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一切都建筑在她真真正正变成霍太太之后的事情,那时,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为了抓住她的软肋他动用了一点小手段。

很快的,霍莲煾拿到他想要的东西,那张照片随着若干抽出的文件掉落,他就低头看了那张照片一眼。

那时掉落在他脚边照片里的人物给他的印象是模糊的,就知道那是一张孩子的照片。

五分钟之后,霍莲煾花了很多的力气,才能弯腰去捡那张照片,可还是没有成功,在手指触到那张照片时还是承受不了那忽如其来的情感。

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怎么会这么能…

照片里的那个孩子霍莲煾曾经见过,在挂着大红灯笼的商场被抱在周颂安的怀里,穿着中国传统的拜年礼服,可爱得就像是手工艺制作的娃娃。

可当时他没有心情去细细看那个孩子的模样,八年来霍莲煾已经习惯了去避开能和那个叫做康桥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事与物。

那个时候,他选择了狼狈而逃,那被抱在周颂安怀里的孩子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毫不相干的人。

现在再回想那一刻,霍莲煾想,那也许是命运安排的一场别样的相遇。

在上帝为你关上一扇窗的同时还会为你打开另外一扇窗。

照片里剪着蘑菇头的孩子正追着皮球跑的孩子叫做吴晟均,不,现在应该叫做霍晟均。

他的木头二十二岁就当了母亲,她独自一人在加拿大生下他的孩子,然后把刚刚生下来的孩子由经周颂安的手送到加拿大的另外一所医院。

那所医院有一名叫做周颂玉的女人也刚刚生下了一名女婴。

这个下午,霍莲煾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让那名叫做斯坦.范甘迪的经理休假,这位的妻子半个月之后即将生产,他曾经听到这位在和他的同事沾沾自喜的炫耀不久之后他们的家庭成员将会多了一名小小范甘迪。

现在,霍莲煾也有属于他的小小范甘迪。

他的小小范甘迪今年已经七岁了。

这个晚上,霍莲煾很晚才敢回家,小心翼翼打开她房间门,小心翼翼去拥抱着她,当然,在来之前他喝了一点点的酒。

嗯,木头,我喝酒了,我又走错房间了,你也知道,我一向酒力浅。

也许是他把她抱得太紧了,她在半夜中醒来,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女人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霍莲煾,你喝醉了,你走错房间了。”

还是那么容易上当。

那一个瞬间,千言万语就化作了那一句。

“木头,你好棒。”

他想,就这样吧,不要拆穿她,他可以花时间等,等到他的女孩下了那趟公车,来到他面前,告诉他那个秘密。

可,三天之后,她就朝着他亮出了爪子。

回上海?她就用那样一种极端的方式宣告她回上海的决心,而他也用属于他的方式告诉她,上海你回不去了。

调好灯光,坐在单人沙发上,这个角落可以让他的脸隐藏在阴影当中,从而避免脸部的表情流露暴露在她眼前。

坐在那里等待着,等待着身心具疲的她。

时间来到九点零三分,房间门被打开了,她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来,停在距离他大约三英尺处所在。

那一刻,他几乎要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臂膀去拥抱那个看起来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的人。

强行让身体稍微往后移动一点,让自己的脸朝着更厚的那层阴影处靠,借着阴影和她对视着。

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让我看得心都要碎了,这大约是霍莲煾自出生以来最肉麻的情话吧?

内心是那么的炽烈,可声音却是那么的冷淡。

“要不要先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

木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么为难你,最后一次和你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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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霍莲煾最为惊心动魄的瞬间是当那场豪赌进行时。

赢了,她就永远属于他,输了,他就输掉一整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陷入黑暗的前十分钟里,从时间掌握到每一个细小环节都不容有失。

那架直升飞机要准时到达,不仅要准时到达而且在降落点以及降落过程中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她从离开直升飞机到找到唯一有光亮的房间要控制在五分钟时间里,她在拿到文件的同时还要认出那个和巴厘岛一模一样的房间,并且由那个房间带出若干关联,然后在阳台上找到他。

事情还是出现一点点小小的差错,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那个和四季酒店房间置得一模一样的房间。

听到房间门关上的那个瞬间,霍莲煾在心里叹气:还真的是一块木头,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他怎么可能放她走。

但,所幸,房间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她来到了阳台。

在世界陷入黑暗前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有小小的得意,那个叫做康桥的女人没少折磨他,这个教训应该让她够呛吧?

他得牢牢让她记住恐惧的滋味,这样一来以后她就不会轻举妄动,就像她和他所保证的那样。

“莲煾,我发誓,以后我真的会很乖。”

这话听起来真不错。

不错到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铺天盖地的眷恋。

霍莲煾把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要看上帝对他的好感度了,但愿上帝不要对他产生好感才好。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滴答、滴答、滴答…

然后,霍莲煾知道,在那场豪赌中,他赢了。

无比美妙的滴答声中她开始了喋喋不休。

“莲煾,你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睛。”“莲煾,你就不想看看我吗?莲煾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保证你会很高兴的,我刚刚去照镜子,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笑。”

霍莲煾想,他好像做了不好的事情,从前一味嘲笑她的那双死鱼眼睛导致于她一直活在不自信当中,其实她哭起来很好看,眼眶红红的就像孩子的模样。

她所不知道的是他有多害怕她哭。

“莲煾,你一直不睁开眼睛,这让我很害怕,即使医生说你很快就会醒来,可我总觉得是医生在骗我,所以,你快点醒来。”

“莲煾,我也知道,我有时候会不识好歹了一点,这点我答应你以后会尽量去改,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你当众出糗。”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不排除在私底下让他出糗了?

“因为害怕,我一直在说话,不然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一安静下来我就害怕,莲煾我都和你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和你说了些什么了。”

那张脸就这样小心翼翼贴了上来,耳朵贴在他心上的所在。

“莲煾,我想你了。”

宛如听到召唤一般,眼帘缓缓的,缓缓的掀开,安静的瞅着那颗紧紧贴在他胸怀上的头颅。

很想用手去触摸她的头发,但手好像没有没有半点的力气。

趴在他身上的人依然在说着,他就安静聆听着,直到…

那样的一句话由经她口中说出来简直是要命,惹得他胸腔震了震,然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流堵在他的喉咙口。

手忽然间有了力气,摘下氧气罩,咳嗽了起来。

紧紧贴在他胸腔上的那颗头颅迅速移动开,她就顶着那张一塌糊涂的脸看着他,的确,还真的就像是她自己所形容的那样,看起来有点的好笑。

好笑又有点小可怜模样。

似乎不敢相信他真的醒来了,小心翼翼的试探:莲煾?

“嗯。”淡淡应答着。

反应过来之后她拔腿就想跑,拉住她的手。

“莲煾,我去叫医生。”

不,不不,在医生出现之前他得让她重复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发音有点困难,他尝试好几次才成功的说出那句话。

“木头,我把你刚刚的那句话重复一遍,在‘莲煾,我去叫医生’之前你说的那句话。”

其实,她也不大清楚她都说了什么话吧?她就站在那里,大约是在理清她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话。

他看着她,希望他的眼神能帮她回想起她说的那句话。

那句话光是听着已经是足够火辣了,要是实践起来…到时候他会不会把车子开到河里去。

渐渐的,她脸颊泛红起来,脸是泛红着的,可眼神里头带着的是恼怒。

还敢恼怒?微微敛起眉头,我说木头,我可是为你吞下不少安眠药,你可是一再的和我保证你这次真的会很乖。

再说了,我可没有逼你说那句话,是你自己说的。

她声音小小的:莲煾,不说行不行?

摇头。

于是,她又低低的:哪有人那样…

他也不想那样,问题是如果这个时候不求证的话,她以后肯定会赖账。

做出一副等待的表情。

好吧,她嘀咕着,缓缓的手撑在床上,身体就像猫儿一般舒展着朝着他靠近。

要命,这样的一个动作也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这个时候霍莲煾都怀疑自己吞掉的那些安眠药也许都是假药了,不然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对她还有那样强烈的感觉。

轻轻的吁出一口气,侧耳倾听。

她吐气如兰:“莲煾,如果你现在醒来的话,我答应你下次你在开车时我给你吹.飞机。”

某个闲暇午后,基金会一名叫做特雷西的义工说有一次他们被一头黑熊盯上,在她给他丈夫吹完飞机之后,她的丈夫赤手空拳把那头黑熊击毙在地上,而那个傻妞居然相信了。

殊不知,特雷西可是基金会最能吹牛的女人,不过在出了赤手空拳击毙黑熊这件事情之后,霍莲煾决定以后不瞧不起特雷西了。

于是,半个月之后的一个周末晚上,他们从河边钓鱼回来,当时路上车辆稀少,霍晟均在后车座上呼呼大睡。

透过车镜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老是去注意她的唇瓣,车厢的灯光淡淡铺在她唇瓣上,看起来就像是涂上一层唇彩,淡淡的,亮亮的,直把他的心看得砰砰乱跳了起来。

放慢车速,叫了一声“木头”。

虽然没有把车开进河里,但他的车还是把新泽西一家农场主的围栏给撞坏了,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关于这个忽发状况,霍太太让霍晟均相信了“有眼镜蛇混到车里对我们进行攻击,你爸爸为了保护我们被眼镜蛇咬到腿…大腿了,晟均你看到的是妈妈为了,为了…”

你瞧,编不下去了吧?

偏偏…

“妈妈,我懂,你那是在帮爸爸吸出有毒的血。”

车厢的灯光照出她脸红红的模样。

红得就像是那果园里熟透的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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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霍莲煾最为幸福的瞬间就发生在此时此刻。

那承载着他双脚的路将会带着他找到幸福的另外一端。

这一刻是七月最后一个周末下午,这里是奥地利南部一个叫做弗里萨赫的阿尔卑斯区小镇,这座充斥着浓浓巴洛克风格的小镇在今天迎来他们的中世纪节。

弗里萨赫始建于中世纪,是克恩顿州的第一个小镇,从1996年开始,镇上的居民为了纪念小镇的建立,每年七月最后一个周末人们都会用麦草、麻袋等等象征着纯朴和丰收的东西来遮挡住城市的现代化痕迹。

这一天弗里萨赫的居居民无论男女老少都会穿上中世纪时期的服装,全方位模拟那个时代的生活,这个活动被命名为“中世纪节。”

弗里萨赫每年七月最后一个周末会迎来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在昨天之前,霍莲煾也是这批闻名而来、参加“中世纪节”的游人之一。

和他牵着手来到弗里萨赫的还有康桥,现在他穿着中世纪传统军官服装站在阿尔卑斯山脚下,而她穿着中世纪的蓬蓬裙戴着面纱在阿尔卑斯山上的小屋里。

这场策划近一个月时间的婚礼终于在今天如约而至,霍莲煾雇用了三个策划团队,这三个团队以及若干参与进来的人员加起来一千零六个人,在这一千零六个人中就只有新娘被蒙在鼓里。

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弄到一场上世纪的英格兰婚礼所具备的一切。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那一马车的金币是用巧克力取代,他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的钱,而且在短时间里他也无法筹集到那么多的金币。

但值得庆幸的是用金锡纸包装着的巧克力散落在草地上时也是闪闪发亮着的。

一切一切就像是她二十一岁那年梦见的一样。

“莲煾,我梦见我在山上的小屋里,我推开小屋的门,然后我看到小屋门前有一千只山羊,不仅有一千只山羊,还有一架马车,马车上装满了金币,孩子们把金币洒落在草地上,那些金币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在她的那场梦里最先出场的是他。

金属马蹄踩在中世纪的石板上,穿着藏蓝色军装坐在马背上,从肩膀上垂落下来的麦穗在风里抖动着,装饰佩刀上的蓝色宝石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身后跟着乐队和仪仗队。

咯噔、咯噔的马蹄声把他们带到广场的一角,停顿,仁立着。

广场最高的建筑就数那个钟楼,现在站在那个钟楼上的是这场婚礼的总策划,他站在制高点掌握着时间和节奏,东南方的阳台上站着的那位是弗里萨赫镇的镇长,也是这场婚礼唯一受到邀请的嘉宾。

广场上有几千人,这几千人中有游客,也有穿着中世纪传统服装的当地居民,他们把广场上发生的一切误以为是弗里萨赫镇为这个节日准备的民俗表演,都纷纷拿出手机相机。

挺立着,等待着,目光朝着通向广场的中央街道。

整三点,随着乐队指挥的金色手杖高高扬起,中央街道上出现了第一只山羊。

在那只山羊后面是九百九十九只山羊,一千只山羊沿着规划出来的线路,在它们主人的引导下就像凯旋归来的战士,井然有序的行走着。

一千只山羊的出现引来了不小的骚动,咔嚓声此起彼伏着,广场上的人们还压根没有把那一千只山羊的出现和婚礼联系在一起。

一千只山羊沿着上山的顺序排成了小个方阵。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们似乎接收到某种迅速,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投向中央街道,他们觉得也许那条中央街道还会给他们带来梦幻时刻。

铃铛声从中央街道深处传来,和铃铛声混合在一起的是马蹄声和马车轮子声。

就这样,载着眼看就要满溢出来的金币的那架马车缓缓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当人们看清楚放在马车里的东西时都不约而同尖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