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末末姐”无动于衷,苏也宜有些郁闷,伸手捏了一把末末姐的脸,道:“末末姐,你说话呀……我都听你的,听你的。”

被捏了一把的“末末姐”停下了步子。

有寒风吹过,醉酒中的苏也宜冷得打了个寒战,很委屈地说:“好冷。”伸手箍紧了“末末姐”的脖子,五指还把“末末姐”的围巾揪得紧紧的。接着说:“末末姐,你不理我是因为你也觉得我很傻吗?”

“……”

“好冷,呜呜呜……”

这话过后,苏也宜身下的“末末姐”重新迈出了步子,很沉很沉的吐字:“不许哭。”

苏也宜不哭了。“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呢?”

苏也宜等了很久很久,没听见“末末姐”回答她,因为之前折腾了太久,她终于扛不过睡过去。

没有听见“末末姐”的回答——

“以后别喝这么多酒。”

早晨,苏也宜被一阵执着的手机铃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苏也宜翻了个身想去拿手机,一翻又翻在了地上。

剧烈的头疼催醒了她昨夜的记忆,只一瞬,她又被手机铃声吸引过去,迷迷糊糊摸到了包包,从里面找出手机,也来不及看是谁,接起。

“苏也宜,昨晚去哪儿了?”

“……啊?”

周一诺听到她这无知的语气,不由冒火:“你昨晚没接我电话,问你去哪儿了?”

苏也宜食指猛戳自己的太阳穴,艰难地思考了一下,道:“吃烤肉、喝酒。”

“今天能出门吗?”

苏也宜打了个呵欠,道:“出吧。”

“那你赶紧收拾,我挂了!”

苏也宜无力地趴在茶几上,脸贴着玻璃,用倾斜的目光扫了一遍客厅。接着开始回忆昨晚的相关事情……

想着想着,心头猛地一痛。

好像除了记得易绪说他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其他的事都很模糊。

苏也宜抚着心脏的部位,艰难地站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这次真的是喝得太多,即便是早晨,苏也宜的脚步也还是有些踉跄,洗手池前的镜子里,苏也宜看见自己一脸脏兮兮的、头发乱得像鬼怪。她心里仍旧憋得慌,开了水,一捧一捧接了直往脸上扑。

从卫生间出来时,苏也宜已经清醒了许多。走到沙发前收拾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昨夜盖的被子还是那床熟悉的被子。心里一惊、一疑、一悚之后,她完全呆住了。

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她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绪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苏也宜在发呆。

易绪刷完牙洗完脸之后,苏也宜仍然在发呆。

直到易绪要出门,苏也宜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出门吗?要去哪儿?”

易绪正穿鞋,似是想到什么,他停了一下,听到苏也宜的问题,他又继续穿鞋,道:“医院。”

苏也宜惊住:“生病了吗?”

“……谢彬昨晚胃炎住院。”

“啊?”

易绪没对她的语气词作回应,起身要走,苏也宜突然冲过去,急道:“我也去我也去!”

易绪没有回话,伸过去开门的手却收了回来。

苏也宜疾步冲到易绪身后,矮身也想换鞋,却突然道:“咦?我的鞋子呢?”

她还穿着昨天穿得小短靴,不过,却只有右脚穿着,左脚分明只穿着一只袜子。怪不得她刚才进卫生间的时候脚上怪怪的……

又低着头满地找起来……

门口易绪突然冷冷扔来一句话:“我先走了。”

苏也宜只好放弃找鞋,随便从鞋柜里摸了双鞋,追了出去。

十八面

苏也宜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思考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问前排的易绪:“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的家?”

易绪没回头,淡应:“嗯。”

苏也宜搓着手指:“那……我的另一只鞋……”

“不知道。”

苏也宜疑惑地看着易绪的后脑勺,心里有些纳闷,她的问题还没问完,他怎么就……

后来又想,或者回家再找找就能找到也不一定。

海淀医院门口大风扑面,下车后,苏也宜被吹得后退了一步,幸被随后下车的易绪扶住,她才没朝地上倒去。

苏也宜张口想说“谢谢”,风儿带着沙及时的袭入她嘴里,堵住了她的话。

易绪走在她前面。

接下来的一路,苏也宜都在拼命“驱除”嘴里的沙子,直到易绪在一处病房门口停下,苏也宜才疑惑了问:“到了?”

这就走上前去,伸手要敲门,连门板都没挨着,一股来自后颈的力道突然将自己“提溜”了回去。苏也宜受惊转头,眼睛睁得巨大,看见易绪正朝她倾身过来,他的视线从病房里缓缓转移到她脸上,隔着非常近的距离,近到苏也宜甚至可以看见易绪右唇角下的一个小酒窝——

易绪在她耳边低声说:“别说话。”

只是简单了交代了这一句后,易绪又重新站直身体,眼神一抬,示意苏也宜朝病房里看。苏也宜看着他的身影发了会儿呆,终是忍不住好奇,走近病房门口,扒着门框朝里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苏也宜又受惊了。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捂着嘴巴跳离了病房门口,好半晌才睁开眼,易绪已经朝出口走去了。

末末姐和谢彬哥真奔放啊,医院里也能吻得这样如胶似漆的。想到刚才谢彬手放的位置,苏也宜真是脸如火烧。疾步追上易绪,苏也宜回头看了看,确定说话不会被肖谢二人听见后,她问:“不看谢彬哥了吗?”

“嗯。”

“那我们不是白来?”

“你来医院的目的是什么?”

苏也宜想也没想,道:“看谢彬哥啊。”

易绪推开楼道大门,不疾不徐地问:“看他什么?”

苏也宜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易绪:“看他身体恢复了没,现在怎么样。”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电梯口,易绪伸手按了电梯,转头看向苏也宜,缓慢地说:“那你刚才看见了吗?”

被易绪这样直视着,苏也宜已经有些害羞,再被他提醒到刚才的所见,苏也宜愈加不知所措。赶紧低下头,好半天才讷讷的说:“看见了。”心里想着,也是啊,都能接吻接得那么欢畅,怎么会还没恢复呢。

出了医院,易绪有事离开,苏也宜一个人回家。

其实医院离住的地方没有多远,苏也宜抻着口袋吹着风,慢慢的走着,也慢慢的想着,想到很多事情,主要是弹钢琴的易绪、冷冷看她的易绪、说有喜欢的人的易绪……

或许她该放弃了。

在易绪面前,她总是很没用,她连和他对视都做不到。

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挡住她的视线,就在这个时候,她做了个艰难的决定——珍爱生命,远离易绪。

这个决定得到了周一诺的极大赞同。“你的观点非常正确,去不了云南、转不了正都是暂时的,这些个情情爱爱啊却是一辈子的,就易绪那种人,眼睛长在头顶上,被他看上的绝不会是泛泛之辈,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不谈啊不找什么的……估计是在等吧。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得转移目标啊,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你何必在一块冰山上撞死自己?”

苏也宜坐在电脑前,对着视频里的周一诺用力地点头。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苏也宜摇头。

周一诺白她一眼:“P大很多才子的。”

苏也宜摇头。

“你这么宅,又笨又呆,看人又没有眼光,反应又慢……”

苏也宜愤怒:“你是不是人啊!”

周一诺:“听我的,元旦来我学校,带你去参加聚会趴体什么的。”

“元旦我出差。”

“出完差再来。”

苏也宜眼一亮:“你要把周老师带出来给我看看吗?”

周一诺神色一顿,斥道:“小破孩不许多问。”旋即巧妙转移话题,“J市还挺冷,出门记得多带衣服。”

谢彬出院回家的第二天是苏也宜出差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她收拾了很久,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因为是第一次出差毫无经验,她往行李箱里塞了很多东西。肖末末后来去她房间替她检查,又一件件将无用的东西挑出来,意味深长地说:“你这性格,得找个会照顾人的男人。”

苏也宜自然没听出其中的暗示,还愣愣地问:“末末姐怎么突然说这个?”

肖末末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没再说话。

在路上耽搁了一阵的苏也宜以为自己是最晚到机场的,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晚。而且这个晚到的人也实实在在让苏也宜大吃一惊。

“这可是我职场生涯中第一次出差啊,说起来,竟然有些难以名状的激动。”事实上,赵悦一出现就受到了不小的关注——脸上别着一个硕大蛤蟆镜、打扮也走浪荡骚包风,他最开始出现的时候,苏也宜根本没认出他。

听他这样兴奋的语气,苏也宜心底小小的兴奋很快被比下去,她没好气地说:“你确定你这样是出差吗?”

赵悦摘下蛤蟆镜,道:“这样才符合咱们门户网站的身份啊。”

苏也宜不跟他臭贫,直言道:“上头不是没安排你吗……”

赵悦一手搭上苏也宜的肩膀,神秘一笑:“我这不是知道你要去我才去的吗!”

“……”

“你爱我爱得那么惨烈,我怎么忍心放你一个人去辛苦呢?有我在,我会照顾你的。”

苏也宜警惕地再度搜索了一遍和自己一起出差的同事,确定陈百梦不在之后,她道:“陈百梦难道在J市等你?”

赵悦脸一僵,轻哼一声:“小也宜,你真被祝莉她们带坏了。”

到J市的第二天,电影展正式开幕。

苏也宜早晨八点就在展馆里忙得焦头烂额。

展馆里各处电影展台上明星大腕云集,苏也宜脖子上挂着相机,逮着一个就采访一个,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取照。展馆里有飞鸽的工作台,苏也宜每在馆内跑完一个采访,就得回到工作台导照片、传通稿给北京的同事。

当苏也宜不知是第几次跑回工作台的时候,公子哥范儿的赵悦正坐在工作台后的椅子上和几位女星聊得风生水起——尽管影展前她很认真的和赵悦交流为什么他会来出差、他的工作具体是什么,赵悦却每每都能用各种不正经的话搪塞过去,苏也宜干脆放弃,也不管他,自顾的和新闻组的同事跑现场。虽然到现在苏也宜也不知道他来出差的目的是什么。

赵悦此时是在闲聊还是在采访,苏也宜并不关心,她比较在意的是,工作台边唯一一把椅子此时正被赵悦坐着,苏也宜走过去,笨重的相机放在桌上,示意性的轻咳了两声。

赵悦显然听见了,很欢快地说了句:“也宜回来了!”

苏也宜闷闷地斜了他一眼,“嗯”了一句,然后等待他离开。

赵悦没有离开。他只是朝她笑了笑,继续扭头满面春风的和几个女星聊天。

稿子和图片需要尽快传回北京,苏也宜也顾不得和赵悦生闷气。于是干脆站着完成了那些工作。

吃午饭的时候,苏也宜已经累得浑身不舒服。回到展台时,赵悦已经不在。艺人组有个男同事正在发汉堡,见了苏也宜,他关切地道:“辛苦了。”

苏也宜朝他微笑,接过他手里的汉堡道:“赵悦去哪儿了?”

赵悦的大名全频道全公司都知道,听见苏也宜的问题,正坐在电脑前忙碌的一个女同事抬头道:“好像和梁琳她们吃饭去了。”

梁琳是国内新生代女演员,苏也宜听后了然,心里不自觉的涌上一种消极的情绪,却没再说什么。

晚上忙到九点多才收拾东西回宾馆,艺人组一位同事建议出去吃顿好的,大家都很支持。苏也宜是电影组的单兵,忙的时候大家还顾着她,闲的时候其他人就跟自己熟的人凑成伙,苏也宜又不愿意挤过去搭话,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抱着器材走在最后。

出了展厅,南方特有的湿冷气息钻入苏也宜未系围巾的脖子里,进入她原本温热的体内。她冷得瑟瑟发抖,不自觉加快步子。

就在这时,一辆骚包的大红色跑车在她眼前急急停下,拦住了她的去路,苏也宜以为是某个富豪来接什么人,正打算绕道而走,车门打开,一如既往着重打扮的赵悦从车上走下来。笑呵呵的用那口好像和她很熟的声音道:“他们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让你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随即走过来试图接下苏也宜手上的重物。

苏也宜累了一天,对赵悦是很有怨言的,此时他这样热情,苏也宜却并不想领情。手一挪,她很客气地说:“不麻烦你了,我先回宾馆。”

赵悦也不介意,仍然嘴角带笑:“吃了晚饭吗?”

苏也宜此时正处在一种又冷又饿又累的精神状态里,只想快点回宾馆洗澡睡觉,赵悦这样拦着她让她很郁闷。再出口语气不自觉的就变差了:“你该干嘛干嘛,不用你管我。”

赵悦笑容一僵,无辜地说:“你怎么舍得对我这么凶?”

苏也宜绕开他:“我走了!”

赵悦却不是个知趣的人,他再拦上来,按住苏也宜的肩膀,很认真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苏也宜手里抱着东西,肩上背着器材,被他这样按得身体一重,心里的火气一下就蹿上来:“你干嘛啊!”

赵悦嘴角很不正经地一掀,痞笑道:“调、戏、你、啊!”

苏也宜边瞪着他边推他,没推开,她很生气的喊:“你有病啊,赵悦!”

赵悦还是一副无赖的样子按着苏也宜的肩膀不动,苏也宜气不过,抬脚踹他,赵悦轻巧躲开。

再踹,赵悦还是灵活地躲开……

“你这无赖!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苏也宜终于被折腾得气不过,大喊了一句:“我很累很想休息!”喊完,苏也宜似乎听见空气里她声音的回响——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歇斯底里。

赵悦仍不放开她,只看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呢?”

苏也宜无力地蹲了下去,道:“干嘛都欺负我呢。”

“我很努力的工作啊……真的很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