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

这两个名字,名不见经传,这洛阳城里也没什么人听过。竖在这荒郊野外,仿若鬼魅,孤孤单单的倒有几分骇人。

平日里,此处从不会有人经过,只因这荒郊周围十里都没有村子。

好生奇怪——什么样的人会被埋到这么个不方便的地方,这子孙祭拜也麻烦啊。

天上乌云密布,不见一丝星光,微微扫过的秋风,仿佛都带着呜咽的声音,诉说着城郊新坟的故事。暗夜之中,林木随风而动,发出簌簌声响,要是有人在此处必然听了全身发冷。

“唰唰——”

林木之声不绝于耳,可那声中似乎隐隐参杂着些不同的声音。仔细听去,分明就是步行之声,而且还不只一人。

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五个黑衣身影站在了两座新坟之前。

“大人,就是这里。”

“挖吧。小心点。”

一铲一铲,那些新近填好的泥土被一点点移开,就连那刚砌成不久的坟台也被一块块拆散了开来。

来人速度很快,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第一座坟就被挖开了,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不期然显露出来。

几人急急翘开棺木,却不查看有何陪葬之品,而是直接抬出了棺中尸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边。如此往复,他们很快就开了另一个棺材,照样是只要尸不求物。

两具被挖出的新尸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人都穿着白色的寿服,面色平静苍白——看来是刚葬不久,再加上天气不热,一点未曾腐败。

而后,几个黑衣人又齐齐合力将两座新坟埋了回去,砌成原来面貌,赶在天亮之前扛着两具新尸匆匆隐入林中。

这一夜,太不平静了些。

这是哪里?

周围静谧非常,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光亮。

身轻似羽,她只觉得自己漂浮在一片无垠的黑暗之中。

她不记得自己在此逗留了多久,只觉得仿若已是百年。可她无法找到出口,无论飘向何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天地。

不对,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到处都是虚无,她什么也触不到,什么也觉不到。

有人吗?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四周没有一丝温度,她却不会觉得寒冷。

这片天地着实诡异,可无论她是焦是躁,还是平或静,这里就是黑暗,彻彻底底的黑暗,再无其他。

脑海之中没有任何记忆,她就如一抹孤魂被所在了这不知为何的地方,毫无去处,也毫无来处。她不会困、不会累、也不会停歇,就那般一直漂浮,无风而行。没有尽头,没有边际。

直到某一刻,她的耳边遥遥传来了吟唱之声。一声一声,如泣似唤,不觉间引着她缓缓而去。

是谁在吟唱?是谁…

魂兮魂兮,不可去离。

唤汝成归,待汝魄安。

魂兮魂兮,孰有归期。

置死还生,命魂落定。

无卦,归来…

混沌始开,天地初现。

又是一个冬天,青州的雪似乎从未停过,厚厚地铺了漫山遍野。

天地间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再无喧嚣尘埃,干净到剔透。

依旧是那间山中小屋,驻在林中深处,不见人家。

炊烟袅袅,恍如隔世。

熟练地将柴火添入灶膛,听着噼噼叭叭地烧柴声,无卦平淡而满足。只可惜,那双黑色眸子依旧茫然一片,没有一丝色彩。

距离那一日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而她,也回到师父的这间小屋有三个月了。

屋子很静,除了她,没有一丝人声。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她小心地盛了一盆,端了往内屋走去。

屋里,有着倾世容貌的男子静静躺在床上,脸色一片柔和,嘴角似乎还带着微微笑意。

只是…毫无气息。

拧了块帕子,无卦一点点擦拭着那张容颜。手指拂过寸寸肌肤,脑海中渐渐勾画出他的容貌——点点艳色,笔笔倾城。

“长青,你快些醒来吧…”缓缓伏在他的身边,无卦嘴边不觉带上了期盼的笑意。

经历过那一日,她从未想过还活着感受这个世界,也从未想还有机会靠在他的身边。

醒来的那一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已经到了地府,可当她听到一个许久不见的熟悉声音唤她“丫头”时,她突然就呆在了那里——自己,还活着?

救他们的人是一位故人,却又是长青最亲的人——离祭祀。

不仅她活着,离祭祀还告诉了她长青也活着,只他尚在沉睡之中。

“真的?”初闻这个消息,无卦激动得都不知如何说话,拉着眼前人不住问着,“他在哪?长青在哪?”

被离祭祀一路引领,她终是触到了他。只是…依旧冰冷,毫无生气。

“这…”不是说活了吗?不是说他活着吗?无卦很是焦急地转向身边人,“他怎么没有脉搏。”

“不急,等他醒来那一日才会有。这一点,和你一样。”离祭祀耐心解释道。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那一刻,她的世界重新亮了起来。

那一日的欢喜情形还要追溯到几年之前。

当初离祭祀第一次与无卦相见时曾送过她一块通体赤红的璞玉,说是能挡一次血劫。无卦一直就当作饰物挂在身上,从未真正去想这玉有用与否。

而这一次,却偏偏就是这玉饰保了她魂魄,固在玉中不让散去。待到离祭祀以血唤魂,才得以重回世间。

这般神奇之事,无卦在听离祭祀缓缓道来之后还很不敢相信。

“这玉其实是一个阵,它的作用便是锁魂。只要魂魄尚在,就能存一丝希冀。”

“那长青也有这样的玉饰?”自己已经起死回生,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他不一样。”离祭祀的声音有些落寞。

“怎么不一样?”无卦问道。

可离祭祀并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丫头,你…可愿等他?”

无卦没有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长青现下气息全无,是个…活死人。”离祭祀说得很小心,“可是,他会醒过来。只是…不知何时才会醒。”

“为什么会这样?”无卦皱着眉“看”着眼前人。

离祭祀有些遗憾地拍了拍她的肩,“此事,说来话长…”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