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德越说越是痛心疾首,几乎是声嘶力竭。

“人家仇复有女朋友的,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去给人家当第三者!”

“你胡说什么!什么第三者!”

苏红袖脸色煞白,几乎要站不住。

“李建德,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仇复终于忍不住走了进去,一把从后面揽住李建德的脖子把他往外拖。

他经常锻炼又人高马大,李建德只是个瘦弱单薄的普通程序员,被仇复拖着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拉出了办公室。

仇复将他拖出办公室,站在苏红袖的办公室外,厉声说道:

“那天晚上我只是下班路过那里看到苏经理在打车,怕她一个人打车危险,才陪她等了一会儿!”

仇复的目光从一干眼神闪躲的同事身上扫过,朗声解释,“这阵子,每天晚上我都在跟你们一起加班,我晚上几点回去你们不知道?哪天不是至少加班到夜里九、十点!我家住在老城区,大王堤是我必经之路,那次只是偶遇,被有心之人拍下来了!”

这个解释要比之前“打车危险”的更站得住脚,仇复感觉胳膊下的李建德挣扎的力气小了点。

这时候,好像终于清醒过来的同事们也上前纷纷打着圆场。

“就是,这些新闻这么瞎写就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写得是真的,大家同事一场,苏经理和仇复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肯定不是真的!”

“苏经理这么优秀,公司里公司外追求的男人一大把,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也不是没有,干什么要和仇复扯在一起!”

“李建德我看你是加班加多了脑子糊涂了,苏经理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人家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到人家办公室里吼来吼去的!”

更有营销部的员工一窝蜂涌到苏红袖的办公室里,挡住旁人窥探苏红袖的目光,插着腰对着门外的李建德破口大骂。

“你个LOW货,别说苏经理看不上你这样的,就我们这样的也看不上你,滚吧你!”

说罢,连仇复都迁怒上了,狠狠瞪了他一眼,甩上了办公室的门。

郎晨就出去吃了个饭,回来看到公司里这个架势,也被吓到了,跑过去一问,顿时面如沉水,看了眼面色涨红的李建德,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

“你先去我办公室冷静一下。”

“老大,我…”

“我叫你去你就去!”

郎晨突然大喝。

李建德瑟缩了下,顶着众人鄙视的目光,低着头走了。

郎晨隔离开了李建德和公司其他人,又抬头环顾众人。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走走走吃饭去!”

“真是,饭吃一半,搞什么呢!”

不愿掺和这事的员工们稀稀拉拉地说着圆场的话,回了大会议室吃饭。

只留下刚回公司的郎晨,和当事人之一的仇复,面面相觑。

“仇复,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声誉问题了。”

郎晨叹了口气,拍了拍仇复的肩膀,“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女朋友,还有受了委屈的苏红袖,是个男人就该站出来。”

他不知道仇复在犹豫什么,但在这件事上,他的立场是希望仇复主动站出去。

郎晨离开后,仇复在苏红袖办公室的门口默默伫立了一会儿,最后面色凝重的走到了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掏出了手机。

“方记者…”

他看着苏红袖办公室阖上的那扇门,苦涩地开口。

“你们昨天提出的建议,我答应了。”

第62章 过尽千帆

因为最近这几天新闻闹得挺大, 期间不停有记者和媒体来公司和仇复之前闹贼的老房子里“扑人”,仇复不得不又“休假”了, 连带着郎晨把苏红袖手里的工作也停下了, 先帮着仇复渡过眼前的舆论危机再说。

时间宝贵, 仇复下定决心, 他们就苹果视频的小会议室里, 和苹果视频的人一起讨论如何消除负面的影响。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黑点的集中爆发。如果只有某一个黑点还好, 但是心潮新闻有备而来,黑点密集, 又大部分有凭有据, 除了苏经理和仇怀信这两个事件, 其他事很难洗干净。”

方记者和他的团队昨天一天都在研究那篇长新闻,逐字逐句地分析,已经做出了许多方案计划。

“现在旁人眼中,仇复‘为富不仁’的印象已经很难洗掉了,要想扫除一个人在人们脑海里的固有印象,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重新立个人设。”

李薇薇则站在白板前, 负责向仇复一行人讲述他们的计划。

她写了大大的“人设”二字。

“根据我从心潮的这篇新闻、以及我从其他人打听来的仇复的为人处事里, 我能想到的他的人设只有一个…”

她竖起一个手指,看了看面前的几人。

“你们觉得是什么?”

“勤奋?”

郎晨摸了摸下巴。

天天加班, 自学成才,郎晨回想这个小学弟的工作经历, 他不勤奋, 没人勤奋了。

李薇薇摇了摇头, 看向苏红袖。

“善良?”

苏红袖想了半天,吐出一个男女适用的性格特点来。

这两人夸得仇复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只顾傻笑。

“不,都不是,是抠!”

李薇薇在白板上写下大大的“抠门”二字,“我知道的亿万富翁里,就没有比他更‘抠’的了!”

仇复的笑凝固在脸上。

他,他抠门?

“这世上有件事叫‘过犹不及’,媒体可以谴责他浅薄自私,为富不仁,网友也可以,但如果全世界都在谴责,就自然而然会生出逆反心理来。我们要扭转这种舆论趋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觉得他不捐的原因是‘节俭惯了’,习惯了谨慎的用钱,而不是真的小气自私。”

李薇薇一脸认真,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郎总、苏经理,你们和仇复比较熟,你们仔细回想下仇复平时的表现,有哪些是你们觉得特别‘抠’的,老方和我会专门这些点继续‘抹黑’仇复,直至饱和。”

“特别抠的?”

苏红袖想了想,迟疑着说,“他中奖后没买什么豪车,买了辆二手电瓶车算不算?”

“姐姐,我也没钱买豪车啊!”

仇复捂着脸在心里哀嚎。

“算!”

李薇薇一指旁听会议的小编们,“记下来!用这个造一篇吐槽稿。”

几个小编开始低头吭哧吭哧编。

“永远一身优衣库,标准白球鞋,全身上下加一起不超过五百块?”

郎晨看了眼仇复,有点不好意思地也列举了一点。

他是那种活得比较讲究点的人,平时西装革履,衬衫的颜色和领带的颜色都是精挑细选,也许不是很贵,做工一定很好,所以在这一点上已经诟病仇复很久了。

“优衣库怎么了!又舒服质量又好!”

仇复不服气地反驳。

他就是个不露脸的程序员,管他怎么穿!

公司里挂套西装就能在客户面前撑撑场面了,平时要穿那么好干吗?

敢情干洗费不用你出?

“记下来!”

一身得体职业装的李薇薇嫌弃地看了眼仇复的帽衫,雷厉风行。

“他手机用了四年了,中奖了都没换!”

苏红袖指了指他手里那款老款ihone。

在这个数码产品换的比女朋友还快的时代,一个理工男的手机居然用了四年,而且眼看着 还能地老天荒的继续用下去,简直是异类。

“为什么要换,还没坏呢!”

仇复瞠目结舌。

到底是他价值观扭曲,还是他们疯了!

“记下来!”

“没有信用卡?”

郎晨又绞尽脑汁想出一个。

“这你也知道!”

仇复吃惊。

“去年办信用卡的到咱们公司来,几乎每个人都办了一张,找我来签字,就你没办,所以我还记得。”

郎晨说完又觉得好笑,“不过你现在应该也不需要信用卡了,要什么都买得起。”

不,我还是什么都买不起!

仇复心累地抹了把脸。

“废纸反面写算法?”

“晚上加班会把公司里灯都关掉?”

“发财了还在上班 ,还在加班?还在找我要加班费!!!”

一开始,郎晨和苏红袖还有点放不开,毕竟本尊就在这里,这种当面说人家“坏话”的事情总还是抹不开面子的,可随着两人列举的“抠门”特点越来越多,郎晨和苏红袖放不开也放开了,而且颇有点“讨伐大会”的感觉,直说的仇复脸皮发烫,一个劲儿开始反省自己。

他真有这么“抠”吗?

正常人难道不是都这么生活的吗?

为什么放到他身上就“抠”了呢?

一干小编原来还嫌能用的“点”不够,现在越写越多,反倒了要考虑用哪些的地步,偷偷打量仇复的眼神也越来越怪。

听到最后,就连李薇薇都皱起了眉头,好奇地问仇复:“仇先生,你中奖后,你觉得有什么是和中奖前不一样的吗?”

“有。”

仇复想了想,“有人开始找我借钱了。”

众人哄笑。

“还有,我买了一套翡翠华庭的房子,未来可能还要再买一套房做婚房。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仇复又说。

听他说这个,郎晨又开始吐槽,“他买的房子三室一厅,翡翠华庭里最紧凑型的三房户型,总价没超过八百万,即使在翡翠华庭里也算便宜的,还是贷款买的。”

“记下来!贷款买房!”

李薇薇连忙又说。

“哇,你们要这样我先离场行不行?”

仇复假装很生气,脸上却在好脾气的笑着。

于是“抠门大会”就在大家的说说笑笑中过去了,一干被召集来的小编各自找到有灵感的“点”,开始炮制各自的“八一八那个抠门的神豪”,一等李薇薇润了色就发出去。

“仇先生,有关你拒绝网上那么多请求援助私信的原因,是有什么内情吗?”

老方则更担心他在这一点上的黑点。

仇复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网上遇到的事情说了,又打开带来的自用笔记本,将自己私信的后台给众人看。

当他们看到后台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救救我孩子”、“救救我家”的私信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无他,实在是因为数量太多。

寻常人莫说一条条看,连拉都拉不到底。

“这还是最近两个月,人已经少了不少,最多的时候,我的微博卡到都打不开。”仇复苦笑着说,又打开自己的那些求助信息。

因为求助而的更多,眼睛都已经看不过来了。

“所以很多人说我不肯帮他们,我是认的,因为我真帮不过来。”仇复老老实实地说,“我也没有办法一个个分辨真假,我只能选择性的帮一些我确定是真实的事情。”

“选择性?所以你还是有帮过的是吗?”

老方拽过一张纸,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是他作为记者的习惯。

微博捐助和微信捐款其实都有记录,后台可以看到,仇复虽然没有在网上“炫耀”过自己救助过多少人,可章瑞的四个亿还在他身上时,有至少五十万的利息都被他用来做捐助了,这件事他谁都没说,因为他觉得旁 人都以为他有几个亿,却只拿五十万做慈善,实在太少了。

可对他来说,那时候他已经拿出了自己收入所得的十分之一做了好事。

既然现在要洗掉这些黑点,就不能继续沉默。

仇复打开自己微博捐款和微信捐款的后台界面,将那些自己捐助过的款项一个个翻给老方和李薇薇看。

他每一个捐款项目捐的都不多,有几千的,有几百的,多的也不会上万,可数量却实实在在的多,翻了七八页也没翻完。

“这些都是我打电话核实过,而且确定钱能到他们手上的,大多是受伤或生病的孩子。”

仇复指着一个因为不小心掉到自家拉面店沸水桶里而全身大面积烧伤的项目,“这个我捐的时候就只差五千块缺口就完成募捐了,所以我一次性捐了五千。有些我是看着项目完成度捐的,虽然捐的不多,却也不能说少吧?”

老方和李薇薇看着后台那些被选择“匿名”的五百、一千、三千的记录,捐献时间极长,最早的记录两年前就有了,最近的是前天,那是网上黑料还没爆发的时候。

老方沉默地拿出相机,将这些记录一一拍了下来。

在他心里,仇复这些细水长流的捐助远比很多人“一掷千金”来的更让人震撼,尤其当他说这些都是他一个个打电话去医院确认过的之后,这份震撼就越发来的深重。

他不是不做慈善,而是很冷静的在做慈善。

“仇先生,苏小姐说的没错,你是个很善良的人。”

李薇薇看着后台里这些密密麻麻的记录,也不由地叹息,弯下腰仔细看了一会儿,对身边的老方说:

“这些记录都有详细的捐助时间和一部分捐款项目的名称,到时候把这后面的捐款金额打个马赛克发上去,做反转素材。”

老方和她合作过不少时间,已经有了默契,不必多说就知道她要什么。

“那些拉黑的短信是?”

有了这些“铺垫”,李薇薇已经下意识认为仇复做的每件事都是有原因的,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你什么都得听我的才能有好下场”的居高临下与咄咄逼人,反倒很真诚地询问他事情的真相。

对于这个,仇复倒是真的有不少“证据”。

因为每查出来一个“虚假项目”,仇复都会去举报,为了举报能成立,他特意留下了打电话给医生的录音或是当时和医生聊天的记录,也有和受捐人本人的对话记录。

有些他确定了确有其事但钱到不到他们手里的,他干脆就直接给这些人汇了款或是给了现金,凡是有汇款的,他都有明细。

“举报信息成立的后台记录有吗?”

李薇薇精神一震,连忙问。

“有的。”

仇复点点头,给她看。

举报“虚假信息”成功的骗捐项目大概有二十多个,都是仇复一个个核实后上传资料给平台被关闭的,所有的资料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