩,看孟行悠一眼,眼神好像在说:“又想上补习班了?”

孟行悠摸摸鼻子,不敢再开玩笑,拉着夏桑子到沙发上坐。

夏桑子一个一个叫人,孟母有阵子没见过她,拉着她说话,很是热情:“女大十八变真不假,桑子转眼都变成大姑娘了。”

“阿姨,您也很漂亮。”夏桑子莞尔一笑。

孟母笑得开心,越看夏桑子越满意:“你看悠悠,跟你同岁,还是毛毛躁躁的,真是让我操碎心了。”

孟行悠突然被cue,拿着苹果,不满地“啊”了声:“妈,不带你这样的。”

孟母板着脸,抢过孟行悠手上的苹果:“就知道吃,马上吃饭了还吃什么水果,去,到厨房帮阿姨端菜,一点规矩都没有。”

孟行悠哼哼唧唧地走远,趁家里人不注意时,对孟母做了个鬼脸,夏桑子瞧见,险些笑出声。

孟家人没问很多关于两个人的问题,气氛还是跟以前差不多,聊家常居多,就连孟行舟要进特训队的事情,也只字未提,许是不想让夏桑子尴尬。

孟行舟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大家说。但在饭桌上会时不时给夏桑子夹菜,问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毫不掩饰。

这是以前完全不会有的照顾,夏桑子一开始还不自在,可后来看见长辈们也没说什么,也就轻松多了。

抛开别的不说,这种女朋友的待遇,感觉其实还挺好的。

吃过饭后,夏桑子留下来陪老太太打了几圈麻将,眼瞧着过了十点,老太太也困了,她也起身告别回家。

回家没几步路,孟行舟也出来送她。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夏桑子才方便问:“特训队的事情,怎么样了?”

“不同意。”

夜间还是有点凉,孟行舟看夏桑子穿的中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头,才继续说:“意料之中,再磨磨。”

外套上带着淡淡薄荷香,夏桑子拢了拢,人往孟行舟身边靠近了些:“大家都不同意吗?”

孟行舟让她走里面,牵起她的手,感觉冰凉,用掌心包裹住她的小手,放进外套的衣兜里,有点不满:“以后出门多穿点。”

“我不冷,就是风吹的。”夏桑子伸出手指头,戳戳他的手背,“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这话很受用,孟行舟由着她在衣兜里闹,嘴角扯出一个笑,轻声说:“老爷子最反对,我爸妈跟我不亲近,怕再生分,没怎么表态。”

夏桑子蹭蹭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他们只是担心你,慢慢交流,他们会理解你的。”

孟行舟没说话,夏桑子以为他心烦,安静陪着,也跟着沉默。

快到夏家院子时,孟行舟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他抽出自己的手,没等夏桑子反应过来,先一步抱住了她。

夏桑子一怔,感觉力道再渐渐收紧,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小声说:“三岁,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