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徒走得匆忙,她把行李箱摊开,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挂在衣柜里。然后去烧了壶开水,翻了翻冰箱,又拿着钱包去便利店买了牛奶和啤酒。

钟弥喝着牛奶的时候,去院子里看,玫瑰花盛开着,比上次来时还开得灿烂,一簇一簇的火红色,不知道是不是温徒给它们松过土的关系。她心情变得好了点,回到房里继续等温徒回来。

等啊等,天色渐渐转黑,她已经把屋子里打扫了一遍,实在是无聊,又上了二楼,从柜子里抱出了被褥,在榻榻米上铺好了床。

钟弥打开灯,趴在地板上发了会儿呆,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温徒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立刻抬起了头,竖起耳朵仔细听。

“温徒?”她试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难道是进了贼?

但据说这一带治安都很好,应该也不至于。

钟弥心里毛毛的,壮着胆子走到门前,考虑要不要下楼看看。

“啪!”

随着一声微弱的响动,头顶上的灯突然断了电,整栋房子陷入了黑暗。

钟弥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急忙退到房间里,这时,有脚步声顺着楼梯,一阶一阶走上来。

她跪在地板上到处找手机,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正当她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了她:“钟弥。”

听到那个声音她就松了口气:“是你吗,温徒?”

温徒已经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扶起了她。

“你吓死我了,我刚才喊你你怎么不回答我?”钟弥被吓得不轻,不高兴地捶了他一下。

“我没听到,对不起。”温徒没躲,抱着她亲了亲。

钟弥这才要问:“怎么断电啦?”

“不知道是跳闸还是停电。”温徒牵了她的手,“我们下去看看。”

他摸索着走在前面,黑暗中,钟弥的手被握着,感觉安心了许多。

下了楼梯后温徒想了起来:“我记得电闸在玄关那里,我去找一下。”

手陡然松开,温徒从她身边走远了,钟弥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安全感。

她无措地喊道:“温徒——”

“啪!”那是电闸被推上去的声音。

头顶的灯管迅速通了电,亮起来,光线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钟弥揉了揉眼,看着面前满屋子的玫瑰花束,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茶几上,沙发上,餐桌上,窗台上…到处都是。

一只展开的盒子静静地躺在花束中央,天鹅绒的内衬托着一枚钻戒,钻石的切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双臂膀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柔软的声音在耳畔盘旋。

“嫁给我,钟弥。”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提前说一下快要结局了(本来雄心壮志要写粗长的一篇,对不起大家,短小这个病得慢慢治,我…会写番外,然后争取下一本继续改进

41、第 41 章 ...

惊吓变成了惊喜,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钟弥呆住的时间有点久, 一直没得到回应的温徒,在她耳朵上吻了一下, 轻声问道:“不愿意么?”

她反应过来,急忙摇头:“愿意的。”

一开口, 就暴露了哭腔,温徒有些诧异地把她转过去,托起了脸, 拇指摩挲着她的眼角:“怎么还哭了?”

真是个傻瓜。

只是求个婚而已, 居然能让她流泪。钟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感性成这样,她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紧接着就被他拥进怀里。

温徒摸着她的后脑勺哄道:“好了好了,不要哭。”

他伸手去拿盒子里的戒指,小心地套上她的无名指,那戒指圈的尺寸刚刚好, 他握着她的手背亲了又亲。钟弥吸着鼻子, 脸上还挂着泪,就笑了起来。

当她平静下来以后,就开始跟他算账:“你早就偷偷算计好了是不是?从跟我说带我出来玩开始就想好了, 你还断电,故意吓唬我,知不知道你快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有坏人要进来抢劫。”

温徒装了回傻:“什么断电?我不知道,就是刚才出门顺便就把戒指买回来了。”

“信你才怪。”钟弥勾住他的脖子,笑着跳进他怀里, 看在她心情好的份上,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他不知道的是,从他求婚开始,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她的脑海里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把他们认识以来的整个过程都回想了一遍。

第一眼见到他时,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有一天,这样的男人会娶她。他对她而言,明明是遥不可及的,即使在不久之后,他们像闹着玩似的确定了关系,她也不曾奢望今后会一直跟他走下去。

不切实际的愿望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触手可及?这像是梦,而这个梦如今居然真真切切地被她握在了手里,变成了现实。

这一晚钟弥睡得很踏实,夜里窗外下起了暴雨,窗帘被吹得高高飞舞,温徒起身去关了窗,把呼啸的风声隔绝在窗外,回到被窝里,重新搂住了她。

她迷迷糊糊抬起了脑袋,让他把手臂从脖子下穿过去,手放在他胸口前,嘟哝着问:“是台风来了吗?”

“不是台风,睡吧。”他吻了她的额头,“明天就天晴了。”

第二天醒来后果然是个晴天,天空上连一朵云都不见。温徒起床后,去院子里清扫了被昨夜的暴雨打了一地的花叶,扫完后回到楼上,钟弥才刚醒。

她歪头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朝他傻笑。

他走过去坐下,她便粘糊糊地抱过来,抬起左手懵懂地看看手指上的钻戒。

“我昨晚梦了一夜你跟我求婚。”她说起来好害羞,“没想到醒过来,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温徒被她逗笑了,抓过旁边的衣服套到她头上,帮她穿好,“早上想吃什么,温太太?”

一句“温太太”让人羞红了脸,钟弥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躲进他怀里:“你别这么叫,不许叫。”

但没什么作用,温徒不这么叫她,有的是人叫,她手指上的钻戒太明显。在和服店里挑衣料的时候,店老板彬彬有礼地给了很多建议,每一句话后都接了同一个称谓,钟弥本来不懂,出了店外温徒才问她:“知道刚刚那老板叫你什么吗?”

“叫什么?”

温徒弯了弯眼睛:“那个词语,是夫人的意思。”

钟弥本能地又想找个地缝钻,但看他好像就等着看自己炸毛的样子,反倒淡定了下来,抿着唇笑了笑:“哼,我早听出来了。”

在大阪的最后一天,他们去了一趟夏川家,欢欢喜喜吃了顿晚饭。求婚的事情温徒已经告诉了父母,钟弥一走进夏川家的大门,就受到了一家人的热情招待。

“钟姐姐,让我看看你的钻戒。”温绫兴奋地跑到钟弥身边坐下,捧起她的手。

她一伸出手,钻石夺目的光芒就晃着了眼睛,温绫夸张地发出赞叹:“哇,好棒,哥哥真疼钟姐姐。”然后突发奇想,凑近钟弥的耳朵悄声问,“钟姐姐,你有小宝宝了吗?”

钟弥无措地捧着脸,发现自己的双颊发着烧:“没有没有。”

“可以有了哦。”温绫笑嘻嘻,“我有个同学就是有了宝宝就跟男朋友结婚的。”

她刚说完,一旁的夏川先生就表情认真地跟她说了两句话,钟弥听不懂,还是温徒翻译给她听:“爸爸跟阿绫说,你哥哥不一样,是因为爱情才结婚的。”

想不到这样的话是从不苟言笑的夏川先生口中说出的,钟弥心里好暖,就见温绫捂住了脸:“讨厌,爸爸居然说这种话,突然好感动怎么办。”

“阿绫有男朋友了吗?”钟弥问她。

温曼笑着端来了酒盏:“这孩子刚失恋呢,赌气说要一辈子不婚。”

“从小在爸爸和哥哥这样的男人身边长大,”温绫眨巴着眼睛,表示她也很无奈,“看别的男人眼光都变得挑剔了。”

这句话夏川先生似乎听得懂,他揉揉女儿的头发,轻轻笑起来。

离开夏川家的时候,钟弥偶然间想起了一件事,问温徒:“先前,听白老板说,那位娶了六万张选票的议员先生,今年要让儿子参加竞选…后来呢?今年是不是已经竞选过啦,结果是什么?”

“你怎么也关心这种事了?”温徒牵着她走在夜间的小路上,两个人打算散着步,慢慢走回去。

“我就是好奇,”钟弥说,“感觉挺有意思的,那你知道结果吗?”

“结果就是,那位议员为了全力支持自己的儿子,今年宣布从职位上引退,把支持自己的势力全部转移到儿子身上,但遗憾的是,那孩子还是落选了,只差了几百票,大概与政界无缘了吧。”

“不能四年后再接着选吗?”钟弥不是很懂,“听说那个人比你小三岁,应该还很年轻呀。”

“竞选议员的费用至少要近亿日元,原本他们还有道林财团的支持,现在道林家衰落得厉害,以后多半是指望不上。”

钟弥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元的汇率,转成人民币,吓了一跳。

温徒见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逗她道:“想当议员夫人?那我把国内的工作辞了,你正好也喜欢住在这里。”

“才不要呢,我才不想你天天折腾来折腾去的。”

光是他跟阮家之间的纷争,钟弥就已经觉得够复杂,只希望那些事情早点过去,好让他们可以过安稳日子。

“钟弥。”温徒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

钟弥仰起头:“嗯?”

“今年就结婚吧。”他把她揽过去,抱在怀里,久久地蹭着她的头发。

钟弥回了国,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自己的小菜园,她不在,家里的佣人倒是把那些菜都照顾得挺好,鸡毛菜快长成了大青菜。

温徒很随和地陪她一起除了草,弄了一手的泥,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心疼:“以后不用在家呆着,你还是照常打理工作室吧。”

忽然被获许了自由的钟弥还不太习惯:“嗯,真的?”

“真的。”温徒思忖,“我重新给你找个司机。”他又想了想,也许司机也不需要了,钟弥自己就会开车,其实她是不喜欢被人跟着伺候的。

“诶,那小孟呢?”说起来,从出事以后,钟弥就再没见过他。

温徒说:“我会送他和徐小姐出国。”

徐家误伤钟弥的事,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算了,但温徒也不想做出什么大动作,他能想到可以轻轻松松挫败徐家的,就是送走他们的宝贝独生女儿。这对徐小姐来说也是求之不得,她巴不得跟小孟远走高飞。

之后的事都已经被布置好,接下里温徒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看阮家坐以待毙。

他没有立刻去公司,留在家里,陪了钟弥几天。

夜里看够了星星月亮,温徒难得有了兴致,带钟弥下了酒窖,开了两瓶红酒。这个地方,在没有钟弥的时候,是他的宝藏,他小酌后入睡会相对容易些。

而有了钟弥后,失眠不治而愈,酒精就成了多余的东西,酒窖一度闲置了很久。

钟弥倚在他怀里,晃着高脚杯,看着那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曳,想了起来:“上一次陪你在这里喝酒的时候,你突然就睡着了呢。”

温徒抱着她,他知道那不是突然。

只是那个时候,对她徒生出了信任感,没有防备的,就倚着她的肩睡了。

她可真危险。

现在想来,温徒才发现,明明自己一直在设防,却也一直没防住。

还是被她偷了心。

这气氛正好,适合接吻,温徒侧过脸,两个人的唇慢慢贴近,一阵脚步声从楼梯的方向传过来。

“温先生。”佣人飞快地闪躲了目光,没想到打扰了他们的亲热,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什么事?”

“有您一封快递,我白天忘了拿给您了。”一只信封递到桌上。

温徒瞥了一眼,发件地点是阮宅。

算算时间,阮黎安的生日又该到了。

温徒拆开看,确实是寿宴的请柬,他放到一边。

“温徒。”一只手抓抓他的衬衣。

他看向钟弥,她脸上的表情坦然而坚定。

“带我一起去。”

42、第 42 章 ...

地点还是阮家的庄园。

一样是宽阔的碧绿草坪, 管弦乐队, 遮阳伞,木质野餐桌椅, 热闹的人群。只是今年开始治理雾霾,沪市关闭大批工厂, 禁止露天烧烤,烧烤架便改成了自助餐桌,厨师把烤火鸡一份份片好, 红白分明的鸡肉配着小块的西兰花, 色泽分外诱人。

时隔一年,钟弥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明明这次来的客人好像比去年还多,却觉得到处都有种正在衰败的凄惶感。

温徒牵着她的手走在庄园里,来打招呼的人就没有断过,一部分是与他套近乎, 还有很多的是对钟弥感到好奇。毕竟人人都知道, 阮家已经有个为了“平民女”而差点与阮黎安断绝父子关系的儿子,温徒居然会带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来参加阮黎安的寿宴。

阮宥这次也来了, 钟弥无意中看到他,人变化很大,在沙漠里晒黑了,少了些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气质,在那边跟谁说着话。温徒顺着钟弥的目光看过去, 说:“那好像是你以前的同事。”

钟弥愣了愣,仔细辨认,居然是万苏。

万苏的变化才是大,几乎是蜕变的感觉,衣着很光鲜,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很贵”的气息,说话时的神态也有意无意地撩着人,很会来事的样子,这感觉,很熟悉…像谁?

钟弥还没想到是谁,有人走近了他们,说了声:“温先生,阮总在那边,请您过去。”

温徒抬头看,阮黎安独自坐在一顶遮阳伞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你自己玩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温徒抬起钟弥的手,没避讳有人在,唇印在手背上亲了亲。

钟弥笑:“去吧。”

温徒走后,她独自在原地站了几秒,打算着去弄点东西吃,走到自助餐桌前拿了个盘子,正夹了几块水果,就有人叫她:“钟弥。”

回过头,万苏朝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你真是一点没变。”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她。

“你变漂亮了,万苏。”钟弥继续拿水果,顺手给万苏也递了个盘子。

“谢谢,托你的福。”万苏笑得开心,“我听说,你跟温徒还在一起,有人传你们要结婚了。”

钟弥一时没说话,忽然想起了她像谁。

“如果是真的,那恭喜你。能走到这一步,你很了不起,我这一年换了不少人,已经不去奢望了,我这样也挺好。”万苏道,“看到那边的几个女孩了吗,我今天是带她们入行的。”

钟弥看了一眼那边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蓝朵今天没来?”

万苏是接替了蓝朵,在做蓝朵以前做的那些的事情。

“你还不知道吗?她一年前就离开沪市了。”万苏说到这个还惊奇得很,“连夜卷铺盖走的,联系方式全换了,像跑路了一样,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我没有听说过。”钟弥愣了愣。从来没有,她早删掉了蓝朵的联系方式,也不曾从谁的口中得知蓝朵的任何消息。

她下意识地去看远处的遮阳伞下,相对而坐的父子俩。

遮阳伞的阴影遮蔽下的温徒,双眸像秋天的潭水,深不可测。

一年多以前,初见阮黎安的温徒,温和谦逊,彬彬有礼,父子两人一见如故,他是阮黎安理想中的儿子,阮黎安从他身上,看见了年轻的自己,一度感动得热泪盈眶。

如今温徒却与初见时判若两人,这一年多来,阮黎安一点一点从梦中清醒,看到面前的人,陌生得像是从来没认识过。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没来由地来了一句。

温徒问:“什么?”

“一开始就把这些都算好了吗?”阮黎安烤雪茄的手有些不稳,近乎颤抖,是温徒伸手轻轻一托,扶好了他,让雪茄头对上了幽蓝的火苗。

阮黎安注视着火苗道:“如今有点势头的企业,背后都有靠山,靠山与靠山之间也是分派系的,找谁当靠山,都是一种站队。而我,站错了队。”

当年他与苏凝结婚,也正是因为苏凝的父亲,在沪市拥有绝对的政治资源。如今苏父已渐渐从派系斗争中退了下来,却也无法全身而退,甚至于自身难保。

所以,阮黎安急于让自己的儿子与徐家再联姻,是为了寻求新的靠山,重新站队。

温徒道:“我很遗憾。”

温徒不信靠山,不信势力,他自己就是势力。

他原本没想要做得这么绝,想做的只不过是抢走阮家的家产,挫挫阮黎安的锐气而已。

但在得知阮黎安暗地里对付钟弥,甚至借蓝朵的手,把她逼走以后,他心里的想法就变了。

与此同时,他发现阮氏集团的内部管理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他手里的股份其实是个烫手山芋,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苏凝的父亲有倒台的趋势,早有人在暗自调查苏父的势力团体,阮氏也岌岌可危。

“徐空青是你送出去的?”阮黎安苦笑道,“你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