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起了小雨,像是要祭奠已死的亡魂。

霍音不知道,这个“霍音”在这里躺了多久,但听管理员的口气,应该是五年前的时候,才安放到这里的。

五年前,恰好也是白微娆所谓空难死去的时候。

她的脑子里很乱,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啃食她的思绪,然后密密麻麻地吞噬她所有的记忆,头脑都在发涨,像是下一秒就会裂开。

墓园的走道上长满了陈年的青苔,下雨天更是湿滑。霍音扶住脑袋拼命地让自己镇定,但越是想要镇定,却越是镇定不下来。脚下虚浮,她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夏天的衣物最是单薄,这一跤摔下去,霍音的膝盖、手腕、脚踝也都蹭破了皮,狼狈得不成样子。也就在那一刹那,疯狂疼痛的脑袋,带着遥远的记忆从她封闭的角落里喷薄而出。

然后,她的整个世界都毁了。

数年已久的记忆,在她眼前一遍遍的重现。记忆里的那些人鲜活灵动,像是能够依赖记忆长生。那里有她的父亲白振清、她的母亲许亦颜、她的小迟哥哥,还有那个…她曾经无数次信任过,却又被他欺骗的梁淮则。

记忆里的她,似乎曾经笑得酣甜。

——梁淮则,我想站在露台上嫁给你。然后,一转身就能看见白色的纱窗,数年常青的藤蔓。最最重要的是,有我心爱的梁淮则王子。

——梁淮则,我要种一颗仙人掌,因为仙人掌长大就会长出火龙果了。

画面由鲜明转成暗沉,所有曾经的欢笑,都在一瞬间转化为漫天漫地的恨意。她拽着他的领子质问他…

——梁淮则,你为什么要骗我?

——梁淮则,我恨你。

那些曾在梦里做过的画面,一遍遍在她眼前重演,而后幻化成为再也无法磨灭的事实。她想起了那些独属于白微娆的爱情,独属于白微娆的记忆,以及…独属于白微娆的恨。

父亲的惨死,邵迟的催眠,以及梁淮则在那十年已久的欺骗。她到现在都无法想象,当初梁淮则到底是如何在明知她父亲是被他父亲害死的时候,还能那样虚伪地欺瞒着她,然后看她一点点的沉沦,一点点地丧失自我。

如果说,曾经的白微娆,想起梁淮则的时候是满心满腹的甜蜜。那现在的白微娆,现在的霍音,想起梁淮则这个名字的时候,只剩下恐惧。

整十年的爱情,最后沦为恐惧,该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而这种恐惧,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因为恨不了他,所以只能恐惧他。

**

后来,梁淮则是在墓园的山腰下找到她的。那时候,她淋了一身雨,衣服也全都湿了,加之满身成片的泥土色,脏乱而又狼狈。

梁淮则替她撑着伞,另一边还不忘脱下外套,替她披上。他口气无奈了几分,弯下身替她抖掉身上的浮土:“是不是摔倒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感冒是会引起哮喘的。”

“梁淮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梁淮则脸色猛地一沉,勉强笑道:“霍音,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话音刚落,霍音就蓦地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原本优雅而平整的领子,在那一瞬间褶皱顿生。她的指缝里还夹带着些灰沉沉的泥土,落在他纯白的领子上,突兀而又惊心。

她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喊:“梁淮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就是白微娆!”

她肩头的外套掉在雨水里,暗湿到找不到痕迹。

“你在胡说什么。”

“梁淮则,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从我告诉你,仙人掌上会长出火龙果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是不是?”

梁淮则默然。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残忍。十年前,因为自私,残忍地把我困在身边。为了不让我知道,你父亲就是那个害死我父亲的梁成涛,百般隐瞒。”

她冷笑一声,源于鼻腔的声音,讽刺极尽:“以前是,现在也是。为了不让我知道,我就是那个死去的白微娆,你到底瞒了多少,我真是难以想象。”

“梁淮则,你是真的可怕,可怕至极。”

她用力推开他的手,沉黑色的伞扎在泥土里,雨水瞬间将两人淋湿。

她要走,他却猛地从身后环抱住了她,力气不大,却足矣让她动弹不得。

她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霍音,声音自然也不复之前的柔媚甜美。薄凉地,像是一把刺入他心底的冷剑,只消一刀下去,就足以将他冻结成冰。

“梁淮则,放开。”

“别逼我恨你。”

他迟疑许久,才慢慢松开了搂住她的那一双手。

她临走的时候,他还是舍不得。他舍弃了尊严上去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小娆…”

她蓦地回过身,看他的眼神,犹如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梁淮则,你怎么有脸再叫我的名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连白微娆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到梁家的。

她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她预期中想念的身影。他矮矮小小的窝在沙发里,像是下一秒就会整个人陷进去一样。

白微娆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连伸出去搂住他的那一双手都是颤抖的。

“慕尧…”

他朝她甜甜地笑,时不时还往她的身后探探头,像是在找寻着什么:“阿姨你回来啦,爸爸也回来了吗?”

白微娆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细腻的头发还像是小时候的稚嫩,她依稀还能回忆起婴儿身上那股独有的奶香味:“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

梁慕尧听不懂她的话,只是呆呆地被她搂在怀里,咯咯地朝她笑。

“慕尧,叫一声妈妈好不好?”

“妈妈。”梁慕尧很爽快地应了一句。

这久违的二字,白微娆听得热泪盈眶,很久之后,她才慢慢吐了一句话。

“慕尧,妈妈在。”

小孩子柔嫩的皮肤,要比成年人还要暖上几分,白微娆触到他的皮肤的时候,滚烫地像是被烧着了一样。心里烧得疼,却一点都不愿意撒手。

炙烫的眼泪从白微娆的脸上滚落,一直滴到梁慕尧的脸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梁慕尧忍不住伸手去摸,结果却摸到了一片温热的泪水。

“阿姨,你怎么哭了。”他昂起头,伸出小手就要给她擦眼泪。

她俯下头吻了吻他:“没什么,只是觉得慕尧一夜之间长大了,有点感动。明明之前还是个皱巴巴的小娃娃的,现在都快长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白微娆还记得,梁慕尧刚出生的时候,梁淮则一定要说他长得像她。他陪着她隔着育婴室的玻璃窗偷看他,可梁淮则指指点点了好久,白微娆也没能从梁慕尧身上找到与自己的相同点。她那时候还纳闷,一个皱巴巴的小孩子要怎么看得出长相,现在看起来,倒是梁淮则在撒谎了,他明明一点都不像她,他明明身上全都是梁淮则的影子。

一旦想起梁淮则这个名字,白微娆的心底又痛又痒。

梁慕尧挠了挠头:“阿姨你明明前天才走的。”他站起来比划了好一会,纳闷道:“是我长高了吗…”

“没有,阿姨只是觉得,好像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慕尧了。”

“那阿姨每天都陪着我,看着我好了。”

白微娆怕梁慕尧难以接受她就是他的亲生母亲的事实,只好用阿姨的这个幌子搪塞着自己。只是每每提到这个称呼,都像是在往自己的心上扎刀子,每一道,都是作为她忘记了梁慕尧那么多年的惩罚。

望着梁慕尧肖像梁淮则的那张脸,白微娆所有的回忆都在发酵。她想,如果当初没有回国,如果梁慕尧没有出生,那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或许她可能就会一辈子像是个盲人一样,永远都看不见真相。

直至现在,她仍旧不知道,梁淮则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梁成涛就是害死她父亲的那个仇人的。大概是某天她在他怀里醒来,玩弄着他的头发,对他抱怨:“我觉得世界上有些事情真是太过巧合,我恨的那个仇人姓梁,你也姓梁。”又或是在加拿大的某天,她从父母死亡的噩梦中新来,抱着他大喊大叫:“梁成涛,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白微娆不知道,梁淮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精心策划着欺骗她的,以致于让活在欺骗中的她,还能幸福地像是个傻子。

不过真相永远是有揭穿的那一天的,恨,也终究是那一枚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

因为梁淮则好友叶衍南的妻子许茉得了脑瘤的关系,梁淮则只好抽空回了一趟国内。起先,他是不愿意带上白微娆的,但最后仍是没能禁得住她的软磨硬泡。那时候,白微娆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肚子里的梁慕尧也在缓慢地生长着。似乎,一切都还是刚刚开始时,甜蜜幸福的样子。

越是甜蜜幸福,仇恨来临的那一刻越是支离破碎。

给许茉做完手术之后,她的预产期意外提前,而梁慕尧也是在他们的毫无准备下出生的。她那时候也不过才二十的年纪,自己都是个孩子,又谈何照顾一个跟她一样的孩子。也因此,有关于梁慕尧出生的一切,都是梁淮则亲力亲为的。即使她恨他的欺骗,偶尔想起那些回忆的时候,也是满腹甘甜的。

其实,梁淮则的欺瞒又何尝不是出于白微娆的疏忽。如果她仔细一点,就会发现,梁淮则在和她相爱的那整五个年头里,从未带她见过他的父母,也从未提及过他的父母。每次白微娆和他有意无意地提到,他总会拿父母太忙无瑕见面来敷衍。如果白微娆细心一点就好了,或许细心一点,她就不会爱上梁淮则了。

可惜,这感情的事,偏生就是这世界上最难解难分的事,更是从来没有假设如果一说。

梁慕尧出生的第十天,她虚弱地躲在病房里,隔着一扇门听到了走道里所有的谈话。男人之间的争执,总是格外的火光四溅。厚重的中年男声竭力地呵斥着:“梁淮则,我以前就警告过你,让你离这种贼的女儿远远的。结果你不听,让她怀孕。那也好,反正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给她一笔钱扔了就算了。”

“小娆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抛弃她。”梁淮则沉声。

那男人冷笑一声:“你就是为了她,整整五年,连父母都不愿意见一面。”中年男声略微一顿,才意味深长地说:“我懂了,你把她安在国外五年,是不是就是为了不让她知道你的父母是谁。梁淮则,我是你父亲,我不会不懂你心里在想什么。总有一天,你瞒着的所有事情都会败露的。”

后来,有护士推门而来,他们的对话也应声打断。大概,也是因为这一段令她心悸的谈话,她很不幸地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那段时间,她的精神一直不太好,直至梁慕尧满月出院,才好不容易缓和了不少。

梁淮则说,等梁慕尧过了百天,就带她回加拿大。白微娆向来相信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质疑的。直到某天,一辆车把白微娆带到了梁家,那个真正的梁家。

白微娆被人带领着,穿过层层回廊一直走到梁成涛的书房前,隔着一扇门的缝隙,观望着里面的一切。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梁成涛,第一次亲眼见到她的仇人鲜活地站在她面前。那种恨意,白微娆至今都难以形容。

当听到梁淮则叫梁成涛父亲的时候,白微娆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人总是得了恨,就忘了这个人的好。在那一瞬间,梁淮则对她过往的五年好,都成了摆设,她只知道他骗了她,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骗了她很久很久。

仅隔着门缝,她听见梁成涛的厉声责斥:“梁淮则,你养的那个女人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她父亲死亡的真相,你难道还打算继续瞒着她?我跟你母亲连你结婚都没有出席,全都是为了替你瞒着,现在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她父亲害死了你的二叔,她父亲该死,她白微娆也该死!”

梁淮则打断她,声线夹带着她完全不熟悉的狠戾,连平时对她的温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别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爸,你知道的,我是会六亲不认的人。”他笑了笑:“至于我和你的关系,我会永远瞒着,不会让她有知道的那一天。”

听到梁淮则那笃定语气的时候,白微娆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脚步声微动,梁淮则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白微娆永生都难以忘记他那时的表情,是难以置信,是惊慌失措。在那一刻,白微娆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报复快-感。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迈向她,嗓音低哑:“小娆,你怎么来了…”

尾音拉扯,连情绪都变得温和。

“梁淮则,你为什么要骗我?”她质问他。大概是太过不甘心,才会发了疯似的揪住他的领子,再次质问:“梁淮则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对不起…”他任由她捶打着,连语气都是无能的。

“梁淮则,我恨你。”

她干净利落地送他几字,而后转身离开。

她回头的那一霎那,余光瞥见书房里的梁成涛,他正笑容得意。

之后的一切,发生地像是在梦境里的事。她订了最快飞回加拿大的机票,想要尽快摆脱这可怕的一切。甚至,她将梁慕尧都一并抛给了梁淮则,打算一个人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里。

然而,命运终究是给她开了一个迂回曲折的大玩笑。她想消失,老天爷就安排了那场意外的空难。她想摆脱,老天爷就策划了邵迟的出现。再到之后,她的世界就已经全盘崩溃,再也回不来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邵迟个性顽固,这一点无论是在做霍音还是做白微娆的时候,她都深有体会。然而,邵迟会不愿意接受手术这件事,仍旧是出乎了白微娆的意料。

从同事口中听闻邵迟不愿意接受治疗的事,白微娆还是忍不住上前打听了。不为任何原因,只是出于血缘的亲近感。在恢复记忆之后,白微娆知道了很多。关于她为什么会上那架飞机,关于脖子上的那个疤到底从何而来,她都是一清二楚的。基于感情因素,她应该是恨邵迟的,但基于亲情,她仍旧是很难忘记他这个哥哥。

白微娆抽空去了趟医院,那时候邵迟刚巧做完检查,正一个人仰躺在床上,等待护士输液。

见到白微娆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瞬间转凉。他冷哼一声:“怎么了?是跟你那些同事一样来看热闹的吧,看看我有没有死了?”

“小迟哥哥…”白微娆用一声称呼打断了他。

邵迟眼眸微眯:“你叫我什么?”

护士一针扎下去,血液往输液管里回流,显得邵迟的五指都苍白了许多。白微娆没说话,只是走上前,静默地提了个被角替他往手背上掖。

“别碰我。”他狠狠地挥开她的手,手背上的针管都快一并掉下来。

白微娆不敢再去乱动,怕再次惹他生气:“你别误会,我只是听说你不愿意接受手术,有点担心,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

白微娆并不是个大慈大悲到毫无原则的人,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接受了邵迟曾经对她作出的那一切,都该对他恨之入骨的,但白微娆不是那其中的任何一个。因为白微娆这个名字,天生就是用来向邵迟赎罪的。

即使邵颜能够将以前的事情阐述地一干二净,但打心眼里,白微娆还是知道,是自己的出现,毁了邵迟美好的家庭。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白振清就告诉过她,她有个哥哥,成绩很好,又听话懂事。那时候白微娆就天天向往着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哥哥,后来,她真的见到他了,却也是跟他告别的时候。她抢占了他的家,然后他的妈妈带着他远赴国外。在白微娆的认知观里,她由始至终都是个罪人,邵迟面前的罪人。

“白微娆,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我不需要你这样虚情假意的好心。你的好心,只会让我作呕。”字句如同利刃,足矣一刀刀切割白微娆所有的温情。

“我从来不是虚情假意,如果你真的觉得我的好心会让你作呕,那我离开。”说完,她就一个人直直地往门口走去。

离门外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邵迟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幽幽响起。

“你不觉得你忽略了什么吗?”

她回头:“什么。”

“白微娆,你恢复记忆了。”肯定句。

“是。”她点头:“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想要瞒着你。”

他忽的笑了:“我可真想知道,梁淮则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我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再看一次他失而复得,又得而再失的样子,那种感觉,真是比让他下地狱还来的痛快。”

提及梁淮则,白微娆的心猛地钝痛:“害死我父亲的不是他,是梁成涛。如果真的要报复他,该报复的人也应该是我,不是你。他只骗了我一个,从没有骗过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微娆是没有底气的。

邵迟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白微娆,这变成霍音的五年真是没让你有一点长进。你还是个叛徒,一个毫无用处的叛徒。你就跟你的母亲许亦珍一样,都是贱人。”

“小迟哥哥,我母亲或许有罪,但是她的那些罪,我想你已经在我身上惩罚地够多了,是该两清了。”白微娆走近了他几步,阳光的扫射下,她颈项处的那一块狭长的疤痕若隐若现。

他瞥了一眼那块疤,冷笑:“你这样一说,突然让我感到很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当年在机场为什么没有直接撞死你。”

他这么一说,白微娆也笑了:“其实我死不死在你眼里根本没有一点关系,我死了是一了百了,我活着,在你眼里也不过是刺激梁淮则的另一种武器罢了。小迟哥哥,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把我当成过亲妹妹,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当你是亲哥哥。所以,即使知道你那么恨我,那么想我死,当年我还是义无返顾地从机场里出来,见了你。”

“白微娆,我可还记得你当时从机场走出来的样子,失魂落魄的活像是个女鬼。被梁淮则骗了那么多年,还给他生下了孩子一定很不甘心吧。”他嗤笑。

白微娆撇开脸,不让他看见她的表情:“我和他的事情,我心甘情愿。无论对错,我都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你这么说,更让我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撞死你了。”

白微娆别过头看他,眼里带着探究:“其实,我也很想问你,你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撞死我。或许,撞死我一了百了是最好的选择。”

“不为什么,只是看着你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好玩,就不想让你死了。”邵迟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随意,带着点疯狂的偏执:“我记得你当时流了很多血,脖子里的那块疤似乎就是那时候造成的。当时,我以为你是撞上了颈动脉,想着让你放干血再死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不过没想到你命大,居然没死成。结果,更让我意外的事,居然在后面…”

他又笑了笑:“我本来就找人做好了你上了那架航班的假象,撞死你然后毁尸灭迹,把所有你失踪的责任都推在航空公司身上。结果没想到的是,那架航班倒真是出了事,也成功地让白微娆这个名字,变成了一个死人。”

“然后呢?”

“后来某一天,我电台报道上,意外地看到了梁淮则那张痛不欲生的脸。我忽然就不想要你死了,我要你活着,活在他的周围,他却完全无法感知到你还活着。我要把你变成另一个人,我要让你再爱上一次梁淮则,让你活得痛不欲生。这样,即使知道真相之后,你们都无法再在一起。因为你会恨他,更恨他的欺骗,难道不是吗?”

“白微娆,你是叛徒,他是罪犯,你们都不该好过的。”

白微娆的呼吸猛地下沉:“所以,你就对我进行了催眠,并植入了记忆。然后带着我去整了容,又不故意不大肆改变我原来的样貌,只是为了能让我能够再一次成功地接近梁淮则是吗?”

“不止,我还给了你白微娆最喜欢的心理医生的职位,还有…一个全新的属于霍音的身份。因为这些,都是接近梁淮则所必要的。”

“所以,你就让真正的霍音,变成了一个连墓碑署名都没有的死者是吗?”

他嘲讽似的笑笑:“那个真正的霍音,是在你出事前几天死的。她是因为跟着她那个弟弟霍辞,上山踏青,失足掉下悬崖摔死了。说起来,那姓霍的一家人倒也是好打发,不过是几十万再加一套房子,他们就乖乖地把亲女儿抛在了脑后。毕竟,那种穷地方出来的人,为了钱…一个死去的女儿又算的了什么呢。”邵迟表情随意地摊了摊手:“不过,他们一家倒也是演技不错,整整五年都能把你骗的风生水起,有机会应该再送点辛苦费去。”

想到那一块空白的墓碑,想到那个死去的霍音,白微娆的胸腔里像是堵塞住了什么,连呼吸都不太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