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披散着长发的白衣少年,正跪在他进门必经之处,听到脚步声时缓缓抬起头来,眸中水光潋滟。

他生的樱唇玉肌,长发顺滑生光,就连瞳眸都好看的宛如墨玉。

虞璁在看清他秀丽的五官时愣了半天,心想这货比老子都好看啊,今天是玩哪一出??

黄锦一脸诚惶诚恐的跟在旁边,打量着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陛下,张大人担忧您孤寂一人,便寻了个家世清白的孩子来陪着您。”

虞璁机械性的扭头,咬牙道:“陪——朕?”

第22章

黄公公感觉情况不对, 讪笑道:“是老奴没有管好宫门,陛下息怒!”

“陆炳呢?”虞璁冷冷道:“把陆大人叫过来!”

“回皇上, 陆大人刚回来, 还在偏殿里登记名簿呢。”黄锦道。

诶?还真回来了?

虞璁愣了下, 又板着脸道:“陆大人与朕有手足之情,何须登记, 往后都别拿这种小事烦他。”

黄公公忙不迭应了一声,眼瞅着皇上还在打量着那个清秀的男子, 忙不迭告了声退,小跑着就出了寝殿,去把陆大人唤过来。

公公在皇上身边呆久了,自然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皇上虽然生气, 可一没发落自己和张大人, 二来也没唤人把那男宠给赶出去,明摆着就是不动声色的纳下了。

黄锦走的颇快,身后还有一溜小太监屁颠屁颠的跟着。

他想不明白的是, 皇上若真有心玩男宠便罢了,但是这时候把陆大人叫过去干什么?

难道皇上没有龙阳之好,是想把他赐给陆大人?

这头的黄公公和大小宫人一走, 寝殿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虞璁绕着那跪着的男人走了两圈,看着他长长的纱袍后摆, 还有那半透明质地的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忽然开口道:“站起来。”

那身长玉立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他比自己略矮几分, 但也颇有几分纤细又明润的感觉。

嚯,这货比我皮肤还好,屁股都比我翘?

虞璁又绕着他缓缓踱了两圈步,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鹤奴。”那男子垂下长睫,轻声道。

张璁这如意算盘打的溜啊。

他这是花了重金买通了黄公公,愣是给我塞了个枕边人。

后妃们没法再生出皇子来,自己也不可能再和哪个女人行房,他就一拍脑袋挑了这么个清纯小可爱塞了进来?

陆炳提着食盒匆匆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请安,就瞥见了皇上站在一个白衣男宠身边,正一脸狐疑的打量着他。

这……这种时候为什么要叫他过来?

“阿彷?”虞璁眼睛一亮,扭头笑眯眯道:“你终于回来了?”

陆炳又打量了一眼那低眉顺眼的男宠,沉默着行了一个礼,缓缓开口道:“参见陛下。”

他风雨兼程的在京城内外忙活了大半个月,连着几日都没有睡,在书房里清点材料和账簿。

如今一进寝宫看见这秀丽的男人站在他的身侧,心里竟突然有些难受。

也不知道在难受什么。

虞璁像是压根没感觉到哪不对劲,径自忽略了那个站着的男人,几步走到了陆炳的身侧,笑着道:“怎么还提了个食盒过来?”

陆炳见那男宠还没走,却又不好意思出口让他回避,只低低道:“臣在回来的时候,去便宜坊里打包了半只鸭子,还带了一瓶红梅酒回来。”

虞璁一看这时辰,确实有些饿,摆摆手道:“鹤奴,你先去西暖阁里呆着,没有朕的吩咐,不许随意走动。”

鹤奴乖巧的应了一声,慢悠悠的拖着纱衣就这么走了出去。

皇上也任由他如此行去,连件外袍都没给他披上。

陆炳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两人重新回到之前的长驻的芙蓉榻旁,陆炳洗净了手,替他摆好酒盏饭食,又把一盘鸭子取了出来,面饼上还冒着热气。

外面刮着大风,他回来的时候,是把这食盒掩在披风之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

虞璁依旧任由他替自己包好烤鸭,撑着下巴慢悠悠道:“张璁今儿给朕的寝宫里,塞了个男人。”

陆炳动作一顿,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为他斟满琉璃杯。

虞璁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一咂嘴便感觉梅花香气扑鼻而来。

这才是良辰美景佳人啊。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香炉袅袅。

就连烤鸭都油肥皮脆,配上黄瓜条味道两相得宜。

“阿彷,”他露出茫然又无辜的神情,缓缓开口道:“你说这塞女人,朕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可是为什么会给朕塞个男人呢?”

“这男人放在寝殿里,是做什么的?”

陆炳这回绷不住了,心里痛骂了那无事生非的张大人一句,只僵硬道:“陛下,这酒似乎有些凉了,要不……臣替您去温一下?”

“哟呵?”虞璁的眼睛里露出浅浅的笑意:“陆大人这是,明显知道些什么呀。”

皇帝大人之所以第一反应叫陆大人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出。

说他恶趣味也好,坏心眼也好,偏生就喜欢这样看陆炳这样窘迫的神情。

陆炳沉着下来,松烟入墨的眉目便带了几分清冷的味道。

他越是如此,虞璁便越想捉弄他。

“陛下……”陆炳无奈的放下那新包好的烤鸭卷,慢慢道:“张大人估计是怕您寂寞,给您送了个娈童过来。”

从前陛下还是世子的时候,府里上下规矩严明,断然不可能让他接触这些东西。

可在这京中,养个禁脔再稀松平常不过。

皇上对这些事情的懵懂,让他有些慌乱。

“娈童?”虞璁慢慢的咀嚼着这句话,又捻了烤鸭卷,边吃边问道:“难道男人之间,也可以同眷侣般耳鬓厮磨?”

陆炳垂下眸子,再度在心里痛骂张大人一万遍。

“嗯?”虞璁看着他眼中的慌乱,颇有些兴致盎然。

“确实如此。”陆炳简直是咬着牙慢慢道:“从前太祖禁令森严,严禁官员狎妓,京中便慢慢滋长了如此的风气,玩娈童又或者包养戏子,不胜枚举。”

“玩?”虞璁好奇道:“怎么玩?”

陆大人这辈子经手了无数的血案,自诩也是入定般难动神色。

如今皇上这么一问,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怎么玩?

这我该怎么说?

“陛下,臣不太清楚详细,若是好奇,也可以问问徐侍郎。”

虞璁没想到他会突然拉徐阶出来顶包,忍不住噗嗤一笑,摆摆手道:“算啦。”

梅花酒本身度数颇高,可酒味都被花香掩去,味道甜美如果酒。

皇上并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趁着兴致喝了好几盏,无知无觉的便醉了。

人在醉意朦胧的时候,往往以为自己清醒的很。

这寝殿里原本就热烘烘的,虞璁喝到兴头上直接脱了外袍,又觉着头上绷的难受,索性随手拔了那根象牙簪,却不见头发披散下来。

陆炳意识到皇上这是喝多了,又怕他乱动,只好擦净手靠前去,小心的帮他把发髻解开。

虞璁原本半醉时就浑身没力气,此刻陆炳一靠过来,自己便索性窝他怀里,任由他把繁琐的发髻玉冠悉数解开,及腰长发如瀑披落,更衬的凤眼弯弯,脸颊微酡。

他一笑起来,竟如少年时一模一样,神情天真而又温柔,让人不忍心推开。

“我小的时候,你唤我什么来着?”

陆炳半抱着他,还在把散乱的长发悉数规整好,只轻声唤道:“熙儿。”

虞璁这时候半醉半醒,心里还讶异了下。

居然跟自己现世里的小名一样,也算是巧了。

他玩着自己的发梢,懒散道:“好热,你带我去洗澡吧。”

陆炳眉头一跳,沉声道:“臣去唤宫人伺候陛下。”

“怎么,你不乐意伺候朕?”虞璁扭头一瞥,抬手掐了掐他的脸:“阿彷你胆子大了啊。”

陆炳叹了口气,心想皇上是真的醉了,只好让他圈住自己肩膀,半扶半抱的把他支了起来,往侧殿里带。

宫女们听见动静,又瞥见陆大人的脸色,忙不迭的倒水洒花瓣。

虞璁任由他帮自己脱了衣袍,在搀扶下跨入水中。

被温暖包裹的那一刻,他舒服的长长叹了一口气,躺靠在桶侧的靠枕上,任由长发如莲花般绽开。

“你们都出去。”他看了眼那些宫女,本能地驱赶道:“朕一个人洗。”

陆炳放心不下他,只温声道:“陛下,醉后不适合久泡,稍微擦洗下便出来吧。”

这醉酒之人一旦泡热水澡,不仅不能解酒,还大概率加重醉意。

问题是虞璁是皇上,他哪怕现在喝多了要砍张璁的脑袋,都不一定有人敢拦着。

虞璁不甚清明的眨了眨凤眼,爪子开始不老实的摸陆炳的脖子。

他的皮肤光滑而又温热,手感相当不错。

陆炳见四下无人,皇上又不听劝,只好无奈的低低唤道:“熙儿。”

“嗯哼?”虞璁淡笑道:“我就不出来。”

雾气一蒸腾,他越发昏昏沉沉的。

在云烟雾霭之中,陆炳的面庞说不出来的好看。

他正俯下身来,像是想要把自己扶起来。

虞璁困倦中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垂眸就亲了过去。

他的唇温热柔软,哪怕仅浅浅一吻,都带着梅花的甜香味。

陆炳一怔,又怕松开他便滑落到水底,只得抱紧他。

可虞璁亲完之后,一歪头靠在他的臂弯上,竟像个孩子般就这么酣甜睡去。

刚才嘴唇上的温热感受,竟然还依稀有些余温。

陆炳轻巧的把他抱出水中,又仔细着擦干了他的湿漉漉的头发与身子,面上依旧无波无澜。

可心里却早已波涛迭宕,情绪复杂的连自己都看不清楚。

他亲吻自己的时候,脸上依旧是那样浅浅的笑意。

连小虎牙都微微露了出来。

昏睡着的皇上被抱到了软榻上,还盖好了被子。

万一之后宿醉呕吐,无人照顾怎么办?

陆炳临走前微皱眉头,困意也渐渐涌了上来。

其实他也喝了些酒,不然也不会如此纵容他胡闹。

他坐在床尾的地上,半靠着睡榻,最后看了他一眼。

要乖啊。

锦衣卫大人双眼一合,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虞璁再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荡荡,只是脑子有点昏沉。

“黄公公!”

黄锦忙赶着进了内殿,小心道:“陛下有何吩咐?”

“昨儿……昨儿发生什么来着?”他茫然问道。

怎么一觉睡醒,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2-

“昨儿张大人给您送了伴儿,后来被您遣去西暖阁了。”黄锦谨慎道:“昨晚陆大人提着食盒过来,今早寅时不到便离开了。”

虞璁嗯了一声,隐隐约约的想起来了一丢丢。

好像是自己拿鹤奴的事儿跟他开玩笑来着,后来一起吃了半只鸭子,就洗洗睡了?

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忘掉了……算了管他呢。

皇帝大人一挥袖子,慢悠悠道:“上早茶。”

从前这宫里的早膳,是全然北方口味的东西。

烙饼小粥配几个菜,可能还有馒头之类的。

但是皇上毕竟是皇上,他吩咐啥,下头哪有敢怠慢的。

虞璁虽然在大事儿上不计较,但口味三天两头的换。

他喝的茶虽都是国库里囤着的,但一个月换三十种不重样,每天都图个新鲜。

早茶从流沙包水晶饺,到阳春面小馄饨,也是换着花样想菜谱。

吃饱喝足之后,皇上想了想道:“今儿不用上朝?”

“今天是休沐,另外再过几天便是除夕了,得休息二十天呢。”

“往后别给我宫里随便塞人了,朕不喜欢这个。”虞璁轻描淡写道:“黄公公这些年也不容易,要不过年时也休息几天?”

黄锦心里惶恐的应了一声,作揖道:“老奴同陛下自湖北来,在京城的院子也只是个落脚之所而已,能新年时陪着皇上,自然是老奴的服气。”

虞璁嗯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问道:“那个鹤奴,如今还呆在西暖阁里呢?”

“老奴没敢让任何人同他接触,还拘着呢。”黄锦忙不迭道。

还拘着呢?

难怪自己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皇上叹了口气,慢悠悠道:“朕过去看看他。”

这头陆炳在偏殿值守,眼见着黄公公回来休息了,略一抬眉,状似随意问道:“皇上可消了宿醉?”

“好多了。”黄锦擦了把汗道:“昨夜天冷,老奴都睡糊涂了,多谢陆大人照应着。”

还没等陆炳接话,公公又笑道:“皇上昨日把鹤奴放西暖阁里,老奴还以为是昏棋一招,没想到皇上今儿用了早膳之后,又过去看他了。”

陆炳正准备去探望虞璁一眼,听到这句时生生止住脚步,只应了一声,便继续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这头的虞璁去暖阁时,鹤奴正坐在圆镜旁打盹。

“陛下?”他听见脚步声时愣了下,忙不迭起身跪下。

“起来吧。”虞璁懒散道:“张璁送你过来的?”

鹤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点了点头。

“他还怎么嘱咐你的?”虞璁无心客套,索性直接问道:“探听皇上左右动静,随时传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