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一张嘴就没边…”重年嗔斥着走进电梯。

双年也笑着跟了进去。

晚上洗完澡,躺在了床上,重年才弄清楚,原来双年是下午去学校见了同学后回来在地铁站附近碰见的沈家谦,他办了事后开车打那儿过,于是两个人晚上一起去吃了饭。双年说:“我看沈家谦比他姐姐要好相处,看上去待人冷漠,不怎么说话,其实熟了后就知道挺幽默风趣的,也是一个好玩的人。”

重年笑她:“怎么又变成沈家谦了?你前几天还热络地叫他沈叔叔,今天变成沈大哥,这么一会儿又成沈家谦。”

“姐,你真古板,这又不是当面,当面我肯定还是叫他沈大哥,是他今天说那个沈叔叔把他叫老了,要我喊他哥,我才改口的,还真看不出来他也会在乎这些。”

重年想起来了他那天晚上在电梯口的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按辈分的称呼而已,他不愿意就听他的吧。”

又说了几句话,双年就睡着了。重年闭着眼睛,想起来不知定好闹钟没有,又爬起打开床头灯,把闹钟拿来看了看,确定已经按了,才又躺下来睡觉。

第七章 他不是别人 (下)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后,又像从前一样花了一番时间把双年喊醒。双年下床的时候还在咕哝:“烦不烦啊,就睡一会儿,怎么会迟到…”

重年瞧她那似醒非醒的样子,想起来了问:“你在美国每天是怎么起来的啊?”

“就那样起来了啊…”双年已经走出房间了。

大约没人叫,自己就得担心了,还是会起来。

忙绿一番,洗漱好,拿好东西,便下去打车去了最近乘坐机场大巴的站点。下了飞机,又坐了二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才到家。

父母一年多没有见到双年了,都在楼下等着,忙着接过她们手里的行李箱。母亲更是连声说:“双年瘦了,那边的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于是弄了一大桌菜,其实已经过了午餐时间,都下午一点多了,本来都没什么胃口的,可重年还是吃了一大碗饭下去。双年更是夸张,还去添了一碗饭。

姜轩寿瞧着高兴,说:“你妈上午就在厨房弄了半天,就等着你们回来吃饭。”

双年含着饭,口齿不清地说:“爸,你和妈怎么不先吃饭啊。”

姜母笑道:“反正不饿,等你和你姐回来了一起吃…”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重年每天睡到自然醒,去厨房下碗面条或者煮点饺子做早饭。上午和母亲还有双年一起看电视,中午有时在厨房帮母亲做饭,但大多数时候都被轰出来。吃过午饭,有时和双年出去逛逛,期间还去过一次父亲的乡下老家。

但正如姜轩涛说的“孤户伶仃”,那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姜姓在那个叫“赵家湾”的地方本来就只有重年祖爷爷那一户传下来的几家,这么多年走的走,老的老,女儿嫁出去了,剩下的寥寥无几,如果仔细算下来,已经没有了。

重年记忆中有一个大伯父,比父亲大十多岁,但在她几岁的时候就病死了。大伯母带着一双儿女改嫁了,因为那边的夫家不愿意,许多年都没有和这边来往了。母亲曾经念叨过:“你爸爸就这一个同母兄弟,却没有想到这么早走了,剩下的几个更大的姐姐都是头一房生的,也不亲。你奶奶生你爸爸时就走了,没过几年,你爷爷也走了,那时你爸才几岁,那几个姐姐都不愿意管,你爸还是你大伯父养大的。你大伯父生病那一年,家里也没钱,没怎么帮得上忙,后来你爸想把你大伯父那个儿子带回来养,你大伯母死活不同意,一定要带走,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是怪我们那时日子也不好过,她担心儿子跟着我们受苦,要放在自己身边,如果看我们条

件好点,也不会带走的,怎么说也是姜家的一点骨血,带着去别人家里怎么会好过,还带了个女儿…”

除了重年爷爷这一房,就是姜轩涛的父亲那一房了,人丁更是单薄得可怜,中年才只得了一个儿子,当宝贝似的养大,后来送去了部队,大约也是为了儿子谋前程。可惜等儿子真的有了前程,却也都双双离世而去。子欲养,亲不在。

重年和双年在父亲长大的那个“赵家湾”走了一圈,连幼时的记忆都难找到一点。从前这里都是土砖房子,好几年没来,逐渐都改成红砖房子了,大部分人家都建了楼房,刷得白白的粉墙,楼顶铺着红色的砖瓦。至于父亲从前住的老房子,早就因多年无人居住,而在风雨的洗刷下坍塌崩毁。现在那里只是一片荒芜的断井颓垣,倒下来的土砖深深浅浅,坑坑洼洼地堆在地上,其间杂草丛生,长着大约一米多长的芦苇蓬蒿,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

双年拿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倒看着也像是一处自然的风景,有土有绿叶有红花,没有现实中的荒芜颓败。

这里大概笼统有二十来户人家,有一家的院子里头种了许多果树,枝叶茂盛,一片葱茏,似乎从前也见过的,大约都是很多年的老树了。有一棵桃树的枝桠伸到了外头,沉甸甸地挂着秋桃,硕大的红色果实,煞是诱人。

双年想摘了吃。重年也想吃,但不问自取,是为盗也。于是去拍院门,出来一个老婆婆。五块钱买了十来颗,她还要找钱。重年想在北京这么大这么新鲜的桃子怕是几块钱一颗了,没好意思要找的钱。拿袋子装起了桃子,在他们家用井水洗干净了两颗,和双年一起一面吃着桃子一面往回走。

湾子前头的大路边有一洼池塘,池塘的旁边是一大片绿意盎然的竹林,绿色的竹叶倾斜着要落进水里,微风拂动,倒映着池水,水面上竹影斑驳。

已经是黄昏时候了,橙红色的晚霞低低地挂在天的那一边,印红了半边天,仿佛是桃汁洇入了清水里,蔓延出来的大片红,染红了池塘里的水。

竹林对面一户人家的门前长着一棵粗大的老槐树,树下有一桌人在打麻将,旁边还有人观牌,哗啦啦的洗牌声人声不断。

双年感慨着:“这样的生活多么悠闲,我老了也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过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

重年说:“看着悠闲,你以为他们没有烦恼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不定现在在这儿打牌打得热闹,等会儿回家了也得愁田里干旱,儿女的学费…”简直颇煞风景。

“姐,你就喜欢多想,有点悲观

主义作祟了!就算你是对的,愁干旱愁儿女的学费那也是回家后的事情了,现在这么好的时光先好好享受一番也没错,人虽然得为以后考量,但也要顾紧眼下,免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捞到。”

重年想了想,也笑了,大约这才是最合适的生活方式,毕竟人是活在当下的。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入了县城,乘公交车回去后都到了晚饭时候了。重年和双年先洗了澡,才去吃饭。

照例都是喜欢吃的家常菜,大约是走累了,重年和双年的胃口都很好,两个人竟然玩笑似的在桌子上抢起了一盘清炒四季豆,你一筷子我一勺子。

姜轩寿外出跑车去了。姜母在旁边看得直笑:“喜欢吃我明天再做吧…”

姜母除了多年前做过早餐生意后,一直便呆在家里了,成了全职家庭主妇,做饭的手艺非常好,也有意无意传授过女儿。这个星期更是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每天总要在厨房磨蹭几个小时。到了女儿离家的前两天,更是熬汤炖肉的,巴不得把能补的都做了。

结果,离家的时候,两个女儿脸上看上去似乎都比回来时要圆润。

郑铭在机场接到重年时,就摸了摸她的脸:“好像圆了一点儿…”

重年气恼,拍下他的手不理他。

双年就笑了:“郑大哥,你活该,我姐最怕别人说她娃娃脸了。”

郑铭说:“娃娃脸才好看啊。”

双年看这情形笑着闪到一边去了。

郑铭于是伸手把重年抱在了怀里:“回家是不是很好?”

“嗯,”周围人来人往的,重年有点不好意思,推了推他,“我们走吧。”

他哪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放开她,接过她和双年的行李箱,其实就是一个大的背包。于是一起走出航站楼,坐上了车子。

到了市区的时候,正是晚饭时候,可也塞车塞得厉害。双年说想吃馄饨,绕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家店。是一家老店,在老城区的四合院里头,店面不大,但里头却已经坐了不少人,喧闹嘈杂,氤氲着鲜美的香气,生意好得不得了。

郑铭说:“这家店是听同事说的,来过几次,味道不错,你们尝尝。上海有几家店很好,以后带你们去吃。

双年就说:“吃个馄饨,怎么还会跑到上海去?”

重年在桌子下头踹了她一脚。

郑铭却望着重年笑了笑,回答对面双年的话:“我老家在上海呀,以后总要去的。”

双年恍然大悟似的:“哦,原来这样啊。”

重年哪儿不明白她那点小心思,可是碍于场合也不好说什么。幸好点的馄饨送来了,她拿起筷子就吃。却没想到是刚刚煮的,被烫到了,舌头火烧火燎的,又不能吐出来,一口吞下去。

偏偏双年瞧见了,还要打趣:“姐,你这么急干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又跑不了…”

郑铭却没听懂这弦外音,端起茶盅给重年,笑道:“先喝口水吧,饿了也得等一会儿再吃。”

香菜蛋黄混沌酥软香嫩,又搭配着吃了几颗蟹黄小笼包,重年已经有点饱了。郑铭却又夹了一粒自己的鲜虾馄饨给她尝,说:“你上次吃了几只虾都没事,吃一点不会过敏的。”

她确实吃多了虾有点过敏,所以一直控制着不怎么吃,只偶尔才吃一点。鲜虾馄饨倒是从来没吃过,许多人都说鲜嫩爽口,味道好极了,她一时也想尝尝,便就着他的筷子吃了。

后来又在他的劝说下,多吃了好几粒蟹黄小笼包。回去后,重年照着镜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不该吃这么多的,瘦一点会不会好看点…

第八章 当时的月亮

双年在北京呆了一个星期才去美国,在她走之前,沈家和又打来电话说要聚聚。那天是礼拜六的中午,在家品轩,姜轩涛有应酬不在,沈家谦也不在,只她们三个人吃饭。

沈家和的话倒比从前多了一点,说:“我就一个弟弟,轩涛家更是只他一个,到现在就只有你们两个侄女了,总想着和你们亲近一点,可也知道你们年轻人和长辈在一起拘束,但偶尔陪婶婶吃吃饭到处逛逛,你们总愿意吧。”

于是,饭后又带她们去做了美容,还去逛了商场,硬要送一条丝巾给双年,给重年也买了一只手袋。

东西都不便宜,弄得回去后,重年惴惴不安,总觉得不踏实。

双年说:“你也别想那么多,本来就是亲婶婶,又没有任何隔阂,还能撕破脸皮不来往吗?她要走得亲近就顺水推舟和她亲近吧。”

的确也是这样,可想着要和他们家走得亲近,重年就别扭,到底相隔太远,那是永不属于她的另一个世界。正如那只名贵的手袋一样,也不属于她,如果她真拿出来用了,大约没有同样名贵的衣裳来搭配,只会被世人当成仿品。

有些东西也得合适的人合适的衣装才配得起。

第二天,和萋萋见面的时候,重年也讲了这件事。

萋萋倒笑她大惊小怪,亲婶婶送只手袋不是很平常么。但到底也懂一点她的心思,说:“重年,你别画地为牢,自己找别扭,莫名其妙的自卑是最要不得的。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人有权利瞧不起你。他们家富有是他们家的事,你又不占什么便宜,亲戚间的礼尚往来而已。再说我觉得她的话说得挺好的,本来就这么几个人,还是这么亲近的关系,亲人之间干嘛要自己画条线不来往啊。”末了,有点怅然而失落,“你以为像我这样六亲不认的孤家寡人好吗?”

重年默然,过了一会儿,说:“要不你回去看看吧,总归是你爸爸…”

萋萋却已经自顾笑了:“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空就陪我去看房子吧,我还是买了房子在这边安个自己的家好。”

于是再次把双年送上飞机后,重年在业余时间陪着萋萋紧锣密鼓地看起了房子。弄得郑铭有时都见不到她人,在电话中连连催促:“你叫她赶快定下来吧,现在什么样的房子没有,怎么会找不到合适的?再说房价眼看着只会涨不会跌,就别折腾了…”

重年笑,想了想,跑去超市买了食材。第二天,她提早一个小时起来,做了野尖椒炒牛肉和红烧鸡,装进了密封盒,趁着下午出去银行办事的机会绕去了他们银行,叫他拿回去晚上微波加热了吃。

反正他有了吃的就高兴。

他却趁着周围没人,抱着她,在她脸上连亲了好几口

那还是在银行写字楼下,她微微羞窘,推开他就跑了。

这期间沈家谦竟然也打了一次电话来。那时还不算太晚,但因为早晨起来得太早做菜,重年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那边半晌没有说话。她渐渐又要沉入睡眠时,却听见有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他说:“我今天打你们学校过,进去看了,那片竹林还在。”

“哦。”

“就在图书馆后头。”

“嗯。”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

似乎过了一会儿,才又有声音传来:“你睡了?”音量略微提高了,尾音的疑惑似乎带着不满。

“没有,没有。” 重年渐渐清醒了过来,抱着枕头坐起身子。

顿了一下,他说:“听说双年回美国了。”

“是啊,上个星期走的。”

“你要买房吗?我前几天好像在一个新楼盘看见你了。”

“不是,我赔萋萋去看的。”

“萋萋?”

她想起他不认识萋萋,于是告诉他:“萋萋是我的好朋友。”

“看到了合适的吗?”

“还没有。”

“我和几家房地产公司也有往来,近期都有楼盘上市。”

“哦。”

又顿了一下,他终于说:“晚了,我要回去了。”“嗒”一声挂了电话,不等她说话。

重年有点纳闷,难道他不是在家?但睡意浓重,很快就放下手机,抱着枕头接着沉入睡眠。

却没有想到,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沈家谦的电话:“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你什么时候下来?”

“我一会儿就下去了。”重年有点莫名其妙,“沈大哥有事吗?”

“你下来再说吧。”

重年于是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地下去了。

沈家谦站在公司写字楼广场前头,正对着大门口的方向,望着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过来了,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重年楞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婶婶在等我们?”

他已经转身朝车子走过去,闻声回头瞧了她一眼,“不是,就我们两个人。”大约是留意到了她脸上满是疑惑不解,又说:“吃完了饭,我们去看竹林。”

这一下,她更是莫名其妙,呆呆地重复他的话:“去看竹林?”

他的脚步终于顿住了,望着她说:“昨天晚上在电话中我们说好的。”

她仔细想了想,似乎有这么回事。实在是那时不甚清醒,也不确定答应了什么,只是觉得晚上特意去看竹林似乎有点奇怪。可是他人都到了,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坐上了他的车子。

他带她去的是一家以海鲜闻名的餐厅,据说里头的大部分海鲜都是当日从日本空运过来的。

白灼虾色泽明艳,饱满圆润。清蒸蟹鲜嫩清淡

,酥软爽口。清汤鲍鱼味道亦是好,重年却只喝了几口,有点惴惴不安。倒是那碗鱼片粥得到了优待,眼看着就要见底了。

沈家谦望了望,问:“你怎么不吃虾?”

重年在喝粥,于是停下来,把细瓷小勺放在骨碟上,打着哈哈:“我有点饱了。”

他顿了一下,突然笑了:“原来女人都会在乎。”

那笑仿佛意味深长,她不由得问:“在乎什么?”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瞧这些多吃点是不会长肉的。”

她要想了想,才明了,有点好笑,但的确不敢多吃,于是只好微笑不做声。

大约以为她的沉默是默认,他也不勉强,自己又吃了几只虾,于是招来侍者结账离开。

重年的确有两年没回学校来看看了,车子从大门口进去后,难免趴着车窗一直往外头看。那黑漆栏杆圆形玻璃罩灯光下,树影婆娑,蓝绿色的格子地砖,有方形的也有菱形的,一格一格地踏上去缓慢地走啊,走啊。

四年就这么溜走。

那时罗大佑嘶哑的声音在校园内回荡,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于是真的溜走了,回头时,已经是旧时光。

她恍惚中想起了一句词: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耳边却突然听见了笑声:“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怎么会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重年怔忡,回味过来后不由得非常窘迫,不晓得怎么会念了出来,大约真到了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年纪。

沈家谦却偏偏还要说:“马上就要到秋天了,是不是女人到了这时候都会伤感起来?”

“也不是。”

“那你是特别的?”

她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刁钻,实在不知如何作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当然不是,刚刚只是一时想到了一句话而已。”终于把他的嘴堵上了。

图书馆后头的那片竹林确实还在,他们只站在路边望着,没有走进去。里头疏疏淡淡亮着几盏灯,昏暗的灯光下,只望得见一大片墨绿色,一丛一丛的青竹纠结。也有学生从里头的鹅卵石小径上走出来,手牵着手的情侣,动作亲密,仿佛已然成熟,但面貌依然略显青涩。

沈家谦说:“我大学毕业很多年了。”

想想也是,他突发感慨,重年有点好笑:“我也毕业好几年了。”突然记起来了问:“你是哪所大学的?”

“你猜?”

重年微楞,过了一会儿笑道:“中国这么多大学,怎么猜得到。”往好了猜或许不是,猜差了那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笑了,灯光下脸色晦暗不明,仿佛有点黯然,“反正有时间,你慢慢猜吧。”

她以为他是叫她现在一个一个猜,还没想好怎么挡过去,却听见他说:“走吧,回去。”

大约刚刚他是随口说的,她当然也不会傻到再去提了,于是就这么一起回去。

但却没料到在路上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