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复知道章瑞是个要面子的人,能扯破脸把这件事都弄的人尽皆知那铁定是要离婚,只是没想到这么闹,居然都没离成。

和章瑞的“惨”比起来,仇复这只要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了,于是仇复两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在絮絮叨叨间,把一瓶白酒都喝了。

喝完了一瓶酒,章瑞大概是喝到兴头上,又开了一瓶,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养儿子老婆多不容易,说自己从小家庭不幸福所以才对儿子老婆那么心疼,就是想要个完整的家,却没想到连这点念头老天都不给他,硬是把他的生活拆的支零破碎云云。

还哭他为了离婚最近连公司都没办法顾及,生意一落千丈眼看要倒闭云云。

可怜章瑞现在为了快点离婚、摆脱那个极品老婆,除了公司不肯给,房子车子存款都不要了就求脱身,可那女人还不肯放过他,就是不肯签协议,使劲拖着。

人不要脸到这地步,也是让仇复啧啧称奇,越发为好友心疼。

“别提我了,提了让你也扫兴。听说你家为了你结婚把老房子都卖了,怎么样,婚房买了吗?要手头紧,可别跟我客气。”

章瑞喝多了,一抹脸,拍着仇复的肩膀问了起来。

仇复也喝的有点多,他原本是有向章瑞借钱的心思的,可章瑞现在过得这么苦,而且眼看着要为离婚被扒层皮,就算有点钱也是为了以后“东山再起”做准备的,哪里还好意思找他借钱。

“算,算了吧,你这都快净身出户了,我哪里好意思找你借钱。”

仇复大着舌头摇了摇头。

“我,我也看开了。我准丈母娘有句话说的对,房子都买不起还娶媳妇儿受苦干什么,要,要真不成,也是命。”

章瑞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钱真不够,原本浑浊的目光突然清明了不少。

“怎么,钱真不够?你是要买哪儿的婚房啊?”

仇复家老房子是中学的教职工宿舍,老房子原本不该值钱,谁让是他们这个市最好的重点中学的学区房呢,卖了其实还是值点钱的,如果只是付新房的首付款,那一定是绰绰有余。

仇复这大半年来过的日子其实也苦逼,为了攒钱头发都愁白了,如今又喝了酒,一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竟红着眼眶把这一阵子为买房子的艰辛都吐了出来。

尤其是今天没买那房又缺几十万眼看着要分手的事,说得他差点掉泪。

“不就是钱嘛,哥哥给你!”

章瑞连“借”都不说了,直接大方地允诺。

“你,你…”

仇复没想到发小这么干脆,心里感激地一谈糊涂,可喝再多这点也不会真应下来,连连摇头:“不,不行,无功不受禄,何况你现在也难,四,四十多万呢,不是小钱。”

“仇复,其实今儿我找你,除了喝个散心酒,是有个事要求你。”

章瑞看着说话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发小,给自己抹了把脸,凑到他耳朵旁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话。

“什,什么?”

仇复听到那句话,还以为自己喝醉了听错了。

章瑞彩票中了头奖?!”

第4章 李代桃僵

章瑞彩票中奖的事,他是一个人都没告诉,却愿意让仇复知道,可见他对复仇的人品是十分的信任。

而仇复在听闻章瑞家一个人都不知道他中奖了,他只告诉了自己后,也很是感动。

他们两个虽然不是亲兄弟,可说起来,也是真正“过命”的交情。

仇复的父母都是中学的教师,算是教职工,章瑞家的父亲以前是学校的校工,虽然不是老师也是有正式工作、能分房子的那种,所以两人家小时候是前后楼的,互相认识但交情就一般。

章瑞的母亲去得早,他爸在他五年级时娶了个继母,人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一点不假,很多次仇复都看到章瑞鼻青眼肿的从家里出来。

再后来,仇复上六年级时,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巷子里要钱,他虽然长得比别人高,但再怎么说还是个小学生,被一群社会上的混混威胁,不愿给钱就只能挨打。

恰巧章瑞从那里过,拼了命把他拉了出来,也被打的一身伤。

也因为这个事,仇复的父母后来很照顾到了初中他们班的章瑞,章瑞没事就来他们家补课,原来拉下来的成绩也回来了。

仇复父母和章瑞的父亲算是同事,因为章瑞经常往仇复家跑,章父就不太敢对孩子下重手,怕被耿直的仇父闹出去名声不好,章瑞那几年算是过上了难得安生的日子。

也因为那一次章瑞帮了仇复,仇复无意间见过好几次那群混混找章瑞麻烦,有几次章瑞还把自己的吃饭钱都给了出去。

没了钱,回家再要就要挨打,不要就饿肚子,章瑞又执意不让仇复帮忙,让仇复十分过意不去。

从初中开始,仇复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自己有碗饭吃绝不会让对方饿着那种。

章瑞读书不太行,可人际关系能力特别强,在大学时候就经常倒卖高年级离校的东西,毕业后自己开了家小贸易公司,日子越过越红火。

倒是一直是学校绩优生的仇复,毕业后原本在大公司工作的,之后被学校最风云人物的师兄拉去了个创业公司,这创业了三四年了也没见弄出个名堂,天天干着高级程序员的活儿,连个买房的首付款都付不出来。

章瑞也不是没想过拉仇复一把,无奈仇复是学计算机的,并不想转行,章瑞提过几次也就作罢了。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两个人之间的友谊,没事还是出来聚聚餐,喝喝酒什么的。

要不是章瑞结婚太早又公司太忙总不着家,仇复一个未婚男青年为了避嫌不好多往章瑞家跑,两人也不必总是在外面小酒馆相聚。

也就是因为仇复这种“分寸感”,章瑞对仇复是绝对的信任。

仇复知道章瑞有买彩票的习惯,他和旁人不同,别人是觉得有好运气的时候买两张,章瑞是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差的时候买两张,也不买多,就几注玩玩。

他总觉得否极泰来,人倒霉到了极点,就是该翻身的时候了。

这个习惯他维持了许多年,越倒霉买的注越多,也中过几次小奖。

他说他一个多月前发现自己中奖了,那正是他和自己老婆闹离婚闹的最凶的时候,结果老天真开眼了。

“这是好事啊。”

仇复由衷的为发小高兴。“你赶紧去兑奖啊,破的财就当是消灾了!”

“你以为我不想?其实我一个多月前就发现自己中奖了,可是你也知道我和我老婆那些破事,我就是拼着不兑奖也不愿意便宜这个贱人…”

章瑞狠狠干了一大杯酒,恨声道:“我本来想着,不行就吃点亏,房子车子都给她,先把婚离了再去兑奖,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干脆了让她生疑,结果她天天让人盯着我一举一动,又向法院申请了财产保全,我现在账上多一毛少一毛钱她都能知道,就怕我财产转移。”

“我已经在尽快办离婚了,现在协议已经签了,除了公司所有东西都给她,可手续还没走全。这奖票兑奖期限就六十天,明天就最后一天了…”

两人现在还在婚姻存续阶段,这奖要兑了,就得夫妻平分。

五年夫妻,章瑞自认从来没有亏欠过妻子什么,落得了这个下场,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他身上遭遇的事情但凡是个男人都没办法接受,以章瑞的气性,情愿这奖票丢水里,也不给前妻这笔钱。

“那你说让我帮忙,是要我帮你去兑奖吗?”

仇复喝的有点多,但是逻辑能力还在,立刻问出了关键。

“你真聪明!”

章瑞对着仇复竖了竖大拇指,借着他的话头往下说。

“我家那情况你也知道,我爸跟我后妈结婚生了儿子后,我就跟捡来的一样,好不容易自立了,我也没得安生。这些日子他们一直来烦我,说我老婆是过错方不能分房子,让我把房子过户到我那便宜弟弟头上。我和我老婆闹离婚,我老婆也是翻脸就不认人,就这么一群吸血鬼,要知道我中了奖,我就没好日子可以过了…”

他靠着墙仰着头,百苦难咽。

“我天天揣着我那彩票,却连福彩中心都不敢路过,眼看着明天就是兑奖的最后一天了,协议没签之前,我那小舅子游手好闲,为了怕我转移财产,连我去谈生意都悄悄跟着,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有张彩票中了奖,怕是奖没兑、命都没了。”

章瑞是做生意的,说话夸大其词是常事,平时仇复也能分辨。

可谁叫现在他喝多了呢?

“不就是一张彩票么?我去给你兑了!”

仇复对这好哥们的遭遇是同情的一塌糊涂,当即豪气干云一拍章瑞的胳膊。

“你的钱放在我这你放心,等你把婚离了,我再悄悄把钱转给你,神不知鬼不觉,谁都不知道!”

“那你这是答应了?”

章瑞大喜过望。

他知道仇复的性子,说出口的话就是咬了牙豁出命也会办到,否则也不会被买房给逼成这样,当即反手一抓好友的胳膊,满脸感激。

“钱在你那里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放心,等你兑了奖,那房子的首付款还剩多少,兄弟都给你全付了!”

仇复这时候已经喝的有点高,隐约听到“首付款”三个字也是激动不已,抱着章瑞是悲喜交加。

“好兄弟,幸亏我还有你这个兄弟,你不知道我为了买房,我这日子过的,呜…”

所谓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不到花钱的时候,不知道钱真是个好玩意儿!要不是章瑞有这“奇遇”,他到哪里去找这四十万去?

“就我们两人的交情,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要相互扶持!”

章瑞见铺垫和承诺都算是妥当了,心里也是十分痛快,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两张协议书和一支笔、一盒印泥来。

“人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我让你兑奖还是要担风险的,来,咱们还是签个协议好。”

章瑞喝得虽然多,可他是酒桌上的老江湖,脑子还很清楚,先把桌子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扫到一旁,再把协议放上去,让仇复去看。

“什,什么协议…”

仇复已经喝的是头晕眼花,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念着协议书的内容。

“领奖协议?甲方中奖人章瑞,乙方领奖人仇复,甲方章瑞今委托乙方仇复代为领取福彩号码为XXXXX的中奖彩票一张,乙方在三个月内将该彩票中奖奖金(扣税后)支付给中奖人章瑞,转账时甲方扣除乙方伍十万人民币作为代领酬劳,且奖金在乙方账户期间的利息全归乙方所有…”

那伍十万是章瑞刚刚填的,仇复资金缺口只差四十来万,还特别实诚地大着舌头说:“要,要不了伍十万,四,四十万就行…”

头奖五百万,扣完税也就四百万,他净身出户,要用钱。

“别跟我客气!我和我老婆离婚手续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办下来,这奖金先在你这放着,利息都算你的!”

章瑞藏在心里两个月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现在连说话声音都是飘着的。

“来,咱们先把协议签了,明早我开车送你到福彩中心前面那个路口,你去把奖兑了…”

“明天就最后一天了,拖不得了。”

章瑞自己把名字签完,又将笔往仇复手里一塞。

仇复脑子喝的再不清楚,签自己名字却是本能。

他从章瑞手中接过笔,也不疑有他,对着章瑞指着的地方,爽快地签下龙飞凤舞的“仇复”二字。

章瑞又让仇复在各处按了手印,弄妥当了两份协议,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此时仇复已经彻底喝趴下了,倒在桌子上睡得人事不知,章瑞提起挂在椅子后面的外套给他轻轻盖上,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复杂。

良久后,章瑞百感交集地叹出声来。

“谢了,兄弟!”

第5章 友情万岁

“仇复,仇复,起床了!”

头疼欲裂的仇复依然是被仇母摇醒,睁开眼又是熟悉的粉红色、熟悉的无嘴猫,一时间,竟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懵然。

这场景实在太熟悉,连妈妈喊他的声音和话都一样。

难道?

“妈,今天几号?”

仇复抱着头匆忙坐起身,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期待。

要是真的,那他可以立刻赶到售楼部去,赶紧把那房子买了,之后那些争执也就不会出现,女友和他也不会冷战…

“九号啊!想什么呢!”

仇母一巴掌拍在仇复脑袋上,开始“清晨叫起模式”。

“你说你今天上班你昨晚还敢喝那么多?要不是章瑞打电话来,你就得睡人家家里了!这事你得好好谢谢章瑞,人家喝酒还知道保持清醒,知道打车先送你回家,再看看你,看看你!烂醉如泥!”

九号,不是八号。

仇复失望地又躺了下去,感觉头痛的更厉害了。

“起来啊!都七点半了!还有我问你,昨天房子合同签好了吗?你回来我没看到你带东西啊,是不是给静静妈带回去了?”

仇母摇了几下儿子,问昨天买房子的事。

昨天他们夫妇打过好几通电话给儿子,儿子都没接。

知子莫若母,看到儿子昨天晚上和发小喝得烂醉回来,仇母有些担心儿子买房子是不是不太顺利。

“妈,我头痛,我再躺会儿。”

仇复不想他妈再问了,抱着头哼哼。

“你说你,哎!”

仇母看了眼时间,认命地出去给儿子倒杯牛奶。

仇复扶着床头柜缓缓坐起身,宿醉带来的头痛伴随着未完全的清醒,让他整个人起床的过程恍如在梦游一般。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衣服是怎么穿起来的,全凭本能。

“我昨天好像答应章瑞什么事…”

仇复使劲地拍拍脑门,想让自己清楚一点。

想到章瑞,章瑞就到了。

“阿姨,早点吃过没?我带了些南门的包子,大家一起吃吧。”

外面客厅里章瑞爽朗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哟,章瑞来啦!这大清早来找仇复?”

仇父听到章瑞的声音,也从卧室里出来招呼。

初中那三年,章瑞基本就跟仇家半个儿子一样,逢年过节章瑞也经常来看看,这时候章瑞来了,当然是好好招待着。

“昨天我心里不痛快,拉仇复多喝了几杯,他酒量浅倒了,我怕他宿醉早上这么去上班不安全,开车来送他上班。”

章瑞自然不会说彩票的事,只用昨晚喝醉酒来解释这么早来。

“阿姨,你可别怪我昨天让仇复喝醉了。”

“你这孩子,你和仇复从小的朋友,你们感情好是好事,我们怪你什么!还得谢谢你想的周到,开车来接仇复上班呢!”

仇母本来就担心儿子起床浑浑噩噩的,章瑞这么一“贴心”,顿时满心感激。

刚刚准备给仇复倒的牛奶,也转手就塞到了章瑞手里。

“来,先喝杯牛奶垫垫肚子。”

“给仇复喝吧。”

章瑞吃饱了来的,一抬眼看到仇复跌跌撞撞地出了门,赶紧迎了过去。

仇复宿醉加刚醒,连包子都是被塞在嘴里才龟速地开始啃,章瑞吃过了,便坐在客厅狭小的单人沙发上等仇复吃完,一边等一边不露痕迹的打量着这间房子。

仇家住了几十年的职工宿舍楼,乍然要搬家,很多老邻居都好奇他们搬去了哪里。

然而二老为了给孩子留点脸面,没对外说卖房子给仇复结婚,只说家里买了个新房子要搬家,所以很多老邻居都以为他们是要换新房子。

这房子比以前小,不适合待客,仇家父母也要面子,没有几人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哪儿,就连章瑞也都是第一次来。

“这倒省了不少麻烦。”

章瑞在心里想,“家庭简单、刚搬的家,对我又信任,我找仇复帮忙是对的。”

等仇复吃到一半,昨晚迷迷糊糊的记忆也重新回到了脑子里,想起自己今天要帮兄弟做的“大事”,仇复三两口吞下最后一个包子,起身就要走。

“我好了,走吧。”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给了章瑞一个眼色。

“那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

章瑞和仇父仇母打了个招呼,一起出了门。

仇复头还很晕,上了章瑞的车后也没说话,靠在副驾驶的窗上打盹儿,章瑞也知道他从小的这个毛病,自顾自地和他絮叨。

“昨晚我给你爸妈打电话后,顺手拿你手机给你老板请了个假,你早上领完彩票别怕迟到,今天可以不去了。”

“哦,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