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被你击倒的。”宁韵然躺在地上,一脸理所当然。

“我可没碰到你。”莫云舟凉凉地说。

“你已经从精神上将我击倒了。”

“是吗?”

“我特别感激那些将我击倒的对手。”

“哦,让你知道疼?”

“不,击倒了我,我才能躺着。躺着比站着舒服。能躺着,我为什么要站着?”宁韵然闭上眼睛,一副要准备睡觉的样子。

她可不想爬起来继续和莫云舟较劲。

万一这被对方把鼻子打歪了可怎么办?

“你再不起来,会后悔的。”莫云舟回答。

“我会怎么后悔?”

感觉脸上的灯光忽然暗下来了。

宁韵然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莫云舟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的身侧,刚好倾下身来,看着她。

逆光之下,明明看不清他的眼睛,宁韵然却有一种被对方完全镇压和掌控的错觉。

他越靠越近,唇角的凹陷也越来越深。

宁韵然下意识用胳膊肘撑着上身,迅速要退离对方。

莫云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拳套,单手就扣住了宁韵然的脚踝。

缓慢的,很有教养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不怕吗?躲什么?”

“我没躲,你挡着光了。”

“你不是要躺下吗?还要光干什么?”

宁韵然试着将脚踝收回来,但是莫云舟的手却纹丝不动。

这个男人无论臂力还是手指的力量都很强大,这种挣不脱的感觉让宁韵然的心绪紧绷。

莫云舟扣着她的脚踝,微微向后,宁韵然就被拖回去了。

他想要做什么?

宁韵然紧张了起来,她很想抓住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

直到被他拉到了面前,宁韵然一抬眼就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在笑。

“笨蛋。”

他轻声说。

“你才笨蛋呢!”

“笨蛋,给我赶紧起来。”

“你再胡乱叫我笨蛋,信不信我就一直在这里睡着?”

“那你不要起来。我直接把你扛走。”

“扛走?”

“扔垃圾箱里去。”莫云舟轻笑着说。

宁韵然本来想说“你扔一个试试”,但很明显抖M先生的思路天生就是治她的,安全起见,宁韵然爬了起来。

这时候快要九点了,宁韵然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响,她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

当然,莫云舟也没吃。

“对高峻和蒋涵的不满有没有少一点?”莫云舟侧过脸,看着靠着拳击台边缘休息的宁韵然问。

“啊?打拳的时候我没想到高峻和蒋涵啊!”

“那你想什么了?”

“想你啊!”

宁韵然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里面有歧义,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啊!

“可是我不喜欢男人。”莫云舟回答。

他是讽刺宁韵然不像个女人。

“你才男人呢!”

“我本来就是男人。”

宁韵然第一次觉得莫云舟吊着唇角的样子太欠抽了!

“时间不早了,去换衣服,我送你去地铁站。”

“什么?地铁站?”

饭还没吃呢!

莫云舟忽然侧过身来靠向宁韵然。

他含笑的眼睛仿佛有什么顺着宁韵然的视线,攀附上她的神经,忽然一阵收紧,心脏就跟着不知道如何跳动。

“难道你还要陪你练了一个多小时拳的我送你回家?这是男友标配,不是我的。”

说完,莫云舟头也不回地去更衣室了。

宁韵然微张着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卧槽,以后还有谁跟她说莫云舟是个有涵养的绅士,她一定冲上去问对方是不是眼瞎!

换了衣服,宁韵然坐在莫云舟的车上,一直斜着眼睛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

手指很长,转动方向盘的时候指节富有力度感,宁韵然莫名开始想象这个男人握着别的东西会是怎样的感觉……比如说,枪。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宁韵然侧过脸去看着窗外。

好饿啊……好想吃一大碗牛杂面!再加两个卤蛋!

“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的手?你是有什么不良爱好吗?”

“鬼才有不良爱好!我是想说你挨我的拳头挨了一个多小时,会不会打抖!万一把车开上电线杆了怎么办?”

“你哪里来的自信?还是真的把自己当男人了?”莫云舟的声音轻飘飘的,梗的宁韵然说不出话。

莫云舟真的只把她送到地铁站就让她下车了。

宁韵然在地铁里坐下,才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微微发颤。

毕竟自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这样大的运动量了。

手机颤了颤,那是一条来自老大的短信:你在哪里?

宁韵然回复:地铁江北站。

老大:在站台里等我。

宁韵然看了看时间,距离最后一班地铁还有半个多小时,于是她回了条短信:给我带个汉堡包,双层牛肉,最好再来杯可乐。

老大:你还是饿着吧,减肥。

宁韵然撇了撇嘴,这是既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

几分钟之后,就有一个身型高挑的男人穿着运动衣在宁韵然的身边坐了下来。

对方扔了一个从街边面包店里买来的三明治给她。

“为什么是一个三明治?”

“没时间给你买汉堡。”

“我说的是为什么是一个三明治?你觉得一个够我吃吗?”

“……我忘了你有男人的食量。”

宁韵然张开嘴巴,一口咬掉三明治的一个角,含糊不清地说:“什么事啊!”

“根据我们对画廊对公账户以及对高峻本人所有私人账户的调查,胡长贵所买下的那三幅江淮的画,是在一个月内付款的。第一幅的成交价格是八十万。第二幅是一百五十万,而第三幅已经是二百二十万了。在这后,江淮的画价格一路飙涨。之后又卖出了六幅,总计金额超过两千万了。”

根据宁韵然对这个行业的了解,这样的升值速度是绝对不正常的。

“胡长贵这三笔钱都汇入了蕴思臻语的对公账户,扣除了百分之十的费用和税款之后,汇入了这个越南收藏家的账户。”

“百分之十的寄卖费,高峻真的太大方了。”

“自从胡长贵被我们请去喝茶以后,画廊这样的交易几乎没有了。但是根据我们的流水分析,高峻和其他三名外籍收藏家还存在类似的分成交易。我们已经和国际刑警沟通过了,看能不能查到这些款项最后的获益人是谁。这些所谓的收藏家肯定都是那个幕后大老板的代理人。我们打算给胡长贵结案,让他们和画廊认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你之前说过,画廊的签约画家蒋涵想要借助这位大老板来炒作自己画作的成交量和成交金额,要谈妥合作事宜,他们就一定会见面。有些事是不会放在电话里说的。”

“蒋涵确实是个甩干黑金的好渠道。她还年轻,作品很多。光是在我们画廊展出的就有二十二幅,这还是她的旧作。如果每一幅都被炒到两百万以上,就是四千多万。她如果一只保持高昂的创作热情,一年内洗白一个亿都有可能。我知道你想我盯着高峻和蒋涵和什么人接触。可如果是去海外洽谈呢?”

“那你就努力,至少要得到靠谱的线报。洗钱是毒品走私的下游犯罪,其他部门也希望能从我们这里追本溯源,找到幕后的大毒枭秦冕。只要知道高峻和那位老板的洽谈地址,我们就能申请技术监听,获取证据。”

“这么任重而道远的事情,你就只给我买了一个三明治?”宁韵然越想心里越不平衡了。

身边的男人轻哼了一声,取出了钱包,拿了十块钱,按进宁韵然的手心里:“喏,拿去。再买两个,够吃了吧?”

“我还想要一瓶酸奶!”

男人不理睬她了,起身走了。

“你就是这么小气,所以才交不到女朋友。”

“我对你又没有想法,为什么要浪费钱到你这里刷好感度?”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宁韵然感觉到了老天对她的深深恶意。

回到家,冲个澡,宁韵然感觉到疲倦,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来刷牙的时候,她端着杯子的手都止不住地颤。

所有放肆任性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宁韵然坐在电脑前,打字的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

江婕凑过脑袋来问:“小宁,你说你是不是得了帕金森?”

“放心,我就是得老年痴呆也不会得帕金森!”

宁韵然对布里斯太太梁玉宁的画展主题已经构思出来了,主题是《漂泊》。

最初的时候,经验丰富的江婕并不看好这个主题,理由是太矫情。

传闻梁玉宁有过三段失败的感情经历。第一段是和自己的导师,但对方对于她却暧昧不清,最后选择了业内一位颇有盛名的女收藏家。第二段是和比自己年纪小三岁的学弟,但对方在和她一起旅行一年之后,感觉到自己在艺术上的成就永远不可能超越梁玉宁,永远追逐梁玉宁的脚步是辛苦的,对方选择了放弃。而第三段,是和一位收藏家,对方离异,但是他的女儿始终无法接受梁玉宁占据了母亲的位置,导致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在这之后,梁玉宁遇到了布里斯先生,他并没有热烈地追求她,而是陪伴在她的身边。而梁玉宁也并没有如同前三段失败的感情那样全情投入地爱着布里斯。可就是这样,他们结合在了一起,走过了七年的岁月。

作者有话要说:

直男思维女友吐槽大会:

莫云舟:你真觉得我把你扛起来会扔垃圾箱?

宁韵然:……不然呢?

莫云舟:我那么费力把你扛起来就为了扔个垃圾箱?

宁韵然:不然你扔哪里?

莫云舟:……我扔你下楼吧。

胖瓜:小船想说“床上”的……

第24章 钻石太晃眼

人们都说七年之痒, 但宁韵然从梁玉宁这两年的画作中可以看到心灵得到平静的柔情。他们的感情不热烈,却牵绊着彼此。

“你知道我们的收藏家主体许多都是成功商人, 他们对这种失意, 这种惆怅的风格并不满意, 他们喜欢寓意良好的,有格调一点的。漂泊这个主题,显得格局小了一点。”

在会议室里翻看着策划案的高峻开口说。

几个画展策划高管也同意高峻的看法,而他们的眼中则是对宁韵然的不屑。

自从宁韵然得到高布伦先生的青睐之后, 在她的推荐下,高布伦高价买入了画廊里三幅画, 高峻和莫云舟都将非常重要的画展交给她做初步策划, 这让这些主管多少感觉到了威胁。

高峻直接指出宁韵然策划的不足, 让他们都呼出一口气。

看吧,还是太年轻了,连画廊的目标客户的品味都没把握好。

几个策划经理都顺着高峻的意见表示了对宁韵然策划案的看法。

由始至终, 莫云舟都一言不发。

毕竟是莫云舟将这个画展交给宁韵然的,大家这样批评, 多少会让莫云舟没有面子吧。

“云舟,你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宁韵然倒觉得无所谓, 她知道这个案子还有其他组的同事在跟进, 到时候会选择两到三个拿给布里斯夫妇看。他们的意见将会很大程度左右这场画展的方向。

“小宁,你以漂泊为主题, 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将梁玉宁女士打造成书画界的三毛。第一,梁玉宁女士和三毛的感情经历很相似, 都是经历过许多伤害和无疾而终的恋情之后找到了现在的丈夫。”

宁韵然看着莫云舟的眼睛说。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的案子被PASS掉一点都不觉得难过,毕竟自己的资历放在那里,确实不足。但是如果让莫云舟没面子的话,她会有那么点小小的不安心。

“书画界的三毛?”莫云舟看向高峻。

高峻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虽然格局还是小了点,但是有意思了。你接着说。”

“第二,我想以三毛与荷西的爱情经历来套入布里斯夫妇的。三毛曾经说过,如果自己死了,要荷西娶另一个女人。荷西回答说,你有神经病,我不和你说话了。三毛说如果荷西不再娶的话,她死也不安心。荷西的回答是,你死了我就把我们的家一把火烧掉,然后去海上漂泊到老死。三毛就说烧掉房子也可以,只要你再娶。荷西最后的回答是,那也要等到你很老我也很老,我们再也走不动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了,可以一起去了。”

“故事很好,但是男人并不感冒。”一个主管说。

“所以我这次针对的目标客户是那些商界名流的夫人。女人都是感性的,女人的钱比男人的更好挣。这些有钱人的太太们,大多独守空闺,精神空虚,有点三毛情节,期待一个像荷西那样爱着自己无条件包容的丈夫。她们可以花几十万上百万买珠宝,买一幅画附庸风雅一下未必不可能。而且只要有一个人有,那么就会在她们的社交圈里形成一种潮流,他们的丈夫也会爱面子,别人的太太有的,不就是一幅画吗,我也给我的太太买一幅。”

“想法很好,但是你去抓住这些夫人们的注意力,并不能让梁玉宁女士画作的价值升上去,它会沦为名媛之间一时的消费。就像爱马仕的包包,今年的款在明年就掉价了。”莫云舟很直白地指出了宁韵然的问题。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我研究了一下我们画廊最高端的几个收藏家,其中有一位布朗夫人。她每年都会在我们的画廊里买下一些新锐画家的作品,而且出手很大方。布朗夫人在欧洲书画界还是比较有名的鉴赏家,本身也是画家出身,她的评价很有分量。而她在我们画廊所购买的作品,大多都是风格细腻的女子情怀。后来我研究了一下布朗夫人在拍卖行买下的其他画家的作品,都是与情感和爱情相关的。”

听到这里,高峻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和布朗夫人的感情经历也有关系,她和梁玉宁女士实在太像了。不同的是,梁玉宁女士的丈夫布里斯先生还在,但是布朗太太的丈夫却在她三十多岁的时候因为癌症去世了。她一直没有再嫁。而梁玉宁的画作,从前期的彷徨失意到求而不得,再到现在岁月静好的风格,我觉得布朗夫人已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