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余名军队直接被拆分成四股,在夜间悄无声息的就翻越而上。

虞璁在出征前连着两个星期疯狂运动,天天跑到腿短,回寝殿就瘫着。此刻他终于能跟上快速拔进的节奏,以中速往高处攀爬。

毕竟是在古代,山路坎坷也没有石阶,他还提前备了皮靴皮手套,这个时候就想当方便。

在出发之前,陆炳虽然有一万个不放心,也被强令着与他分头行事,去带另一支队伍打奇袭之战。

知道靠近营寨边缘的时候,才终于能看见微微的烛火。

虞璁在夜色中拿起了山寨的望远镜,依稀能看见他们寨子和打瞌睡的哨兵。

他转过身,看向另一位提督,做了个手势。

『——上焰火。』

他可没忘记,当初差点把自己吓到蹿到陆大人怀里的那玩意儿。

炮仗这种东西,声响大还自带光气的炫目效果,别提有多刺激了。

现在可是八月,有谁能想到会来这么一出?

十五个炮兵抬起准备好的巨型烟花架子,直接就去了与他们遥隔七八百米的位置。

于此同时,这边的小分队更加放轻了脚步声,无声无息的靠近了相反的方向。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东边突然迸发出轰炸般的炮火声!

虞璁特意嘱咐过,这烟花架子不要对准天空,而是对准他们的营寨。

所有的火花和爆裂都会引燃这些营房木屋,足够把那些沉睡中的人们轰到尿裤子!

“轰!”

“砰砰砰!”

爆炸声一声比一声来的凶猛,整个匪寨都能看见骚动和议论声,已经有几个小头子带着不少人去空无一人的发声处了。

就在这时,虞璁又比了一个手势。

锣声猛地一响,金石之声在黑夜里极为清晰!

“杀——”

“杀啊——”

两列纵队直接冲了上去,带着火炮就开始怼脸!

整个营寨如奥运五环般相扣,陆炳他们负责怼掉匪首的脑袋,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而虞璁这边,则负责造出尽可能大的声响,把所有的火力和注意力都吸引到莫须有的方位上。

果不其然,在炮火的轰鸣声中,那些土匪们被震的根本听不清彼此在吼什么,几百人操刀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被训练有素的五军营精兵直接拿下。

虞璁按住跃跃欲试的统领,眼见着这边的厮杀进入单方面碾压的状态,远处营寨的增兵开始往这里赶,他望向另外一个分队,比了个手势。

下一秒上百只被驯过的军犬被瞬间脱了缰绳,如无数支利箭般直接蹿了过去!

左擎苍,右牵黄!

这些烈犬都认得自己人腿上绑的红带子,专咬那些没有盔甲的土匪。

这是山地战,树木杂乱又处处都是灌木丛。

在这个时候,猎犬群的作用简直如马蜂窝一般,无论是追击还是撕咬,都恐怖到无以复加。

所有的叫骂声哀嚎声讨饶声都另一处的焰火爆裂声所掩盖,下一刻,西边突然有高昂的蜂鸣之声,红色的焰火猛地蹿到了天际!

虞璁心头一喜,知道这是陆炳那边得手了,已经趁乱要了那大土匪头子的人头!

这他妈的才叫闪电战术!

这些土匪早就习惯了安生日子,官府那边既然好处给够,也不会派人来叨扰,自然没有料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直到红蓝绿黄四路焰火集齐,那些溃不成军的山贼才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早已预谋的官军,来拿他们的狗头了。

剩下要做的,就是喜闻乐见的收割与清剿了。

直到八月十五号,皇上才宣布上朝。

文武群官们终于松了口气,心想陛下他终于玩够了,肯老老实实上班了。

又是一天的黎明将临,又是浩浩荡荡的队伍。

虞璁坐在金台之上,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

陆大人还在三大营里继续整合军队,没陪他来上朝,不过也无所谓了。

鹤奴把第三代加强版的大喇叭准备好了,也安安静静的陪在皇帝的身边。

鸿胪寺官早就听说了消息,还是没唱名让人进奏。

徐阶一瞅这情况,心里就有了几分底。

皇上怕是……又想搞什么事情了。

虞璁先让虞鹤上前哔哔几句开场白,然后自己再纡尊降贵的从龙椅上下来,接过喇叭,开始训话。

“朕之前的十几天里,都不在京城之中。”

“因为,朕带着执罡军,直接从蓟州打到了通州,把京畿一带的几个盘踞的匪寨,全部都一锅端了。”

此话一出,文官们纷纷惊愕的抬头,有的老臣当即涕泪交加,不知道是喜是悲。

“在你们议论朝政之前,朕只问你们一句话,”虞璁站在高处,神情冷漠:“不上朝的两个月里,这处处都秩序井然,效率反而高了不少。”

“那么上朝与不上朝——到底有什么分别?”

徐阶神情一僵,直接扭头去看杨一清。

皇上这是要罢朝了啊!

从前辍朝也有辍朝的规矩,但都与喜丧有关。

可皇上这意思,是明明白白的要废掉早朝了!

虞璁心里清楚,这有些死板而且不讲道理的老臣,其实根本不关心他的理由是什么。

不过这两个月里,这些人被明着暗着全都摘了出去,根本没剩几个。

正因如此,直到皇上把废掉早朝的政令讲完,底下都安静如鸡,没有人敢开口议论,只有一片沉默。

看着这些人终于明白什么叫臣,什么叫君,虞璁相当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汇报军功。

军功的宣讲,以后完全可以拿到中央会议和知声堂里双重宣布。

最好等哪年国庆的时候,来一出大阅兵,让百姓们看看当今的国力竟强盛至此,恐怕也会更放心的往来各省,带动经济的交流和发展。

这一次围剿,从通州到冀州一带已全部清点干净,无阵亡战士,只有少数人中了流矢而损伤。

在这一过程中,虞璁顺道和陆炳驾着快马,去巡视了附近的田垄和小城镇。

他要一点点的用自己的眼睛,来看清还有多少事没有做。

皇帝在宣告功绩之时,台下的人也心思各异。

张璁早就被教训的直接灭了威势,不敢再为威作福,只老老实实的上下班,所有受贿之物都已经吐回了冥思库,也总算被放过了一马。

郭勋这次站在武官之中,也温顺的犹如家犬,没有半分僭越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至于杨一清和王守仁,都扬起了头,微笑着注视那个年轻的帝王。

他们信他,信他所说的一切。

下朝之后,虞璁总算是松了口气,又瘫回了龙椅里。

佩奇叼着一只麻雀经过门口,一见主子回来了,忙不迭蹿到别处去,生怕被骂又在乱吃东西。

“陛下。”虞鹤给他递了杯茶,由衷的感慨道:“您这真是瘦了不少。”

别说肚子上的赘肉了,他这一路跟着行兵打仗,骑马爬山,高强度的运动把肌肉都锻炼出来微微的形状,整个人都看起来干练而又精神。

虞璁嘿嘿一笑,接了茶道:“那再来块点心吧,想吃莲花糕了。”

他一面望着鹤奴离去的背影,一面开始思索,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十里八方的土匪,自然都要跟着倒霉的。

他们都跟木桩一样,即将迎来各种部队和新式火药的炮轰,除非提前听到风声,能一早就跟官府投降认命,不然哪天睡着觉也能被炮仗给震到天上去。

练兵的猎物有了,还差点什么。

虞璁握紧茶杯,眼神深了几分。

他缺的,是藩王手里兵。

京中如今只有八万军队,从前的二十万强兵都被自己的混蛋祖宗们给糟蹋了。

现在百废俱兴,人口还在恢复之中,根本不可能再强行抓壮丁,这样会耽误农耕。

当务之急,就是完成一波军队的再分配。

等洗牌结束了,再来决定这打牌的法子。

去征回河套,自然要晋王手里的兵,但那个不急。

当下,是以京城为中心的,最近的七个藩王手里的兵。

不仅如此,这员工多了,还得自己来发工资。

那么新一波的征敛,自然不能从京城里的富户和官员手里拿。

薅羊毛薅多了,羊也会急的。

他沉默了许久,待鹤奴把好几碟糕点都端过来了,才开口吩咐道:“把兵部尚书叫来。”

“告诉他,朕有很重要的事情,决定今天就开始做。”

半个月后,几个藩王还在睡梦之中,就被敲门和鸣锣声直接惊醒!

“报——瓦剌来犯京畿,已杀至通州,急需援军!”

“臣奉帝命收兵还京,违者——斩!”

第43章

“什么?!”

宁王猛地往前走了一步, 对着那陌生的将领道:“已经打到了北京?!”

黄将军将谕旨一抖,给他亮明了玉玺的红印, 以及清清晰晰的每一个字。

“怎么会——这鞑靼的军队, 是从哪里来的, 竟然直接就杀到了北平!”

“陛下声明,为防止藩王趁机作乱, 此刻单令您一个藩王支援军队,由微臣将其带回作为援军。”黄将军语气急促,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宁王殿下,请吧?”

虞璁坐在龙椅上喝着茶,虽然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可还是强迫自己再淡定一点, 不要在面上露出半分的慌乱。

这京城好得很, 没有谁来叨扰。

但是——如果是圣上撒谎来一出‘狼来了’,谁又敢如何指责呢?

他想的极其周到。

首先这晋王封地附近的军队,必然会起疑心, 所以要说鞑靼是从河北方向袭来,并且已经危在旦夕,不给他们多盘问和侦查的时间。

相对应的豫王附近也要封锁消息, 极力控制好人流往来,并且说鞑靼的军队是从西北而来, 并没有经过河北。

更重要的是,虞璁并没有透露每一个藩王收到了消息这件事情。

人要说谎,就要把话说得密不透风。

如果要一个接着一个的圆谎, 那必然会出篓子。

他当时拉着杨慎杨一清这帮老狐狸想了蒙古军队入侵的四条路线,还有对应的军力情况、厮杀惨况,全部都拟好之后分作四份,交给不同的高级将领,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合格的演这一出。

哪怕有一个藩王不从,都完全无所谓。

因为消息被快马加鞭的送去时,每一个藩王都以为皇上只找了自己。

虞璁特地算过,这些将领都被嘱咐到的当天就带兵回来,而藩王之间哪怕能够互通有无,那也得至少骑马三四天才能够见到对方。

——这个计策,他之所以有信心,是因为历史上的嘉靖本尊,就这么做过。

但当时……确确实实,是被鞑靼围城,危在旦夕。

那是在嘉靖二十一年左右,严嵩有意抬举仇鸾为山西总督,谁想到那个草包放跑了前来掳掠的鞑靼,让他们从大同杀到接近京城极近的地方。

文臣向来不知战争的惨烈,有些其实也懒得计较死了多少人——反正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当时的严嵩是百官之首,他结党营私之余与夏言争斗不休,此刻竟说出了就让他们杀完走人的法子。

而就在这一刻,徐阶挺身而出,说俺答他们送上来的公文不符合礼仪,让折回去再修订一次。

就在蒙古人费老半天劲改程序文章的时候,附近藩王的援兵及时赶到,把这帮龟孙子又赶了回去。

虞璁这一步棋,极险。

但是哪怕有人识破,有人为之震怒,他都毫不畏惧。

因为最重要的,就是先手。

这一步棋走下来,第一挡住了藩王领兵入京,第二可以收割军队,第三,还打了信息差的战术。

现在要等的,就是将领们收割胜利果实,把军队都带回来。

这个时候,谁的马快就格外重要了。

鹤奴依旧不敢怠惰,在东殿应付着各路文官没玩没了的质疑和要求,而陆炳已经领兵进入备战状态,时刻小心着有突发的意外。

虞璁坐在龙椅上,前所未有的渴望无线电的技术。

但是眼下连第一次工业革命都没有开始,要等到电力的发现和相关创造,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但愿自己老去的时候,能看到乾清殿的上空挂了个交流电电灯泡吧。

“陛下——陛下!”李承勋突然急匆匆的冲了过来,高声道:“陛下——肃王带着军队已经快抵达京城了,眼下该怎么办!”

虞璁神色一凛,猛地站起来道:“你再说一遍?他为什么会过来?”

“臣是特意自己带兵去请的肃王,可是殿下他执意违旨,说要自己过来辅佐皇弟,就直接带着军马全都过来了。”

“斥候说他们的军队什么时候到?”虞璁寒声问道。

“还有半天左右,天色将暮时就到京郊了!”

为了传递这个消息,斥候的快马直接被跑的累死,就连李尚书也是疾跑而来,现在气都喘不上:“陛下……怎么办?”

这可是一出烽火戏诸侯般的荒诞之事啊!

“你镇住!不许乱!”虞璁冷声道:“他们有多少人?”

“陛下,应该有两万有余。”

“那就直接把八万的军队全部摆在京郊,严控禁止百姓出京。”虞璁眸子一缩道:“在肃王前来之时,要上下灯火通明,气势必须摆出来!”

“来人——给朕更衣!”

肃王已经四十六岁,此刻带着军队疾驰行军,越往前行心里越觉得狐疑。

他可是打过仗的人。

这如果真的有鞑靼侵犯北平,怎么说附近一路能看到逃难的百姓,或者被劫掠的村庄。

他刻意多绕了一段路,在李尚书所说的入侵路线附近擦边而过。

这样既不会与蒙古的军马正面相撞,却也能勘察下基本的情况。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