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珩抬手,捏着那铁塔塔尖把那个塔摘下来,铁塔四角沾满了蔓越莓果酱,他举到初栀面前:“张嘴。”

他这么一打岔,初栀连刚刚要说什么都给忘了,她有点难受,又不想让其余三个角上面的果酱沾到唇角,又不能把这巧克力塔的四个角同时吃到嘴巴里。

她费尽巴拉地斜歪着脑袋,先是小心地舔掉了上面的蔓越莓果酱。

陆嘉珩垂着眼,眸色有点重。

嘎嘣一声轻响,初栀就着他的手咬掉了埃菲尔铁塔的一个角,纯洁的睁着眼睛嘎嘣嘎嘣嚼着嘴里的巧克力。

两厢一对比,陆嘉珩就感觉自己特别变态,特别无耻,特别王八蛋。

陆嘉珩闭了下眼,将手里的埃菲尔铁塔重新插回到蛋糕上,人凑近,近距离的看着她。

初栀甚至能够看见他的瞳仁里自己一个影绰绰的小小影子。

三秒钟的沉默。

初栀先动了手。

她一手抬起,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前伸,啪地一下拍着他脑门往后推。

她看着他,眼神有点哀怨,闷闷道:“你别咬我了……”

“……”

陆嘉珩低笑了声,抓了她抵着他脑袋的手腕拉下来扣住,人再次倾身靠过去:“我不咬你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薄薄的唇瓣印在她手背上,落下轻飘飘的一个吻。

四目相接,他舔了舔唇,低声道:“初初,生日快乐。”

*

一连一个礼拜,陆嘉珩天天晚上桌上都会莫名其妙多出一杯咖啡。

一周后,陆嘉珩第二次旁听会议,这次陆老爷子终于在了。

差不多快结束,陆嘉珩才注意到身边那秘书就是上次那个。

垂眼,面前马克杯里咖啡醇香。

他侧头,刚好和小姐姐的视线对上。

陆嘉珩挑了挑眉,长腿一伸,身子往后靠了靠,不动声色地把咖啡杯轻轻往前推了推。

陆嘉珩连续一个礼拜在公司里待的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虽然在陆泓声身边受限颇多,但也已经逐渐熟悉了一些基本流程,他依然桌角角落拖了把椅子,听每个部分的负责人汇报工作进度。

上回他屁都听不懂,一声不吭扮演隐形人,此时有陆老爷子坐镇,陆嘉珩觉得会议室的空气质量都变得好了不少。

陆泓声今天也活跃,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用手里的企划案奏响了革命的号角,拥有无限斗志和力量。

陆嘉珩也开心,上头有人的感觉多么愉悦,连带着他的发言也多了起来。

具体基本就是——

陆泓声:“开发区那块地多少双眼睛盯着,早拿早好。”

陆嘉珩:“嗤。”

陆泓声:“那边地价儿不高,而且没同行竞争威胁。”

陆嘉珩:“呵呵。”

陆泓声:“周边大学城,以学生群体为主,招商上可以尽量选择一些年轻时尚的小众品牌。”

陆嘉珩单手捂着嘴,吊儿郎当窝在椅子里,眼神飘到窗外,自言自语似的,声音却大得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听得见:“今天云真白啊。”

陆泓声:“……”

下午会议结束,陆嘉珩单独被陆老爷子留下了。

老人家优哉游哉地坐在大椅子里,从容又淡定的样子仿佛最近一路绿的不是景恒一样,陆嘉珩老老实实:“爷爷。”

老爷子老神在在:“听说你最近工作挺努力的,在学校也用功。”

陆嘉珩没说话,拇指指尖轻轻挠了挠眉骨,等着老人家之后的话。

“天天忙着听大一的课,体育考试旷了去听大一上思修,挂到清考。”

“……”

您可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

陆老爷子淡淡道:“这一个礼拜你父亲什么样你也看到了,我给不了你几年时间,如果你也不行,景恒就算以后不姓陆我也认了。你是个聪明孩子,玩可以,但是你应该明白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最重要。”

*

初栀觉得这个假期好无聊。

差不多小半个月,她每天过着吃饭睡觉打手游的颓废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机里几个小帅哥的好感度倒是都快刷到了顶儿。

她又不敢跟陆嘉珩发信息的,两个人每天只有晚上九点以后才能联系到,偶尔他会给她发视频。

才半个月,他看起来瘦了一圈,下巴削瘦,眼窝很深,视频看得不太真切,不过依然能够看得出他眼底有淡淡的阴影。

初栀皱眉,催他去洗澡睡觉。

第二天初栀难得没在床上翻滚,她起了个大早,手里相册里面一堆食谱的截图,把邓女士拉起来上教学课程,说是要学烧饭。

其实说是她学,全程也都是在旁边看着,食材下锅,她拿着勺子铲子翻翻炒炒。

就即使这样,初栀手上还被烫伤了两小块。

折腾了一上午,中午,初栀翻出保温饭盒,将饭菜一样一样装盒。

她知道陆嘉珩的公司在哪里,打了个车到大堂,结果被拦在前台不让她进去了。

初栀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的,结果还是没辙,翻出手机来给陆嘉珩打电话。

此时应该是已经到了午休时间,写字楼明亮大堂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出来,女人穿着工整漂亮的职业装,好些大冬天只穿了大衣。

妆容精致得挑不出一丝差错来,头发精心打理,每一个人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独特魅力。

初栀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熊一样厚重的羽绒服,上面还缝着小熊的图案,甚至羽绒服帽子上面还带着两个小熊耳朵。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伤害来的好突然。

一想到陆嘉珩每天同事都长这样,在这种环境中要呆一整个寒假,初栀顿时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危机感。

还没等她细想这种危机感从何而来,陆嘉珩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

小姑娘实在是太显眼了,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浅咖色的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像一只小企鹅。

小企鹅低垂着头站在门口,远远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的,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陆嘉珩勾起唇角,朝她走过去。

小企鹅抬起头来,看见了他。

他看起来和在学校的时候也不太一样,虽然工整的衬衫西装穿在身上也带着一股慵懒散漫的味道,但是好像一下子,就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初栀又垂下头去。

又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看他。

有点小帅。

陆嘉珩站定,俯下身去牵她的手,她没戴手套,好在直接从出租车上下来,也没多冷,只指尖有点冰。

他将她手圈住,垂眸:“怎么来了?”

初栀眨眨眼:“你平时在哪里吃饭啊?”

陆嘉珩其实很多天没吃过午饭了。

他牵着她往里走,“不一定,”他顿了顿,垂头挑眉,“你来陪我吃午饭?”

初栀笑眯眯地提起手里的袋子:“我做了饭给你!”

陆嘉珩一愣。

小姑娘喜滋滋地,她怕冷极了,整个人裹得小面包一样被他牵着进电梯,高兴地说:“我做了糖醋排骨,虽然也不算是我自己做的,但是是我翻的!”

“你吃不吃甜酸这种呀,你尝尝看,我妈的糖醋排骨弄的最好吃!”

“不是,不是我妈,我是说我,我!”

“我早上七点就起来了,我只睡了七个小时,我好困啊。”

“陆嘉珩,你们公司多少层,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她像捧着个宝贝似的捧着她的小饭盒,嘟嘟哝哝地,也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电梯里还有几个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弯起唇角,只觉得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可爱极了。

初栀注意力没怎么放在别人身上,就着被他抓着的手,用他的手背给自己揉了揉眼睛:“陆嘉珩,你有没有独立的办公室啊,我想睡觉了。”

他一路勾唇听着她的话,听到这里,终于顿了顿。

陆嘉珩舔了舔唇,意味深长地垂下眸去看她:“宝宝。”

初栀仰头:“唔?”

他空出的一只手食指竖起,虚虚立在唇边,气音丝丝缕缕地“嘘”了一声:“这个就不用在这里说了,一会儿你单独说给我听。”

第53章 五十三块

初栀低估了陆嘉珩。

他岂止有独立办公室,这办公室还挺大,尽头的一间,大落地窗,光线明亮,靠门口的地方有张双人小沙发,一张茶几。

这个公司的实习生为什么工作环境这么好啊。

初栀觉得这人八成是走了什么后门了,没准儿他爸爸是个管事儿的,部门总监什么的。

这群万恶的走后门的有钱人,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其实初栀确实误会了陆嘉珩,就在两天前,陆嘉珩还坐在外面大办公室的豆腐块里,这间办公室也是刚搬进来的,刚好就被她赶上了。

初栀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怀里还捧着她的小饭盒。

等陆嘉珩人过来,她才慢吞吞地把饭盒放在茶几上,从保温的袋子里拿出来,打开,一个一个小盒子摆在桌面上,三个菜,下面盛着熬得白白的汤,米饭单独放在一个小盒里,晶莹绵软。

陆嘉珩有一种被投喂了的感觉:“这都是你弄的?”

初栀捧着脸,老实巴交地:“我妈弄的,我不会做饭,我只翻了翻。”

她手往脸上那么一撑,手背上创可贴从袖口漏了个边出来。

陆嘉珩视线落在上面,停了停,夹了块排骨放在米饭上:“你不用会了,以后我弄。”

初栀显然不太相信的,认真的看着他:“陆嘉珩,你是想饿死我吗?”

“……”

*

陆嘉珩下午要开会,初栀本来想着等他吃完就走的,结果不知道他从哪里抽了块小毯子出来递给她,又把办公室的百叶窗全放下来了:“困了就睡一会儿,我今天早点下班,送你回去。”

天光被遮了个干净,办公室里光线昏暗下来,中央空调暖气很足,沙发和毯子都柔软,空气里仿佛都充满了昏昏欲睡。

初栀靠在沙发里,拽了小毯子盖上,软趴趴地趴下了:“你几点开会啊?”

“下午三点。”

初栀闻言又爬起来了,强打起精神,瞪大了眼睛:“那我再陪你玩一会儿。”

陆嘉珩舔着唇角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捞着人把她抱过来,毯子盖盖好,哄小朋友似的拍了拍:“睡吧。”

初栀也非常上道地,迅速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鼻尖蹭着他衬衫衣料小脑袋往里拱。

有那么一瞬间,陆嘉珩有点恍惚。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个月前,他们在从苍岩山回来的车里,小姑娘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睡觉,身上香香的,小动物似的蹭着他拱。

那个时候他的心思朦胧又模糊,小心而谨慎,会因为她突然的靠近不自觉想笑,自己却也没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

现在这个姑娘已经是他的了。

脑袋埋在他怀里,整个人像个大娃娃一样被他裹着抱在怀里,从头到脚都是他一个人的。

陆嘉珩无声地勾起唇角。

下一秒,又想起之前陆老爷子对他说过的话。

陆嘉珩笑意缓缓敛了,垂下眼,看着怀里的少女长长覆盖下来的浓密睫毛,抬指,指尖轻轻碰了碰,低声道:“初初,你平时晚上要睡几个小时。”

初栀觉得有点痒,用手背揉了几下眼睛:“要睡十二个。”

陆嘉珩笑出声来,安静了。

过了两分钟,他又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皮。

初栀不高兴地皱起了眉,睁开眼睛含糊地看了他一眼,小脑袋一歪,脸埋进他怀里,往更里面拱了拱,朦朦胧胧地发出了一声抗议似的嘟哝。

陆嘉珩舌尖舔了下唇珠,微微俯身垂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午安,小懒猪。”

*

等到初栀睡醒睁开眼,陆嘉珩已经走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百叶窗拉得严实,光线昏暗略黑,一时间让人有点混沌,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晚上。

初栀打了两个哈欠,打得满眼的水汽,直直躺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抓过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将近五点钟。

陆嘉珩开会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初栀不知道公司里开会一般要多长时间,她跪坐在沙发上,才反应过来鞋子也被人脱了。

她下地,踩上鞋子,走到窗边把拉得严严实实的百叶窗都拉开,天空霞光映照,漫天的血红,往下看是高高低低参差不齐的钢铁森林。

初栀在办公室里晃了几圈,瞧瞧这里看看那里,她没动他桌上的资料什么的,只看了看桌上的小摆件。

初栀坐在椅子里捧着桌上的地球仪玩了好一会儿,澳洲非洲大洋洲一块一块看完,终于觉得有点无聊。

她把地球仪重新放回到原位,视线一偏,看到桌边一一沓子书。

初栀楞了一下,有点犹豫,还是滑了椅子过去,悄悄看了看。

一大堆gat的学习资料和教材,还有几张国外顶尖商科大学的表格。

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是崭新的,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初栀高三那会儿,邓女士也想把她送出国去读大学。

她还特地去学了雅思,考了个七分,最后还是初父临时变了挂,死活不答应反悔,加上初栀也不想离家那么远,最后还是作罢。

那段时间初栀了解过了不少留学相关的考试,其中也包括gat和gre,都是出国读研用的。

初栀手指有点僵硬,咬着嘴唇,小心地合上了书,整理好。

她刚要站起来,办公室门把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初栀人一僵,以为陆嘉珩回来了,顿时有一种当了小偷似的心虚感。

眼看着门要被推开了,初栀唰地蹲下了,手脚并用钻进巨大的办公桌桌底。

她刚爬进去,又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她刚想从里面爬出来,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腿。

一双笔直修长,裹着透明丝袜的小腿,脚踝纤细,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初栀一愣,手撑着地毯,原本想要爬出去的动作改了道了,她又往里面缩了缩。

她头顶的桌面上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放在上面的声音,初栀瞬间警惕了起来,偷偷地把低头,试图看一眼她的脸。

她在家的时候也陪着邓女士看电视剧,这种剧情一般都是那种什么趁着开会的时候偷偷进来偷资料或者工作报告,商业机密那种。

初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陆嘉珩在商战里被对手掌握了全部企划,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脸错愕灰败的表情。

然而越往上就是浅色套装的裙边,不盈一握的细腰,剩下的都被桌沿挡住了。

初栀脑袋都快贴在地毯上了,也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