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娘的身体微微发颤。

狄娘娘不解地看陆小凤。

小凤姑娘摇头,只道:“你自己想清楚吧。”

然后,她转个身,一声轻唤,道:“严冬。”

“大人。”

“拿我手令,赶往郑州府,让郑州知府陈清锐刀下留人,暂缓对章洛用刑。”

“是,属下遵命。”

看着严冬拿了手令离开,章云娘再次给陆小凤跪下。

“民妇给大人叩头了,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陆小凤却并没有她这样乐观,道:“此时言谢尚为时过早,一切都我们回到郑州府再说吧。”但愿没有太多旁枝牵扯。

套用一句俗话,那就是想象总是美好的,而现实却太骨感。

章洛的这件案子还真的是有些旁枝牵扯,这当然就是陆小凤回到郑州的后话了。

第148章

小凤姑娘要回郑州,原想着就此跟八贤王等人分道扬镳的。

只不过,八贤王觉得自己反正也没事,索性便跟她一道又返回了郑州。

上一次他们路过郑州并没有进郑州府,这一次就不得不进城了。

因为不想亮自己的身份,八贤王领着妻子去了客栈投宿。

于是便只有小凤姑娘自己亮了身份去官驿。

陆小凤并没有急着前往州衙,有严冬在,那章洛的性命不必担心。

“为什么不先赶往州衙呢?”白玉堂对此有些不解。

陆小凤并没有同他解释原因,只是问他道:“你打听得消息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白玉堂的表情便有些怪异,“章洛是为了给母亲治病来到郑州的,脾气比较暴躁,但极孝顺母亲。死者是鹤云堂的伙计周清,也是掌柜叶云的徒弟,大家都说叶云是个布医施药的好大夫。他给章洛的母亲治病也是免费,却不料被章洛恩将仇报杀了徒弟周清,百姓对章洛多有指责。”

“还有呢?”

白玉堂惊讶,“你怎么知道还有?”

“这个你不用知道,赶紧往下说。”

“据说在章洛杀人当日,他的母亲也因对儿子这种恩将仇报的做法愤然,最后急怒攻心亡故了。”

陆小凤沉默了下去,有时候事情的先后顺序颠倒一下的话,那么是非黑白便也可能会模糊不清。

究竟是因为章洛的母亲因故急怒攻心而亡才导致章洛情绪失控错手杀人,还是章洛故意杀人之后才让其母急怒攻心而亡?

这是个问题!

只是,事情发生在鹤云堂内,目击证人也只有鹤云堂的主人叶云本人,这个便又是个问题。

案发现场只有死者和凶徒外加目击证人三人,死人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如果目击证人的口供有误的话,就会导致整个案子颠覆。

那么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的呢?

陆小凤决定自己亲自去见见那个郑州府里出名的大善人——叶云,听说其父叶青士在太医院为院正,医术高明,医德令人敬佩。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叶云的医术习自其父,故而在这郑州府内也是闻名一方的神医。这名声中有多少是沾了其父的光,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有时候,人们总是想当然,叶青士的医德好,就能证明其子亦是吗?

陆小凤怀疑。

而她的怀疑并非无的放矢,那个章云娘腹中滑落的胎儿,每每提及叶云时的厌恶神色,都让陆小凤觉得只怕真相会令人瞠目结舌。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办案人员的直觉,而这种直觉往往又都会应验。

“你要去见叶云?”听到义妹的决定,白玉堂有些狐疑。

“有问题吗?”

“听说叶云正值丧徒之痛,如今鹤云堂也关门歇业中。”

“如果他真是一个有医德的良医,那么周清已经死了这些时日,他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关门歇业?难道他就不担心百姓生病之后求救无门吗?”陆小凤的话说得有些刻薄。

可是,即便如此,白玉堂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听她这么一说,事情还真是有些怪异。

“也许叶云跟周清师徒情份非同一般呢。”

“有道理。”会是一对好基友吗?

呸呸,小凤姑娘暗自呸了几口,她怎么突然又发散思维了?

“难得你也会认同我啊。”难得被自家义妹认同的白玉堂有些兴奋,继而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的感觉,“你是真的认同我吗?”他表示真是太没有真实感了。

“你想太多了。”陆小凤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锦毛鼠的希冀。

果然!

他家义妹是不可能会如此轻易认同他的,搞不好她刚才的那“有道理”三个字就是红果果的讽刺啊。

很受伤!

出于爱护义妹的原则,白玉堂很尽职地陪同义妹前往鹤云堂。

到了鹤云堂外,就看到关闭的大门,果然主人仍在悲伤中,偶尔还能听到路人对章洛的诅咒与指责。

所谓三人成虎!

陆小凤扭头去看白玉堂。

白玉堂先是不明所以,尔后突然福至心灵的明白了,“你是让我去叩门?”

“对呀。”

“好吧,我去。”虽然跟着一道来的还有*王赵祥,但是他总还是知道叩门这活儿让这位王爷去做不合适。

赵祥这个时候才问自己妹子,“你为什么要来见叶云?”

“我说我是因为仰慕叶神医的医者仁心,你会不会信?”小凤姑娘这话说得很不上心。

赵祥立刻道:“不信。”

陆小凤:“”要不要这么斩钉截铁啊。

而那边厢,锦毛鼠白玉堂也敲开了紧闭大门的鹤云堂大门,里面一个半百的老人走了出来回白玉堂的问话。

陆小凤在那人的目光朝她看来时,微笑点头示意,以表示自己是善良无害的良民一个,他家主人可以放心接待。

那个老人又转头回去,应该是去请示主人。

过了一会儿,老人又走了出来,这回却是对陆小凤等人做出“请入”的姿态。

小凤姑娘当然就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怎么说呢?

看到叶云的第一眼,陆小凤觉得这是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估摸着年少时那也是个俊少年。

第二眼,陆小凤却能感觉到来自他眉宇间的沉郁之气。

这是为什么?

等到叶云的儿子叶小裘无意间从外面过来时,陆小凤终于能够明白了。

这样一个气质中年大叔,却有着一个智商明显有问题的儿子,这确实是——人生不能承受之痛。

还有,你个偷工减料的白小五,这样的信息你怎么就能给本姑娘落下来?

叶小裘看到叶云的表情不像看到亲爹,倒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能直视的妖魔鬼怪,“嗷”的一声跑远了。

陆小凤:“”

赵祥忍不住去看妹子。

小凤姑娘瞪眼,瞧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百科全书,江湖万事通,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的啊。

赵祥不由一笑。

“不知夫人是想替自己还是家人看病?”

话终于进入正题了,小凤姑娘赶紧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维,认真应对。

“不瞒大夫,小妇人是替自己看病。”

叶云看着她的表情便有些费解,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从气色来看,他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位妇人有什么身体上的毛病。并且听她声音,也没察觉到她有什么异常。

这个时候小凤姑娘才面色微戚地道:“大夫,小妇人自嫁入夫家,连生几胎俱是女孩,如果这一胎再要是个丫头,拙夫便不得不再娶,故而小妇人很想知道这胎中孩子到底是男是女。”

一听这话,陪她来的赵祥和白玉堂一齐倒仰。

妹子,说话敢不敢打下草稿?

你这样让展昭情何以堪?

还有,陆鸣兄弟的性别就这样被你轻描淡写地给变成了女娃娃

叶云听了她的话,面色亦不由一变,这自古生男生女便最是麻烦,即便生的是男孩,智商有问题,那也是让人一生痛苦的根源。

这绝对是感同身受了!

“这种辨别男女的能力,在下”叶云有些迟疑,不敢给她打十足包票。

“大夫,钱绝对不是问题,只求大夫帮小妇人看上一看。”小凤姑娘表现得十足便是求子心切到了不顾一切地步的内宅妇人。

赵祥和白玉堂只能在心里暗表佩服。

叶云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就尽量试试吧。”

陆小凤欢喜不尽,感激涕零地把手伸到了桌上。

叶云诊得很认真,时间自然也有一点儿长。

小凤姑娘本人不觉得如何。

但是她两位兄长可就都对叶云有意见了,你丫的把起脉来没完了是吧?信不信,爷分分钟砍死你?

终于,叶云松了开他那只咸猪手。

“从夫人脉相与孕相来看,这一胎男孩的机率有五六分。”

这简单直跟脱裤子放屁是一样的,五六分基本与五五分成有什么不同?

小凤姑娘打心里对叶云很有意见。

不过,脸上她却是挂了遗憾加惶惶的表情,“这样说来岂非机率不高?”

赵祥这个时候适时出声了,“大夫,还请据实以告,舍妹的幸福就在这胎上了。”好吧,他突然觉得陪着演戏感觉很不错。

“是呀,大夫,钱真的不是问题。”小凤姑娘再次以金钱诱之。

因为她发现了,这个百姓常说的掷医施药与人为善的大善人,大好人,对钱的抵抗力不高。

后世老百姓有句话说得好,不怕你有爱好,就怕你没爱好,只要有爱好就行。

一批又一批的官员便是这样被立场坚定,持之以恒的人们毫不留情地给拉进了深水潭,从此潜底,最后淹死一批又一批。

“不行,我再向夫人推荐个有经验的稳婆好了,也许她能帮到姑娘。”

“那就麻烦叶大夫了。”

拿了那稳婆的地址,临告辞之际,小凤姑娘做戏做全套,封了两封足额的银子给对方,表达感谢之情。

等坐到马车里,白玉堂耳尖地听到自家妹子咕哝了一句“今天真是亏大了”。

“等等。”就在马车即将启动的时候,车内的小凤突然喊了声“停”。

冯四赶紧拉住马头。

“把那个算卦的先生给我请过来。”

白玉堂不解,“你要算卦?”

“求神问卜这种事怎么可能少得了,总要保险之上加保险啊。”那个算卦先生的摊子地理位置摆得真是绝无仅有的好,就在鹤云堂门口,药堂里面的动静大一点,他在外面是能听到的,没准从他嘴里能听到不一样的东西。

“成。”白玉堂去给她请人。

“将人带回去再问吧。”

“好。”

白玉堂低声跟那算卦先生沟通了几句,那先生也就欣然同意了。

毕竟有些大富人家的人卜算吉凶是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先生带回家是常有的事。

第149章

算命瞎曹洪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被带回去的地方会是官驿这样的地方,因为——他是个瞎子,看不到,自然就不知道自己进了一个怎样的所在。

“请先生来呢,一样有钱可拿,只不过不是为我算命罢了。”小凤姑娘的表情口吻都十分的家常。

曹洪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听到。

陆小凤冲着小禾点点头。

小禾便将两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到了桌上,并扶着他的胳膊让他摸了摸。

曹洪的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像摸情人一样摩梭着那两锭银子,这可是他摆摊许久都未必能赚到的呢。

“姑娘想算什么?”

白玉堂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曹洪马上改口,“是小的称呼错了,夫人想算什么?”

陆小凤道:“称呼无所谓,我也不想算什么,只是有些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夫人但问无妨,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你可还记得上月二十那天在鹤云堂门口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吗?”

“夫人——”曹洪的心里就是一“咯登”,这位夫人怎么会对鹤云堂那天的事那么感兴趣?

“我不过是在街上偶然听人提起来了章洛的事,觉得有些好奇罢了。而先生事发当日应该也是在鹤云堂外摆着卜摊,故而才觉得向先生打听会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版本,这才冒昧相请。”

“不敢不敢,其实当日我并没能听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又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说来惭愧,恐怕是”

“无妨,先生可以尽量先回忆一下,就算真的什么都不起来也不要紧,这两锭银子也仍旧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