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盖好被,就听见陆以尧道:“真好。”

冉霖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夸的是被子,还是他的喷嚏。

结果陆以尧说的是:“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做功课了。”

冉霖囧,觉得跟陆以尧聊天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等他接茬的时候,你早把前言都忘了。

但吐槽归吐槽,他还是挺真诚道:“忙是好事,多少人想忙还忙不起来呢。像我,每周就这一个通告,日程记录里一片空旷,我都不忍心看。”

“等你日程格里都写不下了,你就知道放假有多难得了,”陆以尧也是真实感受,“我现在睡觉都只能在候机室里,下飞机就开工,有时候遇上场面容易失控的粉丝接机,机场方面会直接要求你走别的通道,或者想办法躲开,总之就跟做贼似的。”

“难怪那次在机场你会用替身。”冉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聊着聊着就很自然接到这里了,但是接完,他就想抽自己,各种抽,花样抽!

“那最后也没瞒过你。”陆以尧笑道,带着淡淡调侃。

冉霖愣住,有点摸不太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嗯?”

陆以尧原本真没有任何翻旧账的意思,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正是不介意,才会拿出来调侃,但现在冉霖装傻充愣的反应,又有些不快:“我是说,虽然用了替身,你不还是把我堵着了吗。”

冉霖怔怔地眨了眨眼睛,才弱弱道:“那是个乌龙啊……”

陆以尧不自觉轻轻皱眉,目光则定定锁住冉霖,企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到谎言的破绽。但很快他就发现,没有,冉霖虽然气势弱,但眼神没有半点闪烁,于是陆以尧的不快就慢慢变成了不确定:“……真是乌龙?”

冉霖冤得想哭。

索性也不靠床头了,直接面对陆以尧床的方向,盘起腿,正襟危坐,一字一句,严肃认真:“最初确实就是一场乌龙,我只是想把落在地上的粉丝灯牌捡起来扔垃圾桶。”

陆以尧:“……”

冉霖:“呃,捡起来之后当然就没舍得扔了,那个灯牌真的做得很用心……”

“吃亏了,”陆以尧也坐起来,有样学样地盘起腿,跟“室友”打坐而望,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白气了这么多天,我一直以为自己中的是个连环套。”

“不,你生气是正常的,”话已挑明,冉霖反而轻松了,索性往开里说,“后面的炒作发酵都是我这边干的,不然一个误会哪能掀起什么浪。”

“这个我知道,”陆以尧意外的坦然,“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蹭热度,怎么炒的怎么带节奏的我都懂。我生气是我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回,还不知道提防。”

“相信我,”冉霖真挚得快情深意切了,“被你搂过去的时候我也是懵的。”

陆以尧莞尔:“我现在相信了。仔细想想,那么多粉丝都被替身带跑了,你能识破,还故意装作捡灯牌让监控器拍着,并且在我出来的时候完全不主动,喊都没喊一声,等着我去认你,拉着你拍照……基本不具备可行性,是我想太多。”

冉霖听得叹为观止:“何止多,简直环环相扣,毫无破绽。”

陆以尧囧,难得露出自嘲的笑,看着正直又憨厚。

片刻后,他敛起笑意,正色看着冉霖,坦诚道:“灯牌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

冉霖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你别跟我道歉啊,你这样我只能去投星愿湖了。”

陆以尧乐出了声,忽然觉得冉霖特别可爱,但还是坚持:“一码归一码。”

冉霖真心服他了。

经过这么一出,他不仅对着陆以尧没压力了,还特想教育一下这位伙伴:“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刚才也说了,我不是第一个蹭你的,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都蹭你?”

“我好蹭吧。”陆以尧想都没想,就给了答案。

冉霖诧异:“原来你知道?”

“每一个作品上映的时候,合作的女演员都跟我传绯闻,剧方的粉红宣传通稿也满天飞,这有多难猜。”陆以尧笑着叹口气,“不过捆着我炒CP的男艺人,你是第一个。”

冉霖低下了羞愧的头。

陆以尧莞尔,不甚在意道:“圈子里就是这样的,大家炒来炒去,久了就没什么感觉了。所以我才说,我气的只是中套路,如果没中,单纯被硬蹭硬炒,习惯了。”

冉霖抬起眼皮,有点心疼地看着他:“听起来好可怜……”

陆以尧耸耸肩,云淡风轻道:“无所谓了,或许当红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冉霖:“……”

陆以尧:“嗯?”

冉霖:“如果夏新然在这里,肯定会被你这么深刻的感慨折服……然后拉上我一起揍你。”

陆以尧愣一下,继而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挺欠抽。

但他确实没有炫耀的意思,单纯就事论事,今天即便他不红,看见这种现状,也会得出这么个结论。

姚红说以他这种不求上进的性格,能蹿红简直不可思议。

陆以尧承认这其中有运气成分,甚至还有一些其他成分,但最让他郁闷的不是圈内这些乌烟瘴气,而是他在这些乌烟瘴气里冲出来了,取得了一定成绩,但却没有想象中的成就感。

究竟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站在娱乐圈金字塔最高点成为巨星吗?

他求索了二十四年,因为尚未达到那个点,故而无法确定。

他曾很郑重地问过霍云滔,你的理想是什么。

好友当时认真地看了他许久,说,你有病吧。

陆以尧又走神了,冉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把手机闹钟设好,然后调成静音,充上电,全都做完之后,才轻声提醒“室友”:“早点睡吧,明天又是战斗的一天。”

陆以尧元神归窍,点点头:“嗯,明天应该很有趣。”

冉霖已经躺下了,闻言还是侧过身来,望着陆以尧道:“你也发现了对吧,导演组越来越会玩了。今天下午的冰冻卡,我摸着的时候差点笑疯。我当时就想,等会儿被我冻住的人会有多郁闷,没想到你们直接组团来了。”

陆以尧想起白天的场景,也不自觉扬了嘴角,不过很快他就联想到了其他事情,语带深意道:“这一期剪出来应该很好看,迪士尼这个场景本身就很有效果。”

冉霖打趣道:“上一期你的豪宅也不差啊。”

陆以尧难得没反驳,只继续道:“所以口碑应该会有改善。”

冉霖已经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观众效应了,故而闻言只是简单应了声:“嗯。”

陆以尧总算能够顺理成章提出自己关心的话题:“那微博……”

“我卸载了。”冉霖连忙接口,感觉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苦,又很快换成调侃的味道,“以后如果咱们节目口碑逆袭,你替我多刷刷评论哈。”

陆以尧一时反应不过来,怔了片刻才不确定地求证:“卸载了?”

“嗯,”冉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也不装相了,实话实说,“首播完第二天晚上就卸了。当然本来就是我自己炒糊的,也不怨人家群嘲,但看多了还是压力有点大。”

“哦……”陆以尧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愣愣道,“卸了好……”

最难启齿的事情已经说了,冉霖索性跟陆以尧分享心得:“我发现一件事,就是如果一直刷微博,你会觉得微博里有整个世界,一旦不刷了呢,好像微博也就是个微博,生活也好,这个世界也好,都没变。”

陆以尧想说,他一直就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即便偶尔刷刷评论,也不会真的把那些一看就是宣泄情绪的言论放到心上。

但他又觉得他和冉霖并不一样。

他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可他们得出这一结论的过程,以及对这一结论的感受,都截然不同。

冉霖是努力让自己忘掉。

他是根本不在意。

所以冉霖卸了微博,还是不愿意深谈那些具体的冷言恶语。

而他最近天天刷微博,却仍然很难有情绪波动。

他唯一的情绪波动就是在看见特别过分的恶评时,会换位思考冉霖的感受,然后就不太舒服了。

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自己好奇的答案冉霖卸载了微博,不能说完全免疫,但从客观上已经截断了负能量的源头。

可他却没有获得答案的满足感。

“晚安。”冉霖决定不等了,这人走起神来能遨游到三界之外,索性做个终结者,说完就关灯。

这一次隔壁床倒回应得快,一句淡淡“晚安”,灯也便跟着灭了。

房间完全黑下来,冉霖闭上眼,努力把刚刚被“室友”重新勾起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掉,渐渐地,终于踏实入眠。

听着隔壁床慢慢均匀下来的呼吸,陆以尧也总算想通了。

他这些天的反常不是真的好奇冉霖会对微博里那些评论有何反应,他真正想要看见的是冉霖能和他一样,对那些评论不要在意。

但是为何非要冉霖跟自己学呢?

陆以尧想来想去,只剩下自恋这一种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么么哒~~~~~

第22章

温柔如情人呢喃般的一段轻音乐, 开启了陆大明星的清晨时光。

苏醒过来的陆以尧有刹那的恍惚, 不确定自己是醒了,还是在梦中。因为他的闹钟一直是偏动感的欧美曲, 每次都能让他跟着明快节拍睁开眼睛, 有时关完闹钟下床,还要情不禁来两下舞步。

今天的起床曲柔软得过分,让人不想起床,倒想继续抱着柔软蓬松的被子。

隔壁床忽然伸出一只胳膊,摸到手机后将之一个翻转, 屏幕朝下扣到床头柜上,轻音乐戛然而止。白皙的胳膊像条蛇一样,咻地又缩回被子,然后胳膊主人懒洋洋地翻个身, 继续睡。

陆以尧看着那个面向自己侧躺着睡的家伙,无言以对。

昨夜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拉上窗帘。因为整个窗户外面都是湖面, 唯一可见物就是远处的城堡, 不存在偷拍的可能, 加之房间又不算宽敞, 拉上窗帘总有些许憋闷感, 想着反而第二天也要早起,有阳光也好, 故而二人一拍即合。

然而他们失算了。

冬日的太阳总是露面得很晚,这会儿天刚亮没多久,屋子里的光线只能驱散黑暗, 却远到不了清澄明亮的地步。

所以冉霖仍然肆无忌惮地睡着,梦里不知今夕何夕。

一侧脸因为陷入枕头而有些压扁,却衬得另半边脸莫名地圆润有肉感。陆以尧看着看着就想起了自己小学时候的女同桌,其实那已经是非常久远的记忆了,时而清晰,大多数时候模糊。但这会儿,它就是久违地清晰着,清晰到陆以尧能回忆起那姑娘被自己掐脸时的眼泪汪汪,以及那圆圆脸蛋软软的触感。

轻音乐第二次响起。

陆以尧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对着合作的男星追忆童年,心里顿时泛起一片诡异。

白皙胳膊第二次出场,把之前被翻过去的手机又重新翻了过来,然后同前次一样,移形换影似的飞速缩回被子里,动作比五分钟前更加熟练。

陆以尧无语地拿过自己手机,关闭尚未到时间的闹表,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归来,冉霖没有一点醒的迹象,陆以尧总算明白了,合着对方那闹钟就是给他设的。

礼尚往来,陆以尧也不客气了,直接拿过自己电话,手动播放陆式闹铃

“Don't you wish yirlfriend was hot like me~~Don't you wish yirlfriend was a freak like me~~Don't cha……”

冉霖咻地张开眼睛,身体随之坐起,动作没发出太大声音,但气势惊人。

陆以尧吓一跳,甚至忘了关闹铃。

于是两个人就四目相对地,听完了一整段副歌。

终于,陆以尧反关掉闹钟,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早。”

冉霖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然后中肯地说:“挺好听的。”

陆以尧看着冉霖那一脑袋乱翘的呆毛,心说都这样了就别装镇定了,但嘴上还是忍着笑意,提醒道:“你闹钟都响两次了。”

不料冉霖从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其实还有第三次,第三次我就醒了。”

陆以尧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可信度不高:“我洗漱之前响的第二次,到现在第三次也没响。”

“前两次隔五分钟,第三次隔十五分钟。”

“有这种重复响铃方式?”

“三个闹钟单独设就行了。”

“……”

“我……能去洗漱了吗?”

陆以尧还能说什么:“当然。祝你圆满成功。”

目送冉霖背影消失在卫生间,陆以尧佩服地点点头。他是那种只要醒了就不可能再睡的人,通常闹钟一响,也就意味着新的一天正式开始,所以冉霖这种阶段式苏醒法,他怎么看都觉得应该属于天赋。

早餐是酒店自助,两个人进入餐厅的时候,不少游客都已经在里面了。但更醒目的是三个穿梭于餐厅之中的卡通人物,一个是昨天见过的高飞,另外两个分别是米奇和朱迪,正手舞足蹈地给大伙伴小伙伴们带来欢乐,对于合影,也来者不拒,热情洋溢。

有了这样三个家伙,根本没人注意到新进来的双明星+双跟拍四人组。

倒是冉霖好奇地看了眼兔朱迪,《疯狂动物城》里的形象,在迪士尼一众历史悠久的卡通人物的包围下,充满了扑面而来的新鲜感。

哪知道这一看,没看清兔朱迪,倒被正在跟她合影的“粉丝”给惊着了。

夏新然几乎是熊抱在人家身上,一边兴奋合影,还一边喋喋不休地问人家:“狐尼克呢?真的没跟你在一起?”

冉霖仿佛能透过卡通头套,看见工作人员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狐尼克死忠粉的“室友”坐在远处角落里的那张桌子旁边,正慢条斯理地往面包上抹果酱,对背后的一切充耳不闻,只留给世间一个伟岸孤独的背影。

陆以尧和冉霖径直朝他走过去,没到跟前,冉霖已经忍俊不禁地跟对方打招呼:“早啊。”

顾杰回头,见是两位伙伴,友善微笑:“早。”

“没去合影?”陆以尧拉出凳子,状似随意地问。

冉霖囧,这人的顽皮和恶趣味还真是说来就来,毫无预警。

“我喜欢低调。”顾杰说得利落果决,但眼里的疲惫出卖了他。

冉霖莞尔,索性也打趣地问:“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顾杰深深看了一眼夏新然的方向,良久,收回目光:“新的一天,我只往前看。”

到最后夏新然归来,冉霖和陆以尧也没打听出来他到底对顾杰进行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因为顾杰不愿意讲,而在夏新然口中,自己简直是中国好室友。

吃没多久,张北辰和唐晓遇也来了,六个人一起共进了温馨早餐,最终在开园前四十分钟,于星愿湖码头坐上了去往乐园的轮渡。

录影第二天,六个人依然穿着蓝白色的印花卫衣,昨天在电视塔下面看起来莫名幼稚的“团服”,在今天这样充满童趣的氛围里,倒俏皮起来,与环境达到了高度的和谐统一。

刚坐上轮渡,节目组工作人员便开始给嘉宾分发迪士尼护照。

见护照发完,导演立刻入镜,抓紧时间道:“因为等下入口人会很多,所以关于今天的任务内容要在这里先说明一下。首先,大家可以抽出夹在护照中的彩色打印纸,这是一张清单,上面列的项目,就是今天所有人必须完成的任务……”

六个人,三本护照,大家不知道节目组是怎么想的,但导演在说话,也不好打断,于是很自然就近共享。

冉霖进入轮渡的时候随便坐的,这会儿挨着张北辰,护照是发到张北辰手里的,所以没等他开口,在导演开始讲护照里夹着清单的时候,对方便将清单抽出来和他一起看了。

冉霖没说话,但心里挺舒服的。

果然如导演所言,清单上列了四大任务,分别“集齐十四个梦想印章”、“体验八个快乐梦境”、“完成两张美好合影”、“观看一场绚烂表演”。

没等他看清具体内容,导演已经定下了今天的总规则:“谁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清单上的所有任务,谁就是我们今天的童话初恋组,最终的童话初恋,就从这组中选出!”

六个人都怀疑自己多听了一个字,不约而同看导演:“组?”

导演一脸理所当然:“对啊,护照只有三本,所以今天不是六个人的比拼,而是两个人一组,三个小组之间的对抗!”

顾杰有种不好的预感,也没时间讲究礼貌了,直接插话:“请问怎么分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