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一陈寒意抖瑟。

那轻风似的声音像是一下子消失了。

我驻在原地僵了半响也未再听见,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真是错觉吗?

隔天,依旧是灰蒙蒙的低沉天,宫中园内所有的绿色在这般天气之下也显得无精打采。

天还很早,这个时候,别宫殿的宫人只怕都还沉浸在梦乡里。

皇后殿是一宫之主位,每夜都会有五至八人在殿外留守。

打开殿门,就见七名宫人懒散的或坐在廊栏上,或靠在门柱上,虽未睡着,其形也是毫无精神可言。

她们守了一夜,也是累了。

“恩恩姐姐,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啊。”一宫女打着哈欠轻声问。

“可能是被这天气闹的吧,睡不着。”我是被痛醒的,手肘处时不时灼烈的痛一下,不至于让人忍不住,却是再也无法安睡。

那儿已红肿了一大片,就连穿衣都显得吃力。

是昨天被他甩开掷跌在地上时撞的伤,没想到会这般严重。

只怕会疼上个几天吧。

“棠公公来了。”不知是哪个宫女带着兴奋的声音轻喊。

抬首,就见棠煜从月牙门洞出来,朝这边走来。

广袖翩翩,俊颜冷然,虽说天气阴沉,但他一出现,倒像是个小太阳似的,宫女们个个变得精神抖擞,翘首张望。

他走近了,宫人们倒不敢太过张扬了,只害羞的站在一侧,偷偷的瞧他。

“怎么来得这么早?”我朝他微微一笑。

他听而未理,径自从我身边走过,进了殿内。

怔了怔,以往他虽不接话,但也会看一看我,可今天是怎么了?

进了殿,就见内殿的门已开,看来是皇后起床了。

赶紧进去,就听见棠煜冷冷说了一句:“明白了。”

而皇后则是端坐着在梳妆。

此时,拿着洗具的宫女们也鱼贯进入。

我忙指挥一切。

一翻忙毕,皇后已是明艳照人,人面胜花。

挥退了宫女,我道:“不知娘娘今天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棠煜,你说呢?”皇后望着屏风前宫女们早已备好的几套华服,眉眼处竟是夺人的光芒,不像是在挑着衣裳,倒像是在与人争锋。

“娘娘今天要上安妃宫安慰丧子之痛的安娘娘娘,这些都不太合适,还是选件素些的衣裳为好。”棠煜说。

皇后今天要去安妃宫?呆了呆,她害得安妃失去了孩子,今天却又要去安慰安妃丧子之痛?

对安妃的歉疚又浮上了心头,浑身难受得紧。

“是啊,既然大家都在装,就该装得像样点。”皇后低沉一笑,细白若葱尖的指轻轻划过屏风上最为艳丽的那件衣裳,淡淡说:“恩恩,给本宫拿件素色锦衣来。”

凤驾在长长的甬道上走着。

很静,除了宫人们的脚步声。

出了甬道,过了一个花院,便是安妃宫。

对安妃的愧疚使我寸步艰难,安妃宫越近,也就越自责。

“站住,没看见娘娘凤驾在此吗?怎么还这么莽撞?”陡听得一名宫女叫唤。

第十三章 坚持自己8

抽泣着的声音前头传来:“奴婢该死,请皇后娘娘恕罪。”

望去,就见一个约摸十六七岁,长相秀气的宫女伏跪在一旁,不时的用手绢擦去眼角的泪珠。

“怎么回事?”皇后在车驾内问话,我忙挑起帘子,就听得皇后又道:“你不是安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小伶吗?”

“奴婢正是。”

“怎么哭了?”

小伶伤心的道:“禀皇后娘娘,自从安妃娘娘小产后,终日抑郁寡欢,每天呆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什么也不吃,再这样下去人会垮的,奴婢看着心里痛,才哭的。”

“真是可怜啊,儿是娘的心头肉,也难怪她这样,可这身子还是要保重的。”皇后说得温和关切,“本宫今天是特地来看看她的,希望有本宫的陪伴安妃的心情能好些。”

“皇后娘娘真是大好人,奴婢谢谢皇后对我家娘娘的关心。”小伶试去脸上的泪珠,满脸的感恩,起身施礼:“娘娘请。”

皇后的虚假听在我耳里像是尖利的刃一样,刺得我难受。

不想听,真想转身离去。

还是忍住了。

心里就像端着块巨石似的,沉重无比。

“宫里没有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棠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望着他,他也拿着冷眼看我,深深沉沉的目光像是看穿了我所想。

“你不是不理我吗?”

抿紧了唇,棠煜冷然的别过脸。

“怪人。”我咕嘟了声,就要回身,就听到他咬牙切齿的说:“谁让你叫我棠公公的?”

眼尖的捉到他脸上闪过的可疑绯红。

恍然,他的别扭该不是只因我昨晚叫他‘棠公公’的关系吧?

轻笑出声,倒遣走了心中稍许的沉责。

“你笑什么?”棠煜的脸更红了。

自认识他以来,还没见过他脸红的,他原本长得就白,又是个美男子,平常脸上只结冰,这么红一下,倒让他多了份生气,更显俊美了,要是让宫女们看见了,只怕又要美滋滋的议论信上几天才罢休。

摇摇头,“没笑。”说完,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你明明在笑。”

“那就笑好了。”我咧咧嘴,给他一个明晃晃亮灿灿的笑容。

面对我的笑容,棠煜竟怔了片刻,直到我说了句:“你这么看我,我以为自己笑得倾国倾城呢。”

他才颇为不自在的别过脸,恨恨道:“你笑得难看死了。”

细细的蓝子竹在风中缓缓飘摇,院中的花儿本该是明媚多彩的,但在沉压压的天气之下,黯淡无光。

这是我第二次进安妃宫,心情是截然不同。

殿内的宫女们一见是皇后,皆慌张跪下地行礼。

“娘娘,皇后娘娘来看您了。”小伶快步走进内殿。

皇后落坐,立有宫女上了茶。

不一会,安妃走了出来,本是端秀微满的容颜削尖了许多,妙曼身段纤瘦得似要随风而去,一身的素装更使让她看起来苍白无颜,毫无生气。

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在短短几天日子里,变成了这样。

我紧咬下唇,歉疚啃得我难受。

“妹妹,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快别行礼了,坐吧。”皇后起身稍扶了安妃,语声忧切,那模样仿若安妃是她的亲妹妹。

“妾身谢娘娘关爱。”安妃眼眶湿润,显得极为感动。

“真没想到那明妃竟是那样的人,姐姐一直知道她嫉妒妹妹得宠,可也以为她最多使使小性子,没想到竟会下这样的毒手,使得妹妹受这样的伤害,真是错看她了。”皇后说得动情,杏眸竟也是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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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深宫阴谋1

“是妹妹命苦,怨不得别人。”安妃以帕子悄悄拭去眼角泪珠。

“怎么办呢。”皇后忧叹一声:“御医说妹妹今后只怕再也无法怀上龙嗣了,今后可怎么办呢?”

一听这话,安妃本是苍白的神情变得更为毫无血色。

“以后,妹子就拿旭儿是自个的儿子,本宫以后也会让他孝顺你,就像亲娘一样。”

“皇后娘娘?”安妃一脸动容,起身施礼,语带哽咽:“娘娘对妾身的厚有,妾身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了。”

皇后的戏演得很逼真。

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把假的演的这般逼真。

让我以为以前她做的一切只是错觉。

眼前的安妃与我第一次见面时的安妃似乎也不是一个人。

不明白她对我,皇后面前的宫女那般警惕与戒备,为何对皇后却又如此的真切。

呆呆的站在一侧,没再去听她们在说什么。

也没注意到安妃悄然的打量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棠煜突然扯了下我袖子。

是皇后要回了。

我是最后一个走出殿的,出于对安妃的歉疚,我忍不住又回头,却见到了安妃正拿毒恨的目光望着皇后的身影。

这般眼神,叫人寒入骨髓。

她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回身,来不及收回视线,只好恨恨的瞪着我。

就连她身旁的小伶,也一改纯柔的模样。

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安妃宫的。

浑浑噩噩,心里充满了迷茫与不解。

“棠煜,你现在先去把事情办了。”皇后停步,对着一旁的棠煜,肃然说:“这个教训一定要她记住了,下次若再犯,本宫要的就是她的命。”

望着棠煜的离去,我突然犯疑,皇后是要他去做什么事呢?

皇后又要对付谁了吗?

打了个寒颤。

“走走吧。”皇后没有坐回车驾,对抬着车驾的宫人道:“你们先回去,本宫要去御花园走走。”

“是。”

直到车驾队消失在宫道,皇后望着我,眼底冷沉一片:“恩恩,收起你的怜悯心吧。本宫没你想像的那般不堪。”

一时不解皇后的话中之意,只随她的脚步缓慢的跟在身侧。

“你以为红翠是本宫派人杀的,是吗?”

一鄂,就见皇后淡淡的道:“清莲跟本宫说她在梨花园碰到了你。”

是啊,莲姑姑是皇后宫管事,自然也是皇后的心腹,这样的事又怎会不跟她说。

“本宫没有杀红翠,就连那个站出做证说是她亲眼见明妃为了湮灭证据而害死了红翠的宫女也非本宫指使的。”

皇后的矜傲略带犀利的眼中印出了我震鄂的面容。

“本宫再告诉你一件事。”皇后笑得淡定,说得更是云淡轻风:“安妃没有怀孕,不过她无法再怀龙嗣的事情倒是真的,她以为瞒得天衣无缝,可这事本宫在去年就早知道了。”

好半响,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娘娘为何要对恩恩说这些?”

“本宫很想知道本宫的话你信吗?”

信吗?我震惊得根本无法思考,正因为无法思考,我竟下意识的点头。

“真是出人意料的回答。”皇后走进了御花园,随手摘过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儿在鼻下闻着,一会,她朝身后的宫女做了个手势,那宫女便把早已准备着的剪子恭敬的呈给了她。

皇后剪下几株花蕊放进宫女拿着的篮子里,轻淡的说:“本宫的敌人不是安妃,而是能站在最后与本宫一较高下的那个女人,本宫也很好奇,她会是谁呢?至于安妃,她若再坐不住,明妃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本宫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恩恩。”皇后从篮子里拿过一株开得正盛的花交到我手上,明眸一笑,倾若此花:“本宫不介意一步步教你如何在宫中生存,那应该是一件极有趣的事。”

作者题外话:二更完毕,撒花撒花

第十四章 深宫阴谋2

“什么事这般有趣?皇后倒说给朕听听。”凉凉的声音,除了皇帝还有谁。

不知何时,宫女们已跪了一地,她们显然是受到了皇上的命令都没出声请礼,以致于我与皇后对他的到来也毫无所觉。

百花丛中,他轩昂挺直的站着,一身的便服也是帝黄的明黄与黑色襟边的搭配,尊贵的气息覆盖了御花园所有花的美丽。

在他身后,景临随侍,一派优雅洒意,只眸间的忧色仍在。

他在看着皇后,眼中没有我。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惊然,脸上依然笑嫣一片:“臣妾方才是在说,恩恩还不熟宫里的规矩,得慢慢教导才行,这定是件有趣的事。”

此时,薄凉的目光从我脸上一扫而过。

我跪着,皇后的话使得我思绪纷乱,余光却总是偷偷的扫向他背后的那个男人,而每每要见到时,视线总被一块明黄的衣角挡住。

那衣角像是跟我过不去似的。

“以前那些贴身侍女也没见得能让皇后有这般兴趣亲自教导,看来这个宫女还真是有些不一样。”

“臣妾是挺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