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向来懦弱的自家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冬雪怔了怔,说:“姑娘这样子真好。”

阮碧转眸冲她一笑,自有一派明媚洒脱气息。

冬雪看呆了,回过神,阮碧已经在水边冲她招手:“快来祓禊。”

所谓祓禊,并不是真的在河边沐浴,只是用兰草洗洗手洗洗脚,图个好兆头。

修祓完毕,阮碧带着冬雪四处闲逛,这一个多月关在小院子里,可把她给闷坏了。没走多久,看到前方一堤绿柳,绵延没有尽头,那绿色仿佛蒙着一层柔光,看得人心旷神怡。她兴步走了过去,忽然听到欢笑声隐隐,好奇地拨开垂柳一看,只见弯弯曲曲的水岸边坐着十来个锦袍玉带的少年人,有两个小厮正把酒杯放在水里,酒杯随水流而下…原来是在玩“曲水流觞”。

冬雪脸色大变,扯扯阮碧的衣袖说:“姑娘,咱们赶紧走吧。”

阮碧知道这个时代男女大防甚严,点点头,刚想举步。却不料背后有人忽然推她一把,她踉跄几步,等站稳,已立在水边。那十来个少年都抬头看着她,目光如炬,即使她生性洒脱,也觉得有点尴尬。

当中的阮家轩霍然起立,皱眉看着阮碧说:“你怎么在这里?”

阮碧定睛看清楚是他,心里暗道不妙。

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家轩认得她?”说话间,那人已走到水边,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黑紫色的锦袍,身材高挑,眉目俊秀,神情却吊浪当儿的,漫不经心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

阮家轩脸微红,说:“是我家五妹,今日也来宜春河边祓禊,想来是无意中闲逛至此。”

紫袍少年挑眉看了阮碧一眼,说:“就是倾慕明月的那位?”

阮家轩大窘。

紫袍少年又说:“我看她方才鬼鬼祟祟地站在柳树后张望,定是来偷看明月的吧。”

众人哄笑,目光聚集到河边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少年身上。那少年容貌秀丽,此时脸涨的通红,霍然起立,把手中酒杯砸向紫袍少年,说:“顾小白,休要胡言乱语。”

顾小白挥舞马鞭,击落酒杯,笑嘻嘻地说:“明月勿恼,你们在岸边坐了半个时辰,只有这个小丫头来偷窥你,足见你的魅力。”

众人又是高声朗笑,其中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摆摆手说:“小白说的是,明月风采致致,无人可及。不过,岂是庸脂俗粉能垂涎?不过是徒添笑料而已。”

顾小白?小白?阮碧想起后世出名的“小白”,忍不住嘴角一咧。顾小白不知道她在笑自己的名字,还以为她因为大家赞“明月风采致致”而欣喜,不由的心生鄙夷,心想,此女被称为“庸脂俗粉”还能笑得出来,脸皮之厚,真是世所罕见。

谢明月脸色稍霁,说:“小白,你怎么此时才来?速速罚酒三杯吧。”

“就是,就是。”大家附和。

“该罚,该罚。”顾小白缓步走到水边坐下,有小厮递上酒杯,他一饮而尽,大家高声叫好,早就忘记了一旁的阮碧。阮家轩瞪了阮碧一眼,又是恼恨又是厌恶,低声说:“还不快走?”

阮碧赶紧带着冬雪走了,心想要坏事了。

第五章 意料之变

更新时间2011-10-3 20:52:09 字数:2616

过了晌午,阮府才撤了帷幕,返回城里。还是阮碧与四姑娘、六姑娘同车,六姑娘大概玩尽兴了,一路上都拉着四姑娘说着方才的见闻。到阮府大门,刚下车,听得后面马蹄声踏踏而来,有下人嚷嚷着:“大少爷回来了”。

转眼间,阮家轩带着随从顺儿骑着马已到府前,早有小厮殷勤上前拉住马。阮家轩纵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夫人和老夫人面前行礼问好。老夫人掏出手绢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又问:“今日你与国子监的同窗聚会,可玩的尽兴?”

阮家轩的脸顿时黑了,斜眼瞪着阮碧。后来,那帮同窗又拿她取笑一番,言语不堪,令他颜面尽失。

大夫人和老夫人见他忽然瞪着阮碧,满脸愠怒,便也都看着阮碧露出迷惑之色。

阮碧早就猜到有这么一遭,倒也不惊不怖,一旁的冬雪却是心跳如舂、汗湿手心。老夫人迅速琢磨出一点味道,脸色微沉,携了阮家轩的手,说:“走,回屋跟我说说。”说完,便携着阮家轩走了,她屋里的一干丫鬟婆子慌不迭地跟了上去。

大夫人瞅了阮碧一眼,带着二姑娘跟了上去。二夫人也带着三姑娘和七姑娘跟了上去。余下的人面面相觑片刻,也只好跟了上去,老夫人和大夫人既没有发话说“大家且散了吧”,谁也不敢自作主张。

冬雪扯扯阮碧袖子,惶恐不安地低低叫了一声:“姑娘…”

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六姑娘忽然转过头来,幸灾乐祸地笑着。“你这个事儿精,又闯祸了吧?”

阮碧不理她,安抚地拍拍冬雪的手,心里想着应对之法。

过了垂花门,大夫人停下脚步,回头说:“不着急散了,都在穿堂里候着吧。”说完,带着丫鬟往老夫人屋里走,二姑娘本想跟上,被她眼睛所止,只好悻悻然地顿住脚。穿堂里摆着四张椅子,二夫人坐下,七姑娘傍着她。二姑娘和三姑娘也坐下,余下的一张椅子却无人敢坐。

大夫人刚走到老夫人的外屋,就听到砰的一声,依稀是茶杯摔地的声音,又听老夫人在屋里叫:“去把大夫人叫来。”

守门的小丫鬟高声说:“老夫人,大夫人就在门口候着呢。”

老夫人说:“叫她进来吧。”

小丫鬟揭起帘子,大夫人让丫鬟呆在外面,独自一人走进里屋。只见老夫人满脸愠怒地坐着,身边侍立只有阮家轩一人,地上一只黄地福寿纹描金茶杯已摔的粉碎。“轩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家轩三言两语,将阮碧“偷窥”谢明月、同窗大肆嘲笑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夫人顿时也黑了脸,恨声说:“真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是我错了,当年就不该让兰儿生下这个讨债鬼,讨了老太爷的性命还不够,还要讨尽咱们阮府的颜面…”老夫人越说越气,怒火攻心,一时痰塞喉咙,掩着嘴咳嗽起来。大夫人和阮家轩忙上前轻敲她的背,一会儿老夫人止了咳嗽,拉着大夫人的手说,“你赶紧找个人,把那个轻浮下贱的东西嫁出去,别让我再看到她了。”

大夫人平素最疼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听说他被同窗嘲笑,早在心里将阮碧千刀万剐了。又想到她损伤自己的名声,连累二姑娘的闺誉——清楚的知道是阮碧本人痴癫,不清楚的还以为她教女无方,阮府的姑娘们都是这般的轻浮不懂事,便又将阮碧挫骨扬灰了。恨归恨,气归气,倒底她是当家主母,知道个轻重缓急。

大夫人轻轻拍着老夫人说:“母亲,你且消消气,嫁人这事急不得。咱们在京城里也是有些头脸的,哪有把十三岁姑娘嫁出去的理,何况她上头还有三个姐姐?”

老夫人本来也就是气急乱说,默然片刻,说:“都怪我,当年还给她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子身份,如今倒缚手缚脚了。”

大夫人说:“老夫人心慈,本来想给她一个好身份,只是她自个儿不争气,一味的下流轻浮。”

老夫人说:“我瞅着她就是来讨债,早晚也会要我这条老命。你派两个信得过婆子到她屋里守着,从此以后,不准她再出院子一步,也别让我再见到她。还有她身边的那几个丫鬟,老实的就留着,心眼多的赶紧打发走,另派几个信得过的。”

大夫人低声答应:“是,我这便去办。”

老夫人又拉着她说:“到底不是啥好事儿,也别污了其他丫头的耳目,静悄悄地办吧。”

大夫人会意地点点头,离开老夫人院子,到穿堂,说:“老夫人说了,今日乏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

大家都有些诧异。但在外面玩耍一天,又都是闺阁弱质千金,早就乏了累了,巴不得早点回去让丫鬟松松腿,于是三三两两地走了。

阮碧带着冬雪回到蓼园东厢房,一直提着心的冬雪呼出一口长气,先给阮碧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倒了一杯,咕噜噜地喝个精光,说:“方才可把我吓死了,以为大夫人和老夫人又要责骂姑娘了,阿弥陀佛,这回定是菩萨保佑了。”见阮碧端着茶杯却不喝,脸色凝重,似是在想事儿,不免奇怪,“姑娘怎么不喝?还在担心老夫人和大夫人责骂?我猜大少爷多半不曾提起。”

阮碧下意识的摇摇头,她在阮家轩的眼睛里看到赤裸裸的厌恶,不添油加醋就好了,替她遮掩,绝无可能。大夫人后来回到穿堂的时候,虽然面色如常,但自如而终眼神没有触及阮碧,分明是内心有所抵触。她想起从前自己任职的公司,有个下属贪污,又因为他正管着一个重要项目,暂时不能处置,要等到项目结束后再动手。当时,她面上虽装作若无其事,倒底心里还是在意了,不愿意多跟他眼神交流。

想到这里,阮碧把茶杯一放,说:“冬雪,你这会儿赶紧去找你干娘,向她求求情。”

冬雪诧异地看着她。“姑娘,这是为什么?”

阮碧说:“你听我的就是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干娘保住你。”

冬雪脸色微白,低声嗫嚅:“姑娘…”

阮碧看看天色,说:“快去吧,再晚点怕是来不及了。”

冬雪疑惑地点点头,转身要走。

阮碧又想一事,拉住她,说:“等等,把钱匣子打开。”

冬雪虽然疑惑,但还是到衣柜里取出钱匣子打开,阮碧看了一眼,不由皱眉,这钱匣子只有十来两的碎银和一些谈不上贵重的首饰。想了想,叫冬雪把十两碎银和稍微贵重一点的首饰都装在怀里。“去找你干娘之前,先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埋了。”

冬雪害怕了,惨白着脸问:“姑娘,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得跟我说个明白呀。”

“晚点你就知道了,总之,你一定要求得郑嬷嬷答应保你。”

冬雪想了想,点点头,匆匆走了。

阮碧坐在窗前,一会儿,听到林姨娘院子里的丫鬟过来,说是林姨娘有点不舒服,随后四姑娘就带着秋兰急冲冲地走了,跟着又有小丫鬟过来叫秋月、秋兰去厨房里帮忙,心知是大夫人故意支开她们。

又过一盏茶功夫,阮碧听到院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却不闻一声人语,猜想是大夫人带人过来了,便走到东厢房的廊檐下站着。院门大开,平时守门的婆子一个都不在,想来也叫人支开了。

阮碧微微一笑。

大夫人王氏带着五个婆子、两个粗使丫鬟,走进蓼园时,只见阮碧立在檐下看着天边的火烧云,风吹衣袂,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气息,令她不由自由的顿住脚步。

阮碧站在台阶,向她裣衽一礼。“母亲。”

第六章 就此软禁

更新时间2011-10-4 23:27:25 字数:3064

冬雪离开蓼园东厢房,先拐到偏僻的院墙下,用手绢包着碎银和首饰塞进院墙下面的一个洞里,用砖头堵好。然后才去的老夫人的院子外面,叫了相熟的丫鬟去找郑嬷嬷。郑嬷嬷是老夫人从前当姑娘时候的丫鬟,现在年龄大了,不管具体的活计,时常只是陪着老夫人说说话,颇有些体面,便是阮侍郎见到她,也得作揖叫声“郑妈妈”。

冬雪刚进院子时,是在郑嬷嬷手下干活的,因与她早逝的小女儿有几份相像,得了她不少照顾。只是当时郑嬷嬷还是老夫人面前的红人,怕为人诟病,不敢收她为干女儿,到现在她退居二线,又身体不好,便动了收冬雪为女的心思,跟老夫人禀告过,也跟大夫人打过招呼,算是过了明路的。

冬雪在院门外站了小半晌,郑嬷嬷出来,笑呵呵地说:“怎么这个钟点过来的?不用服侍五姑娘?”

冬雪看看左右,问:“干娘,老夫人院子里可有什么动静?”

郑嬷嬷怔了怔,拉她到一旁偏僻处,问:“傻丫头,你怎么打听起来老夫人院子里的事情?要是让人听到了,在老夫人面前说你几句,你便吃不了兜着走。”

冬雪暗吁一口气,心想,指定是阮碧想多了。便笑了笑,说:“干娘,别误会,只是这么随口一问。”

郑嬷嬷却不信,问:“当真是随便一问?”

冬雪知道糊弄不了她,便含糊地说:“是我家姑娘想打听一桩事。”

一听是五姑娘的事情,郑嬷嬷皱眉,说:“就你那姑娘的德性,你随便糊弄一下不就得了,还当真帮她来打听。”

冬雪说:“那底我跟她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份不同,再说她也着实可怜。”

郑嬷嬷轻戳她额头,说:“你这个傻孩子,忒善良了一点,这世间可怜的人多了,你都能照顾过来?再说,她可怜,也是自个儿找的,我劝你还是别对她用心,就她那德性,你跟着有将来不会有着落的。”

冬雪拉着她的手撒着娇说:“不是还有干娘吗?”

郑嬷嬷说:“干娘是有心要帮你,可也得你自个儿心思灵活点。前阵子,干娘跟你说的事情,你想的如何?”

冬雪眉毛微拧,默然不语。

郑嬷嬷说:“三老爷在西北立了军功,再过一个月就回来了,虽说他是个庶出的,老夫人也不待见他,但如今他有官职在身,老夫人也奈何不了他。只要你愿意,我跟老夫人说一声,把你放到他院子里,一来老夫人放心,二来呢,你也可以有个依傍。即使将来三老爷娶了亲,他看着老夫人的面子,也不敢轻慢你。你如今十六岁了,再不早作图谋就要晚了。”

冬雪沉默一会儿,说:“干娘,这事儿我再想想。”

郑嬷嬷无奈地叹口气。“真是死心眼儿。”

冬雪怕阮碧惦记,不再多说,跟郑嬷嬷行礼告辞。匆匆走回蓼园,见守门的的婆子换成两个面生的粗使婆子,怔了怔。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原来的婆子偷懒,叫人来替班。抬脚便往院子里走,那两婆子早得了招呼,不用拦着冬雪,自顾自地说着笑话,任她进去。

冬雪到东厢房,见门口守着的也是两个陌生的婆子,这会儿才意识到不妙,想要转身,已经来不及,那两婆子一左一右钳着她,把她扭进厅里,按着她跪在地上,方才松开手。冬雪抬头匆匆扫了一眼,只见阮碧、冬梅、冬琴都跪在地上,大夫人王氏主位端坐,沉着一张脸,身侧站着管着下人名录的何嬷嬷,身后站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丫鬟,一脸的幸灾乐祸。

王氏见冬雪还敢抬头偷窥,越发的恼怒,一拍桌子说:“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当着主子的面都敢贼眼乱瞟,背地里还不知道会干出啥龌龊勾当?来人,先给我掌嘴二十下。”

冬雪一听腿脚都软了,浑身如同抖糠。

那两粗使婆子气势汹汹地上前,一人挟着她,另一人抡起手掌,噼哩啪啦地打了起来。平时她们就妒忌这些小丫鬟绮年玉貌、身娇肉贵,这会儿逮着机会,只往重里下手,连打带勾。

冬梅和冬琴早吓的魂飞魄散,伏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头。

阮碧垂头跪着,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刺进手心,她想过替冬雪求情,但想到大夫人挟怒而来,若不让她得逞,只怕冬雪的下场更是惨淡。何况,大夫人本来就厌烦她,她求情,说不定非但不能讨到好处,反而招惹起她更大的怒气。

二十巴掌过后,冬雪整张脸红肿,脸颊还有好几处指甲刮痕,鲜血淋漓,着实吓人。挟着她的婆子一松手,她便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

大夫人气稍平,看着低头垂眸跪着的阮碧,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上回怎么跟你说的,你应承好好的,这才刚解了你的禁足,又发起癫狂来。我看你从今往后便在屋子里呆着,好好的修心养性,什么时候想明白想清楚,什么时候再许你出这个院子。”

这是要幽禁自己的意思,阮碧暗呼不妙,抬头说:“母亲,请许孩子说几句话。”

大夫人瞪着她说:“你还脸说不成?咱们阮府的脸都快让你丢尽了。”

阮碧说:“今日实在是个误会,我是随便逛到那里,实非有意。”

大夫人冷笑一声。“你还想糊弄我,今日宜春河边闺阁千金几百人,怎么就只有你一个随便逛到那里?恐怕是人家严守闺训,见有男子在前方,早早躲开了。偏就是你这个没皮没脸的,不但不躲,还要上前去偷看。”

“母亲,孩子也想着躲开,实是被顾小白推出去的。”阮碧早知道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的,但是该分辩的还是要分辩了,否则岂不是默认了。

大夫人一拍桌子,指着她说:“你这个没皮没脸的,有胆儿做,又没有胆儿认。怎么?还嫌不够丢脸,要我去找定国公府家的公子来对质?”

阮碧恭声说:“母亲息怒,孩儿不敢,孩儿只是据实相告,不敢有瞒。”

“夫人,五姑娘说的是真的…”冬雪忽然开口了,阮碧一听,心里一沉,悄悄递了一个眼色,但冬雪头埋在地上,哪里看得到她的眼色?“…当时我跟五姑娘走到柳堤边,看到前方有男子聚会,便想着要离开,却不料背后忽然有人推了姑娘一把…”

大夫人冷笑一声,说:“果真是个刁奴,主子说话,也敢插嘴。看来方才的二十巴掌没让你长出记性,何嬷嬷,赶紧找人牙子来,把这种目无主子的奴才卖的远远的。”

“是,夫人。”

冬雪吓的魂飞魄散,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使劲儿地磕着头。

阮碧在心里暗叹一口气,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只是不知道冬雪有没有按照她所说的,去求过郑嬷嬷。这院子里,只有她一个是对阮碧真心的,也是她连累的她,她不忍她被卖走,也不想从此后身边一个真心实意的人都没有。但是此时,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忽然之间,她后悔起来,自己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只因为排斥,一点实事儿都没做,如今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大夫人又指冬梅和冬琴,说:“把这两个也卖的远远。”

冬梅和冬琴连声求饶,何嬷嬷一使眼色,两粗使婆子扯出汗巾塞了她们的嘴。

事情至此,大夫人一口气方出了七八分,冲后面的两个粗使丫鬟招招手,说:“去把五姑娘扶起吧,她身体不好,吹不得风,以后就别让她出屋子了。”

两个粗使丫鬟点点头,走到阮碧身边,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挟。阮碧也不挣扎,任她们钳着。“母亲,冬雪好歹服侍我一场,请许我与她话别。”

大夫人想了想,觉得这个小请求倒也合情合理,便点点头,示意两个粗使丫鬟放开阮碧。阮碧得了自由,走到冬雪身前,缓缓蹲下,扶起她,看到她脸上泪渍血痕纵横,一张俏脸面目全非,怕是以后也难以恢复原来相貌,心里难过,声音也岔了。“对不起,冬雪,是我连累了你。”

冬雪流着泪,不说话,此时心里对阮碧,也是有怨言的。

阮碧有心想许她一个将来,又顾忌大夫人和其他人在,想了想,便将自己的手绢塞在她怀里,又将她缠在腰间的手绢解下收进怀里。大夫人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又是一声冷笑,心道,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居然跟一个下人交换手绢,结成手帕之交。

阮碧站起来,又深深地看冬雪一眼,也不用两粗使丫鬟搀扶,自个儿走进里屋。将窗子打开一缝,听的外屋厅堂里人声渐去,一会儿,整个院子便安静下来。

过了半盏茶功夫,四姑娘院子里的丫鬟们回来了,又过半柱香,四姑娘带着丫鬟秋兰也回来了,正房响起零星几句笑语,整个蓼园又恢复一点往常的气息。

西边的漫天彩霞都已经黯淡了,夜幕悄悄地降落。

第七章 冬雪何归

更新时间2011-10-6 1:15:04 字数:3127

冬雪、冬琴、冬梅被一起关在外院的柴房里。冬梅早吓傻了,一句话不说,只是流着眼泪。冬琴则一直在骂骂咧咧,骂完冬雪骂阮碧,骂完阮碧骂大夫人,骂完大夫人又骂天公不公、黑白不分。骂完天道,又开始骂冬雪…

柴房的门忽然打开了,何嬷嬷进来,狠狠地瞪她一眼,说:“若让我再听到你张口骂人,我叫人用针缝了你的嘴。”

冬琴吓的连声求饶,又说:“嬷嬷救我,平日里都是冬雪跟着五姑娘的,五姑娘做的事情,只有冬雪知道,我跟冬梅是一概不清楚。”

何嬷嬷冷笑一声,说:“就凭你方才那一番恶骂,卖你是半点不冤枉。”

冬琴又咚咚磕头,说刚才只是气急败坏,往常绝不骂人的。

何嬷嬷懒的再理睬她,说:“冬雪你出来吧。”

冬雪怔了怔,跟着她出柴房,进旁边的一间小小耳房,只见郑嬷嬷在里面来回地踱着步。

“干娘。”冬雪哽咽地叫了一声,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郑嬷嬷安抚地看她一眼,拉着何嬷嬷的手说:“何家妹子,姐姐这回谢谢你了。”

何嬷嬷说:“郑姐姐客气了,妹妹能做的也只是让你们说说话。只是长话短说,也别说些不着调,万一让夫人知道了,妹妹也跟着遭殃。”

郑嬷嬷说:“姐姐清楚,妹妹且放心。”

何嬷嬷点点头,带上门出去了。

冬雪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干…娘…救我。”

郑嬷嬷看着她面目全非的脸,也红了眼睛。“先前才说过话,你还是好端端,怎么才一会儿就闹出这事?”

“我…不知道。”

“定是受了你那主子的拖累。你这个傻丫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五姑娘那就是一滩烂泥,跟着她没有好果子吃,你就是不听,如今报应来了…”

冬雪满脸泪水,说:“干娘,我错了,求你救救我。”

“不是干娘不想救你,实在有心无力,方才我去见过大夫人,她说这一回是老夫人的意思。干娘如今能做的,就是求何嬷嬷给你找户好人家…”说到这里,郑嬷嬷的眼泪也下来了。

“干娘…”冬雪瘫在地上,哭声也有气无力了。

郑嬷嬷看着她,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儿,心里万箭攒心,拍着大腿说。“我的命可真苦,你们一个两个都来了又走了,我真是白疼惜你们了。”

母女俩一个坐着,一个跪着,都是眼泪婆娑。

哭了一会儿,郑嬷嬷心情稍稍平静一点,忽然想起黄昏前,冬雪来找过自己,问:“那会儿你来找我,便知道自己要出事?怎么又不跟我说?要是早跟我说,我或许还能想个办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