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亲的声音,那杨谢祖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在见到段清和他的师爷后眸光一暗,又见到了一位漂亮的少妇俏生生站在牢前,而段清和似乎对她极是恭敬。

杨谢祖心下有些狐疑,难道刚才段清和所喊的大人竟然是眼前这位少妇?

“谢祖,你有什么话还不赶紧向大人说?”杨氏急着眼泪都下来了。

杨谢祖又垂下了头,意兴阑珊地道:“有什么好说的?”铁证如山,何师爷说过无论是谁都替他翻不了案的。

杨氏急得用手直捶牢栏,“谢祖你怎么可以放弃?”

陆小凤又看了那杨谢祖一眼,忽而一笑,道:“既然没什么好说的,就说明确是罪证确凿你无可抵赖,那本官也没什么可复审勘察了。贵县,咱们走吧。”

“是,大人。”

“谢祖”杨氏的叫声直摧心肝,满满都是对这情形的难以置信与最深沉的绝望。

“杨氏,你儿子既然已经认罪,再不上诉,本官也无能为力。”陆小凤对杨氏说完,又转向段清和,“不知那具无头女尸现在哪里?本官想让杨氏将尸体认领回去,以安坟莹。”

“是,大人所言极是。”

“走吧。”

“严冬,将杨氏一并带来。”

“是,大人。”

严冬过去将那杨氏搀扶了,跟上。

这一次过去义庄看尸体,小禾就被直接留在了县衙,太过恐怖的场面对小禾的心灵还是一种很大的冲击,如非必要,陆小凤并不会让小禾直面那样的场面。

“杨氏,你儿媳长相如何?”

杨氏看到那身着大儿媳衣裙的尸体又哭倒在地时,陆小凤漫不经心地问了这样一句。

“春香长得极好的”

“你仔细说给我听。”

“是,大人。”

陆小凤一个眼神,严冬便已明了,到一边拖了张破桌子过来,铺了一张纸在上面。

依据那杨氏所描述的样貌,陆小凤很快便画出了一张人像。

看到这人像最终成形的时候严冬忍不住“咦”了一声。

“怎么了?”

严冬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日包大人带回府的哑妇便是长成这样。”

陆小凤瞪眼,喵了个咪的,早知道那天也该去围观一下的。

段清和心中一惊。

杨氏听到这句话,从地上爬了起来,满面惊愕,“大人,您是说我家儿媳还活着?”既然春香还活着,那么儿子的杀嫂罪名便不成立。

陆小凤转向段清和,道:“贵县,此案恐怕另有蹊跷,一个已变成无头尸的人怎么又会出现在开封府,继而又被人二次劫持而去,本官有充分的理由质疑杨谢祖杀嫂案是否成立。”

“下官惶恐,这”

“杨氏,你儿媳有多高,身上可有什么明显的体征?”

“她大约五尺三寸高,身上是否有胎记,民妇不知。”

陆小凤表示理解,这个时代的婆媳共浴的少,身体上的印记更是私密,除了丈夫和随身伺候的丫环外人很难得知。而杨家明显是没有丫环的,杨氏的大儿子又从容征西,这个确实是没人可问了。

“仵作,你去量过尸体身高。”

“是。”

“回大人,如果加上头颅的话,此女尸应该只有五尺一寸。”

“尸源再查,”陆小凤干脆落话,“看来此尸不是杨氏的大儿媳,贵县,你大意了。”

“是是”

“本官要重新提审杨谢祖。”

“是。”

“走吧。”

陆小凤当先转身离开,义庄这种阴森鬼气的地方,还真是让她怀念现代的停尸房啊。

呸呸呸有毛好怀念的!

重新提审杨谢祖,小凤姑娘自然也换了官袍就坐到了大堂上。

也因此,杨谢祖再看到小凤姑娘的时候,她已经是一身官威地端坐在公堂之上,而中牟县令只能站在堂下陪审。

“杨谢祖,现在那具无头女尸已经确认非你长嫂,那么现在,本官就想问一下,既然那人不是你嫂子,你缘何就肯认下这杀嫂的罪名,这其中莫非另有隐情?”

杨谢祖闻言整个人都是一震,“那不是我嫂嫂?”

“当然。”

“尸体虽不是你嫂子,但是尸体旁所留染血腰刀却是你的,你杀嫂的罪名可脱,但杀人的嫌疑仍在。”

“大人,草民冤枉,那腰刀乃是当日遗落在山中的。至于草民承认杀嫂罪名,乃是因何师爷说罪证确凿,无论是哪位大人来审,小民都翻不了案,还不如就此认罪,也免了我母亲为我受累奔波之苦。”

陆小凤的目光扫向一旁记录堂审的何师爷。

何师爷麻溜跪到了堂下,却只字不言。

陆小凤只是微微一笑,道:“本官还忘了说,那女尸那是死后被人用腰刀斩下头颅,她真正的死因乃是被人震碎心脉而死,何师爷,对于这点你是不是很失望呢?”

段清和的心中已是骇然,仵作不得家属同意不能解剖尸体,而这位大人竟然单凭尸体表征,便能断能那女尸的真正死因,他真真是小看了她。

在自己原本的专属领域,小凤姑娘那就是女王的气场,她当年虽然年轻尚轻,但已经是那一领域有名的专家了。

要知道,专家这个词虽然已经被人戏谑调侃得被列入了贬义词的行列,但是在那些严肃认真的领域,专家是具有法律效用的。

“何师爷,你不要以为你不说话本官就拿你毫无办法,要知道这世上的事,只要发生过,就必定会留下痕迹。尸体是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证据,他会告诉能听懂他说话的人许多事情,信息量大到有时甚至是活人无法比拟的。”

何师爷身子已经在发抖,然后他突然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东西。

严冬阻止不及,那何师爷嘴角淌着血,看着公案后的陆小凤略显得意地道:“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信息。”

陆小凤从堂上走下来,从头上拔出银针直接扎进了何师父的胸前穴道,同时道:“严冬,封他的血脉。”

“是。”

“只要不是见血封喉,本官还是能保证你不死的。”小凤姑娘略带了些恶意地对一心求死的何师父说了这样一句。

段清和站在一旁,缩在袖中的手微微发着颤,何师爷怎么会这么傻呢?虽然他是一心要报仇,可是如果要搭上一命,那也该是他自己的啊。

第135章

何师爷最终没能死成。

但他选择了闭口不言。

陆小凤没有大刑伺候,也没有审他的意思,只是将他收押让牢头严加看管。

整个案子让人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这个时候就得静下心来仔细捋顺案情脉落走向,不能轻下定论。

无仇无怨的县衙师爷为什么非要与杨家过不去?

而本分老实的杨氏带着一对儿子安分度日,又缘何会招来旁人的恶意陷害?

那名哑妇即——杨氏的大儿媳又是被什么劫持而去了呢?

谜!

这些问题都需要答案,只有找到了答案这个案子才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小凤姑娘最后选择了退堂,她需要厘清思路。

第三天的夜里,有人击响了鸣冤鼓,陆小凤也不得不披衣起身。

是那名哑妇!

陆小凤的心里当时就有种不祥的感觉,直接问她:“可是去寻你的那位官爷出事了?”

那哑妇拼命点头,眼泪一直掉。

陆小凤再问:“你可是王春香?”

哑妇点头。

“你如今不能说话可是因为被人下毒所致?”

王春香,也就是堂下所跪的哑妇用力点头。

陆小凤看看那王春香的肚子,眉头皱得死紧,竟然是个已经显怀的孕妇,母体中毒,腹中胎儿想必也不能幸免,那个嫌疑犯用心真是歹毒,这是一尸两命啊。

“严冬,扶她到厢房。”

“是。”

陆小凤进房之前,道:“严冬,守在门口,不许任何进来。”

“是。”

陆小凤让那哑妇坐到一边,站到她身后,对她道:“你闭上眼睛,不许睁开,本官替你解毒。”

看到她哑妇点头,陆小凤手按到她的背上,用灵力帮她解毒。

严冬听到屋里有动静时,急忙入内,便看到自家大人的身形有些打晃,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他急忙上前伸手扶住,同时喊人:“去叫小禾姑娘来。”

“大人她怎么了?”话一出唇,王春香不由惊喜若狂,“我能说话了。”

“大人,你怎么样?”严冬扶着陆小凤到一旁坐下。

陆小凤以手撑额,声音也显得极是虚弱,“我还撑得住,王春香。”

“民妇在。”

“救你之人可是展昭?”

“是,那强人是叫那人展昭。”

“你可还记得自己逃离的地方所在?”

“记得的。”

“那好,”陆小凤强撑精神,道,“严冬,让小禾来陪我,你带衙役随这王春香前去寻找展昭,一定要找到他。”

“属下定不辱使命。”

“去吧。”

“是。”

王春香有些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陆小凤,问严冬道:“大人她不要紧吧?”

严冬沉着一张脸道:“大人不会有事,你现在便领我去找人。”

“好的。”

“小姐——”小禾发现自家小姐的情况后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几乎是直接扑了过去,“小姐,你不要紧吧?”

“扶我下去休息。”

“小姐你小心着点。”小禾小心翼翼地扶着小姐往门外走,心里很有些不赞同,明知道救人就会有损自己的身体,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小姐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服侍着小姐歇下,小禾便搬了凳子坐在床前守着。

严大侠去救姑爷了,这个时候小姐身边就只有她了,她不让允许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小姐的。早知道这中牟县这样凶险,就该让太师派些护卫跟来的。

等严冬救了受伤的展昭回来已是次日上午,展昭得知妻子为了救人而致昏睡,挣扎着让严冬扶了自己去看。

“姑爷!”看到展昭,小禾心里的一块大石这才算是放下,起身让开位置让自家姑爷好坐下。

“展大侠,你身上的伤也不轻,莫太激动。”严冬适时提醒他。

展昭点了下头,定定心道:“我不妨事,劳烦严兄为展某护法,展某需运功疗伤。”

“这是当然。”

等展昭运动一周天之后,再睁开眼,整个的精神好了一些,“严兄,那王春香是本案关键人证,麻烦严兄现在替展某保护于她。”

严冬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点头,“大人就拜托展大侠了。”

“嗯。”

严冬去保护王春香,而展昭则留下来陪妻子,顺便负责她的人身安全。

展昭握住妻子放在被外的手,心里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在知道那王春香身上被尚义下了毒之后,不可否认,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妻子。只是当看到妻子这样虚弱地躺在床上时,他却是如此的担心。

他和小凤都很清楚,王春香身上之毒若不尽快除去,必然会对她腹内胎儿有所影响,而解毒之法最稳妥的便是小凤所具有的能力。

而小凤也确实是这样做了,遇事决断的时候小凤往往有些旁人没有的决绝,她先考虑的永远不会是她自己的人身安全,这才是她最让他担心的地方,因为对他来说,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昏睡中的陆小凤察觉到了丈夫的气息,挣扎着自疲累中醒来,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时,不由自主勾出了一抹浅淡的微笑,“展昭。”

“小凤,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呢?”

“受了点伤,不妨事。”展昭并没有隐瞒,因为他清楚有时候隐瞒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他的妻子不需要那种隐瞒。

“对方是谁?”陆小凤直切主题,直指问题核心。

展昭心里叹口气,果然,他就知道这种事要瞒过妻子是不可能的,“尚义,曾是我的同门师兄,只是在很早的时候他便被师父逐出了师门,没想到”

展昭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是陆小凤懂他的未尽之言,曾经的同门师兄弟,如今却不得不刀兵相向,这对一向顾念旧情,仁厚君子的南侠来说是件很痛心的事。

“可知他为何劫持王春香?”

展昭摇头,“据我猜测应该是受雇于人。”

陆小凤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还是不明朗啊。”

“你且先好好休息,案子的事一时也是急不来的。我已经拜托严兄去保护那王春香,以严兄之能,应该可以护她周全。”

“嗯。”陆小凤轻轻应了一声,实在扛不住那种浓重的疲惫感,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展昭细心替她重新掩好被子,将她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手也放进了被中,自己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

小禾端着炖好的汤品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姐沉睡如故,姑爷靠在床头的温馨画面,她不由放缓了脚步。

但是,展昭还是睁开了眼睛,在小禾到院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出是她了。

“姑父,喝汤。”

“麻烦小禾了。”

“这是奴婢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