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清寒一句,他走进了昭阳殿。

第五十六章 复杂环境

昭阳殿,在上朝的非或殿隔壁,这里就是一个小小的御书房与寝殿。

只要朝事繁忙,皇帝就会在这里过夜。

这个寝殿,从未有后妃在这里侍寝。

静寂的殿中,他高高坐着,耀耀的烛火下,一言不发的望着我,神情莫测。

“皇上,请让奴婢离宫吧。”我跪着,声音惶惶:“奴婢已与棠煜成过亲,又怎能成为昭仪呢,求皇上放了奴婢出官吧。”

他没说话。

不知道他此刻是怎样的神情,只这样的沉寂让我的心跌到了谷底,握紧拳头,恨意再次萌生,死死压下才控制住迸发的恨:“皇上若不同意,就让奴婢做一名宫女,哪怕是洗衣局的宫女也行,又或者,去做洗刷马桶的宫女。”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峻,我依然自顾自的说着:“求皇上成全,奴婢只想…”

“苏恩,你把皇宫当成什么了?你又把朕当成什么了?”薄凉隐怒的声音近在耳边。

他已走了下御座,冷冷的站在我面前,傲岸的俯视着我,那目光,薄寒之处叫人心颤。

一时,怔寒着。

“朕早已成全了你,是你自己没有珍惜。你应该知道,朕的女人,只能老死宫中。”

老死宫中?

“女人,除了取悦朕,就是给朕生孩子,只要做到这二点,朕是不会亏待她们的。”

“皇上,奴婢宁可老死宫中,也绝不做昭仪。”十指握得泛白,掌心更是被指尖戳痛。

他眯起了眼,眼底的傲气被怒意所覆盖:“你在逼朕杀你。”

怨恨过深,我竟然嗤笑:“皇上想杀就杀吧。”

“是吗?朕不会杀你,”他冷笑,一字一顿,字字冰冻:“反之,朕会宠你,你越是排斥朕,朕就越宠你,直到朕厌倦你为止,到时,朕宁可将你禁之,也绝不放你出宫。”

越过我,他就要出殿。

“奴婢不爱皇上,这辈子永远不会爱皇上。”跪着转身,涩哑喊出。

“爱?”缓缓转身,目光越发冷峻,亦如寒风凛冽,剑锋森森:“朕从未稀罕过,朕这辈子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后妃。”

“皇上就这么喜欢以权势压人吗?这么做与恶霸有什么区别?”

“恶霸?在你心中,朕就是恶霸,不是吗?”

“是,若不是你,我娘不会死,我不会进宫,不会处处受人欺凌,更没有那些事。”所有的恨终于迸冲了出来,恨这个男人,在他面前,处处无助,处处软弱,处处压迫,连站都站不直。

“是皇帝又如何?除了皇帝这个身份,你根本什么也不是,连一个贫民也不如,没有人会喜欢你,所有人只会憎恨你,排斥你,你不懂爱,不懂尊重,只会强行夺取,只会压迫人,这样的人,最讨厌。”再也无法隐藏恨意,再也不能冷静,所有的自制在此刻瓦解,我朝他恨喊。

“那又如何?朕要的,就是皇帝的身份,不需要任何人的心悦臣服,只需他们惧朕,敬朕就可以了。”他的气息一如他的话,霸气中透着叫人喘不过来的压迫。

冲至他的面前,泛起血丝的眸子直视着他:“你这样的人,没有人会爱你,没有人会真心待你,你只能孤独的站在山顶,吹着雪风,独自一个人品尝着寂寞带来的痛楚。”

他的眸子更寒了,像是筑起了一道千年不化的冰墙,层层冰封:“朕是皇帝,早就习惯了孤独的痛楚,再多些,又何惧?”一甩袖,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怔忪着良久。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过了许久,腿上的麻意让我回了神。

那些话,一一从耳边飘过。

‘你应该知道,朕的女人,只能老死宫中。’

‘朕会宠你,你越是排斥朕,朕就越宠你,直到朕厌倦你为止,到时,朕宁可将你禁之,也绝不放你出宫。’

真的,真的再也离不了宫了吗?

天天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就要这样过一辈子了吗?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哪怕只是做轻易的一件事,都是这么的难。

皇帝的女人,呵!我笑,多么的荣耀啊。

终于,跌坐在地,痛哭出声。

不知是如何走出昭阳殿的,当感觉到夜风的清冷时,我已站在了宫廊上。

心里空荡荡的,又沉甸甸的。

这就是命运吗我?

一直不信命,现在竟信了。

要不然,为何转了这么一大圈,还是要在宫里活一辈子?

最讨厌的地方,再也逃不掉。

心,死气沉沉的。

“白玄?”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子。倾国倾城的容颜尖削了许多,脸色略微苍白,倒还是有精神的。

后退了一步,戒备的望着他,他被放出冰牢了吗?

“谢谢你。”他开口,声音微微虚弱,你字一落,又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眨间眼的功夫,一切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真的希望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睁开眼时,不是在宫里,而是在与娘聊着家常。

泪水再次滑落。

擦去泪水,泪却是越落越凶,再也控制不住。

是我的软弱与善意才造就了今天的这个结局,一直以来所坚持的理,认定的理在这里根本就没用。

最终,苦的是自己。

在这个地方,在皇帝面前,我注定了是被欺压的一方。

早就知道的啊,反抗什么呢?

我到底在反抗什么呢?

竟是那么的没有自知,太傻,太蠢。

该改变自己才是,不改变就意味着被欺凌,不能保护自己,连怎么死也不知道。

是啊,改变自己,别再坚持了。

膈天,风云突变,来了一场急雨。

我没有被封为昭仪,而是被封为了从三品的贵嫔,仅次于四妃之下。

赐居皇后宫的‘流仪殿’。

所有的人都很吃惊,就连皇后,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今天的流仪殿很热闹。

皇后,安妃,柳妃,苏清柔,扬清儿都来了。

一一行了礼,在苏、扬二人朝我行礼时,二人的笑容皆很僵硬。

偷偷的观察着众人的神情。

“恩恩妹妹从一名普通的宫女受封为贵嫔,这在我朝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柳妃笑意嫣然:“足见皇上对妹子的喜爱。”

“这么说来,柳妃是忌妒了?”皇后漫不经心的一说。

“是忌妒了。”柳妃叹然:“也让妾身想起皇上登基,妾身进宫被封为柳妃那日皇后娘娘的神情了。”

“不知皇后娘娘什么样的神情今柳妃姐姐这般挂念?”安妃插了一句。

柳妃只笑不语,仿佛真的很好笑似的,笑了一会才停。

“这不明摆着吗?本宫当时是即恼又气又震惊,当时柳妃的身份可不一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自然,经过这些年的相处,本宫也是了解了柳妃妹子跟那些青楼女子是不同的。”

假装喝了口茶,眸子余光却瞄向皇后与柳妃、安妃三人,各人虽都带笑,笑不及眼,都极为刻意。

“那可怨不得妾身了,谁让皇上喜爱妾身呢,非要按个妃号在妾身头上,妾身是再三推辞不行,只好受了。”柳妃既妩媚又得意一笑。

“瞧我们都在说什么呢,今天可是贵嫔的新封之喜,不管以前皇上宠的人是谁,从今往后,恩恩才是得宠之人,本宫与恩恩有主仆之情,心里也是高兴的。”皇后的笑一点也不输柳妃,甚至越笑越开心,只因柳妃那妩媚的笑意已略显僵硬。

第五十七章 侍寝之夜

“恩恩怎及得皇上对各位娘娘的宠爱呢。”我诚惶诚恐。

“一入宫门深似海,”柳妃站起,缓缓至我面前,若有似无的笑着:“皇上身边最常在的妃嫔就属我们几个,这辈子有足够的时间聊天,我先走了,”说完,又对着皇后施了礼:“妾身告退。”

柳妃一走,安妃,苏柳二人也起身告退。

流仪殿内只剩下了我与皇后二人。

“真是想不到啊,皇上竟会封你为贵嫔。”皇后细眉一挑,杏眸微眯起,眸中已没了方才的笑意。

“这不是皇后想要的吗?”我淡定的回应。

皇后抿紧了唇,犀利的望着我。

我微微笑着,“这茶好喝吗?可是恩恩亲自为娘娘所沏。”

“还是你自己留着喝吧。”皇后腾的站起。

“娘娘,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我唤住了正要离去的皇后,淡淡道:“方才柳妃娘娘的脸可极差啊。妾身会谨记娘娘的教诲,以这样的处世与性格撑个半年,随了娘娘的愿。”

“哦?很好。”皇后不怒反笑,逼近我:“苏恩,虽然本宫没料到皇上会封你为贵嫔,可本宫还是要警告你,老实点,你斗不过本宫。”

“妾身从没想过与皇后斗。”棠煜倾力护着的人,我又怎会去伤害?

“那最好。”说完,皇后庄然离开。

静静坐着,望着窗边鼎上的盆栽良久。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过的日子了吧。

苦笑。

“贵嫔,太子殿下来了。”宫女匆匆进来票报。

太子殿下?从青山祭天回来了吗?我愣了愣:“快请。”

几日不见,太子又长高了,唯有那傲然的神情,一如小时那般,带着点点飞扬与跋扈。

“殿下,你怎么来了?”

太子既已成人,又赐了府邸,进了后妃住处,定会遭人言论。

“听说母后趁我不在时为难你了?”太子俊俏的脸上有着困惑:“你不是母后最得宠的侍女吗?为什么母后要为难你?”

“殿下把这么贵重的东宫令交给恩恩,皇后又哪有不过问的理?”淡然说着,太子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了也没任何的好处。

“真是如此吗?”

“要不然,殿下以为是什么呢?”

太子冷冷别过脸,转了个话题,声音中有着隐隐的愤怒:“为什么你会成为父皇的嫔妃了?宫人都在说是你勾引了父皇,真是这样吗?”

“太子觉得呢?”我反问。

“本太子怎么会知道?宫里爱慕虚荣的宫女多了。”

“太子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人言可畏,恩恩已然不是当初的宫女了,太子多待在这里一刻,对谁都没好处。”

“你还没回答本太子的话。”

“太子不是曾说,要与恩恩成为能互吐心声,不管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事都能一起分享,是最为信任的知己吗?对于自己的朋友,太子就一点都不了解吗?”漠然的反问,并没有将太子说要做朋友的话放在心上,只现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也就想着随便拿来塞过去。

太子愣了愣,脸色颇有些不自在,半响过去,又恢复了傲慢的样儿,道:“我今天来是有事找你。”

“太子请吩咐。”

“你缺宫女吗?”

怔了怔,一时不解太子此话的意思。

太子脸色有些绯红,见我纳闷的看着他,慌然别过脸:“祭天回来的路上,救了一名女孩子,见她孤苦无依,就带回了宫。”

恍然,原来…不禁失笑,“正好,我身边也缺个贴身的婢女…”

未等我说完,太子呼说:“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把她领进来。”

一讶,人都已领来了?

此时,太子又转身,灿黑眸子盯着我片刻,说:“本太子相信你不是那样的女子,不过既然已是父皇的贵嫔,就应该勇于接受环境的改变,别再执着于过去,应该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让自己活得更自在。”

“恩恩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笑容有些僵作。

太子灿黑的眸子沉了些:“别一直把本太子当孩子,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怔愕的望着他,就见他眼底有抹伤痕滑过。

他,知道些什么?

“苏恩。”太子低头沉吟着,一会后,抬头,目光有丝不安,问:“你还是当初那个默默为我解除欢乐粉而不讨功的苏恩吗?”

太子竟然知道这事?

心底万分诧异,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想起那天他所说交朋友的话,还有送我东宫令,难怪了,难怪突然对我这般好,原来如此。

“说啊。”他催促着,极不紧张和不安,是怕我说出的话让他失望吗?

太子他是真的把我当好朋友吗?

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