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头发有些乱,眼睛微肿,看到我,勉强笑了一下。
早年我们两姊妹还年幼,正值沿海经济改革时期,斯家在南方沿海当地几代名门望族,斯家祖上是做银楼发家的,到了太祖爷这一辈,依靠着前数代人积累下来的殷实家底,在官洲创建了银山,专给南北商船做运货,这一路就顺风顺水越做越大,斯家钟鸣鼎盛的时期,据说半个官洲镇都是他们家的地产。解放前的大动乱时期,当时当家的三祖公爷将大半产业转至香港,但搬迁后却做得不算太好,加上遇了海难折了两艘大船,一家货船公司勉强维持着,眼看日渐式微,不得不将湾仔的大屋售出,全家搬至屯门一带,大房更是带着几个孩子回到了老家,幸得当年老爷子这一辈在内陆长大的年轻人大胆肯干,硬是在急风大浪的经济浪潮中拼出了一条血路,银山船运在十年间迅速发展成为了珠三角经济区最大的货代集团,十年之后,斯家老爷子将全部货船售出,将资本投入航运实业和商用地产业,并在三年后完成了集团重组,同年十二月完成战略重组,YSSC在港交所上市,海外市值高达一百九十八亿港元,爸爸那时始就开始做斯家的财务顾问,妈妈为了家庭放弃了职业,家里的事大大小小都是她在操劳,两年她前生过一场病,手术过后,人憔悴了许多。
我在她面前坐下,她抚摸我头发:“葭豫,妈妈和你爸爸决定离婚。”
我身体一震。
爸爸在外有人,我们姐妹是知道的事,姐姐据说还看过那女人,但妈妈佯作不知,这个家就维持着表面的太平。
妈妈说:“我们协商过了,你爸爸带姐姐,我带你,我明日返回嘉应老家,陪你外祖父母,但你刚刚升高三,临时换学校会影响你学业,你留在本市读完高中考大学再说。”
我抬头看她:“妈妈,我跟你回去。”
妈妈神色一愣。
我坚定地说:“我跟你回外公外婆家。”
妈妈摇头:“这不行,那边环境不比得这里。”
我握住她的手说:“妈妈,我不怕,我喜欢外公外婆家,我会用功读书的,成绩不会差。”
妈妈看着我,眼中泛出泪花,伸出手搂紧了我。
☆、第3章 三
峤里茶阳。
汀水江边古茶阳,一江清风白袖扬。
这座古传建于满栽茶树的茶山之南的古镇,故名茶阳。
外祖一家在高福路做了近六十年郎中,族谱可追溯到宋神宗时代。
老一辈留下了薄薄家业,这一辈的孩子多数外出,外公如今在镇上经营一家中药材店铺。
唯一的女儿离婚回来,外婆抹了几次眼泪,见到妈妈神色平静,也就慢慢接受了现实。
大舅在祖宅隔壁有一间屋子空着,在骑楼的二层,收拾收拾给了我和妈妈住。
一开始左右邻居不好意思来串门,一个离异女人带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女儿,终归有些不知如何招呼,但妈妈出入逢人态度自然大方,渐渐大家也熟识了。
我经过入学测试,顺利转进了市区的最好的一所中学,历史悠久的百年古校,前身是清朝乾隆年间创办的书院,出过很多有名的校友,最著名一位是共和国的开国将军,只是离家非常的远,搭车要两个小时。
转学后的第一个星期,爸爸在校门口等我。
车上收拾了一箱我匆忙中没带回来的衣服,还有几大盒子我爱吃的零食和营养奶粉。
爸爸将一个装着现金的厚厚信封塞给我。
“葭豫,不要恨爸爸。”
我低头不答话。
“斯家四少整天缠着问我你地址,这年轻人对你倒是有心。”
我走的时候很匆忙,甚至没见斯定中一面。
我说:“不用告诉他,跟他说我回去再聚。”
爸爸点点头,伸了伸手想摸我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放下了:“葭豫,好好学习,假期爸爸接你回来玩。”
他走了。
班里同学都很刻苦,放课后没人看电影聊天,也没体育娱乐活动,所有人只做一件事,就是读书读书读书。
据说往届这个班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同学都是升重点大学。
大舅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
大表哥在汕尾城里工作,小的比我小三岁,读镇上的初中,也正是升学的关键阶段。
我周末回来就给他补课。
我有时在屋中押着他算物理题目,听到妈妈在院子的屋檐下絮絮地同舅妈说话,院子的阳光晒得热气腾腾的,摆在竹篾箩子上的紫珠叶,苎麻根,石决明,白芥子,幽幽地发出草药的香气。
门外的阳光,穿过了门前的木头柱子,拉长了斜影。
摩托车、自行车和行人的熙攘之声交响而来。
生活从一个世界过度到另一个世界。
其实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我终于开始停止想念从前。
周六我放学出来,校门一辆深棕色保时捷越野车对着我按了两声喇叭,然后一个穿着白色球衫的年轻人跑下车来。
我看了一眼迎面跑来的人,第一句是惊讶:“喂,你偷开你大哥的车?”
“大哥答应给借我!”斯定中见到我,脸孔涨得通红,语气急冲冲的:“葭豫,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可以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你怎么这么不讲朋友义气!”
他气得声音都变了,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斯定中自小性格敦厚,从小到大我很少见他这么生气。
我心底有点感动。
斯定中特地跑来,我只好和他去学校附近的江边转了一圈,宽阔的江边片片帆影点点,我们在码头上坐着聊天。
我问:“你家里好不好?”
他答:“老样子。”
“你大哥呢?”
“没回来过。我打电话给他的,这半年他一直在国外好像。”
“你三哥和我姐怎么样了?”
斯定中说:“你姐姐想订婚,妈妈说不急。”
我笑了笑:“你三哥会不会娶她还不一定呢,我姐这心操得太早了。”
斯定中望着我说:“葭豫,我不会那样的。”
我推了推他脑袋:“关你什么事?”
斯定中乐了一下:“这里有没人欺负你?”
我莫名其妙:“你以为我回来干嘛的?”
他笑笑:“也是,你功课一向好。”
斯定中喋喋不休地倾诉:“你不在家,我好无聊,你回来考试吧?”
我点点头。
斯定中美滋滋地笑了一下:“等你读了大学,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我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斯定中,我不会过姐姐那样的生活,我会好好读书,将来自己做事。”
斯定中看了我一眼,眼中隐隐约约点懂的意思,神色有点迷茫。
但下一刻,他就笑着拉起了我:“吹够了风了,我们去吃饭。”
在车上斯定中忽然说:“葭豫,我们回你外婆家好不好?我也好久没见你妈妈了。”
我严词拒绝:“我妈知道我不上课我会被骂死的!”
斯定中只好答:“好吧,我们去哪儿吃饭?”
我那天的晚自习课没有上。
第二天我被叫进办公室。
我才知道老师原来是无所不知的人。
他后来来过两次,一次学校正在模拟考,我校门都没得出,一次我跟他说太影响我学习,严厉警告他不要再来了。
慢慢的,斯定中也不再来了,听说他不在国内考试,家人已经办好留学手续,他不日将赴美。
回茶阳过的第一个除夕,大表哥也回来了,全家其乐融融。
大年初四,我穿着红棉袄,从外公手中接过草芯捆着几包中药,出了门。
那一年的春节很冷,清早的石板路面结满了一层白白的霜花。
镇上的另外一头住着一位孤寡老人,外公定期会给他送药。
待到送完了药,我踩着一地的红色炮竹纸屑往回走,春节假期的出行游客陆续涌进这座古镇,镇口的一座大石桥边有一条通外外面的主路,开满了各种吃食和手工艺品的店铺,游人开始熙熙攘攘地热闹起来。
我看到路旁的一个人,高挑瘦削身形,穿一袭深灰风衣,简洁利落的背影。
他正在问路,问的是开早餐店铺的吴婶:“老板娘,镇上有没有一家蔡姓的中药铺?”
“有的有的,”吴婶正忙着包笋粄,抬头正要回答他,见到我,指了指:“喏,那小姑娘不就是蔡老的外孙女喽!”
他回过头来。
我看到一张英俊照人的脸孔。
斯成见到我:“小豫儿。”
我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斯成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下,那稍显冷漠的脸上轻轻地笑了一下:“你还真像个红娃娃。”
我脸红了,暗暗后悔为什么要听信外婆,穿得这么臃肿。
斯成说:“我过来给你妈妈一家拜年。”
我指了指路:“那我带你进去吧。”
斯成拉住我:“等会,你先跟我出去一趟,车在镇外没绕得进来,我带了点东西来。”
我纳闷:“你怎么不拿进来?”
斯成理所当然地答:“我也怕万一找不着我权当来旅游,这样我提着多麻烦。”
这人还真是随遇而安。
我们走在窄窄石板路的川流人群中。
街道上洋溢着春节喜庆的气氛,沿街卖冰糖葫芦的,开店铺做生意的,路上走着的行人,大人小孩儿都穿的喜气洋洋。
我跟在他的身旁,悄悄地看他侧影,他高我许多,只看得大衣里隐约露出格子衬衣的暗棕色的木质扣子。
斯成说:“我昨天回家,才知道你爸妈的事。”
我轻轻嗯了一声。
斯成说:“我想看看阿姨,不会太打扰吧?”
我摇摇头:“不会,你去到就知道了。”
我将他领进院子里:“妈妈,有客人来。”
妈妈迎出来,见到他,先惊后喜:“小成,怎么是你!”
斯成笑着打了声招呼:“蔡阿姨。”
外婆穿着围裙提着锅铲出来,笑眯眯地问:“这斯文俊俏的年轻人是谁?”
妈妈说:“东家的儿子。”
斯成朝外婆礼貌地鞠了个躬:“外婆好,我是小辈,来看看阿姨。”
外婆笑得乐呵呵的:“好好好,进屋坐,一会家里吃饭啊。”
转眼又看见我还站在门口,赶忙喊我:“小豫儿,还站着干嘛,带哥哥进去坐。”
斯成在外婆家吃了午饭,在席间恭谦有礼地赞美了一番家里的饭菜和当地民俗文化,然后恰当地表示了对古镇旅游景点的兴趣,外婆和妈妈立即挽留他在家里住以便多玩几天,后来他坚持不愿打扰,然后由我陪同,在离我们家不远的一间民宿旅馆开了一个房间。
早晨七点,我穿着棉衣戴了顶蓝色毛线帽子,轻手轻脚地挤出大门开着的一道缝隙时,看到斯成已经听从我的时间安排,按时来到了外婆家的院子门口。
春节假期,镇上的的居民大部分都还在睡梦中。
我们在街口的早餐店吃了碗热腾腾的面。
斯成车里携带有全套的摄影器材,昨天还指挥着我给他搬脚架,今天出门前,他看了一眼,说:“太重,算了。”
结果出门时只拿了一个相机。
我们穿过古香古色的骑楼群,清晨的牌坊和祠堂在雾中露出隐约的轮廓,刚刚苏醒过来的小店铺里豆浆散出袅袅热气,在早晨的汀江边,碧绿江水,雾色迷蒙,倒映着半山的竹影,非常的宁静。
到十点之后,游人渐浓,我们躲回家里,我上楼去,斯成进了屋,外公在里屋整理药材。
一会儿我下来,大舅一家在客厅看电视,我穿过弄堂,进了里边的药房,外公坐在案前,桌面上一个药钵,他正不紧不慢地用石杵捣药,斯成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一旁给他递寇仁,他们一边捣药,一边聊天,谈的是古镇的旧事,几间大祠堂的典故,古建筑的历史,和近年来古镇泛滥的洪水。
我隔着一扇木制合窗,看到一堵墙高的木制斗橱下,一整排的竹篾篮子堆满了各式的中药药材,里边的两个男人,外公穿了件绛红棉袄褂子,两腿微敞,坐得方方正正,斯成穿了件浅色衬衣,衣袖挽起了一点,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他的动作从容缓慢,言谈之间,对民俗风物,似颇有造诣。
屋内的两人语气平和,一句一句,非常的有耐心。
那是属于成人的对谈。
☆、第4章 四
下午阳光正好,我们出去逛了一会儿,绕到邹鲁故居,在雕花窗户的阴影里,二楼的一道空中走廊,我们坐在扶栏后的一排长椅上,斯成摊直了长腿,眯起眼睛晒太阳。
看馆的饶爷爷常同外公钓鱼,我从他那讨了两杯茶,然后我们两个人在二楼喝茶,看着天井里稀疏几朵黄色的梅花。
晚上我们在古镇上散步。
白天纷纭的游人散去,街道显得静谧安好。
走过几道桥,桥底有水波荡漾的声音。
斯成忽然说:“我小时候,在苏州,也是跟外公外婆住,也是这样,很多河,很多桥。”
我侧耳认真地听。
他声音有点低,有点感慨:“环境和氛围都差不多,只是房子构造有点不一样,苏州是白墙黑瓦。”
我轻轻地问:“你小时候是在苏州度过的?”
斯成说:“是啊,我快十岁才被老爷子接过来,第一次换学校读,花费了很大力气适应。你不要怕换环境,要好好努力。”
我点点头。
斯成仰头看了一会对岸骑楼上的楼花,夜色中二楼的梯子和铁船有浓厚的阴影,他淡淡地说:“小豫儿,你像你妈妈。”
我不太相信:“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爸爸。”
斯成说:“性格像,心地好。”
我悄悄低了头。
斯成说:“我刚来的时候,那时家里公司还在做货代,我爸基本不在家,家里没人管我,你妈妈那时在家里帮忙做事,每天都吩咐佣人给我留碗热饭。”
我纳闷地道:“我怎么不知道?”
斯成轻轻地笑了一下:“你那时候在她肚子里。”
我啊了一声。
他的声音像夜风一样又轻又软。
“你出生后她得照顾婴儿,还是担心我吃不饱,常常叫我去你家。”
“你小时候你妈有时忙不过来,我还帮忙照顾过。”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们在夜里走过长长的石板路,黑色的屋檐下几盏晕黄的灯,岸边有间小酒馆,木楞房顶下红色灯笼在风中摇晃。
我跟在他身边,落了半步,悄悄地看到我的影子,挨着他的影子。
这么多年来,他在斯家来去无踪,是过于锋芒桀骜的一个存在,我发现我其实根本没有真正了解他,明明看似落拓不羁,待人接物却又举止得体稳重,有着难得一见的古雅风度。
他是,很容易令人着迷的男子。
斯成在茶阳待了两天后告辞离去。
在镇上的一整年过得飞快。
我平日上学,假日回家,日子非常平静。
斯成回去后寄来一个大箱子,质地精良的大红色的箱体上面印烫有ST的标志,也不知是经谁之手寄送而来,竟然是用他们自己家的柜子。妈妈动手拆开来,上面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叠冲印的照片,还有一张信笺,里边只有短短几行字,措辞简洁客气,意为不胜叨扰感谢款待之类。
字倒是很质朴清逸。
妈妈们兴致勃勃地翻看那沓照片,有一张全家福拍得非常的好,外公拿着左看右看,眉开眼笑地跟妈妈说要翻晒出来挂在家里。
妈妈应了一声,继续翻照片,一会儿忽然说:“咦,这张小豫儿笑得好。”
我凑过去看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我站在石桥边上,戴着那顶蓝色毛线帽子,笑容很亮。
待到长辈们看完了,我拿过去翻了一遍,一张一张地看,一整叠照片,没一张有他。
箱子里还有各式各样的一大堆礼物。
外公外婆都夸他风度好。
妈妈在一旁说:“是个好孩子,老爷子盼他继承家业,只是斯太太不疼他,要顺顺利利,也不是容易的事。”
三月份的时候姐姐来过一次,我没在家,妈妈说她独自驾车前来,放下了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吃了顿饭又走了。
六月份的时候,考完试我回到茶阳,等爸爸来接我回去。
临行的那个夜里,我睡在屋里的竹席上,听到外婆在院子里和妈妈说:“葭妍是地地道道城里姑娘了。”
妈妈说:“嗯。”
外婆又说:“小豫儿像我们蔡家的孙女,以后让她不远嫁,找个近点的婆家,好陪着你。”
我溜出去抱住外婆,对着妈妈撒娇:“妈妈,我才不嫁人,我要陪你和外公外婆。”
“别说傻话。”妈妈笑着摘茯苓的叶子,转头对外婆说:“妈,这还多早的事情。”
外婆捏我耳朵,笑着说:“就上大学了,不早喽。”
轿车行驶在城际高速公路上。
我坐在后座,看着碧绿山林田野炊烟在窗外极速掠过,平稳了行驶了三个小时后,进入高楼大厦的都市。
天际线开始变得晦涩,空气中吹来炎热的风,高耸入云的玻璃之城反射出暗淡的阳光。
进入环城快环高速,车流开始多了起来,远处可见密密麻麻的楼层,车子却并不入市中心,我只遥遥看到了市区那幢巨型金融大楼的顶端。
一路驶入东城区,穿过一片明亮缤纷的奢华商业区,车子驶上半山,视野重新开阔起来,山的背面遥远处一片蔚蓝的海水,近处绿树掩映之下一幢幢独体红色别墅。
一直深入私家林荫大道,遥遥可见尽头白墙黑瓦的中式大宅。
司机转入岔道的小路。
姐姐等在门口,穿了件玫红吊带短裙,笑嘻嘻的。
“爸爸让我等你,”葭妍抱了抱我,拖我手往斯家大宅去:“我们在游泳池开派对,过来吧,家里也没人。”
斯家三少趴在无边界游泳池的边缘,俯瞰半山的景色,一泓碧波外散落着几张沙滩椅,一群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正在闲聊,有穿着火辣的女孩们在端着酒来来回回。
“小豫儿,好久不见。”斯定文远远瞧见我,大声地喊:“去换件衣服,过来玩。”
我有点局促,我穿着球鞋布裙,一脸的尴尬,跟周围明显格格不入。
姐姐转眼已经换了比基尼出来,出来听到斯定文的话,坐在池边:“她刚回来,别闹。”
有个男人笑着道:“葭妍,这是你哪里来的乡下亲戚?”
姐姐趴在斯定文的肩头说话,佯装没听到。
我坐在球场边的白椅子上,看着太阳下明晃晃的影子。
在斯家消磨了一个下午,除了斯定文,没见到其他人,据说斯定中还在美国。
整个家只有佣人来回走动。
晚上我回家,爸爸忙应酬,姐姐忙约会,沙发换了新的颜色,厨房跟摆设一样。
不过一年过去,好像完全变了模样。
☆、第5章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