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只见满场噤口。

——孩子现在他手中,人人皆知,以辅胤的功夫,平白抢是抢他不来的。

如果小孩儿救不得,反惹下此后绵延不绝的后患,那到底,还该不该救?

过了良久,树后两人不由也一声轻叹。

这一叹,让却奴一时觉得绝望已极!

他向火光边望去,只见辅胤也面色惨淡。

却奴低声道:“这么杀来杀去,究竟又有何益处?”

肩胛的手抚到了他的肩上,喟然道:“确实毫无益处。可仇恨最能蒙住人的眼睛。在那刚过去的满眼杀伐与遍地烽火的年代,正是这些——所谓血性、所谓义气、所谓恩与仇,是支持人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可是时代变了,但有些人,会永远活在过去战乱的记忆里,他们不能接受忘却,不能改变自己生命的支柱。而人活着的信念,不以繁文缛节消耗,就要以死为祭。他们不甘于承认那过往的时代、过往的壮烈、过往的生命都已经死了。这些,都是当年烽火留下来的余韵。”

事已决绝,辅胤再没有心情去逗弄杜宾客了。

只见他回顾了身后辅家子弟一眼,一咬牙,疾快地把那孩子向火堆上送去。

却有一个妇人的哭声响起,可那哭声并不柔弱,而是夹带着愤怒!

只听她怒喝道:“不要!”

肩胛长身而起,在那起身的一瞬间,他已听到那妇人的哭声与怒气,看到一个妇人疾向火堆扑去。

他的心中忽升起一点释然:总是还有妇人,总是在最后,还有一个妇人会喊上这一句。那是王娘娘——当初他们都喊她王娘娘。她本为杜伏威副将西门君仪之妻,为人果决。当年杜伏威为李子通所败,身负重创,身遭千军万马的追杀,身边仅有王雄诞赶来守护。就是这王娘娘,她一人背负着杜负威,杀出重围,救了杜伏威一命。

现在,她又来救杜伏威的孙儿了。

肩胛心中想着,动作却并未减慢,他相距远较王娘娘为远,又是后发,却犹先至!却奴只觉得身边的风声忽起,那是肩胛扯了他一条臂膀,带着他疾扑而出,电也似的掠向那火光。

却奴只来得及见到那小儿正从辅胤手中坠落,然后就见到肩胛已抄住那小儿的腰,略一顿,已带着自己从那火光上疾掠而过。

却奴只觉得身上一烫,衣服下襟上已沾了火。肩胛的身上想来也着了火,那火猛地一炙,然后就被他们疾掠而生的风所扑灭,可火苗舔到的地方,犹是辣辣地一痛。

却奴却只一咧嘴,心中无比开心起来——肩胛、这个他仰慕的人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他出手了,最终还是出手了!

肩胛在风中疾掠,他之所以迟迟出手,是为了,那林间场中,俱是他的故人及故人子弟。

他只想好好地看看他们,能久一点儿就久一点儿地看看他们,虽说他并不愿与他们面对面相见。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种心情是为了什么。那场血与火的过去本来该不值得回想,可那是浸透了他、伏威与当年彼此交游过的所有人的青春岁月、努力与挣扎、血性与热望的过去。哪怕时至今天,一切平定,一切平淡得自己的骨头都冷了,也还是会忍不住伸手向那曾烫着了自己的往日烽火取暖。人生,往往是苦痛于斯却又快意于斯的。那样的烽火,既经历过,就总无法再忍受此生余烬般的灰暗。

他在疾掠中想起过去的那些面孔:辅公袥、知世郎、平山伯、王娘娘、阚棱、王雄诞……甚至包括左游仙,但最多划过的还是杜伏威的脸,那轻笑着的、仿佛一切不经意的、一切热血都成游戏的,那永远少年、在血与火中还那么健康、神气,视危险有如儿戏的脸……

风呼呼地在身边吹。却奴在离开火光时及时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满场人等都来不及反应,只那个羽衣高冠之士——左游仙却反应最为快速,他即时而起,双袖搏风,直尾随肩胛、直追上来!

他们足跑了有十余里路,一路只见树影在身边疾闪。

松树尽了,身边早都是些杂树,却奴不时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左游仙还在身后不及两丈远处疾追着。

他都可以就着月华清晰地看到左游仙的脸。只见到他那张原本脱尘的脸上满是嫉忌之色,似是他已知道了夺人的是谁,恨的就是这个人!

他是肩胛的仇敌!

猛地肩胛一住身——左游仙,这个与他同为羽门弟子的左游仙!当年,就是他一直唆使,否则不会造成杜伏威与辅公袥之间的嫌隙;如不是他的唆使,想来也未见得有今天这个局面。接着他心中一痛,杜伏威归唐以后,年不过三十许,得知辅公袥起兵再反,由此一意求仙,终至服丹中毒而死。肩胛他知道,那云母之毒,其实就与这左游仙有关!

肩胛一身轻身功夫简直已至极境,于急掠中猛地回身。左游仙疾扑而至,见肩胛停身,一惊之下,并不慌乱,望着肩胛手中拂尘就是一展。

这把拂尘,是玉蚕金丝所吐之线,欺金裂石。

肩胛要的就是这一刹那,他不欲与左游仙那千变万化的幻术多作纠缠。只见他把右手那小孩儿向空中一抛,手肘一翻,已抽出了他那袖中之剑。

肩胛的袖剑几乎从未为人所见。他反手执柄,袖剑一出,就贴着肘后,竟一式倒翻地向左游仙劈去。

两人同为羽门高弟,这一式,比的就是个快!

左游仙喝了一声:“小骨头!”

肩胛怒叫道:“无赖汉!”

——他们虽是同门,却从不曾交手。但两人心中,都曾把对方掂量过千百遍。适才肩胛挟带二童,左游仙却一直未能追近一步,已在轻功上输了半筹。

这时他手下更不容情。却奴只觉天上罩下了一片金针银箭,晃人眼地花灿,肩胛出剑略后,只把头一偏,那一拂尘之击,铁帚留痕一般地扫到了他的颈上、肩上,在他的颊上都留下了一排细密的痕迹。

可肩胛似乎有意让他这样做:他像是有意为伏威留下一点身体上不可消磨的印迹。

这时,他屈肘出剑,剑在拂尘影里劈出,直劈到左游仙的喉间。

左游仙情急之下,一柄拂尘上的金丝银线一时暴涨。

可肩胛剑锋已至!

他剑锋其实未及左游仙喉头半寸,可剑气已至。

左游仙面上的表情一时极为绝望。

可这时,肩胛想起了杜伏威那他想象中的中毒时的眼——那眼笑笑的,依旧是那么笑笑的,哪怕眼角细纹已出,可还是那个爱玩爱闹的少年。

那眼笑看着他,似在说:“其实我知道。”

——我知道这丹中会有云母之毒。但这场人生,这场时势,连同那些过往,那些朋友,都已变得不再好玩。

让我在这关于“永恒”的玩笑中死去,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归宿了……

杀左游仙,他也不配偿伏威的命于万一啊!

肩胛的剑势一顿。

可那剑气,已劈破了左游仙身上游走的羽门练气的气门。左游仙气息只一顿一岔,心中荒荒一冷,知道自己以后就算再怎么勤练一生,也修补不了今日这剑近喉头、隔空破体之伤了。

肩胛的眼冷冷地看着左游仙的眼。被抛起的孩子这时落下,他手臂挥起,一把抄住。然后,挟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童子,身形忽起,直从毫无再战之力的左游仙头顶上跃过而走了。

——他恨恨地临走也要给左游仙这场侮辱,他要左游仙永远活在这侮辱的影子里,再也爬不出来。

云韶变

於穆烈祖,弘此丕基。

永言配命,子孙保之。

百神既洽,万国在兹。

是用孝享,神其格思。

太庙之前,钟鸣磬响。教坊九部中的雅乐部正在恭唱着这段郊庙歌词。

这般场面寻常可难见到。所谓“宫悬四面,天子乐也”,这是郊庙歌词中“享太庙乐章”的第一章《永和》,其下衔接《肃和》、《雍和》、《寿和》、《舒和》……最后又归结为《永和》。乐章之间又以大明、崇德、钧天、大基诸舞杂错其间,仪仗华丽、场面浩大。

所谓“宫悬四面”,是殿中每面用石磬及编钟各一架,架上安金铜仰阳,一块块铜饰擦得锃亮,金灿灿的,还用鹭鸶、孔雀羽毛作为装饰。架两面垂下流苏,都是彩翠丝绂制就。殿四角共安鼓四座,一名应鼓,二名腰鼓 ,三名警鼓,四名雷鼓,鼓面上皆有彩画。共动用乐器计有:箫、笙、埙、箎、琴、瑟、筑、将竽等。每类乐工十二人。乐工皆头戴平帻,身穿绯色大袖的衣裳。此外,有登歌者十数人,舞者六十四人,杂错庭中。另有协律郎两人。那协律郎一在殿上一在殿下,手执翠杆,绿衣大袖,他们手中翠杆一倒,奏乐就开始了。

太庙本是皇帝专门用来供奉和祭祀祖先的地方,这祭祀之乐要求的也是清穆雍和,示天下以受于天命、垂拱而治的印象。

这里本是皇室禁地,寻常人等到不了这个地方。如果不是肩胛带着,却奴也到不了这里。

这时他们正隐身树梢,远远地看着太庙之内诸般舞乐。如果不是肩胛酷爱此道,也不会不惮劳烦地专门赶来这里看这雅乐部尽逞所能的大场面。他双眉微皱,神色间如有所得,却似乎这乐舞又不为他真正所喜。却奴也猜不出他的心意,只是见到这般场面,又有肩胛在侧,他那久被压抑的小孩儿脾气也释放了出来,吐了吐舌头,想:怪不得师父宗令白一旦见黜,于教坊九部中备受排挤,到不了这种地方,就会变得那样地伤心如许。

他低声问:“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场面?”

肩胛注目场内乐师齐奏的盛况,简略答道:“是当今的太上皇死了。臣子们给他上谥号为‘太武皇帝’,又奉庙号为高祖。今天是他灵主入享太庙的日子。”

却奴先只是模模糊糊听着,那些谥号庙号在他幼小的心里如风过耳,全没在意。却忽地回过神,想起那日在太仆寺中,自己碰到的戴面具的女子。按那戴面具的女子的说法……

他的心中猛地一跳:那人,好像就是自己的爷爷!

他把手摸到颈下,用手握住颈下悬的那面免死令牌,心中只觉得一阵恍惚。那女子曾给他讲过他的家谱,从什么凉武昭王说起、他的九世祖……一直到李渊。

他努力回忆着,这时只听太庙中登歌者唱道:

睿哲维唐,长发其祥。

帝命斯祐,王业克昌。

配天载德,就日重光。

本支百代,申锡无疆。

只见场中几个舞者这时正周旋其身,引颈俯仰,把一头浓密的长发在那庙堂之间舞动起来。那太庙里满是高大的梁木,供奉的也是木主。那是些死去的木头,一切都是干枯谨涩的。可那长发却像人身体上的枝叶,森森密密,在那满地青石间舞起一片生命的丛林。

这舞大是好看,有一种别样的怀念之意。相传突厥人如逢丧亲,常会截发嫠面,以示哀痛。头发一直是人体生命的表征与荣枯所系。没想在这太庙祭歌中,竟还会有这样的长发之舞。

肩胛的表情略微一愕,不知这祭舞里为何会夹杂上这长发舞。

却奴恍有所悟。他本来还没什么感觉,这时忽想起那个蒙面具的女人说起过自己的奶奶来。她说奶奶当时也是这样的一头长发啊!当时她站在床上,长发可直垂于地。那浓密的头发,带着浓重的女性生命体征,密沉沉地舞进这空旷的太庙里。却奴忽然明白,他自小在教坊就听说过的太庙诸舞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段“长发舞”了。那舞中,还关涉着一段雀屏中选的传奇——当年那么金碧辉煌的屏风,孔雀尾上,斑纹如目;那密不透风的长发,那北周的王族骄女,那烽火中走过来的姻缘,一旦死去,入享太庙,在一个皇帝心中,原来对此也有眷恋。

——记得那面具女子说,一旦爷爷病好,就会接自己回去的。

——现在看来,他是再不会接自己回去了。

这么想着,却奴并不觉得伤心,只觉得一阵惘然。他不想再在树上看了,肩胛似乎也感到他的情绪,由着他慢慢爬下树来。

下得树来,却奴忽见遥遥地有一个人在冲自己招手。他好奇地望过去,那是太庙墙边的阴影,那阴影里有一个老妇人站着。她穿的那面斗篷和戴的那张面具却奴认得,他不由慢慢地向那女子靠去。

那间宫殿像整个用云母石砌就的。

它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凉,还是那样半明半透的凉。日光打进里面,也像给冰镇住了。哪怕阳光还是暖色的,也不过像一片洗旧的、薄薄的明黄的丝绒,覆在那广寒如水的云母石上。

厚实的木门高及一丈,两扇门洞开,从门口掠进去的光线被冷静出了纹路,一线一线的,像织机上来不及成幅的纱,千丝万缕地绷着。

除了柱子,门内什么都没有,只是空阔。一地都是云母石铺砌,光洁得水漫漫的,只是细看下会发觉那水是干的。那地上积的不是水,而是……流韶。

一个女子就那么折着腰俯在地上。她的整个上身折下来,扑在自己的膝盖上。松花色的罗衫轻委于地,只裙底细细的阑边露出一点薄红。漆黑的头发沾在云母石的地上,像沾了水,头发和自己在云母石地上的影子相互胶着,胶得不可分开。

那女子自己盖住了自己的影子。那姿势,像沉溺在一片韶光之上。

这殿中的阳光也是凝定不动的,仿佛时间在这里没了意义——深宫岁月长,这深长的岁月中,只耳畔的长发间,露出块羊脂玉般的颊。

却奴静静地站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

好久,他张了张嘴,吐出了一个字:

“娘。”

那女子一抬脸。四周的一切都光洁如水,一切都擦得锃亮。可她那张脸,在这一切净亮中透出一种只有人才会有的润泽。

那样的肌肤,细腻到可以融化掉人的目光。然后你才注意到她的眉眼,天然静好,难描难画,竟一笔笔清清楚楚地描画进人心里。

她就像那已失传的乐舞中未曾失传的意蕴。

——因为她的名字,就叫云韶。

却奴距离那女子不远,总共不过二十步。

可其间的光阴,却是九年。

隔着这九年的光阴,那女子看向他,他看向那女子,都觉得彼此的目光如此遥隔。一瞬时醒过来,那女子的目光急切起来,像眼里伸出了手,想招却奴进去。却奴也急切地想走进去。可他无意识地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脚,忽觉得,自己脚上的鞋子,实在……有一点儿脏。

那女子也看向他的鞋,又望到他的目光,一瞬间似明白了他的顾虑。

然后,那才升起的静静的亲情里,猛地掺杂了一点什么东西。那东西梗在两人胸口,呼不畅吐不出,像一块巨大的悲怆。

却奴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憋得满满的,憋到最后撑不住,涌出来。两人之间的路上一时铺满了眼泪。那泪水化去了所有的阻滞,一瞬时,却奴就扑到了那女子身上。没有说话,语言失了效。那女子一手揽在孩子颈上,一手揽在他腰上,过了好久,心里只挣扎着一句话:“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幸福是一种可以到此为止,渴望时光永留此刻的心境。

足有好一会儿,却奴心口的石头才略略被泪水冲开,也才说了一句:“这么久,你为什么没来找我?”

云韶静了静,她望向这大殿四周高耸的墙:

“因为,我是被关着的啊。”

两人又都没话。好有小半个时辰,云韶才叹了口气:“我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要不是今天逢上国丧,要不是傩婆婆好心,我怕是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砚儿了。”

“砚儿?”

“是啊,你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叫小砚吗?”

“小砚?”

“对,砚台的砚。生你的时候,娘躺在一张冷得跟砚台一样的床上,所以给你起的名字,就叫小砚。”

“你生下来时,好小,那张石床上席子都没有,更别说被褥。天是黑的,娘自己挣坐起来咬你的脐带,咬啊咬啊总是咬不断。床边只有一只白蜡,看到血流在石床上,跟摊墨似的,所以你还有个小名叫浅墨。你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吧?你姓……李,名砚,字浅墨。”

却奴怔怔地听着,他这几年的光阴像终于跟那遥远的脐带接上了口。而这对接,让他猛感到生之意味。

却听云韶微笑道:“你就是在这儿生的。这儿是云韶宫。你这些年一直都是在右教坊吧?右教坊里有个云韶厅,可这儿还有这么个云韶宫,只怕你没想到吧?”

母子俩细细地说着些似乎不相关的话,哪怕回忆带着伤痛,可这时宫里哪怕依旧浮动着薄白的色泽,一瞬时也不再显得那么冰冷,而让人回忆起、一点点……奶香。

却奴把头探进云韶胸口。

云韶把唇贴在他颈上,耳朵后,一块块细细地亲着,伸手一块一块摸他身上的骨头,颤声道:“怎么这么瘦!”

却奴忽一梗脖子:“我瘦?”

“可我结实着呢!”

说着,他退出身子,带着股孩子式的好胜,一连串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

他翻着翻着,就翻得高兴起来,竟绕着他娘一式式花巧地翻去,翻得他的衣衫一上一下的,一下下露出他薄薄的肚皮。

云韶盯着他的肚脐,伤心地看着他的肚脐因为瘦,根本不成为一个“眼儿”。当时打的结还那么硬突突地突着。可能为他情绪所染,终于还是破啼一笑,一把把他抱住,轻揉道:“这孩子,都不容娘说一句吗?”

却奴犹不服道:“连师父都夸我利落呢。”

“师父?”

却奴一本正经起来,一板一眼地答道:“他叫肩胛。”

云韶听得眼睛一亮,低声道:“还是我儿子有福气。听傩婆婆说,那可是个大有本事的人呢!你这十几天是不是一直跟着他?傩婆婆说早就找到你了。可你既在他身边,她也就不担心。她倒有点怕怎么把你从他身边带开呢。能叫傩婆婆都怕的,想来必是个了不得了人物了。”

却奴却一脸天真地问:“傩婆婆,就是带我来的那个老婆婆吗?她总戴着一副面具,她很厉害吗?”

云韶笑道:“她是厉害。以前烽火连天的时节,还全靠她一手护着你奶奶和你……爹……他们,才平平安安地走过来的。现在她老了,可宫里的供奉侍卫,都还没谁敢真正惹她。”

“那她怎么不早点儿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