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发展到如今,其实已经有许多的神医了。

可惜……她的病……

不是治不好,是不能治。

“大人。”上官梧脚步匆忙的赶了过来,神情不太对劲:“皇上过来了,正在往这边走!”

沈如婉疼的哪里还说得出话,只用求救般的眼神望着她。

“我也没有办法啊,”向来强硬又沉稳的管家也终于露出为难的神情来:“他根本拦不住!谁敢得罪皇上啊!”

沈如婉本来想强撑着说句话,可那疼痛仿佛吃准了她这分神的间隙,只直接让她无力的窝在被褥里,一声都发不出来了。

上官梧一回头,就听见了皇上的脚步声。

还有忠心的婢子试图阻拦,但是明显没有用。

朱厚熜心想不就是生个病,又不是传染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一走进来,那管家就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拦在门前,神情为难。

“陛下……”她小声道:“沈大人真的,不太方便。”

朱厚熜只挑了眉,看着她道:“沈如婉从前什么身份,你是清楚的吧。”

房间里的沈如婉听见这句话,愣了半天。

皇上怎么——隔了十几年,突然想起这桩事来了?

他从前在自己风华正茂的时候,也不曾多看过自己一眼。

如今怎么又提起这个来了?

还有,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又不是病的快死了,怎么皇上还亲自过来了?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朱厚熜直接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看见蜷缩在床上,已经一声不发的那女人,也愣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他保留着现代人的习惯,也保留着从前在后宫里对她的记忆。

那个知书达理,温润亲和的少女。

如今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哪怕是生病了,也好看的紧。

他小心的伸手,把她混杂着汗水的发丝捋到了耳后。

在凑近的这一刻,他闻到了隐约的血腥味。

毕竟古代没有苏菲弹力贴身。

……痛经?

朱厚熜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床边的半碗红糖水,坐实了这一想法。

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犹如安抚受伤的猫儿一样。

然后缓缓起身,略有些头痛的走了出去。

上官梧等在旁边,神情复杂。

“太医看过了吗?”

“开过许多方子了。”

“许多?”朱厚熜怔了下,皱眉道:“痛经都治不好?”

上官梧沉默了半天,只看了他一眼,不再出声。

皇帝被她这一眼看的有点不太舒服。

等等。

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难道——她治不好的原因,是在于自己?!

第154章 【番外·古代篇】

朱厚熜想了半天, 只吩咐其他无关的人退下, 任由沈如婉窝在里面昏睡,又低声开口道:“怎么一回事?”

“太医五年前……十年前, 就为我家大人诊治过数次。”上官梧缓缓道:“大人虽然从前身子骨不错, 可熬不过日夜颠倒数年, 以及体力透支之劳,终究是伤着了。”

“没办法治吗?”朱厚熜皱眉道:“就这么难?”

“不难。”上官梧低着头道:“要么行婚生育, 要么休养调理——不可再操劳过度。”

“崔太医还说了,如果大人依旧日夜思虑, 等同于无休无眠,同样糟蹋身子。”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

还真是虞璁干的。

这个事儿吧,说白了就是严重的内分泌失调。

要么进行性行为, 用这个年代的话叫周公之礼,通过和异性的亲密接触增加荷尔蒙和催产素的分泌。

要么就早睡早起科学养生, 别一天到晚操心过度, 不吃药也能好。

然而这两样,沈大人目前都做不到。

他在看过简历之后,对朝廷上下的要员都更加熟悉,对沈如婉的履历也是颇为吃惊。

几乎这十五年里的重要政绩, 她都有参与, 甚至是担任其中的核心力量。

智多而力竭,却终究无可避免。

哪怕时至今日, 哪怕沈如婉主动请辞, 也没有人敢放她离开这个朝廷。

发改委, 科研室,内阁,智囊团,在所有人都肯定了她的存在和能力的时候,无形的枷锁也在将她紧缚,甚至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朱厚熜缓缓闭上了眼睛。

谁都有几分不能言说的无可奈何。

“景王那边有杨慎照看着,你先让她休息十天,不要再去衙门那边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心里却知道这十天里,各种麻烦都得找别的能臣来顶着。

“朕明天再过来,等会黄公公会领一个女医过来,在你们这附近常驻。”

上官梧露出欣喜又惊讶的神情,连声道谢。

朱厚熜只回身一步,又看了眼昏黄的屋子里那裹得跟毛团似的她,嗅了下一室的红糖气味,便转身离开了。

沈如婉原本心里忐忑不安,可没想到他说话的声音太轻,自己在室内虽然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竟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等朱厚熜回了乾清宫,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黄公公见他这副神情,识趣的端茶递水果,然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朱厚熜其实在穿越回来之后,第一反应是,虞璁那个断袖,到底跟自己发小睡过没有。

陆炳从前对自己有没有意思这件事,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小时候没人陪自己玩,跟在他屁股后头到处窜,那货都本分老实的很。

多半都是虞璁那基佬没事瞎撩,撩着撩着就滚一起去了。

他虽然清楚自己是个笔直的直男,这辈子也不可能多看哪个男人一眼,但是想到自己这个身体貌似被上过,总会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是,单纯从现代的概念来说,性快感与性向无关。

前列腺被充分刺激,就会愉悦。

就如同清凉油抹上眼睛,就会辣的满地打滚一样。

这个是大自然给予的正常生理反应。

再者,他朱厚熜,才是这身体的原主人。

不管这身体从前经历过什么,起码这副壳子本来就是归自己的,只是借他用了十三年而已——自己借虞璁的身体吃芒果结果全身过敏浮肿的时候,也难看的很。

检查肯定是不敢让太医检查的,朱厚熜凭着自己的基础医学知识,悄悄的把上下检查了一下。

很好,没有任何老伤口,也没有任何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只是把这身体的使用权取回来了而已,别的都不用再多想了。

哪怕陆炳曾经抱着这副皮囊如何,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与自己半分钱关系都没有。

——难道还要为那两个断袖,就因为心理上一点奇异的感觉,就守一辈子的活寡吗。

守活寡还没人给立个牌坊,真是神经病。

朱厚熜拍了拍脑袋,心想自己又开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脑海里又现出沈如婉那苍白的模样。

唉。

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多看她两眼。

朱厚熜第一次见到沈如婉,是张太后为他择下良家的时候。

九个侧室,后来又陆续添了几个,还有皇后。

皇后木讷鲁直,相处起来兴趣缺缺,故而最后也没给她半个子嗣。

但是沈如婉,其实朱厚熜一开始是把她当妹妹看的。

那时候他才十几岁,如婉恐怕更小一点,哪怕见了自己,也笑的亲近又单纯。

根本就没有往男女之欲那个方向想。

她喜欢看书这件事,还是自己惯的。

后宫里向来沉闷安静,没有什么太多的乐子,以至于人们习惯于勾心斗角,为了些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争的头破血流。

就算是书,也是《女训》、《女德》这样的,只叫人硬生生的背下来,最好多抄几遍才是。

而自己那个时候,送了她一本乐天的诗集。

她接过的时候,眉眸弯弯,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十三岁的沈如婉……还年轻的稚嫩又青涩。

却也很可爱。

朱厚熜依稀的找回了那一段记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今,却已经三十多了。

她的骨骼和模样都已经变化,只是浅浅的酒窝还如从前一样。

听黄公公那边漏的几句,虞璁这十几年里也惯着她看书,还想着法子让她出去做女官,只可惜她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再嫁给第二个人。

而在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朱厚熜就蓦然的有种,想补偿她的感觉。

她也很苦。

虽然所有人都活的不容易,可是朱厚熜就是不想让她这么受着。

毕竟,也是自己曾经娶过门的姑娘啊。

十五岁的朱厚熜只想把她当成一起聊聊天看看书的陪伴,现在的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也诸事踌躇。

“黄公公,”他低声唤道:“再给沈家拨些打赏,多取点好些的药材,不要让旁人看见。”

另一头,朱载壡坐在会议室右侧靠前的位置,只听着旁边两个带头人的汇报,心里一截截的凉了下去。

他们在汇报的,是整合过后的技术难点,也就是迄今为止无法攻克的东西。

这些难点里,有的是独立存在的,有的是环环相扣,只要解决一个就能搞定另一个的。

但不管性质如何,终究是麻烦又令人手足无措的物事。

可是等一切真正的被梳理和挖掘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要研究的东西,还有这么多。

朱寿媖在旁边喝着咖啡,悠闲自得的转着椅子,仿佛完全没把这些问题放在心上。

她无视了朱载壡投过来的眼神,只吹着泡沫慢悠悠道:“都说完了?”

“说完了。”

“是的,殿下。”

“那,”她停了下来,放下瓷杯缓缓起身道:“确认无误,就把这三张清单给我”

“景王。”

“在?”朱载壡愣了下,抬起头来。

她低头看着那三张清单,并没有回头看他:“你都听懂这三串问题了吗?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合着你根本没听懂是吗。

这就跟朱载壡猜的一模一样。

她对工学理学一窍不通,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帮得上忙——

“带个书记员跟我走,跟父皇约了酉时,时间快到了。”

跟父皇?!

朱载壡看了眼会议室里寂静的众人,想开口问句什么,又见她头都不回的就往外走了,只把心绪按了下来,匆匆的追了过去。

直到几人上了马车,朱载壡才追问道:“为什么要把这些给父皇看?”

难道是为了资金——现在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哪怕再找许多人来帮忙研究,也没有办法的,这整个理工大学的精英他都已经搜罗完了。

“为什么不找父皇?”朱寿媖看着窗外枝头上蹦蹦跳跳的麻雀,只漫不经心道:“你觉得这么难的东西,连你都想不出来——除了父皇,还有谁能帮到忙?”

什么?

什么?!

朱载壡身体一僵,半晌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问题在于,那可是父皇啊。

整个理工大学的创始者,其实是杨慎老先生和赵璜老先生。

但是,比他们更加博闻强记,智力超群的,所有人都知道,是当今的圣上。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光能跟着去蒙古远征,还亲自参与了多个火炮和枪械的设计,简直没有比他更有能耐的人。

正因如此,朱载壡满腔的心思,不是为了什么皇权继承,就是想要让父亲承认自己,其实自己也是足够优秀和睿智的孩子,没有让他丢脸。

说不清是男儿的自尊心,还是顾及父亲身上复杂的政治属性和工作繁忙程度,哪怕在自己小的时候,遇到再大的问题,他也不会和父亲多问半句。

而妹妹竟然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带着东西过去了?

“怎么?”朱寿媖眨眨眼道:“我又没走捷径——我也是提前十天预约了会面的好吧。”

·2·

朱厚熜坐在御案前,在等待的间隙翻着晋江日报。

他还真没想到,如今这文艺界也已经小有规模,除了晋江日报这种专门连载各种小说的刊物之外,还有知声日报这样的官媒,负责通报重要的政治动向和时事新闻。

晋江日报上除了《西游记》连载的炙手可热之外,还有多部跨题材的作品,从男欢女爱到书剑恩仇,基本上什么都敢写。

听说礼部那边有把控题材和敏感词汇,他随手翻了一下,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