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于地上,我泪流满地:“娘娘,是奴婢的错,娘娘不小心掉下去时,奴婢就该拉住的。”

皇后显然被我突然的哭泣吓了一跳。

也在这时,赵月芙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我赶紧跪至一边,也清晰的让赵月芙看到了被打成红肿的半边脸。

果然,赵月芙沉下了脸,咄咄的望着皇后,冷声说:“姐姐,尽管你是皇后,是苏恩曾经的主子,但她现在好歹是景家的人,你别忘了,景家的主母是我。”

“赵月芙?”在心底皇后本就讨厌赵月芙,见她敢对自己竟这般无礼,还不怒气腾腾。

“姐姐虽是一国之母,但对景家来说,只是出嫁的女儿,姐姐还是牢记这一点的为好。”

“你不要以为嫁给了景临本宫就不能拿你怎么办?”

“月芙也只是实话实说啊,祖上传下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月芙想,祖上也是担心嫁出去的女儿回来吵闹,使得家庭不和谐才订下这规矩的吧。”赵月芙突然微微一笑,强硬的姿态变了变,软声说:“姐姐别生气,月芙是有口无心的,还望姐姐谅解。”

在赵月芙软硬兼施下,皇后是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干瞪着眼。

真没想到在宫里那般强势的皇后在赵月芙面前连话也会被气得说不出口。

“娘娘,夫人,”此时,小如匆匆跑进来,冷望了跪在地上的我一眼,说:“皇上听闻娘娘落水了,亲自来尚书府看娘娘了。”

再见皇帝,是陌生人。

至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未落在我身上,而我,也只规矩的站在角落,像是隐形人。

景临是随着他一起回来的,脸上的笑意还是那般温柔,听着皇后说如何落水时,露出的关怀也极为适当,就是亲弟弟关心姐姐该有的表情。

皇后自然也没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此时,皇帝却将他薄凉入寒的眸子落在了我身上,冷情的开口:“朕怎么听说在皇后落水时,身边还站了一人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只得站了出来,伏跪:“是奴婢。”

“你可知罪?”他问得不轻不淡,只怒气明显。

“奴婢当时与皇后有一些距离,才没来得及抓住皇后的手。”

“你的罪不在于没抓住皇后的手,而在于没劝阻皇后去池边,才发生了这样的险事。”

“皇后执意要去鱼池边,奴婢如此卑微,若阻止了只怕也要受皇后的责骂,皇上既要欲加之罪,就请随意处置吧。”

周围的宫女都倒抽了口气,而赵月芙的眼底却闪过一丝赞赏。

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叫人窒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皇帝会发怎样的怒气。

“欲加之罪?你是说朕在故意找你麻烦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此时,听得景临道:“苏恩,皇上说是就是,你的顶嘴已是大不敬,还不快谢恩领罪。”

我望向他,他的眸底依然温柔如初,只少了一点的真实。

景临又说:“一切听凭皇上发落。”

皇帝嘴角噙起一丝嘲讽,刺痛了我双眸,那丝嘲讽仿佛是在说着‘这就是你所选择的人吗?'

他虽没开口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在等我向他求饶,一直如此,不是吗?

捏起了拳头,我硬是紧闭双唇。

“罢了,看在景临的份上,朕就不再追究,回宫吧。”起身,修挺的身子走过我身边时,传来属于他的味道,久久没有离去。

他所要的不就是我的苦求吗?为什么这般轻易的放过了我呢?

夜,凉意袭人。

站在院中的梅树上,望着那随风而开始调落的叶子,我有些伤感。

赵月芙回娘家一般只会待上二个时辰,时辰一到,她定会回来。

而皇后沐浴出来的时间,正是赵月芙回来的时候。

我就演了那场戏。

看着我被欺负,她定会出口护我,不为别的,就为她说过‘既然你已嫁进了景家的门,她们欺负你,只会让我颜面尽失’。

赵月芙敌视我,可同时,她也把我纳入了她的羽翼之下,她有强烈的家族荣誉感,又或者她发挥了商人的本性,把我甚至整个景府的一切当成了私有物,而往往这类人,绝不能忍受别人欺负属于她的东西,就如她所说,那会使她颜面尽失。

我的心思,几时也变得这般复杂了?

“在想什么?”

猛然转身,月光之下,棠煜一身青衣广袖,衣袂鬓长迎风飘拂,俊颜似玉。

一时怔了,从未见过他这般装扮,不禁有些结巴:“你,你怎么来了?”

“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

“你怎么进来的?”

“这难不倒我,今天皇上有为难你吗?”

摇摇头,一怔,反问:“为什么你会认为皇上会为难我?”

棠煜淡淡一笑,眼底稍许落寞:“那天,我看到他亲了你。”

“你不是说没看到吗?”

温暖的手抚上了我的唇边,声音极为暗沉:“你都擦破了唇角,说了会使你更难过。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那目光满是自责与痛苦,更有着深深的无力。

“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撇开难过的心情,我轻松的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讲这些。”

棠煜微微一笑:“以后,我会保护你。”

一股暖流流进了心底,我使劲点点头。

相视一阵,我俩又都笑了。

“这几天的月色都不错,今天的特别圆。”他拉过我的手,坐至门槛上。

“快到中秋了。”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极为自然的动作。

与他一同赏月,。

喜欢这样平静踏实的感觉,真想就这样一直靠着靠着。

“中秋,宫里有赏月大会,到时宫里所有的人和大臣们都会聚在御花园赏月。”

我静静的听着,觉着皇宫已经离我很远了。

“那天,赵月芙也会进宫,她也会带着你一起去。”

“我也要去吗?”极为不愿,深深排斥。

“皇后会下旨让大臣的妻妾都参加。”说这话时,棠煜明显不悦,在为这个妾字而不悦。

心里一阵偷笑,从没被人在乎过,这种感觉真好。

“宫人端上来的月饼你不要吃。”

“为什么?”中秋不吃月饼很奇怪啊。

“月饼里有毒。”

抬起头,“毒?”

他沉重的点点头:“最近朝廷与我们正面冲突很多,我们的人死伤无数,他们再也等不下去了,这是一个下手的绝佳的机会。”

想说什么,话却哽在了喉中。

听到这话,并不显得震惊,当棠煜告诉我他的秘密时,已然料到会这般,可依然有些…难以接受。

“非要这样吗?”平静的心又被搅乱了。

“这二百多年来,有过十次弑杀的机会,二十次千人以上的撕杀,最终以失败告尾,仇恨已根种得太深,活下来的人除了光复也要为他们死去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报仇。”

心情沉重起来。

“从小,我的心中就只有复仇二个字,三岁那年,师傅就将我丢进了幼狼窝中,当我从里面出来时,满身的伤痕,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八岁那年,为了训练我杀人,师傅将我丢给了十名死囚,告诉他们,只要能杀了我,就可以不用死,为了自保,我拿起了手中的剑,三天后,我一身是血的走出了牢房。”

这是怎样的一个童年,眼眶湿了,轻轻抱住了他。

“九岁那年,母亲被父亲杀了,他说,要绝了我仅剩的牵挂,为光复大业做准备。”棠煜紧紧的回抱着我,声音很平淡,只将我越抱越紧:“恩恩,你一定要比我长命。”

泪无声无息的落着,“好,我一定比你长命,不会让你伤心的看着我死去,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孤独的在世上活着。”

“说到做到。”

悄然拭去眼泪。在他放开我时,给他一个笑容:“我一定说到做到。”

“今晚的夜色亮得像透明似的。”他遥望着天空,握紧了我的手。

“是啊,真美。”

不再说话,只静静的享受着相靠着的温暖,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对别人来说,见面的机会很多,对我与棠煜来讲,每见一次面前显得困难。

“我该走了。”

极大不舍,也只能化在笑容里:“你要小心。”

他离开之时,我紧咬下唇,在这个时刻,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句话,最终还是将心底所想的说了出来:“棠煜,他,他是个好皇帝。”

棠煜的背影明显一僵:“我知道,这不是我能选择的,在他们的眼中,我也只是颗棋子而已,”

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一如夜色般浓郁的孤独淡淡散开。

心情是沉重的,深深感觉到了他的悲伤。

“棠煜,你还有我啊。”我笑着。嗯以开心的笑容抹去他的悲伤:“在以后的路上,我会与你一起,同甘共苦,风雨同路。”

他站着未动,下一刻,转身,目光低垂朝我走来。

直到他对上了我的眸子,我看清了他眼底毫不掩饰处的柔情,俯下脸,轻轻吻上了我。

夜风徐徐吹,几片泛黄的叶子从叶上落下,飘过我与他的身边,摇曳于地上。

我从不知道吻也能这般轻柔,甜蜜的感觉悄然而生。

心口胀满了很多的东西,是一份沉醉到无法说出口的感觉。

相濡以沫,感觉到了被尊重被珍惜被宠爱。

无法言语,只有满腔的幸福,而不是一种征服。

“傻瓜。”放开我时,他轻点点我鼻子,笑得很开心。

只希望这样的笑容能一直陪伴着他。

明天就是中秋佳节了。

今天就接到了皇后的圣旨,令大臣的妻妾子女一同前往宫中同贺中秋。

傍晚时分,我正在清扫着院前的落叶,就见胖嫂领着二名丫头走了进来。

“把衣服放在这几就行了,二夫人自己会拿进去。”让丫头放下盛着衣裳的盘子,胖嫂不耐的说:“这是夫人赏你明天进宫穿戴用的。”

说完,领着丫头马上离开。

看了眼放在柴堆上的衣裳,天蓝的颜色,上等的丝料,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明天真的要进宫吗?

想到棠煜所说的事,心里一阵燥乱。

毒饼?皇帝会死吗?

不管怎么讨厌他,也不能抹灭他是个好皇帝的事实。

自他登基后,百姓生活的改善是能看得到的。

要是他真有个万一,炎朝会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中吧。

很快入了夜。

秋风阵阵,按往常,这会天空该布满星星才是,却是一片灰蒙蒙的。

赵月芙很会挑衣服,俗语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一直不觉得自己美,最多是清秀吧,只在这套天蓝襦裙衬托下,竟有着六分的姿色。

原来,我也能这般美。

不知道明天棠煜看到我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想到此。我轻轻一笑。

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这么晚了会是谁?

就见寝屋的门被打开,当我见到走进来的人时,一怔,是景临。

看到我的刹那,景临冷然的目光闪过一丝惊奇。

“大人。”我施礼。

“大人?我可是你的夫君。”

“大人与民女并没有拜堂成亲。”

“拜堂?区区一名宫婢也配进我景家的大门吗?”

我静静的望着他,想起以前种种,还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