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说,如何才能分出胜负?”

温孤尾鱼的目光忽然柔和下来:“没有什么胜负可分,因为你绝无胜算,难道……你不曾留意到女娲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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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封印?

端木翠怔了一怔,抬眸看向高耸而出的巨大石台。

“女娲的封印本是赤红朱丹之色,可是目下,已渐被黑色的戾气吞噬……”温孤尾鱼唇角慢慢扬起,“再有片刻功夫,封印祛除,冥道内深藏了上万年的邪戾之气就会如地火喷涌般而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届时即便是人母女娲苏醒,也未必能够再次封住冥道,上仙何必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所以,你唯一的胜算,是在这片刻之间打败我,用你的法力修复女娲封印——可惜你我法力不相上下,方才我们已经交过手,你应该明白,短时间内,你胜不了我。”

端木翠默然。

“退一万步讲,即便你打败了我……”温孤尾鱼顿了一顿,忽然俯身捡起一块碎石,向着石台扔了过去。

碎石方一脱手,石台周遭不知深可几许的凹陷之处忽的腾起冲天炽焰,展昭与端木翠站的虽远,亦被热浪迫的退了两步。

温孤尾鱼轻轻拍了拍手,示意端木翠看向那凹陷深洞:“当年女娲封印了戾气,在石台周遭布下炽焰帷幕。现在你是仙,自然可以轻易越过这种帷幕抵达石台——可是要修复封印,必须耗尽你的法力真元。上仙,真元一去,你便是凡人,届时如何越过这帷幕回来?只怕你会活生生困死在石台之上。”

“所以,此番对阵,不管是胜是负,你得到的,都不可能是好结果。”

端木翠面色惨白如纸,双唇微微发颤:“所以呢?”

“所以……”温孤尾鱼目有得色,“上仙,我是为你好。你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插手此事。冥道的戾气认主,封印开启之后,深藏了上万年的邪戾之力尽数为我所用,届时三界之内,鲜有人能与我为敌——我不但不会与你为难,还会善待于你。上仙昔日是将兵之人,如何去审时度势择木而栖,总不要我教罢?”

端木翠眼睫低垂,双手绞作一处,内心似是交战无休,忽的仰起头展颜一笑:“容我想一想。”

温孤尾鱼不意料端木翠竟有转圜,面上渐透出喜色来:“上仙果然是聪明人。”

端木翠淡淡一笑:“我辈登仙之人,本应心系苍生万民福祉。但事有可为有不可为,若要我去死,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我虽不畏死,也不愿为了这些个素不相识的凡人耗了性命……况且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既如此,我何不作个顺水人情,助你成事?”

这番话一出,温孤尾鱼还好,展昭却直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不置信道:“端木!”

端木翠看向展昭:“我说的不对么?展昭,你也听到温孤尾鱼适才说过些什么了,难道你觉得我该为了宣平这么些素昧平生之人去死?”

展昭不语,半晌缓缓道:“端木,你心中很清楚温孤尾鱼是什么样的人,若届时果真三界鲜有人能与其为敌,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来?”

温孤尾鱼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端木翠柔声道:“我自然知道温孤尾鱼不是什么好人,我若还有选择的余地,也不愿这样。可是展昭,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你想我怎么做?你想我去死么?”

展昭竟不知如何答她,怔怔看了她许久,摇头道:“端木,我好像……忽然不认识你了。”

端木翠轻轻叹了口气,目中隐有歉然之色:“那是因为一直以来,你把我想的太好了。展昭,除了法力之外,我跟普通人也没甚么两样,或者还更贪生怕死些。我知你心中不快,但是我心意已决,你不用多说了。”

展昭阖上双目,面上掠过极轻微的痛苦之色,俄顷缓缓睁开眼睛,直视端木翠道:“端木,你不要糊涂,我怕你将来后悔。”

端木翠眸底渐起不悦之色:“我哪里糊涂?”

一直冷眼旁观的温孤尾鱼适时插话:“上仙,你的帮手似乎有异议。”

端木翠冷笑一声,不屑道:“帮手?他能帮到我什么?”

温孤尾鱼似是对端木翠的回答十分满意,淡淡一笑,不再多话。

展昭一颗心渐渐沉底,嘴角牵扯出极苦涩的笑容,轻声道:“端木,我不知你今日因何一反常态,但是……”

端木翠终于失了耐性,怒道:“但是什么?展昭,横竖死的是我,你站着说话自然不腰疼。你想充英雄,怎么不自己去死?”

第76章 【温孤尾鱼】-十

温孤尾鱼冷眼看两人对答,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掠过讥诮冷笑。

端木翠这是……

想把展昭支走,然后与自己作生死之争?

很好,符合仙界对阵绝不殃及凡池之鱼的第一准则。

基本上,无可厚非,除了让他感觉不舒服。

他已经不舒服了很多年,他不愿意见到别人舒服的活着、顺利的行事,在他眼皮底下玩一些自以为是的小把戏。

所以,他适时地开口了。

“如此说来,上仙是愿意与我结盟?”

“结盟?”端木翠觉得好笑,“我只是作壁上观,眼不见为净而已。”

“人世间黑与白之间,或许有大片荒芜的地带可供上仙择取,但是仙界与魔道对阵之所,却没有什么明哲保身不趟浑水的立足之处。上仙既纵魔,心已成魔,谈什么作壁上观,眼不见为净?”

展昭默然,眼角余光处,他看到端木翠的身子战栗了一下。

但是她很快又绷紧了身子,脊背笔直如无法撼动的松。

“你说的没错,”端木翠平静道,“今日我既已决定不插手此事,道心便已沦入魔道,无谓再以上仙自居。”

顿了一顿,又自嘲般道:“更何况,我原本就没什么道心。”

声音很轻,温孤尾鱼却似被震到了,有一瞬间,一股无法名状的喜悦自四肢百骸缓缓漫溢出来,封印周遭的炽焰热度逼人,却只让他觉得温暖。

“你终于发现这一点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自己的声音已然柔和下来,“上仙,我真怕你在瀛洲的漫长岁月中忘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和那些抱着道家典籍夸夸其谈的修真之人一样,活到后来,一样酸腐一样面目可憎。我之所以一直坚持认为可以争取到你,是因为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那么,上仙,你愿意同我结盟了?”

“无所谓。”端木翠的声音懒散下来,“你知道的,我并不热衷。”

温孤尾鱼笑了:“你这副姿态,倒是越来越像你原本的性子了,凡间讲究歃血为盟,我们不如也效法行事?”

端木翠眼帘轻抬,看似不经意地瞥向温孤尾鱼所指的方向。

其实,即使不看,她也知道他指的是展昭。

“冥道妖兽众多,随便择取一个都可以,何必一定要牺牲展昭?”端木翠口气并不十分强硬。

“那是因为,此时此地,我二人成魔,妖兽为妖,展昭或许是当下唯一干净正直善良的事物了。虽然这些都让我憎恨。”

温孤尾鱼居然作如是说。

无耻的人或许非常无耻,但那不代表他内心深处没有良知的标尺——唯一不同的是,那标尺从不附着在他的行为上,价值如同古玩,闲暇时摩挲于掌中把看,然后束之高阁。

温孤尾鱼对展昭突如其来的认同似乎让端木翠颇为受用,仿佛温孤尾鱼夸的并不是展昭,而是自己一般。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端木翠笑的非常好看,眼眸中浅浅地溢着别样温柔,她还是头一次如此发自内心的附和温孤尾鱼,但是她的目光很快就黯淡下来。

“只是,我不忍心下手。”

“何劳上仙下手?”温孤尾鱼显示出绅士般的体贴和好不识趣的自告奋勇,“上仙不介意的话,在下愿意代劳。”

端木翠不答话,身子却微微侧了一下——无异于为温孤尾鱼直取展昭性命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展昭忽然开口了。

“端木,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温孤尾鱼皱了皱眉头,不悦清楚地写在了脸上。

端木翠很是抱歉地朝温孤尾鱼笑了笑,柔声道:“死囚上路前都有酒肉相送,就让他说两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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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在理,理字当头,温孤尾鱼也反驳不了什么。

况且,端木翠的眼神和语气都足够温柔,带着请示般的小心翼翼,这一点多少让他有点飘飘然,以至于压伏下了内心深处不断膨胀的对端木翠反常之举的怀疑。

展昭上前两步,停在端木翠身前很近的地方,或许太近了,迫得端木翠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

他们从未如此认真的打量过彼此,尽管两人已经熟悉到闭上眼睛也能想出对方的模样,今日的容颜其实也与平日无异,或许还更安静更平和些,展昭稍嫌湍急和不安的心绪也因着这安静慢慢和缓下来,端木翠的眼神澄澈非常,没有畏缩没有歉意,却透出坦荡的清明,这清明如同铺出一条笔直的路,直直通到他的心里。

展昭微笑了一下,那些想说的话忽然像苍白的泡沫一般撇去,轻飘飘没有分量。

顿了很久,他缓缓低下头来,附于端木翠耳边低声道:“端木,接下来,都交给你了。”

端木翠极低地嗯了一声,耳语般道:“你不怕所托非人?”

“怎么会?”

言语犹在耳畔,身形却已退了开去,颊边还残留着展昭俯首时带来的暖意,抑或是恍惚的幻觉?

抬眼看时,展昭的唇边还停留一抹淡淡笑意。

尽管心中已有了应对之策,端木翠的眸中还是蒙上了一层泪雾,她咬咬牙,决绝的转过身去。

温孤尾鱼骤风一般从她身后掠过。

相接而过时,冰冷的风缘如同刀锋,森冷的凉意瞬间冻结住每一寸肌肤,巨大的恐怖之意几乎要把心脏撕裂开来,端木翠猛然失控,带着哭音道:“温孤尾鱼,留他全尸!”

回应她的,是冷冽而又残忍的颈骨折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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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的视线迅速模糊,影影绰绰间,她看到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形软了下去,然后一声闷响,倒在地上。

端木翠僵在当地,刹那时间,她觉得断的不是展昭的颈骨,而是自己的。

呼吸开始急促,进而困难,意识转成了混沌和茫然,温孤尾鱼的声音飘忽着,像是来自最遥远的天际:“上仙,现在我们之间,有了契约了。”

端木翠嘴唇嗫嚅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流了满脸的泪,忽然间像意识到什么,战栗着往展昭倒下的地方去。

温孤尾鱼伸手拦住她:“何必徒惹自伤?”

“啪”的一声,够响亮的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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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孤尾鱼抚着火辣辣的脸颊苦笑,垂首看到端木翠伏在展昭的尸身之上恸哭。

女人嘛,就是这样,温孤尾鱼心中宽慰的同时却又有些不齿:是她自己同意牺牲展昭的,可当展昭真的死了,伤心难过的也是她。

哭过一场便好了吧?

不管怎样,拔掉了展昭这颗刺,断了她的念想,也许她就不会再起什么别的花样了。

如此想着,心底渐渐涌起自得之意。

不过,端木翠实在是哭的太凄惨了,叫他心生恻然。

“上仙这是何必……”温孤尾鱼叹息着,忍不住去抚端木翠的头发,端木翠似乎并不以为杵,这让温孤尾鱼的胆子大了起来,缓缓俯下身子,手慢慢滑至她的腰间,另一只手略略用力,抬起了端木翠的下巴。

她满眼的泪,泪光遮住了眼底深处的某些东西,反而让她看起来倍加惹人怜惜。

温孤尾鱼似是痴了,手臂微拢,便将端木翠拥进怀里。

端木翠竟没有抗拒,这多少有点让他失望。

他并不希望她是一个三贞九烈的女人,否则要她如何忘掉毂阊或是展昭?但她如此驯服,还是让他失望了。

这样的征服,太过索然无味,怀中的美人,也失去了原有的滋味。

“你……”话甫出口,心口猛然一震刺痛。

心口一阵麻痹,这麻木如同道道长虫,蠕动着自心口处向四肢延伸,寸寸啃噬,处处结茧,肢体的知觉渐渐丧失,不能动弹半分,徒留意识分外清醒。

“锁心指……”温孤尾鱼想微笑,但是面部的肌肉已全然僵住,喉底发出的声音都显得怪异非

常,“你用了锁心指?”

“你太碍事了,”端木翠冷冷起身,面上泪痕未干,“我前日刚把狸姬送进炼狱,不知道是否有比炼狱更适合你的地方。”

“所以,刚刚只是作戏给我看?”尽管早有预料,温孤尾鱼心中还是止不住叹息,“你哭的那么惨,我居然被你骗过了。”

“眼泪是真的,是为展昭。”端木翠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目光极快地掠过展昭尸身,“今日展昭死在这里,修复了女娲封印之后我也难逃生天。好在锁心指会制住你,直到瀛洲的人查到这里来。届时我希望后来者好好惩治于你,给我也给展昭一个交代。”

“我们是歃血结过盟的,上仙,”温孤尾鱼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你这么快就违背了盟约?”

“不要再跟我提展昭,你不配。”

“所以,展昭只是你用来牺牲引我大意的工具?上仙的绝情,真是超过我的想象。”

端木翠的目光恍惚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身面向石台。

“我想,展昭不会反对我这么做的。”

第77章 【温孤尾鱼】-十一

温孤尾鱼的喉底逸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在这似有似无的叹息声中,端木翠的身形轻盈扬起,涉入炽焰帷幕。

冲天的炽焰瞬间膨胀开来,整个穹洞洞壁如漫洒了鲜血一样赤红,端木翠的影子立时模糊在浓烈的炽焰之间。

温孤尾鱼眯起眼睛,目光颇为玩味地追随着端木翠若隐若现的身影,他忽然觉得端木翠像一只飞入沧海的蝴蝶,很快就被卷入暴风雨的混沌之中。

待得烈焰偃下,他看到了端木翠立于石台边缘处的纤细背影,淡紫色衣袂被真气鼓胀的几欲离飞,竟也肆意如炽焰般热烈了。

而那充斥了戾气的女娲封印,也渐渐的,终于,转成赤红了。

温孤尾鱼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

要搞什么歃血为盟的玩意儿,老祖宗早就告诫过他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不能为我用,留之亦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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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回头时,温孤尾鱼很得意地看着她面色刹那间苍白一片。

很好,非常好。

温孤尾鱼作如是想,立于石台边缘摇摇欲坠,然后慢条斯理地去抚平自己的衣襟。

炽焰带起热浪,衣襟甫经抚平重又褶皱——他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但是他还是刻意为之,

并且丝毫不忌惮端木翠会看透他的刻意:他只是想让她明白,他早有防备,锁心指并不能将他怎样,他活动自如,而她煞费心机剜心割肉的布置也被证明只是东流之水。

“展昭死的真冤枉。”温孤尾鱼抱歉地笑,“不过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每个人都要死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记得你离开瀛洲之前跟长老说,人固有一死,最重莫过于泰山,最轻莫过于冻死,你现在可以放心,你不会被冻死,你会被烧死。”

端木翠惨然一笑,嘶哑着声音道:“为什么?”

“是因为你把我看的太轻,以为略施小计就可以蒙骗过我,你够狠,居然能想到牺牲展昭性命的法子,但你也够蠢——你凡事都聪明,只在这件事上蠢到了家,”温孤尾鱼的面上恢复了惯常的阴蛰,“难道你也跟瀛洲的神仙一样,以为我温孤尾鱼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典籍小吏?”

“我不是问这个,”端木翠声音很轻,“我是想问你,瀛洲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什么要反出瀛洲,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温孤尾鱼微微眯起眼睛,狭长的双目中透出冷漠与讥诮的意味来:“我也想告诉你,可是我怕你没那么多时间——如果我不小心这么轻轻一拂,炽焰一起,你就会被烧成灰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死死盯住了端木翠:“而我,向来是这么不小心的。”

于是,他真的“很不小心地”伸出了手。

炽焰帷幕起的很快,快到他还来不及缩回手来,映入眼瞳的除了赤红,还是赤红。

已经看不见端木翠了,她已全然被烈焰裹住——或许,已经化成了青烟也说不定。凡人的肉

骨,哪里经得住炽焰的舔舐?

这样想着,温孤尾鱼抬起头看高处,不知道是错觉抑或是其它,他真的觉得自己看到了袅袅薄纱一样的青烟扬起,那么脆弱而又柔软,瞬间便被热浪荡涤的无影无踪。

这一幕忽然就灼痛了他的双目。

“我也不想这样的,”温孤尾鱼叹息着喃喃,“给过你机会的,你用锁心指对付我时,何曾手软?枉费这许多年,我对你另眼相看……”

喃喃声中,炽焰嘶鸣着低伏下去,眼角余光所及,温孤尾鱼背脊一紧,猛地抬起头来。

端木翠还在,稳稳地立在对面的石台边缘处,她已经很狼狈,衣袂处俱已焦黑,面颊边的垂发也被灼起了卷,双唇已然干裂,有极细的血丝在裂口处慢慢渗出。

温孤尾鱼很快明白过来:“你在自己的身上布下了苍颉字衣?”

“仓颉字衣可挡两次炽焰之袭,只要你不再那么不小心,我死之前应该还有时间听完你的解释。”

端木翠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怪异,沙哑且低沉,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嘲哳,温孤尾鱼先是一怔,忽然明白过来:端木翠的嗓子已经被灼伤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忽然将他整个人都摄住,温孤尾鱼闭上眼睛,强行抑下猛然上涌的酸楚,顿了顿才道:“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瀛洲并没有对不起我。”

“我只是想死的明白一点。”

“你……住口!”温孤尾鱼自己都未料到会如此失态,顿了顿才道,“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我只是……不甘心……”

“我原是士族子弟,高阔门楣,奴仆成群,锦衣玉食,不恋慕世间荣华,一心寻访神仙洞府,不顾家严怒斥家慈苦求,撇下尘缘,只身入深山,潜心向道。”

“不知道历经几载苦修几番试炼,寒暑转瞬过,亲族凋零殆尽,忽然一日,身轻飞举,得登瀛洲。”

“论道排位,为最最下等,昔日为凡,不事粗重,今日得仙,反成了任人呼来喝去的下等小吏,做些洒扫服侍的低贱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