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铎气得不想说话,老夫人和媳妇孙女谈起锦绣,话题越来越多:“既然这家商行地道,给价便宜,我们不如一次性多买几匹,除了给三娘做嫁妆,剩下的也可以给各房做身衣裳。”

萧二夫人越听气越不顺,于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母亲,你的慈心自然是极好的,就是不知,这买锦绣的钱从哪出?最近几个月侯府花钱厉害,公中的钱紧巴巴的,哪有这么多余钱给三房折腾。”

一听萧二夫人的话,萧三夫人立刻火了:“公中没钱还不是因为萧景虎去了翊卫,需要拿钱打点才花了许多出去?你们二房占了好大便宜不说,现在还要来克扣三娘的嫁妆,还要不要脸面了!”

眼看二房和三房就要吵起来,老夫人厉声呵斥:“都行了,铎儿还在呢,你们有点长辈的模样!”

萧景铎作壁上观,等她们吵完了才和老夫人说:“三妹要出嫁是大喜事,就是不知,祖母今日把我叫来所为何事?”

“好孩子!”见萧景铎这样上道,老夫人放软了神色,徐徐说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按照规矩,各房的吃穿用度从公中出,但是公中只出不入也不能长久,所以各房的入项也要充入公中。就比方说你父亲每年的俸禄,都并入公中,一家子一起打理。现在你也入仕了,这是我们萧家全家的荣耀。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用计较这些,所以,铎儿你看…”

萧景铎心道果然如此,和他扯嫁妆是虚,盯上了他的俸禄才是实。萧景铎如今从六品,月俸四万钱,除此之外还有禄米、牛羊、绢布等,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这已经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了,就是放在花钱如流水的侯府,每月四万钱也不是小事,难怪老夫人一直盯着。

果然,老夫人紧接着就问:“铎儿,你升迁后,俸禄是多少?”

“每月四万钱。”

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萧三夫人掰着指头算:“一个月就四万钱,一方双面绣帕子才一百文,一斗米才二十文,这能买多少东西啊!”

萧三夫人说的没错,宣朝对官员还算体恤,京官每日只办半天公,管四季衣服和午膳,逢年过节还发时令蔬果,一个六七品的京官,把一家子接到长安养也不算难事。萧景铎没有家眷,外放时吃住都在官署,这些年相当于只进不出,再加上晋江县靠锦绣和玉石发家,他这个县令就算严格恪守法规,也不会一点身家都没有。等升官后,他的俸禄又上一个大台阶,银钱方面更是不在意了。

老夫人和二房三房都眼巴巴瞅着萧景铎:“铎儿,按惯例家里男郎的俸禄都充公,你看…”

萧景铎叹了口气,他这些年虽然很少着家,但侯府毕竟供养了他这么多年,衣食方面从没有缺了他,现在萧景铎有了自己的俸禄,也不至于不讲道理,一分钱都不往侯府里投。所以萧景铎只停了片刻,就对老夫人说:“这是惯例,孙儿自然遵从。三娘很快就要嫁人了,当然是操持她的事情为先。”

老夫人大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懂礼的。铎儿你别存芥蒂,现在全府只有你父亲和你官职最高,公中的银钱也多是你们大房出,但是今年你二弟也入仕了,等缓过这段时间,虎儿便也能为家里出力了。”

萧二夫人连忙应道:“正是这样呢!”

萧三夫人不屑,但是当着老夫人的面,她不好把鄙夷露出来,只是和女儿萧玉芒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萧景铎倒是知道萧景虎走了萧英的荫蔽名额,现在也入仕了。他随口问了一句:“二郎在官场上可好?”

“虎儿去了翊卫,替皇家守宫城,正是要紧差事呢!”

“原来是翊卫。”萧景铎点了下头,就不再说话了。文官栓选归吏部管,武官归兵部,翊卫的考核便是兵部在管,萧景铎现在就在兵部,当然再清楚不过。

老夫人目的达成,又说了一会话,就让侍女摆饭了。女眷们都心满意足,萧玉芒尤甚,萧景铎愿意拿俸禄充入公中,萧玉芒马上就要嫁人,她受到的好处最多,所以笑容也最真挚。出门时,为了表示自己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萧玉芒大方地将那方清雅的双面绣帕子送给萧景铎了。

萧景铎拿着晋江县的帕子,心里却哭笑不得。他前脚刚从晋江县把这些绣品卖出,等回来长安后,竟然以五倍的价钱又买回来了,花的还是他自己的俸禄。

真是好笑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爆料,某上游批发商被中间商赚差价,竟然被骗了四倍!

第89章 送嫁

因为这几日阖府都在忙萧玉芒的婚事,就连萧景铎也难免被牵涉其中。亲迎前一日, 出嫁的姐妹由夫婿陪着回府, 好送萧玉芒出嫁。萧景铎作为兄长, 这一天不得不出席, 帮忙招待妹夫和堂妹的婆家人。

从前几日起, 萧府就欢声笑语不断, 萧玉芳、萧玉丽接连坐着马车回府,身后叮叮当当带了一串孩子, 她们的夫婿也随着来萧府道贺。

萧景铎作为长兄, 还是一个刚刚回京, 如今是府中官职第二高的人, 自然要出面接待。萧玉丽带着夫婿回娘家, 她的丈夫郑八郎出身国公府,对不上不下的定勇侯府颇有些看不上,但是妻妹出嫁,他这个姐夫总不能不露面, 于是只好不情不愿地陪着萧玉丽回娘家。

国公府的马车驶入侧门, 轱辘辘往内宅走去。到了地方后, 萧玉丽由侍女扶着下车, 郑八郎下马, 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

夫妻俩刚进正堂,郑八郎迎面便看到一个风采非常出众的人。萧家人在长安中是出了名的好看, 他愿意娶萧玉丽,萧家人祖传的美貌功不可没。可是目前这个人, 站在一众萧家人中也毫不泯然,反而第一眼就能抓住外人的视线。

郑八郎顿了顿,才转头问妻子:“这位是谁?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

“这是我隔房的大兄,前几年他在外面做官,没回来送我出嫁,你不认识也是常事。”

萧玉丽低声解释完,就带着夫婿向自己父亲走去:“阿父,我们回来了。”

萧景铎站在萧二叔身侧,看到萧玉丽身边的那个男子,他猜测这应该便是萧玉丽的夫婿了,于是淡笑着冲他们点头。

郑八郎走进,试探地问:“我是魏国公府八郎,敢问大兄是?”

“我是萧景铎。”

萧景铎?这个名字有些熟,郑八郎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于是又问:“不知大兄的官职是?”

萧景铎已经有些不悦了,他笑容不变,说道:“萧某不才,现在仅至员外郎,在兵部做事。”

郑八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他!魏国公府早就听说过兵部新来了一个员外郎,姓萧,听说格外年轻。勋贵多出武将,和兵部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他们家正打算找门路结识一下这位年轻的员外郎,可是郑八郎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萧郎官竟然是他的内兄?

郑八郎的态度一下子变了:“原来是萧郎官,久仰久仰,原来你便是二娘的兄长。”

说着转头瞪了萧玉丽一眼:“你怎么不早说,不然我们早早就可以来拜会内兄,何至于耽误到现在?”

萧玉丽颇为委屈,萧景铎一走就是四年,去的还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凉地,这些年萧玉丽都要忘了这一号人了,怎么能知道萧景铎升成了什么官?但是萧玉丽不想在众人面前给丈夫没脸,于是咬了咬牙,忍了。

“大兄前几日才调回长安,我脱不开身,就忘了和你说,是我疏忽了。”萧玉丽说道。

郑八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热情地拉着萧景铎说话。萧二叔这个正经岳丈站在一边,颇为生气。

当着他的面给女儿难看,现在不巴结他这个老泰山,居然去奉承大房的那个晚辈?萧二叔心里不好受,但是他知道自己无官职也无爵位,别说和国公府的女婿,就连自个儿的侄儿也比不过,如果看在萧景铎的面子上,郑家人能对女儿客气一点,这点委屈萧二叔也认了。

“什么,你还是启元九年的进士?”萧景铎和郑八郎这里越聊越火热,郑八郎听说萧景铎还是进士出身,越发惊奇,“启元九年的进士,那是出了名的难考啊!”

显然郑八郎也知道启元九年偏题漏题以及重考那一档子事,萧景铎没有多说,他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我和郑四郎还是同窗,国子监时我们曾一同上过《国语》课。”

“原来内兄和四兄还是同窗…”郑八郎尴尬地呵呵干笑,郑四郎是嫡房的嫡出长孙,和他这个不受宠的庶房子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当年郑四郎被送到国子学读书,为了这件事郑四郎的母亲和他们吹嘘了许久,言辞之间全是得意。国子监好进,但是国子学是出名的难进,郑四郎能报入国子学那是天时地利,可是萧景铎竟然也是国子学毕业的学生,他背后的关系想想就很可怕。而这等人物,萧玉丽居然说她的大兄仕途不得意,平日里不必往来?

她怕是对仕途不得意有什么误解吧!

郑八郎心里把妻子骂了好几遍,这个妇人净是误事,现成的门路险些让她耽搁了。郑四郎虽然和萧景铎是同窗,可是萧景铎比郑四郎毕业早,再加上萧景铎连续四年不在京城,郑四郎早就忘了这一号人,听说兵部新来了一个员外郎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郑八郎暗暗得意,这样正好,这个好处归他了。

郑八郎对萧景铎热情的不得了,言谈间除了套近乎就是在打听兵部的事。萧景铎不喜欢郑八郎趋炎附势,但是这毕竟是他的二妹夫,为了萧玉丽能在婆家过的舒坦些,萧景铎也不可能给郑八郎没脸。萧景铎非常清楚,逼死赵秀兰的元凶是萧英,几次毒害他的人是吴君茹,冤有头债有主,萧景铎并不会因此迁怒其他人。二房和三房虽然也曾欺压过他们母子,但那是很小时候的事情,细论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并不值得他专门拎出来说。萧景铎如今有了权力,首先要对付的是萧英和吴家,若是揪着其他人不放,那岂不是成了欺软怕硬如萧二婶之流的人?

何况萧玉丽等人毕竟是他的堂妹,他作为长兄,若是一些举手之劳便能为她们撑腰,萧景铎还是乐于为之的。

萧玉丽到来后不久,萧玉芳也拖家带口地到了。萧府难得有这么多人,老夫人开心得不得了,特意吩咐办了场家宴,一家人热闹到很晚才歇。

第二日便是萧玉芒出嫁的日子,定勇侯府早早就忙活起来,等到黄昏的时候,汝南侯府来迎亲。汝南侯的嫡孙往正堂走时,见到萧景铎特意停下来说话:“萧郎官,久仰久仰。我一直仰慕你在西南的战功,没想到今日如愿以偿,竟然能亲自见你一面,甚至还成了亲家,实在是幸事!”

“三妹夫说笑。”萧景铎也陪着他寒暄,“吉时不可误,妹夫先去催妆要紧。”

婚丧嫁娶是大事,萧府一整日都要笑脸迎客,萧景铎作为官场上的新贵,前来和他应酬的人不知有多少。

许是听到萧景铎回京的消息,许多国子监的同窗也来了。和郑家的心思一样,勋贵多数都是走的武将路子,日后少不了和兵部打交道,现在现成的门路摆在面前,国子监的许多人都愿意借着同窗的名来和萧景铎套套近乎,先把关系打好,日后能不能用得上两说,但是能在兵部多一个熟人,这怎么看都不会是坏事吧?

白嘉逸也来萧府赴宴,看到萧景铎被众人围着,远远就开始笑。

毕竟是四年未见的好友,萧景铎看到白嘉逸,主动分开众人朝他走来。

“你来了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萧景铎问。

“你回京升了官,也没见你写信告诉我啊!”白嘉逸对此耿耿于怀,“你这个人简直了,你穿的是深绿,现在已经是六品了吧!”

白嘉逸重重在萧景铎的肩膀上拍了一把:“可以啊,你在努努力,说不定都能穿绯了!”

五品及以上才能穿绯,绯色在宣朝百姓眼中神圣至极。赐绯被视为无上荣耀,世上只有三种人能穿绯,五品官、新科进士和新郎,可见绯衣在民间的地位。

白嘉逸这一点倒是适应的很好,萧景铎见到老朋友也很开心,之前他听到白嘉逸同样被召回,他虽然不说,但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别扭。文宗已逝,夏太后不理朝事,被召回还能是谁的意思?但是现在看到白嘉逸,萧景铎心里的那些芥蒂也烟消云散,爽朗地和白嘉逸叙起旧来:“你被调回京是好事,吏部的调书可下来了?”

“没有。”白嘉逸摇头,说完没好气地白了萧景铎一眼,“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运气,赴任当天便死了上司,我如今虽然被调回京,但想必也得从七八品官做起。”

萧景铎有些尴尬:“慎言,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白嘉逸叫屈,“你看你外放第一天,顶头老大就死了,你顺理成章地原地升官,从八品跳到正七品,然后在外面攒了三四年功绩,恰到好处地被调回京,政绩有了军功也有了,直接就能升为六品郎官,进入六部枢要。这一环扣一环,衔接地不能再好!我就不行了,我中间差了一环,虽然如今调回京,但是日后还要被调到外面做几年县令,积攒实绩。你说,你这运气是不是顶顶好?”

这个人真是口无遮拦,这里人来人往,还有这么多耳朵呢,萧景铎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闭嘴。这是我妹妹婚宴,你再乱说,我就让人把你打出去了。”

白嘉逸耸了耸肩,道:“行,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和你争。对了,听说萧家净出美人,我能看看萧美人吗?”

这话很是轻浮,白嘉逸桃花眼中全是笑意,显然在一语双关地开萧景铎玩笑。萧景铎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对他说:“你是不是欠打?”

白嘉逸捧腹大笑,笑得几乎眼泪都出来了:“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妹妹私下里这样叫。你说世事真是不公平,我们俩一样外放,我被打发到西北吃沙子,你就能去西南。蜀地出了名的风水养人,你看看你这几年,被养的白白净净,我却被风沙吹黑了。我看我叫什么白嘉逸,干脆改名叫黑嘉逸得了。”

萧景铎被逗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行了,我还要帮家里招待客人,就不听你贫了。我一会让人领你入席,我就不招呼你了。”

“行行。”白嘉逸挥手,“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四处看看。”

萧景铎离开,去招待其他客人。汝南侯世子带着子侄迎亲,也要到萧家的婚宴上喝两杯。他看到萧景铎的背影,悄悄用手指着萧景铎,对儿子和侄子说道:“他便是六郎媳妇的长兄,这几天很是出名的萧郎官吧?”

子侄们看了一眼,点头道:“是他。”

“方才和他说笑的那个人是白家的独苗,你们应当知道白家罢?”

“白家?莫非是前朝颇有名望的白大儒家?”

“正是。”汝南侯世子继续说,“这位萧郎官可以说着开国来最年轻的郎官,寻常人三十岁当上员外郎便已是仕途得意,而他今年才多大?只要他不要行差踏错,过几日安安稳稳地调任几次外府刺史,回来便能当五品郎官。京官进了五品,那再往上也可期了。”

汝南侯府的少年们发出感叹声:“竟然这样容易吗?”

“并不是五品官容易,而是他仕途走的太好。”汝南侯世子说,“都说莫欺少年穷,更何况还是一位前途无量的少年。回去和你们的妻妾说一声,等六郎媳妇过门后,不要轻易开罪。萧家,说不定要出一位能人了。”

年轻郎君们不太服气:“大伯,你恐怕太抬高他了吧,他现在才六品,日后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呵,六品。”汝南侯世子冷笑,“你们知道京官六品有多难吗?官场上并不是以品级定论,别看他现在是从六品,实际论起来和三四品的外放官也不差什么。他如今是员外郎,只要外调,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中州刺史,官居四品。你们现在不以为意,等再过十年,指不定还能不能和人家说上话呢!”

察觉到自己语言太严厉,汝南侯世子缓和了神色,说道:“他能这样,你们未尝不能。等回家后,让你们的妻子和萧三娘打好关系,日后常和萧景铎妻室走动。官场上男子不好搭话,但从女眷入手就要容易的多。”

汝南侯府众人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题:“萧景铎有妻室吗?”

“方才亲迎没见到,按理这种场合萧景铎之妻不会不露面,莫非他还未娶妻?”

“这还不简单,让六郎问问萧三娘就知道了。”汝南侯世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若是他真的没有妻室,倒也是好事。”

“大伯,你是想?”

汝南侯府有好几个待嫁娘子,就是亲眷府上也有的是年轻待嫁的姑娘,若是有心和萧景铎做亲事,女方人选还能犯愁?怕的是,萧景铎不愿意啊。汝南侯世子敢保证,除了汝南侯府,肯定还有许多人家盯着萧景铎,如果外嫁一个女儿,就能换回一个现成的助力,一个前途无量的官场新人,这笔买卖谁算不出来?就算萧景铎最后没能买过五品大坎,招他做女婿也不亏,毕竟以萧景铎的人才相貌,放眼长安不说第一也能排第二第三,说白了,这就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罢了。”汝南侯世子道,“这种事不急于一时片刻,先慢慢来往着再说吧。”

三日回门时,萧玉芒和家里人说起萧景铎的事:“…阿娘,祖母,我听夫婿和公公说,大兄现在的职位颇为枢要,还让我和大兄说道说道,日后勋卫翊卫考绩,让大兄替汝南侯府的儿郎们疏通疏通。”

“嗯?”老夫人听到要点,“铎儿能替翊卫疏通?”

萧景虎不就在翊卫吗!

“对啊!”萧玉芒也后悔不迭,重重说道,“勋贵子弟走了父辈的荫蔽之后,最好的进千牛卫,但千牛卫我们这些侯府想都不要想,这些名额早被公府皇室抢走了,侯府子弟一般都是进了亲卫、勋卫、翊卫,夫家几位伯兄便进了勋卫,三弟不也是进了翊卫么!我听说勋卫当值过六年就能去兵部考核,翊卫需要八年,考核过了就可以去吏部栓选,之后走正经文官路子,日后调为武职,直接就是将军副将!若是兵部考核不过,就只能在三卫消磨光阴,日后也升不上去,终身只能在低级兵卒上打转。”

老夫人只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去翊卫当了兵,把守宫城威风凛凛,可是她却不知道武官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老夫人吸了口气,道:“那岂不是说,以后我们虎儿升官,是铎儿在把关?”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加更送上!

第90章 召见

老夫人得知萧景虎的前途居然掌握在萧景铎手中,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虽不是直接接手, 但也差不多了。”萧玉芒觉得祖母说的不对, 纠正道, “官场上肯定忌讳, 不会让同族兄弟接触。可是大兄人就在兵部, 让他找人疏通一下, 那可不比我们说破嘴皮子都有用?”

“哎呦我的天。”老夫人呼天抢地,“你们怎么不早说啊!”

“孙女原来不懂官场上的事, 这不也是刚知道么!”

“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唤铎儿过来!”

侍女们这才如梦初醒, 连忙跑出去找萧景铎。

而这时候, 萧景铎还在前院招待汝南侯府的人。

今日萧玉芒回门, 汝南侯府陈六郎也陪着回来,现在正在前厅和萧家男子们说话。

一个侍女在门外探头探脚,萧景铎眼尖瞅到了,心里却觉得不成体统。

要说话便说话, 这样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陈六郎看到萧景铎脸色不虞, 笑着问道:“内兄怎么了, 什么惹你不悦了?”

“没什么。”萧景铎笑道, “是我恍神了。”

“内兄上午在兵部当值, 刚过了公膳就回府,说起来是我不对, 打扰内兄处理公事,和同僚相聚。”说着, 陈六郎还欠首赔了一礼。

“哪里。”

“对了,我见内兄风姿卓然,年少有为,心中仰慕不已。只是还不曾知晓,内兄今年多大?”

“三妹夫谬赞,不必这样客气。”萧景铎被说的浑身发毛,推拒了陈六郎夸张的赞美,如实回答道,“今年二十有一。”

陈六郎顿了一下:“你说多少?”

“二十一。”

陈六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许久后,才喃喃道:“竟然比我还年轻一岁。”

这就尴尬了,论理萧景铎是萧玉芒的兄长,无论如何陈六郎都得唤他兄长。只是萧景铎也没料到,陈六郎居然比他还年长。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最后还是萧三叔出面圆场:“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不在乎这些虚名。”

萧景铎抬起茶盏,遮住上翘的唇角。反正他是被叫兄长的人,他当然不在乎。

陈六郎整理了心绪,强笑着喊了句“内兄”:“内兄比我想象的还要年少有为。只是不知,内兄年过弱冠,可有妻室?”

问这个做什么,萧景铎最烦别人探寻他的私事,当时脸色就冷淡下来:“尚未。妹夫问这做什么?”

听出了萧景铎话中的不悦,陈六郎呵呵笑了两声,略过这个话题不提。笼络萧景铎的事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这时候,躲在屋外的侍女终于鼓足勇气,走到门口禀报:“大郎君,老夫人有请。”

在门外晃了那么久,竟然是找他的?萧景铎有些意外,只能站起身,对在座几人欠首:“失陪了。”

“自然,内兄先忙。”

等萧景铎走后,陈六郎的神态也轻慢下来。定勇侯府里要紧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定勇侯萧英,一个是员外郎萧景铎。萧英这些年在朝堂上没什么进展,官职不上不下,连着定勇侯府也没什么存在感,但是萧景铎却不一样,二十出头就官拜要职,虽然官职还不及其父,但是上升空间却要大得多,这件事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萧英贵为侯爷,只有陈六郎去拜会他的份,他本人不会主动来陪侄女婿说话,只有陈六郎的大伯汝南侯世子来了,才值得萧英亲自出马。勋贵人家里辈分尊卑最是讲究,除了皇室,所有小辈到场,都是萧景铎出面作陪,所以现在萧景铎一走,陈六郎就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了。

萧三叔有些尴尬,女婿对萧景铎比对他这个岳父还上心,这可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萧二叔幸灾乐祸地朝萧三叔看了一眼,果然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前几日萧二叔才被女婿区别对待,没想到这么快同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萧三叔身上。萧二叔暗暗想着,让你再嘲笑我儿子不出息,你还不是一样被人怠慢。

萧景铎到了内院,才知道老夫人这样失礼地把他唤来,竟然是为了萧景虎的事情!

“铎儿,听说你管翊卫的事情,正好虎儿就在翊卫,你能不能和你的长官说一说,把虎儿调到其他地方,比如像你一样在六部担个职位?不用太高,随便一个小职位就行。”

简直荒唐,萧景铎都懒得和老夫人说话,但碍于孝道,只能耐着性子回道:“我刚刚到兵部,许多事情都说不上话。翊卫对勋贵子弟也是个好去处,先让他在里面磨练几年再说吧。”

“可是…”老夫人心疼孙子,“翊卫每日操练特别苦,既然你管这些,这不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吗?”

这回萧景铎是彻底不想说话了,他面容冷淡,只放下一句话:“让他先在翊卫待满八年再说吧。”

“一定要八年吗?你不能替弟弟通融通融?”

萧二夫人也帮腔:“对啊,八年也太久了。总不能你自己升官,却让弟弟在底层吃苦罢!”

“既然祖母和二婶母这样能耐,不如去找刑部更改我大宣律令?这可是宣律里面说的。”

老夫人和萧二夫人都闭了嘴:“原来是律法里面的呀,为什么这么久,竟然当满八年才能调任呢…”

萧景铎不说话,低着头摆弄茶盏。看到萧景铎的脸色,其他人不敢再说这个话题,萧玉芒生怕惹恼了萧景铎,连忙转移话题道:“大兄,夫婿和我说起我才知道,原来双面绣,就是你外放的县里出来的?”

“嗯。”

“哇!”萧玉芒惊呼,“我都不知道…也太厉害了,嫂子们说起我都不敢相信…”

老夫人也被吸引过来:“竟然是从铎儿那个县里出来的?那铎儿是县令,岂不是要经手许多双面绣?”

“晋江县双面绣是官绣,所有绣品都从官府发出,民间是没有卖的。”涉及萧景铎公务,他忍不住解释了一两句。

老夫人捧住心肝,觉得自己这一天净受惊吓了:“竟然双面绣是经铎儿之手卖出来的…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早说,若是知道这是你的东西,我们哪用花钱到街上买!”

萧二夫人心思也活络起来:“你若是哪里的县令,岂不是说,你扣押下许多双面绣?”

不怪萧二夫人这样想,在她少数几次和官府的接触中,县衙、县太爷最是贪心不过,所有东西过了他们的手都要脱一层皮,更别说萧景铎手里掌握着这么大的生意,萧二夫人才不信萧景铎没有借机克扣。

萧二夫人看萧景铎的目光已经不同起来,这样看来,萧景铎的身家比她想象的还要丰厚啊,便宜给萧素的女儿实在可惜了。

老夫人和萧玉芒也是这样想的,老夫人蠢蠢欲动:“铎儿,你看你一个郎君,要这么多锦绣也没用,要不如拿出来,给你几个妹妹做嫁妆?不行,做嫁妆到最后还是别人家的,还是留给你弟弟做聘礼吧。”

萧景铎咣的一声把茶盏磕在案几上,把想得正美的女眷们吓了一跳。

“克扣财物往来是受贿,犯一百贯以上者,举主量削阶秩,一百贯以上者,削职流放。受财帛一尺杖一百,八匹徒一年,五十匹流两千里,而且,罪及同族。”萧景铎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屋内众人,“你们若还想安安稳稳地过太平日子,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俸禄充入公中是我应做之事,若还奢望其他,别怪我不讲情面。”

萧景铎放下这句话,扭头便出去了,只留下若干女眷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因为萧玉芒回门礼这一事,萧景铎又生了一肚子气。直到回到兵部供职,他才慢慢平复下来。

和萧家的女眷生气不值当,可是萧景铎对此却很头疼,父母在无私财,更别说独立门户。他现在没有办法搬离定勇侯府,时不时就被气上这么一回,可他偏偏不能说什么,只能忍着。

六部每日只办公半天,午后其他人便都散了,唯有值守之人在兵部当值,值下午和夜间,以免有急事上门。这个值守之人是轮替着来的,今日职方司便轮到萧景铎当值。

下午,闲人都走了,诺大的职方司只剩萧景铎一人。难得有这样清静的时候,萧景铎坐在窗前,安安静静地翻书。

没一会,天边有闷雷响起,随即雨至。漫天的雨丝敲在屋檐,打湿了深色瓦片,之后汇聚成一条银线,又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伴着雨声读书,愈发心静。

宫城内,一阵湿润的凉风吹来,将许多雨丝吹入窗沿,穿着齐胸襦裙的宫女急急忙忙上前,用力推上高大的木窗。

“进了五月,天气越发无常,竟然说下雨就下起雨来。”

就这关窗的功夫,宫女身上已经被浇了个半湿,另一个宫女看到,连忙过来搭把手,帮忙放下窗栓。

“可不是么,殿下还在里面看奏折呢,赶紧把窗户都关起来,不要让雨水打湿了宰相们的折子。”

宫女们正在说话,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们俩匆忙回身,扶着手行礼。“殿下。”

“起身吧。”容珂穿过这两个侍女,往殿门外看去。

两仪殿修得高大,配色也是黑白,极为庄重。容珂站到殿门门槛前,举目望向雨幕。

这场雨来得急,巍峨的宫殿被雨雾笼罩,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两仪殿地基高,站在大殿门口,容珂能看到大半内廷,还能看到台阶下许多宫女内侍没找好避雨的地方,正抱着头匆匆跑动。

“殿下,可是窗户没关严,打扰到您批复奏折了?”

容珂自嘲地笑笑:“那些折子批不批复,并没有差别。有这点功夫,还不如吹一吹凉风。”

永和宫的大宫女夏岚冒雨赶到两仪殿,刚走上侧面的台阶就看到自家公主站在大殿门口,细密的雨丝飘到公主裙裾上,竟然都没人提醒公主。

夏岚皱了皱眉,收了伞,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披风就朝容珂走去:“殿下,门口风大,你怎么能站在风口呢?”

说着,夏岚目光不善地朝后面的小宫女扫去,宫人都畏惧地低下头,连驳辩都不敢。最后还是容珂主动解围:“是我想在这里透透气,和她们无关。”

夏岚脸色缓和,将披风罩在容珂肩上,应和道:“也是呢,这几天长安一直燥热非常,能下一场雨最好不过。”

容珂没有接话,而是问:“容琅呢,现在怎么样?”

“由太傅盯着读书呢,我给陛下送雨具的时候,陛下还在上课呢。”

没有因为下雨偷懒就好,容珂放下心,又将视线投入雨幕。她看了半响,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低声问了一句:“今天,好像是萧景铎值守?”

容珂声音很小,夏岚没听到,问道:“殿下,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容珂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说道,“我想去雨中走走,到外面唤他过来吧。”

萧景铎正在屋内翻看往年卷宗,猛不防接到了公主的传唤。他立刻将卷宗放回书架,锁了门后就随着内侍往宫里走。

“殿下为什么突然唤我进宫?”

带路的太监袍角已经全湿了,听到萧景铎问话,太监回道:“回萧员外郎,奴也不清楚。主子的心思,奴不敢妄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