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我无法背弃自己真实的心意。

“陈宇华,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我找不到其他词来表达我内心的愧疚。当初是我利用了他,可他没有介意,现在,我又一次辜负了他,叶紫,我暗暗问自己,世上有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吗?

他的宽容,常常让我无地自容。

我想我需要时间。

所以,也请给我时间。

他笑了,抚去我终于没能克制住的泪花。“傻姑娘,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对错。我爱你,并不是说你一定要还以我同样的感情。如果连感情都要讲求平等,那不是和做生意没分别了?”

我嗤的笑出声,脸上犹挂两行清泪。

“好了,再哭的话,别人会以为是我欺负你了。”他调笑着,手没闲着到处找纸巾。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包里发出悦耳的响声。

陈宇华看到我用的还是那款手机,脸上表情明显一滞。

“喂,”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含糊不清的女声,我看了下来电显示,是程英,“英子,我听不清,我挂了再给你打回去。”

陈宇华将他的手机塞给我,“用我的,长途电话公司可以报销。”

“嗯,”我不客气的接过,接通电话时发现程英哭哭啼啼的,“英子发生什么事了?”

“叶子,我现在在首都机场,马上回上海。”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边说边抽泣,我着急的叫唤,“英子……”

“我要进去了,回头说。”那里已经挂断,再拨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

我咬着嘴唇,事情有些不大对劲。程英在几个月前去了北京同杨过汇合,按理说现在该是甜蜜的二人世界,怎么突然就说要回来。

“程英她出什么事了?”陈宇华皱着眉问,我前几天刚和他说过程英去北京的事情,他当时就说对方如果真爱她就该牺牲一切来上海,而不是让她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的远行,急得我还差点和他吵起来。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英子一直在哭。我不放心,我要去机场接她。”

“我陪你去。”他果断的说。

在上海,雨天和早晚上下班高峰时的出租车是最难拦的,现在是晚上八点,又是周末,正是夜生活的开始,我们站在路边,足足等了半小时,才拦到一辆空车。

“虹桥机场,”一上车我就报地点。

“小姐啊,我马上要换班,这么远的地方我不去了,你换一辆吧。”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车,怎肯善罢甘休。我冷冷的说:“好,你不去是吧?工号给我,我马上投诉你拒载。”

司机二话不说,踏下油门,车启动,高速运行。

我露出胜利的微笑,陈宇华在底下比手势,又附耳过来,“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我随口问。

“那不重要。”他的回答看似答非所问,实则暗含深意。

我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程英身上,对他的暗示明示通通视而不见。

车走延安路高架,开的很快,到达虹桥机场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司机讪讪的接过车资,一溜烟把车开走。

在问讯处得知最早一班北京到上海的班机也要在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候机大厅找了位子坐下。

我发送短信给程英告诉她来接机,然后就发现陈宇华不见了。

我还在纳闷,一盒牛奶送到我面前。

“牛奶能安神。”

“谢谢。”

还是热腾腾的,瞬间就温暖了我冰凉的手足。

等人无疑是心焦的,我焦虑不安的不时抬腕看表。

陈宇华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说起公司的趣事,我一直意兴阑珊,他怎么说我就附和着点头,直到他提起那个名字。“裴子墨这人挺有趣的,对了,就是Jason,你和他也有过接触……”

我忍不住问道:“他和人说话都是这样的吗?”

陈宇华一本正经的问:“他对你放电了?”

我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典型的花花公子。”我们异口同声。

他的眼里有微微的笑意,“据说他的魅力无人能挡,没人可以抗拒。”

我不以为然,我不就是个例外吗,相信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总有一天他会碰壁,那时就是他的劫数到了。”

“你什么时候成了预言未来的女巫了?”陈宇华好笑的问。

我眨眨眼,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没想到他话锋一转:“那你能看清自己的未来吗?”

怎么又绕到这个话题去了?

我茫然的看着他,懊丧的绞着手指,陈宇华微笑,指指大屏幕示意:“飞机快到了。”

十五分钟后我接到程英的电话。

看到她本人的时候,我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英身形本就纤细,而现在单薄的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双目红肿,神情委顿,脆弱的让人心疼。

我小心的抱住她,甚至不敢用力。此刻的她就像易碎的玻璃,我怕稍微重一点的碰触就会伤到她。

“英子,我们回家。”她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敢问她任何问题。

“回家?”她总算是有了反应,但随即迷惘的望着我。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在上海除了我们这帮子朋友,并没有其他亲人。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我揽住她的双肩,柔柔的说:“英子,我带你回家。”

她靠到我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分量,陈宇华之前只能干着急,完全插不上手,见状赶紧拦下一部车,上车后他问:“去哪?”

我果断的说:“去我家。”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让她一人独处。

车到家门前,陈宇华踌躇着说:“叶子,要不要我送你们上去?”

我明白他的顾虑,我也不知要如何向爸妈介绍他,所以,我寻思后,婉转的说:“今天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怪不好意思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

他看了眼神智飘忽的程英,担心的说:“你一个人行吗?”

我点点头,他不再坚持,“有事打电话给我。”

我再次点头。

安顿下程英,我才抽空洗了个澡。

回到房间时,看到程英紧紧抱住被子,似乎睡的很安详,但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晶莹的泪珠顺势滴落,掉在枕巾上,很快就隐去。

我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苦思冥想着该怎么开口才不显突兀。

她温顺的靠在我膝间,乖的像只小猫咪。

“英子,你睡着了?”说完,我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这都什么,我就是学不会怎样劝人。

她发出一丝微弱的声响,“叶子,我和杨过他,分手了。”

我心往下一沉,虽然早有预感,但这话从程英那说出,分量是不同的。

她没有在意我是不是在听,也不要求我的回应,自顾自的往下说:“他有别的女人。”

我知道她需要发泄,也就不打断她,我只需要做个忠实的听众就好。

“其实我早发现他的不对劲,但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我以为跟去北京,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我给他打电话时,好几次都是那女人接的,我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男人逢场作戏,不能和他计较太多,谁让我没能陪在他身边呢。”

“我们高一就认识,到现在八年了。”

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我还是能听懂。

“他以前所作所为我都可以原谅,我希望去了北京以后,一切能从新开始。但是我错了,我错的离谱。”

说到这,她抱住我的膝盖,失声痛哭。

我抚着她的后背,眼前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英子,哭出来吧,哭出来会舒服些。”

她的泪水很快浸湿了我的睡裙,我心中压抑的难受,现在的程英就如同当时的我,在向晖离开之初,彷徨,揪心,这场伤痛至今未能治愈,只有我最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就好比我,也这样熬过来了不是。

没有一个人,非要另一个人,才能过一生。

天长地久,此生不渝的爱情,终究只存在于小说之中。

程英哭累了,终于沉沉睡去。

而我,被她勾起了情绪,往日的点点滴滴如电影般回放,睁着眼,一夜无眠,直到天明。

第四十一章Ⅰ

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以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后来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第二天是顶着两个堪比熊猫的黑眼圈走进办公室的。

“昨晚没睡好?”热心的Ellen主动将她的饭后水果黄瓜借给我,“切片后敷上十分钟,保你精神焕发。”

“谢谢。”我接过,在手中掂了掂,迟疑,这真管用?

Ellen丢了个白眼给我,“你居然不信我这个美容专家的话?”当然,这称号是她自封的。

姑且一试,反正也没损失。

出门的时候交待过老妈要照看好程英,这会又打了个电话回去,知道她还在蒙头大睡,也就放下心。

这一上午都是心神不宁无精打采,连枫在Q上发来关于包子,面条,泡面的第三第四版笑话,都没能逗我开怀。

他也仿佛察觉到我有心事,在连续得不到我的回应后,他很谨慎的问我:出什么事了?然后连打三个问号。

我犹豫了会,他只是一个网上的朋友,虽然直觉告诉我,这人就在我身边,而且对我很熟识,但我们既然没有捅破这层纸,就不能违反游戏规则。

我笑了笑:没事。

此时有电话从前台转进来,“小叶子,我出去买了个菜,你朋友就不见了。”

心骤的往下一沉,“妈,我让你看好她的。”

“我怎么知道就这么会的功夫……”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委屈。

“好了,好了,我又没怪你。”我只得举手投降,老妈这一招,把老爸都给吃的死死的,何况是我。

搁下电话,我寻思着,程英会跑去哪里。

她的手机处于开机状态,但一直没有接听。

她不愿给我添麻烦,自然也不会去找如烟他们。除非是回南京。

我很快否定掉,当初程英因为要去北京和家里闹的很不愉快,按照她倔强的性子,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去。

还有哪里可以去。我急的满头大汗。看她昨日的情形,一个人待着会出事的。

我立刻冲去Ariel的办公室,要求请假,她虽然满腹疑问,还是在假条上签了字。

电话联络了柳如烟,她听我叙述完事情的始末,也急了,自告奋勇的加入寻找程英的行列。

我一个人如游魂般走在街上,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可是,徒劳无功。

我不能休息,脚步一旦停下脑袋就开始高速运转,随即胡思乱想,设想成千上万种可能,直把自己弄的精疲力竭,才找了家冷饮店坐下。

摸出手机,我一下愣住了,十几个未接电话。我手忙脚乱的翻看来电记录,万一程英有找过我,而我没有接到,那就糟了。

电话全是陈宇华打来,是公司号码还有他的手机号。

赶紧回拨,电话在响了一下后就被接起,“叶子,你在哪里?我找了你一整天。”

我有些疲惫,声音也是沙沙的,他立刻就注意到了,“叶子,你不要走开,我马上到。”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关怀备至的对我说话,又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分担我的无助和恐惧,感动丝丝点点的渗透进心,温暖到全身。

陈宇华冲进门的时候,还差点撞到端茶送水的侍者,他是一贯的温文,我从没有看到他这么着急过。

“叶子,”还没坐定,他就急切的呼唤我的名字。

我没搞清楚状况,迷茫的问:“怎么了?”

“你失踪了一天,打公司电话你不在,打你手机又没人接,就连……”他顿了顿,“叶子,我很担心你。”

我笑了笑,“我只是去找程英了。”

他没有等我说下去,抓起我的手,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深深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手足无措,下意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他摇头,轻声说:“你没事就好。”他似是松了口气,我总觉得他今天的表现有些怪异。

“有事的是程英,不是我。”我快被弄糊涂了,我能有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他又知道什么?

我简单的说明:“程英今天早上不告而别,我和如烟分头寻找,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原来是这样。”

“你以为我怎么了?”

“没什么。”他拍拍我的肩,“她会不会是回学校了?”

“回学校干吗?宿舍早有新生搬入,她没有地方住的。”我不解。

“也许只是缅怀。”他轻声说。

“你说的对,我马上去学校。”

他马上说:“我陪你去。”

我点点头,陈宇华做事稳重,又想的周到,有他帮我,再好不过。

又是堵车,我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上海的交通状况。

“别急,”陈宇华看我烦躁的样子,低声安慰我。

我也知道着急没用,还容易误事,但我就是没来由的心浮气躁,

好不容易避开繁忙路段,拐上一条幽静的小路时,电话铃响,我接起。

“请问是叶紫小姐吗?”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