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公司现在的资金危机，已远不是清洁工那种几百万就能解决的情况，虽然他瞒的很严密，但财务问题这种东西，最难瞒过的就是财务人员与和上下游直接打交道的产品经理。
这几个月来，财务人员和产品经理频频离职，理由也是五花八门，唯有像仇复这样的技术人员还一无所觉，每天任劳任怨的加班到深夜，只为了能让自己的产品完美面世。
可公司就这么大，一旦离职的人多了，难免就有些风言风语出来动摇公司的人心，所以他与其硬扣着人不放到最后撕逼，不如现在借着这种“好事”把人放了，免得闹起来引起更大的辞职潮。
至于他跟方姐说的“送温暖”，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毕竟郎晨回想一下，好像公司也没有特别优待过仇复什么。
当初他借着仇复对自己的崇拜，将他从实习的大公司里挖来，这几年来一直没给他像样的薪水，像仇复这样工作经验的架构师，在其他互联网公司年薪三五十万好拿，在他这里一个月带加班费也不过两万多，没什么福利不说，扣了保险到手也就…
要不是仇复是本地人不需要付房租，又对这个项目特别感兴趣，怕是早也就跳槽了。
想到这里，郎晨越发没有底气，只能长叹一声。
另一边，方姐抱着文件夹脚步轻快的回了办公室，刚一坐下就见到满脸急色的几人涌进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打头的正是要离职的产品经理方帆。
“方姐，我的辞职报告交上去了没有？”
“还有我们的…”
公司会计老张也急急忙忙的问。
当听闻已经交上去了，而且郎晨还干脆地签字了，方帆后悔地一跺脚，当即转身就要去向郎晨“陈情”，反悔不辞职了。
他最近都在忙着面试和投简历，昨晚才得知仇复中了五亿的消息，当即就是大惊。
仇复恰巧是他们这个产品组的架构师，认真算起来，算是他的“手下人”，自从半年前他得知仇复急着要用钱买婚房，平时他手里有什么可以赚到奖金和加班费的活儿都是优先分给的仇复，他摸着良心讲，对仇复不可谓不照顾。
有这么份香火情在，以后不论仇复要干什么，带上他一起发财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那可是几个亿啊！
既然没见到公司群里有仇复辞职的消息，那仇复说不得还要来公司上班的！
如果自己一辞职，那还有什么香火情？
没听到他对福彩中心工作人员怎么说吗？
“上班工作忙没时间领奖”，这要对这份工□□的多么深沉才会连领奖都忙忘了？
结果方帆一大早来了公司，人力资源部办公室就说方姐去了总经理室。他一想坏了，这果断是要提他们几个离职的事儿来，连忙想要挽回。
其他几个要离职的财务人员也差不多是和方帆一样的想法。
仇复刚刚得了几个亿，对于他这种乍然而富的人来说，最缺的不是钱，而是人际关系。
真正的富豪最珍贵的是人脉，举凡财务管理、法务顾问等等都应有尽有，可仇复不是啊！
一个人突然到手几个亿，只要脑子还算清楚，都得想想该如何理财、如何做财务管理，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经验丰富、交情可靠的咨询对象。
现在扒上仇复这个人脉关系，意味着以后就有无限的可能。
除却几个心思并不灵活的，其他人都想到了这一层，对于这关节提出了“离职”自然是肠子都悔青了。
方姐看着他们急急忙忙离开办公室的架势，在心里偷偷啐了一声。
“都想扒上仇复这条大船，那也要看仇复给不给你扒…”
郎总都把方帆的位置留给仇复了，至少方帆不想离职都不行了。
她撇了撇嘴，低下头翻看着产品经理的待遇，思考着该如何“送温暖”。
“这个待遇是不是要提高点？唔，仇复现在应该不缺钱了，要不然单独给他个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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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家。
刚刚放下电话的仇复可不知道他一通电话让公司生出这么多变故，要是他知道郎晨准备给他“升职”产品经理，他肯定哭着喊着跪求不要换工作岗位。
让一个不善和人打交道的人去当产品经理，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他刚刚放下电话，就见父亲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又指了指客厅狭小的双人沙发，憋出一句他从小到大最怕听到的话来。
“仇复啊，我们来谈谈。”
离仇复“中奖”的事才过去两天，受到最大冲击的不是仇复，而是仇家二老。
仇复的父母都是教师，而在仇复还很小的时候，教师的待遇并不是很高，或者说整个大环境人人都没钱，出个万元户就很了不起了，根本没有“富裕”的概念，自然也不会起“仇富”这个名字.
仇复和“仇富”，纯粹就是个巧合。
他们有编制，拿的是铁饭碗，虽然没有多少钱，但单位有分房，最动荡的大环境中他们也很平稳的度过了，不似其他人那般下岗的下岗，下海的下海，所以对于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仇家人都很感恩。
心思并不活络的仇父仇母，并没有和其他同事那般在外面办补习班或者在家里办补习，他们会在课堂上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知识点交给学生们，于是在学校的风评也很好。
他们虽然没有钱，可家中各种“先进班主任”、“模范教师”之类的奖旗和奖状倒是能堆满一屋子，只是现在房子小全收起来了而已。
就他们这么一户在旁人看起来甚至有点“笨”的人家，儿子中了亿万大奖居然一点声音都没透给家里人知道，就连他们自己都是从别人那里才知道这么大事的，怎么叫他们不满肚子话要问？
这绝对是态度问题！
看着儿子一副要上断头台的表情慢慢挪到沙发上，仇父无名火起，皱着眉头斥道：“你这是什么样子？问你个话也问不得了？！”
“没有！”
仇复赶紧坐直了。
“你这中奖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买彩票的习惯？你中了五个亿这么大事，居然瞒了两个月才让家里人知道，你小子还真稳得住！”
仇父瞪眼。
“怎么，连父母都信不过是不是？”
“就是，你都中了几亿了，怎么买房子还要找章瑞借钱？你早去干吗了？拖到最后一天才去领奖，你这孩子拖拖拉拉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仇母在家悄悄也搜了不少新闻看了，知道儿子最后一天才跑去领奖，担心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爸，妈，你们都误会了，我真没中奖！那奖不是我中的！”
仇复急得直搓手。
“中奖的不是我！”
“那是谁？”
仇父追问。
仇复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不是他信不过父母，而是这件事牵扯到章瑞现在的离婚。
转移婚内财产是违背道德和法律的，哪怕章瑞是他铁哥们，他的前妻也确实不厚道，也无法开脱章瑞是为了分割财产才让他代领的事情。
以他父母的性格，绝对不会让他做任何违背道德和法律的事情，知道了只会让他想办法在公众面前澄清此事，他们的字典里从未有过“高调”二字，更别说现在领奖的事情已经严重干扰到了他们的生活。
现在他澄清此事，就是把章瑞往火坑里推。
“你这小子，从小到大既不敢撒谎又不愿承认时就只知道不说话…”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仇父是再了解不过了，“既然你说中奖的不是你，那你说说是谁？谁中了奖自己不领，让你去领？五个亿，你当五块钱吗？！”
“那彩票不会是你捡的吧？”
仇母突然脑洞大开。
“你捡到一张彩票，上网一查中了大奖？”
不怪仇母这么猜测，一般人中了五亿根本忍不了两个月，每天肯定过的抓耳挠腮，哪里有他儿子这么稳？
更别说前两天仇复还因为没买到房子和女友有了矛盾，要是他身上有中了五个亿的彩票，何必舍近求远向章瑞借钱？
“所以你才大张旗鼓的去领，怕彩票的失主闹出来是不是？”
这猜测合情合理，甚至还带着点狗血，仇复简直给她妈的脑洞跪了，真不愧是看遍了中韩各种家庭伦理剧见多识广，逻辑还忒特么通顺！
仇复哪里敢承认，咬死了中奖的不是自己。
“爸，妈，你们别问了，这奖真不是我中的，我就是帮人代领下，我大张旗鼓去领也不是因为我要先声夺人，真是我被坑了，不知道那张彩票五个亿啊！”
他一急，就有点车轱辘话来回说。
“真的，不是我！”
可惜仇家父母满脸不信。
非但不信，还因为仇复不说实话而露出受伤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仇复的备用机响了。
“爸，妈，等我接个电话！”
仇复如临大赦，连忙抄起茶几上的电话，一闪身躲进了自己的卧室里，关上门接通了那个未知来电。
“仇复？”
那头打来电话的正是章瑞。
仇复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气急败坏地低吼：
“章瑞，你可把我害惨了！”
第13章 你我双赢
章瑞这几天过的也不好。
他爸他妈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小时候因为养两个孩子花费多，还曾动过让他辍学打工的念头，他后妈更是没脸没皮，自从他开公司赚钱以后三天两头来打秋风，平时动不动就打电话想塞这个亲戚那个亲戚到他公司里，俨然一副老太后的架势。
要不是他面冷心硬，老婆也是个厉害的，早就被拿捏死了。
他之前会对前妻这么死心塌地，也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前妻特别厉害，宅斗从来没输过，每次都气的他后妈直跳脚，而且他前妻在公司经营上特别拎得清，根本不插手他公司的任何事情。
谁他妈知道他前妻拎得清是因为要养男小三，时间都用来在外面“金屋藏娇”了啊！
本来他妻子出轨这事是她理亏，走诉讼慢慢打官司说不得财产分配不会那么吃亏，可他为了那张彩票不得不答应了各种“丧权辱国”的条件，为的就是要早点走完离婚手续，结果因为他太干脆，反倒让他前妻起了疑心，不但监控起他的交友和财务状况，还向法院申请了财产保全，这几个月内他有任何资金动向她都能知道。
他将彩票交托给仇复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眼看着这“发小”果然是个靠得住的，却没想到临门一脚他爸妈又掉链子！
这几天他一直在警局和医院之间跑来跑去，他爸和后妈去闹事，他前妻又不是省油的灯，当场就报警，又去找法医验了伤起诉他们，现在他后妈因为恶意伤人被抓起来了，而他那便宜儿子和前妻都住在医院里，每天各种检查来一套就是不肯出院。
除此之外，他前妻咬死了砸坏了的车不要了，还要章瑞重新赔他一辆车，房子也得重新装修，否则这婚就一直拖着，谁也别离了。
他忙的连轴转，手机坏了也没时间去买，好不容易换个新手机，才发现“仇富”已经全网爆红，就连医院里打扫卫生的阿姨都知道本市出了个买彩票中奖的亿万富翁叫“仇富”。
章瑞当场就慌了。
他承认自己是坑了兄弟一把，没有特意提醒他那是张五亿的彩票，可他那时候确实赌不起，彩票第二天就过期了，要是仇复知道是五亿事先做好各种准备，在这几亿上扯皮的时间肯定比他和前妻的离婚还长。
但他也没想过仇复就这么露着脸大喇喇地去领奖啊！
“我害你什么了！我把五亿彩票托付给你，可没让你就这么领奖啊！我之前打听过了，彩票中心有提供头套和玩偶衣服的，谁让你在大厅领奖的！你不知道悄悄找个工作人员咨询然后上后面去领奖吗？”
听到仇复那边骂他坑人，章瑞也急了，恨不得反骂他就是个猪脑子。
“我他妈也是第一次领奖啊！我怎么知道不是在大厅领！”
仇复气得要命，偏偏还要压低了声音怕门外的父母听到，声音尖细而沙哑，“我以为就五百万，防什么防啊！”
这年头的五百万就够买他们这个二线城市一套房的，还特么不能是大户型，但凡家里有房的谁不是个五百万？！
谁他娘的知道是五个亿啊！
在这件事上章瑞确实理亏，电话那头好一阵沉默。
“章瑞，我不贪你这四亿的钱，我明天就去联系福彩中心把钱取出来，你和我一起去，我当场把钱转给你。”
仇复这几天已经被这五亿彩票折磨的坐立不安，现在只想早点了却这事。
“你负责向媒体和公众澄清此事，证明这钱是你的，我只是代领！”
“你疯了！这怎么行！”
章瑞在电话那头被人踩了脚一般的叫起来，“如果让人知道这大奖是我中的，我就别想离婚了，这辈子都别想离了！我那前妻绝对不是要一半的人，最后那四亿能有多少到我手上都难说！”
“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你家的事，你知道我现在过的是什么苦逼日子吗？！”
仇复已经濒临崩溃，电话这头压低了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爆裂开。
“我一上网，QQ、微信、微博里全是找我借钱的、攀关系的、威胁我的，有些人我甚至都不认识，根本不知道他们找到我的！”
“我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被扒出来了，那些人还知道我爸妈的工作单位，天天他妈的围观我爸上课，把我爸都逼得请假在家！我爸高烧四十度都带病上课的人，居然被人看到请假了！”
“我现在连出门倒垃圾都不敢，三天了，这三天我就出过一次门，被人堵在巷子里差点要拔刀自卫！”
他每说一句，电话那头的章瑞喘息声便粗重几分。
不知是后怕，还是庆幸。
“我真受不了了啊章瑞，兄弟做到我这样已经没话说了吧，可我真的受不起了…”
仇复呜咽着。
“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去承认了吧…”
然而电话那头的章瑞深吸了口气，冷静到几乎冷酷地拒绝了他。
“仇复，事到如今，你被人扒都扒干净了，即使再搭上我，除了让我和你遇到和你一样…不，遇到比你更糟的局面以外，不会有更多的好处。”
章瑞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低低响起，“即使我出面澄清了，也不会有人承认的，反倒觉得你人品不好，故意甩锅给朋友。”
仇复握着电话的手一紧。
“其实你想想，网上的威胁和求情都只是在网络那一头，你只要不上网，根本伤害不到你什么。你生活经历单纯，又没有任何恶迹，就算被人扒了个干净也扒不出任何东西。”
“可我不同，我是个生意人，不但交游广阔，做生意时也难免用些灰色手段，还有，我现在在闹离婚，真扒出来，我头上那点绿就要变成大草原了…”
“仇复，你多想想，你都已经承受到这么多了，如果现在就退出，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就为了五十万，我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仇复咬牙切齿，“现在别人看我是‘五个亿’啊，又不是你承受这一切，你说的轻松。”
“不行，你必须得把这事说明白了，否则我就拖着这几个亿不给你，你什么时候说清楚了我什么时候打钱！”
仇复愤怒之下，口不择言地低吼。
“你这么坑人，为什么我还要替你多想想？我不给你钱都是应该的！”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电话两头都没人吭声，周遭的气氛似乎凝固住了一般，让人甚至喘不过气来。
话一出口，仇复就后悔了。
明明是自己威胁别人的话，说完了，仇复心里反倒特别难过。
刚领到钱时，他也鬼迷心窍过一阵，想过这些钱到手以后如果不还给章瑞，该怎么花。但那也就是鬼迷心窍一下，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了。
也因为他抵抗住了金钱的诱惑，所以他内心里隐隐也希望章瑞能和他一般，以两个人的情义为先。
可事与愿违。
他和章瑞，怎么就能闹到现在这样呢？
“哎…”
电话那头的章瑞突然像是无可奈何、又仿佛像是无言地说着“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那般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开了口。
“仇复，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我签了代领协议的？”
“什么协议？”
仇复一懵。
章瑞背了几句协议里的内容，又提醒他道：“你签了名，按了手印，说好了亲兄弟明算账的。”
“要，要不了伍十万，四，四十万就行…”
“别跟我客气！我和我老婆离婚手续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办下来，这奖金先在你这放着，利息都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