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刚都卖了,这不是,过来采买的,几个山头的人家凑一起,准备过冬的东西呢。”

“哦,采买啊,买米?”

“啊,听渔村的老杜说,最近有陈米卖,这不是想省几个钱嘛。”

“你这是巧了,喏,南面西街上有家昌盛米行,他们家就有陈米卖,还有不少呢,可是便宜了你了。对了,城里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不该去的地方别去,知道不?不然惹出了事儿,可没道理可讲。”

虽然他这一说,老肖就明白,这所谓的昌盛米行,十有八/九和这老万有啥关系,这是变相的招揽生意,可他还是要感谢这人,毕竟好歹给了个不错的忠告,还方便了他知道该往哪里去寻铺子,这对头一次进城的人来说实在是很重要,所以老肖忙不迭的又塞了五个铜板给老万,客气的说到:

“多谢大人了,若不是大人,我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呢,这样的好人,将来一定升官发财,飞黄腾达。”

说几句好话又不会掉块肉,多赛几个钱下次过来万一有个事儿,也有个人能寻寻,从投资角度来说,实在是一本万利,所以老肖做的很有速度,倒是让老万多看了他几眼,心下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有眼色,忍不住笑了笑加了一句:

“承你吉言了,行了忙你的去吧,有啥不清楚的再来找我就是,我常年在这东门值守,叫老万。”

看,又一个人搭上了,所以说啊,人啊,走南闯北走多了就是不一样,老肖即使再是个山里人出身,到底不是这个时代没什么见识的乡土小民,到底也见识过大城市,去过兵营,有过一定的历练。

等着老肖按照这老万的指点,来到平民居住的城南,寻到西街,立马满脸的笑意,这介绍的地方实在是不错,所谓的西街,说是一条平民百姓的商业街也不为过,整条街上什么样的店铺几乎都有,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父子两个立马先去了一趟调料铺子,出手了2斤的孜然,换回来12两的银子。

是的,这个时代的孜然就是这么贵,谁让这东西不是本国自己有的呢,作为外来的香料,不是富贵人家,那是想都不能想,寻常的店铺连个进货的渠道都稀罕的很,有这么一个人送上门来,还是眼见着来路不怎么的,能压价的,哪个店铺都不会错过,孜然立马就收了,连个询问都没有,生怕问得多了,人家下次不来了。弄得老肖一整套的借口都没处说去,很有些不上不下。

再怎么感觉乖乖的,到底银子是真的,这东西最是实在,想象自己如今有了六十三两银钱,他整个人都觉得底气十足。一个转头就去了书铺,他想弄到史书,搞清楚年代已经很久了,是时候解决这个问题了,再说了,家里就三百千,那么三本书,看着也单薄了些,若是能多几本,没事儿的时候当个闲书看也好啊,在这个什么休闲娱乐都没有的时代,看书或许是唯一的无副作用休闲娱乐了(赌博,去青楼显然都不是好嗜好,也怪不得这个时代的人的读书人都那么专注呢,实在是诱惑有限)。

在印刷术没有全面进入高速发展的古代,书永远都是高价格,高逼格的东西,一整套的史书,足足需要一二百两,显然这不是老肖能承受的起的东西,所以最终只是在几番试探询问之后,弄了一本类似简史一般的书,光是这个,就花去了5两银子,还是厚的能当砖头的大部头,真是让人牙疼。另外还寻到几本后世几乎失传的工具类书籍,像是齐民要术这样的,又是十几两银子。让老肖的身价直接下降了三分之一。

你说啥?一个山民不需要?别忘了,人老肖可是有个铁匠棚子的,有了书他好歹也能像模像样的操持起来了,这也是一个谋生的好手段,以后也能留给孩子的财富。

买了这些,老肖这会儿才转到了那昌盛米行,准备买陈粮。要说天淘实在是有些让人无语,明明什么好像都有,什么都显得那么的神奇,可到了这关键时候,你才会发现,其实人家也挺别扭,比如说着米吧,你要买啥样的都有,连着贡米都能寻到,可就是没有陈米,你说这怎么办?连着一般的糙米什么的都没有,实在是太高端了些,一个山民,日日吃好米,你让别人怎么想?

再有衣裳,款式什么的也有些太潮,和周边环境融洽度不高,看着就不像是山里人。再一个,这个时代的粮食,人工什么的,按照目前来看,和天淘价钱差不多,如此一来,自然还是从外头买更合算些。再加上老肖父子有心省着点用里头的钱,生怕以后有个万一,要花大钱而接不上,故而最后的结果就是--能用钱买的,尽量都用钱买,争取实现本土化,免得拿出来的东西过分惹眼。

当然了,这些个什么弓箭之类的不在这个行列,欲善其事,先利其器,这个道理是没错的,为了能更好的当个山民,铁制品什么的,还是靠天淘吧。

“掌柜的,这陈米怎么卖?”

“陈米啊,您消息可真是灵通,来了可没几天,真真是便宜的很,寻常人家吃最是实惠。只是我这里可不散卖,要买就是一石起,300文一石,两年的麦子。您看…”

真是呵呵了,新麦子好像去乡下收,也只要4文半,450文一石吧,这陈粮居然也要这么贵?说好的便宜呢?还一石起卖?果然,世上的便宜事儿真心不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作为米行,以走量为主,若是这么算,弄上几千上万石,确实也能挣不少,只是…

“我若是买的多,能在便宜些吗?”

“你要多少?”

“十石。”

“二十石,280文一石。”

嚓,就便宜了20文?二十石,那就是5600文,便宜400文?好吧,若是真的是的寻常的百姓货郎,这一趟能挣400文,好像确实算是不错了,老肖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家里吃多少不说,单单是运回去,让陆家大朗他们帮着卖给山里个村落,估计也挺不错,卖上4文一升,不,就是卖上3.5文一升,一石就能有70文的赚头,好像真的很挣钱。

“行,老板我就要二十石,不过我要看看,别发霉虫蛀了,那可就不能吃了。”

“放心,官仓可是以三年能食为标准储粮的,这会儿保证没事儿,就是黄了些,保证能吃。”

米行的掌柜一下能出去二十石,心下也满意的很,脸上都带着笑,和老肖说话也轻快起来。说起来人粮店老板其实也不愿意接这活儿,这样的米粮不挣钱不说,还占粮仓,难卖(只有没钱的散户愿意买,连中等的小户都不愿意要,这受众实在是太窄。买的人多半没钱自然买的也散碎,一石都算是大生意,这卖的速度,和蜗牛有一拼)。

更要命的是,一个不好,时间长了,那可就全砸自己手上了,那本钱就全丢水里了。可谁让这是官府下放的任务呢,作为商户,那是不干都不成,所以能卖的快些,就值得他们高兴。即使真的一石也就挣了30文,他也十分的乐意。

看,没人肯吃亏,即使这样不愿意,这样的难卖,人米行照样挣钱了,所以啊,买的没有卖的精真是没错。

“老板,帮着运到渡口成不?我船在那儿呢。”

“成啊,我让我家伙计帮忙就是,啥时候?说个时辰就行。”

“两个时辰后吧,我正好再去买点棉花衣料什么的。”

“好,您忙您的去就成,保证不耽搁时辰。”

老肖利索的付钱,这让掌柜的越发高兴,这年头的人讲究信誉,一口唾沫一个钉,老肖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就是在现代,也还有商家遵循这样的规矩,而在掌柜看来,这头一次来的,明显是山民的人信得过他,就是给脸,是对他们米行的信誉放心,他也感觉十分长脸。

无意中,老肖又为自家结下一个善缘。

第42章 采买2

粮食说好了, 孜然也卖了,接下来自然是要处理一下比较费工夫的事儿了,比如那些榨菜, 这东西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从陆大郎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没有的, 可他毕竟是蔽塞的山里人,对府城可就不好说了。

老肖带着儿子兜兜转转的,好容易在边上人的指点下, 寻了一个看着中等的饭馆, 招呼着掌柜的来看他的榨菜。

“这东西早年是蜀中才有的,从种子到制作的法子都和寻常的不一样,后来虽然知道的人多了些,可因为这种子在咱们这儿不怎么好种, 这才没什么人弄,也是我运气好, 我家早年的一个伙计, 是蜀中人, 就会做这个,如今倒是成了家里常吃的东西了, 掌柜的, 您看看, 你这儿是不是有兴趣要?做汤, 做菜, 烧肉都成,甚至能凉拌了当小菜。”

根据街上的人说,这个饭馆也算得上是百年老店了,祖祖辈辈就是靠着这个饭馆传家的,老板人也和善本分,还有自己的招牌,这样的人家在老肖看来,那真是他推销最合适的对象。

有家有业的人做事儿不会太绝,因为他怕人报复;能传承百年的人家更不会太狠,因为他要维护自家的声誉;有自己招牌的人不会随便泄密,因为他比别的人更能感同身受什么叫传家秘方。

果然,老肖的想头是对的,那掌柜的热情的招呼了老肖父子,随即亲自看着老肖指点厨子如何用榨菜做汤做菜,在品尝之后,更是一脸欢喜的和老肖称兄道弟起来。

“往日倒也曾听说有这样的东西,只是从没有尝过,真是没想到这味道实在是不错,大兄弟,你这手艺可以啊。”

“掌柜的,见笑了,不过是点腌菜,哪里称得上手艺,您要是觉着好,我这里有一坛子,你看这价格…”

“如今这外头寻常腌菜不值什么钱,也就是2文一斤,你这个少见,你看给3文如何?”

如何?能卖钱总是好的。天淘里头10元50斤,还带一个酱菜缸,从这个角度来看,0.2元的东西换3文,一坛子150文,确实不亏,还能算是合算,可和每本的猎物对比起来却实在是少了些,好在这本是老肖用来遮掩的手段之一,将来种植青菜头之后,或许还能多挣些,也能自己试着试做一二,让来源变得更合理,自家吃也好,卖也罢,杂货铺也多点品种,所以倒是也能接受。只是讨价还价还是需要的。

“掌柜的,这估计少了些,这东西用的料多,除了盐,还要用点香料,旁的都好说,只是这香料贵了些,您看是不是添一些,毕竟这榨菜不仅仅是腌菜,一样能当菜用,对了,将来我那榨菜的原料,青菜头,一样也能运过来卖给掌柜的,那可是冬日的绿菜,十分的难得,您看…”

老肖本身长得就有些老实,又有山民的身份,再加上这几乎说出配方的坦白,让掌柜的虽然感觉涨价肉疼,却还是细细的多想了想,半响这才说到:

“这样吧,35文十斤,这样可好?再高我这里就不好配菜了,毕竟我这也只是个小馆子,不是什么高等的大酒楼,菜价实在是有限。”

这话也不错,就和现代社会路边的小饭店和高级饭店一样,这差价不是一点两点,如此一来,压缩成本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老肖听了自然也能理解。能提上一点是一点,他立马点头。

“谢谢掌柜的,掌柜的厚道,就按您说的办,这一次我带来的正好有十斤,这就算咱们头一次的买卖,下次过来,我一定多带些,对了,我家住北面山里,沿着河大概一日半的水路,石头山那里,若是急着要,可以去找我,渡口有人知道,北面渔村老杜头也知道,都能帮着带路。若是不急,我大概十来日后会再来城里一趟,到时候给您再多带些。您看可好?”

这也是个大问题,若是卖的不好也就罢了,可若是卖的好,一时半刻的突然没了原料这还是挺麻烦的,老肖说了下次来的时间,又说了去寻他的方位,即使这掌柜的未必能真的去寻,或是未必能寻到地方,可好歹心里有了底,不单是老肖这个头一次见面的山民有了个跟脚,让人放心,也知道了寻人的法子,能以防万一。

对于如此知情识趣的人,掌柜的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乐呵呵的又尝了一口榨菜汤,接口说到:

“放心,估计能撑到你再次送来,一样新的菜色不是说推出就推出的,总要先请熟客尝味道,再有一个慢慢的让大家熟悉的过程,再一个,这榨菜做什么菜色也要慢慢的研究,这都是时间,光是这一道汤,就够最近招呼熟客的了,十斤已经能用不少时间了,毕竟这汤不可能放太多不是。”

古代时候和现代最大的区别估计就是生活节奏的不同,这个时候的人即使嘴上说着一寸光阴一寸金,可真的在生活上,节奏还是舒缓的。说的文艺些,这时候是人在生活,而不是现代的那种陀螺人生。

所以对于这掌柜的话,老肖需要想一想才能明白。而明白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苦笑,合着这是说自己太着急了?也是,怎么的总该给一点市场检验的时间吧,总要让人慢慢的传出去吧,这年头可没有广告,口碑这东西那真的是全靠一张嘴,这样一个传一个的,怎么可能不需要时间?

想明白了这些,老肖只觉得人都轻松了,本来还发愁,过上十几日过来是不是来的急什么的,这会儿想来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立马笑嘻嘻的点头:

“还是掌柜的您周全。”

接下来的事儿自然就是收钱了,虽然这35文真心不多,可到底也是正儿八经可以长久的生意,所以这钱拿得很是舒心,拿了钱,老肖招呼着儿子,开始继续逛店铺。

下等的棉花,混了色的废布,各种蔬菜种子,旧衣铺子里的半旧棉袄,木桶等等,零零碎碎的不下一二十样,等着这些采购完毕,老肖父子对这府城也有了大致的了解,物价也摸了个大概,这才转身往回走。

路过城门口,那老万远远的看见了老肖,还过来打了个招呼,这让老肖对于这人和那昌盛米行的关系越发的肯定,若不是事关切身利益,这人怎么会这样的热情?一定是知道了自家卖了二十石陈米的关系。

果然,在渡口等到了米行送米的小伙计之后,稍稍一打听才知道,这老万居然和那米行的东家是堂兄弟,真是近的不能再近了,怪不得介绍的这么利索呢。

渡口的那些摆渡人看到老肖买了那么多的米也有些咋舌,这些米可真心不少,简直把船压的都快逼近极限了,那船沿走人的地方离着水面不过是只差了三节手指的距离,一个不小心,水都能漫到船上,真心是绝地大采购的架势。

“老肖,你这可以啊,这么多,该不是一个村子的人都让你带吧。”

“我哪里四户山民,再加上他们的亲戚什么的,可不就是和一个小村子一般的人口嘛,不买这么多,回去都没法子分。再一个这样的价钱,下一次可未必有这样的好事儿了,不赶紧的买,岂不是亏了?要说你们也能这么来,大家伙儿凑一凑,一起买,还能便宜些,多好。”

老肖这里和摆渡人说话,另一边帮着搬运米袋往船上去的米行伙计,那耳朵是竖的直直的,越听越高兴,一来是确定了这老肖果然和这摆渡人熟悉,不是什么不清不楚的人,采购这么大宗的米,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比如山贼水匪什么的,古代大宗米粮出入很多时候都要备注,以防官府查询,也算是变相的官府线人,所以不是什么有关系的干不了米行的活,也因此常有官府分派的任务,算是互利互助的官商勾结了。),再一个,听到老肖撺掇这些摆渡人凑一起买陈粮,这简直就是给他们米行招揽生意,这伙计怎么可能不高兴?

伙计的心思旁人不知道,而那些摆渡人倒是有些心动,好生的询问了一下价格,听到多买能便宜那么些,一个个立马就觉得往日自家往日实在是有些不知道算计。

说来这些摆渡人家里多少也有些地,每年也有点米粮的产出,可这好米好麦留在家吃实在是浪费,所以多半都是直接和来收米粮的商户按照一定的比例换糙米黑面什么的。若是往年,这样的操作真心没啥不对,可今年不一样啊,那可是有便宜的陈粮。

其实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官府官仓换粮的消息,可因为单买的价格和寻常收购价没啥两样,这才没多想,可不想,其实他们不多想那是漏了大财了。若是能280文一石买下陈粮,那能省下多少钱去!省下的就是挣下的,这个道理可是最实在的。

一旦想通,这些人的动作是飞快的,这些人常年在这渡口,认识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就是这几个来送米粮的米行伙计自然也一样认识,忙打了招呼,表示了明儿去采买的意图,让他带个口信给掌柜的,帮他们剩下些,随即围坐一团开始商讨各家所需的数量了,至于家里的那些?索性存着,等着冬日,或者开春的时候再说,反正存着粮食总不会吃亏,这会儿价格可是最低的时候呢。

米行伙计听到这些招呼,听到这些往日基本都不怎么往他们店里去的摆渡人要买大笔的陈粮,看着老肖的眼神都带着亲热,这人真是可以啊,不过是一句话,就让自家的生意又多了一笔,要知道这些摆渡人平日里最是会省钱,买米买粮都要货比三家,可不是好说话的主。甚至很多时候还直接去村子里买,都不上店里,如今居然被说的还要见他们店掌柜的人情,帮着留粮食,这生意做得…牛人啊!

这个年头的一般店铺,里头请的伙计多半不是自家亲戚,就是亲戚介绍来的,知根知底不说,还拐着弯的带着亲,所以忠心不成问题,对自家店铺能生意兴隆自然很是尽心,而对能让自家生意好的人,能不亲近?

老肖这人,往日看着不起眼,到了这个时代,不知道是不是开窍了,或者是时代磁场的问题,好像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得受欢迎起来,这人缘,看着就让人妒忌,肖海涛反正觉得自家爹目前有点开挂。

第43章 救人

老肖父子两个在渡口折腾的时间挺长,毕竟有那么多东西要搬上船,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事儿, 在加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中午了, 这样一来,等着全部收拾妥当,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这个时间在想往回走也有点不现实, 索性, 就将船系到渡口不远的一片芦苇丛后头,一个避风的所在,准备在这里过夜, 等着天亮了在往回走,争取到渔村再停留, 这样一算,后天中午就能回家了。

有了这么一个计划,老肖手脚都慢了下来, 不用急着赶着的折腾真是舒坦啊, 虽然因为船舱里堆满了粮食袋, 今晚睡觉有些难办, 只怕不是躺在粮堆上头, 就是在船板上凑合了, 可到底多了点腾挪的时间。

也因为这样, 等着父子两个吃完了晚饭准备睡觉的时候, 天已经黑的不成了。

“赶紧的, 该睡了,明儿还要赶路呢。”

老肖费劲的将被褥往粮食堆上头推,好容易推平了一个空隙,就招呼着儿子往里头爬,不想肖海涛却怎么都不愿意。

“爹,这可怎么睡啊?粮食堆的太多了,感觉爬进去都难。躺下只怕就像是躺棺材一样难受。”

“什么棺材,会说好话不?再说了,能有地方睡不错了,要不这么睡,那你说怎么办?睡船板?那还不得冷死?”

老肖其实也有点发愁,原本计划买十石,就是因为这样数量的粮食袋正好铺平了放在船舱里,和那坐人的地方齐平,这样一来,虽然船舱矮了点,本来就人都站不直,放下东西后,只能匍匐前进,可到底让他们父子也不至于每个躺下的地儿。

可如今呢?因为生怕放的不均衡,让船失去平衡,所以这剩下的十石都基本堆在两边,中间高度最高的部分剩下了一些空地,可因为左右都堆满了粮食,这么一点地方就像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一般,只能竖着成一个一字这么躺人,确实差了些,爬进去其实还好,关键是这种拥挤给人的压抑感实在是太重,也怪不得肖海涛不愿意了。

“好了,好歹这样不漏风,躺着暖和对吧,凡事要往好处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肖海涛还能说啥?自然只能往里头钻,一遍钻,一遍不住的吐槽,感觉自家老爹实在有些黑心,怎么就能这么对儿子呢?怎么就不能把粮食先放到船板上呢?哪怕是只先运出去几袋子也好啊,比如放到船尾,那安置橹的地方,那里可是有棚子的,又不怕风雨多好,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当你老子是聋子啊,这么放外头,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安全?要是被偷了怎么办?”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政治应该也算是清明,虽然这大半夜偷粮食听着也不可能,可一向小心谨慎惯了的老肖即使知道放在外头也不妨事,可这到底是陌生的,头一次来的地方,小心无大错的理念已经深入骨髓的他还是选择了最麻烦却最安全的方式存放粮食。

嗯,当然,这里头也有不想一次次折腾的意思,毕竟即使这里能这么缓转着来,到了明天晚上不是一样要这么睡?渔村里可不是码头,那里多少人?还是一个村子的,万一有几个心术不正的呢?还不如提前习惯一下的好,也省了搬动的力气。

空间小,躺下不方便,让这父子两个光是折腾着铺床,躺下就折腾了好一会儿,等着刚闭上眼睛,尽力不去看周边黑压压的环境,尽力忽略鼻子里闻到的带着几许的霉味,外头却有响起了声音,先是小小的惊呼声,跌倒的声音,再有岸边芦苇丛被拨动的声音,等着这个声音刚过去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还不等老肖起来,爬出去看看。又是一阵的人声传了过来,似乎有好些个大人在奔跑,说话声在这夜里更显得清晰响亮。

“找到没有?”

“这会儿这里没有渡船,应该不会过河。”

“渡口没有啊!老三,都是空船,摆渡人都回家了。”

“你们确定是往这里走的?”

“不往这里还能去哪儿?他们家就离着这里最近,这两个小崽子,倒是挺能跑的。”

“老二,要不算了吧,那老赌鬼都送命了,还能怎么着?那房子好歹也能值几个钱。”

“那才几个钱?破土胚屋子,院子也就那么点,卖出去不知道值不值十两呢。那赌鬼可是欠了咱们三十两。”

“要我说那柜台也是的,明知道这家伙家里的家当早就输光了,怎么还借钱给他呢?这下好了,本都收不回来。”

“那家伙一头碰死倒是干脆,临了还要我们搭上个草席子,都什么人啊!”

“如今怎么办?这一家子听说本就没什么亲故,这回他媳妇也病死了,更是没了还账的人,原本卖了孩子还能收回几个钱吧,如今连着孩子都跑了,全空了,回去怎么和上头交代?”

“谁知道那两个小崽子这么能跑呢,一个没注意,居然就没影了。赶紧的,在四处看看,会不会躲什么空船上了?”

“不是刚找过了嘛。都没有,这里咱们常来常往的,有哪些船一看就知道,基本都在这儿了。”

“成了,成了,大半夜的,赶紧回去吧,这才几岁的孩子,就是真跑了出去估计也没什么活路,不是当个乞儿,就是北拐子给弄走,估摸着咱们是没份了,还不如将他家那房子收拾收拾,好歹多卖几个钱回本。”

“走吧,白跑一趟,真是晦气。”

杂七杂八的声音,还有透过船舱的门缝隐隐灼灼的火把,老肖不用问也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是古代,是青/楼赌/场合法存在的时代。即使再后世,因为赌博倾家荡产,遗祸子孙的都不少见,更不用说这个时候了。所以,那前头嘻嘻索索的声音,只怕就是被寻找的孩子,而这些个只怕是哪家赌/场的打手什么的。

老肖没心思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也不想掺和到这样的纷争中去,他自己本身如今就是个黑户,是最底层的山民,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力去打抱不平,也没有那么多的热血去行侠仗义。他可不是十来岁的年级了,也不是一个人,哪怕是为了儿子,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当个聋子瞎子,当然了,他也不会去出卖那两个孩子,毕竟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所以她权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连一点的声响都没有出,生怕被这些人找上来。

好半响,这人声一点点的隐去,似乎那群人已经走远,连着火把上的火苗都快要看不见了,老肖这才轻手轻脚的爬出了船舱,刚想细细的去看看,不想后头肖海涛也跟着爬了出来,出声问道:

“爹,那些人…”

话还没说完,突然,那芦苇丛的拐角就出现了两个人,火把也瞬间亮了起来,老肖赶忙将儿子护在身后,定睛一看,是两个彪形大汉,那满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本分人。难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过夜?难不成是你藏了孩子?”

不用说,刚才的什么走人,什么回去,这是人家玩的一出戏,目的就是怀疑这两个孩子趁着天色黑,视线不好,藏了起来,用这样的法子引蛇出洞呢,不想那蛇没有引出来,倒是引出了老肖父子。好在老肖也不是寻常人,一听这话,心思就一动,就什么都明白了,赶忙一脸老实的回话道:

“我是北面来昌盛米行采买的船家,这天黑了不好行船,这才暂歇在这儿,哦,对了,我和东门老万认识,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老肖是个机灵人,对着这些人也不说自己是什么山民,生怕因为这个,再引来什么麻烦,还顺带扯出了老万来当个挡箭牌,好歹是个守门的小官,即使官再小,就拿本地人的身份,想来在这些青皮混混这里也是有点脸面的。不至于平白的受到为难。

果然,一说老万,那领头的立马脸色好了些,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他点了点头说道:

“哦,是老万的熟人啊,那行,我也不为难你,让我们查一查你的船舱,只要没藏了不该藏的人,就没你的事儿。”

明明没有什么搜查的官家权利,可这大半夜的,又是地头蛇,这会儿那真是,拳头就是权利,丛林守则尽显,老肖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让开给他们看,还要说好话:

“唉,唉,你们看,真没人,我就是听到你们的声音出来看看,船上全是陈粮,是我给村子里人运的冬粮,其他什么都没有。”

粮食很是不少,而且这摆放的位置也很利索,因为中间要睡人,上一层自傲两边,所以下面一层多少包那是一眼就能看到,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空隙藏人的。虽然这些人对这么多粮食看着有些眼红,可到底他们也算是规矩,或许是老万这个名字的威力,或者是他们不削于这些不值钱的陈粮,反正只是那么看看,最后什么乱子也没出。

“头儿,没人。”

“奇了怪了,这两个小崽子到底藏哪儿了?”

老肖其实知道,那两个孩子只怕这会儿就在不远的地方躲着看呢,他也有些着急,生怕这些人不依不饶的,继续搜,这样的话,万一搜出来,他们父子也未必能有个好,毕竟他可是说听了他们这些大人的声音才出来的,变相的已经再为那两个孩子遮掩了,要是让他们找出来,自己还能不能不受牵连真是不好说,所以忙轻声搭话说到:

“藏?这儿怎么藏人?一不小心就掉水里了,谁大半夜的往这绝路上跑,明知道没渡船,还能来?”

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这老肖的说话其实已经有意识的在带歪这几个人的思路了,果然,那领头的看了老肖一眼,点了点头说到:

“这里天黑就没船,两三岁的孩子都知道,确实不怎么可能,走,回去在看看,别让这两个孩子玩出个灯下黑来。”

说着,这几个立马又走了,这一次就在老肖的视线里走远的,等着人影不见了,老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人也缓过来了,正想招呼着肖海涛赶紧的回去睡觉,不想才一个回头,就看到两个小小的孩子乌漆嘛黑的站在了船沿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大的看到老肖发现了他们,还直接跪下,给老肖磕了一个头。显然这也不是个不知道事儿的孩子,明白刚才是老肖帮了他们。这让老肖心里有点酸酸的。

看着这人影的大小,这两个孩子真是不大,大的那个也比肖海涛矮了一个头,只怕还不到七岁,小的更是五岁上下,这样的两个孩子就要学着逃命,真是太苦太难了,有心想说些什么,又怕刚才那些人去而复返,一点声都不敢出,倒是肖海涛,猛地一下跳下了船,拉着那两个孩子往船上走,径直去了船尾。最后对着老肖不住的摇手。

父子连心,就这么一个举动,老肖就知道,这儿子是心软想要救他们,让老肖赶紧开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呢。

老肖还能说啥?当儿子的有这份侠义之心是好事儿,他还能拖后腿不成?自然是只能认命的听话开船了。

已经接近月末,这会儿的天,连着月亮都不见,老肖只能随着印象,慢慢的往北去,不敢多走,不过是一二里地,看着出了渡口的范围,已经靠近一处山脚,这才停了下来,在岸边寻了好久,寻到一处还算是深的地方,靠了岸,将绳子系在一边的树上,这才有功夫搭理那两个搭船的孩子。

“先洗洗吧,儿子,把新买的旧衣裳拿出来两件,好歹先换换,这一身泥水,这个天可容易做病。”

“唉。”

终于能大声说话了,肖海涛的应答声都响亮了好些。

第44章 孩子

脱离虎口,别说是两个孩子了, 就是老肖这会儿也是满心松快, 听到儿子大声的回话,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笑眯眯的看着自家那臭小子不断的翻动从旧衣铺子买来的衣裳, 一件件的往那两个孩子的身上比划,等着选出合适的,又积极的烧热水, 好让这两个孩子在船尾有点遮挡的地方用木桶擦洗身子。这会儿可是秋日,虽说下河洗更利索,可到底冷了些。肖海涛难得如此细心周到, 倒是让老肖好生感慨了一把:这是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受这样的罪, 同情心泛滥了吧。

自家孩子心性良善绝不是什么坏事儿, 老肖只有点头称赞的份,哪里能说个不好?故而他除了什么都不能说之外, 还要帮着儿子收尾,把这笔恩情落实了, 免得热脸贴了冷屁股, 弄出个白眼狼来,最后白白得罪了人。

你不明白?你想啊,这大半夜的, 渡口唯一有人的船, 半夜突然不见了, 这是什么道理?只怕那些一心寻人的混混们会以为老肖这是做贼心虚, 这才一走了之。就是他有老万的名头狐假虎威,说自己是生怕被牵扯,被搜船的事儿给吓着了,所以不敢再呆着。只怕也未必能躲过一劫去,毕竟少了这两个孩子,人家少了一笔收入,心下不忿的时候连无辜的都能牵扯上来,更不用说明显有瓜葛的老肖父子了。

世事通透的老肖很明白,自家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湿手沾上了干面粉,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故而在救人的时候才那么的利索,那么的毫不犹豫,到了如今,看着自家儿子对着这两个孩子亲近照顾的模样,索性起了别的的心思。若是这两个孩子没处可去,那带回家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说旁的如何,单是为了肖海涛,他就觉得不错。

山里的山民没有一个是可以单独存在的,为什么?因为打猎这事儿,人多才能力量大,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危险,才能在需要求救的时候,有个搭伴的帮手。所以明明住在不同山上的陆家,陈家,卢家才会抱团一起上山,才会即使距离不近也往来频繁,所以老肖才能那么容易在山里立足。

也因为这样,所以老肖觉得,自家就自己和儿子两个人,从人丁上来看,实在是太单薄了些,将来若是自己有个万一,这孩子连个亲近人都没有,在这山里可怎么活?即使自己如今寻的是最稳妥的法子混日子,可将来呢?自己总有走的一天,在这山里六亲不靠的可怎么好?

这送上门的两个孩子,若是能将恩情做实了,那或许这个问题就能解决了,毕竟这两个比儿子如今这年纪还小些,有救命的恩情,再加上养大的情分,还有年纪上的优势,将来儿子必定能成为这三个孩子的领头人,有了这么两个帮手,在这山里,也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人了。

都说,为人父母为了孩子,那是一个个为计深远,这话不假,连着安稳都还没有彻底奠定的老肖,在这一刻居然已经想到了以后,你说说,这想的有多长远。

心下有了这么一个念头,老肖对着两个孩子自然也要多用点心思。看着洗干净后,眉目清秀的两个娃娃,微微笑了笑问道:

“好了,这里也算是安全了,来说说吧,到底咋回事儿?放心,我没想着送你们回去,要还是想送回去,一开始就不用救人了对吧,就是想知道,这人救了出来,接下来你们该怎么办,好歹不至于白忙乎一场。若是有什么亲戚可以投奔,我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一程也就是了。”

即使有心把孩子糊弄回去,一开口也不能直接说要带走,不然人家孩子还以为他们是拐子呢。至于投奔亲戚?若是这真有人可以投奔,那还用的着轮到他们父子救人?估计早就去了。老肖自己知道,就凭着那几个混混当时的一番言语来看,这两个孩子如今妥妥就是孤儿,在没有旁人可以依靠了。

果然,老肖的猜想是对的,故事也很老套,两个孩子的父亲是一户商户人家的庶子,早年就被家中主母刻意引着不喜读书,但人还算靠谱,在家中产业中当个掌柜,日子也算过的还成,孩子的母亲是孩子祖父远亲家的闺女,父母双亡后寄居在他家,虽说没什么嫁妆,好歹也有点情分。家中祖父常多看顾几分,这日子自然过的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