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很明显找碴来着,霍正楷父子从来就没有承认过那位叫做倪海棠的女人,康桥站起来回视霍莲煾:“我觉得我妈做的事情配得上那份尊重,可我从来没有见到从你身上体现出来的那份尊重。”

“Sorry”霍莲煾的道歉来得很快,而且像模像样:“我总是忘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你说得对,你妈妈为霍家做的绝对配得上那份尊重,我以后尽量注意。”

没有再理会霍莲煾。

“我中午会让人把我的东西搬到这里来,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地方。”“我今天还得去办一件事情。”霍莲煾在她背后说的这些话听着像是说给康桥听,也像是在和简妮说。

身体越过厨房门线,几步之后霍莲煾的声音从木板处渗透出来,硬邦邦的:“简妮,记住了,以后要管好你的嘴。”

“是的,霍先生。”美国女人唯唯诺诺。

康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这是霍莲煾妈妈以前住的房间,浅色暗花纹墙纸,和花纹同色的窗帘还有床,椭圆形有精致框边的镜子。

站在镜子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霍莲煾刚刚一番话的影响,康桥觉得镜子里自己的一张脸长得越来越像倪海棠,皮肤比普通人还要白皙一点,乍看起来很无害的模样。

康桥从来就不认为自己长得像倪海棠,她就学不来倪海棠那种梨花带雨的模样,康桥的眼睛也比倪海棠要大一些,也许是太大的原因,导致她的眼睛看起来永远是一副双目无神的样子,木木的佛不具备任何情感。

眼睛大,脸小,再加上皮肤白皙,这些特点就形成了毫无侵略性的一副模样,这种特征在少女时代时变成了霍莲煾口中的“深陷战争泥潭极度缺乏营养的越南少女。”

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渐渐的随着年龄增长,那样的一副模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吸引住了异性们的目光。

走在路上时,偶尔还会有陌生男人借故和她搭讪,那个时候康桥就会故意让他们看到她的结婚戒指。

现在那个结婚戒指已经不在康桥手上,当知道那位叫做世英的女孩存在时康桥就摘下了结婚戒指,摘下戒指的那一天她还做了一件事情。

次日,康桥知道了昨天霍莲煾口中的“我今天还得去办一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了。

出现在今天媒体头条的赫然有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和霍莲煾联系在了一起,霍莲煾用极为高调的姿态对外宣称:他不会放弃霍家连锁业百分之五的股权。

而拥有这百分之五股权的人就是康桥。

作者有话要说:瞄~

2013年-2014年(15)

如果不是霍莲煾提起,康桥都要忘记了她所拥有的霍家连锁业百分之五股票,康桥的个人资产都交给理财公司打理,最初,理财公司都会隔一段时间和她汇报一次,那些话、数据康桥都听不明白,最终,她把自己律师的电话号交给了理财公司。

霍莲煾出具了霍家第一代创始人的原始遗嘱,内容大约是类似于霍家的经营权不可以落入除了霍家以外的人身上,霍莲煾以一份康桥、霍正楷DNA鉴定直接否定了她和霍正楷之间的亲属关系,从而向外界阐明,那位叫做康桥的女人和霍家毫无关系。

报纸刊登出来的第一时间康桥就接到律师的电话,霍正楷也很快的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听得出来那个男人很自责。

“康桥,我没有想到莲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说着。

“没事,我没有受到那些困扰。”

“康桥,我会想另外的办法补偿你,我…”

“不用,康先生,真的不用。”

“康桥,你能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叫我霍叔叔。”

“霍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挂了。”

没有等对方回应康桥挂断电话,如果霍莲煾的那份声明在几天前发的话引起的反响不会那么大,但选在霍莲煾风头正盛的这阶段发效果就事半功倍,霍家家事铁定将成为近几天来的热门话题。

霍莲煾推开门进来时康桥正在接电话,看到站在门口的霍莲煾康桥不动声色的挂断电话,脸朝着霍莲煾,微微皱眉。

“我有敲门。”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电话上霍莲煾如是说:“可你好像太过于专注接电话了,谁来的电话?”

把电话放回桌上:“找我有事?”

“我在外面等你,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客厅面积不大,朝西的窗帘全部被收起,偏西的日光从百叶窗折射进来落在靠窗位置浅色印有小碎花的布艺沙发上,两者之间折射出了随着气流浮动的光晕,淡淡的稀稀疏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光晕的关系,康桥老是觉得思想不集中,这样导致于霍莲煾不得不再次提高声音:“康桥。”

嗯,这会儿霍莲煾正在和她说关于那百分之五股权的事情。

“继续说,我在听呢。”康桥调整好坐姿,摆出一阵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在半钟头前接到你律师的电话。”

“嗯。”

“他说你愿意归还股权。”

“嗯。”

沉默——

霍莲煾就坐在康桥对面,此时此刻他正在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是在窥探她归还股权的事情是否怀有另外目的吗?

康桥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没有任何附带条件,你也知道那些本来就不是我的。”

那百分之五的股权所拥有者叫霍小樊。

霍小樊,康桥真的不愿意去想霍小樊,这个名字一泛上心头时她就会感觉到呼吸困难,瞧瞧,现在她不得不用深深吸气来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也许是在心里确信了她的说法,霍莲煾垂下眼睛,说:“那百分之五股权我会折出市场价,然后以小樊的名义创立一个慈善基金会。”

“好。”干脆利落回答,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康桥。”

“还有事吗?”康桥只能再次坐回沙发上。

“你都不会生气了吗?”声音状若不经意,眼神却是充满着挑衅:“比如今天刊登在报纸上的内容。”

“没什么好生气的,你只不过做了一件物归原主的事情,反而我觉得你做得不错,我以前每次都和他们解释,我和你们家没有半点关系,可他们就是不相信,以后在那些人面前时,起码我可以不用听到类似于‘令尊’这样的字样。”

“真的?”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你就不好奇我做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吗?不是有一句俗话叫做以防万一吗?那些人是一群窥视狂,据说纽约的几名记者已经买了前往文莱的机票,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出这些人到文莱去干些什么。”

“康桥,我们以前不是有一段吗?我可不想在他们翻出我的历史时,用‘震惊’‘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类似这样吸引眼球的字眼来形容他们挖到的秘密,然后贴上禁.忌这样的标签来哗众取宠。”

“不过,现在那些已经不成立了,他们发现了最多也就只能那样说,霍家的继承人曾经和那位寄宿在他们家里叫做康桥的女孩有过一段。”

康桥想她应该对霍莲煾说点什么,类似于“你干得不错”这样的话,可她不知道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会不会产生很假的感觉。

其实,在康桥心里还真的觉得霍莲煾干得不错,她想要是有一天在没有经过任何防患之下看到那些字眼,她一定会很不舒服的,最终,那句“干得不错”硬生生哽在喉咙口。

想站起来,可腿有些乏力。

“而你…”拉长声音,霍莲煾挑了挑眉头:“你不是曾经和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从某种意义上看,我的行为是为一位年轻的寡妇在追求幸福的途中扫除障碍,康桥,你认可这种说法吗?”

心里不停的和自己说着“康桥,你来这里是散心的,不要为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生气,生气,愤怒的侧面所反映出来的是在乎。”

她已经不在乎了,真的,她对天发誓。

默念几遍之后,心安静了下来,力气也回来了,康桥用一种很淡的语气和霍莲煾说:“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这样无聊的话。”

头往后一仰,背靠在沙发上,霍莲煾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康桥站了起来,这次拦住她的是霍莲煾的腿。

霍莲煾有很长的腿,沙发空间并不是很大,他腿一横就挡住康桥所有去路,不巧的是康桥今天穿的是刚刚过膝的一步裙。

“霍莲煾。”康桥朝着霍莲煾发出警告。

“你觉得要用什么颜色?”霍莲煾的话很突兀:“我是说这个房子外墙颜色,给点建议。”

这个男人居然有办法做到前一秒对她冷嘲热讽,而下一秒和她讨教房子装修。

“我最近被那些人缠得烦透了,打算在这里避几天风头,之前我就有打算装修这个房子的想法,可一直没有时间,现在正好可以利用这几天把房子弄一弄。”

“霍先生,你刚刚赚了二点一亿。”康桥提醒霍莲煾。

“不,不。”霍莲煾摇着头:“这可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房子,我可不能让那些人糟蹋它,我妈妈会生气,康桥,你觉得深灰色适合我们的房子吗?”

“是你的房子。”康桥再次提醒霍莲煾。

霍莲煾干咳了一声:“深灰色怎么样?嗯?”

“好,深灰色。”康桥说完之后发现霍莲煾的腿依然横在她面前,看来这位今天是非得听到她的建议了:“就墨蓝色混合乳白色吧,屋顶为墨蓝色,墙为乳白色,这两种颜色做出了效果应该不错。”

也许她的话说得像模像样吧,霍莲煾收回腿,康桥往着自己房间方向走去,手触到房间门把时。

“裙子还不错。”极具轻佻的语气:“不过我得说的是,它穿在你身上效果看着奇怪极了,有点像母棕熊为了吸引异性的关注在耳朵戴了一朵茶花,明明身体吨位看起来那么大,但偏偏要还要制造出一种楚楚可怜的视觉效果。”

康桥打开房间门,霍莲煾的话并没有让她生气。

倒是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尘封在心底里的记忆被凿出了一个边角,透过那边角,她看到了那个雨天。

那个雨天,康桥第一次正经八百的穿起了裙子,裙子有很华丽的裙摆,可明明那么华丽的裙子却被另一条看起来那么平凡朴实的裙子给比了下去,他的目光好几次从那条朴素的裙子经过,却一眼都没有去看另外一条华丽的裙子。

背靠在房间门板上,心里头那块小小的边角随着眼帘的合上拉下帷幕,黑黑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康桥和霍莲煾倒是相安无事,霍莲煾忙着装修他妈妈的房子,康桥除了吃饭之外大多时间都呆在自己房间里。

曾经有几次康桥尝试离开房子,第一次出去她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第二次出去身后多了两个人,第三次出去是三个人,在她第三次出去时她还接到霍莲煾的电话,在电话里霍莲煾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和她说“你想去哪里跟我说,我抽空陪你去。”

再之后康桥放弃了出去的念头。

康桥和霍莲煾吃饭的时间一致,餐桌是那种六人座位的,她的位置在他对面,最初几次用餐时霍莲煾还装模作样和她聊天,但随着康桥一言不吭霍莲煾失去耐心,于是用餐时间就变成了各吃各的。

一般,霍莲煾会在用完晚餐之后开车离开,之后深夜回来。

白天霍莲煾则是穿上格子衬衫配牛仔裤和他雇来的工人干起了给房子上漆的工作,偶尔,康桥无意中从自己窗户望出去还可以看到正在油漆的霍莲煾,一不小心了注意力不集中了她的目光就会没有意识的随着他,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一边看着一边模糊的想着,那个带着棒球帽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真的是霍家的莲煾吗?他居然干起了油漆的工作?然后思绪就开始转啊转啊,转到了巴厘岛那短暂的几天时间,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是像现在这样子。

于是,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恍恍惚惚间,康桥睁开眼睛,那张脸近在咫尺间,睫毛长长的,均匀的呼吸带动着他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抖动着,那张脸就像是幽静森林里的生灵,让人觉得眼前一切是幻。

闭上眼睛,那道呼吸还在耳畔,不仅呼吸还有气息,温温的,酣酣的,是旧日的模样。

不不,现在她已经不是十八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了,现在她是二十九岁,康桥再次睁开眼睛,触目所及的是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微微敛起的眉,然后…质疑声响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谁让你睡我的床了?”

那一个瞬间,康桥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她昨晚有离开房间到外面找水喝,也许迷迷糊糊的走错房间了。

可枕头是她的,连同被单,甚至于床头柜还放着她昨晚看到一半的书。

“霍莲煾,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2333~

2013年-2014年(16)

在康桥那句“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中霍莲煾开始打量整个房间,打量完了房间之后发现是他上了别人的床,而不是别人上了他的床。

“Sorry,我偶尔回来时都是住这个房间,”带着刚刚睡醒时的那种低沉嗓音,懒洋洋说着,是为他上错床做解释:“昨晚喝多了点,我以后会尽量避免这种问题的出现。”

以后?康桥在心里冷笑,看着霍莲煾丝毫没有想要从床上离开的意思,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挑了挑眉头:“霍莲煾,你如果还继续赖在我床上的话,我会误会你想和刚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发生点什么。”

话音干落,霍莲煾身体迅速弹开,迅速转过身去。

属于他裸.露的上个半身眨眼之间在康桥的面前呈现了出来,晨光铺在整个修长的背部上,背部纹理漂亮且皎洁,就像是那满月之夜静寂的海平面。

一呆,一秒、两秒、三秒。

在那短短的三秒钟充斥在康桥心里最为直接的反应:霍莲煾以前不是讨厌那种不穿衣服睡觉的男人么?他说那种男人大多数都有暴露癖。

以前,每次他们做完之后他都会去洗澡,洗完澡之后又变成了霍家高高在上的继承人,碰到他心情好了他会温柔的和她说“你可以回房间睡了”一旦心情不好时就会是“怎么,还想赖在这里不成?”

这个清晨,这短短的三秒间,充斥在康桥脑海里的是很多很多个深夜她疲惫的身影,走在回自己房间那个长长的走廊时的模样,碰到他感觉好时他还会在一个晚上要她两次,这样一来导致她回房间的时间会被拉得比较晚,偶尔康桥也遇见过霍家负责早工的佣人,那些佣人大约在心里猜到她都干了些什么,可他们假装不知道。

在霍莲煾手去拿衣服手表时康桥别开脸。

出现在早餐桌上的两个人好像都忘了走错房间这件事情,依然维持着他们这些天来的吃饭模式,他吃他的她吃他的。

这个晚上,康桥反锁了自己房间门。

次日早上康桥一起床就听到霍莲煾在骂简妮,据说是简妮把面包烤焦了,话骂得很难听,美国女人一脸无辜垂手待立。

康桥来到纽约的第十二天,她觉得自己脸色看起来好点了,确信自己符合了那种内心受到煎熬,然后靠意志力找回一点希望的寡妇形象。

然后,康桥来到霍莲煾面前,她说莲煾我有事情和你说。

霍莲煾妈妈的房子外墙已经全部油漆好了,乳白色的外墙看起来抢眼又不失简洁,现在就只剩下屋顶的部分。

在她和他说这句话时霍莲煾正坐在屋顶上看着她。

这是一个礼拜天,附近有孩子在打篮球,也许投入漂亮球,孩子们欢呼了起来,坐在屋顶的霍莲煾表情安静温和,这样的时光康桥偷偷梦过的。

打篮球的孩子,修屋顶的丈夫,想帮忙修屋顶却总是添乱的妻子。

又,又要思想不集中了。

深呼出一口气,说:“把护照还给我吧,我觉得我可以了,我想要回去。”

坐在屋顶上的人朝着她伸出手,康桥迟疑的看着霍莲煾的手,在他那句“不是想和我谈谈吗?”中她把手交给霍莲煾。

之后在他的带领下一节一节沿着梯架爬到屋顶上,又在他示意下和他肩并肩坐在一起。

“你刚刚和我说你想回去了?回哪里?回上海吗?”霍莲煾问她。

康桥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霍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想他们也不会对我感兴趣了,我…”

“可是你好像忘了你十二岁就被送到我们家。”霍莲煾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你忘了,霍正楷让你念最好的学校,你妈妈用霍家的钱给你请了城里最好的礼仪老师,学习有钱人的那一套,什么样的场合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在对你的教育上霍家可是费了很多心思,你想让我们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变成一场笑话吗?”

这人居然把这样的一番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侧过脸,霍莲煾也正在看着她,康桥压着气:“霍莲煾,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霍莲煾摆出了一副“是吗?”的表情,身体朝着她倾近了一点:“康桥,我可是刚刚为你摆平一件麻烦事,不仅这样我还掏钱给你买机票,甚至于免费供你吃住,所以我认为适当时候可以来一点无理取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能告诉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不劳你费心。”

“那么,康桥,你敢说这一辈子都不会和周颂安有任何瓜葛吗?”

“他是我朋友!”迎着霍莲煾的目光,狠狠说着。

“朋友?”霍莲煾的口气更为咄咄逼人:“你敢肯定你和他不会从朋友发展为恋人,甚至于夫妻关系吗?”

张口,可康桥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和周颂安会不会从朋友发展成为恋人,甚至于夫妻她真的不知道,周颂安的执着让她头疼心疼,也…

也有了一丝丝复杂的情感了,她依赖他。

霍莲煾冷冷的笑着,那笑容就像会蜇人似的:“康桥,你要牢牢记住我的话,周颂安不行,我可不想让那场陈年旧事被翻出来变成人们津津乐道的丑闻。”“

“我想你对于权力这种东西也已经有了很好的理解,所以在这里我就不多做解释了,我只要你心里明白,要让周颂安未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活在水深火热中对于我们家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