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来,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玉钗,玉钗的款式极为精巧简单,白玉无瑕,整钗打磨得光滑圆润,时不时地闪着莹莹光芒,若不细看过去,便是一株钗尾成弧度的玉条,但若细细看去,便能看到尾处是用微雕的手法,雕刻了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

而鸳鸯的样子,看着是那么地眼熟,沈立冬将其摊放在手心里,似想到了什么,她意念微微一动,那药田空间里头便飞出了一个极为古典的木盒子,盒子一开,里面是那块血色鸳鸯佩,那玉佩上所雕刻的鸳鸯拿过来跟手心上的这枚玉钗鸳鸯一对比,就很明显可以看得出来,何等地相似,分明是相同的雕刻手法,出自同一人之手。

如此,沈立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谢朝云的暗示是如此明显,他此次送了这么一枚鸳鸯玉钗作为她及笄礼物,且亲自派人给她送过来,分明是提醒她,有些事情,有些答案,他已经等了很久了,她该给他答复了,不是吗?

当年的血色鸳鸯佩,他就曾说过,若有一天,她能当着他的面,为他系上这枚血色鸳鸯佩的话,那么就是他等到她答案的时候了。如此,沈立冬呆呆地望着手中的血色鸳鸯佩,目光停驻了好久好久,不知道该如何决定,决定这件她一直在逃避的事情。

其实,最近她也搞不懂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反而对于这件事情越发地犹豫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五年前她可以当着谢朝云的面,果决地跟他成就这桩交易,成为一辈子的合作伙伴,那是她自己希望的,也是她绝对有把握的事情。可是五年过去了,她忽然发现,如今再要提起这件事情,再跟他那般坚定果决地说可以合作过一辈子的话语,她竟然倏然间发现她很悲催,她无法开口了。

究竟为什么无法开口了呢?她不懂,是真的不懂,不懂为何事到临头反而退缩了呢?不懂为何五年前可以那般果决,五年后却变得磨磨蹭蹭,婆婆妈妈了,如此,就连她自己都有些瞧不起她自己了,不明白现在的她怎会如此地优柔寡断,如此地胆小懦弱了。

站在窗前,沈立冬拧眉,站了许久,一直沉默着,而后长叹了一声,最终放下了手中的血色鸳鸯佩跟鸳鸯玉钗,然后伸出手,缓缓地将桌面上的那封信函给拿起来,轻轻地拆开来,将信中的字迹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这信上的内容说得很简单,不过是一些日常的琐事罢了,唠唠叨叨的,竟然连天气问题都关注了,让她注意最近多添加一些衣物,夜间免得着凉了。而且,他还提到,让她忙碌事情的时候千万别忘记了吃饭,这忘寝废食的习惯不好,得改了才行。再有,就是他那边处理的事情了,细细碎碎地说着,很详细,还说着他很烦恼,热心的邻居大妈看他单身一人,总想为他牵线搭桥,给他相看姑娘,如此情况下,还真的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天天地跑到他那里,天天细心地关怀他,给他做好吃的,给他做新衣,纳新鞋子,总之看着意思对他很好,想要照顾他一辈子的意思。

而信的最后,他竟然很抱怨,大意是沈立冬从来没有给他做过一件新衣,倒是很喜欢给家人做新衣,也很喜欢给家人送礼物,只是他就从来是被遗忘的那一个,好像是她生命中多余的那一个似的,这语气中充满了控诉的意思,是何等地怨气冲天,又是何等地委屈兮兮。就连沈立冬看到这里,都会真的细细地去想一下,她真的这般苛待了谢朝云吗?

还有,正如阿水所言的那般,他所忙碌的事情很多,在她下个月及笄之日,恐怕是赶不回来了。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在信中提了,他绝对没有忘记她这般重要的日子,亲自派阿水回来给她送及笄礼物来了,并且真心实意地表示了他的歉意,希望沈立冬不要介怀,他是实在没有办法赶回来了。

如此,沈立冬看完谢朝云的这封信后,心情很是复杂。正如他所说的,好像他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没有忘记她,他一直在努力地表现给她看,在努力地证明给她看,证明他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是绝对信守诺言的人,且一直朝着她所给予的方向在努力地接近着目标。而她呢?五年来,好像真的没有为此担负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情,就如他所说的那般,她先行考虑的都是家人,她能记住的也是家中每个人的生辰,精心地给家人准备着礼物,甚至逢年过节,她都绝不会忘记家人的那一份礼物,哪怕是千里迢迢的大哥沈文轩那里,她都不会忘记备上一份。

可是对于谢朝云,她老实说,她真的没有特意为他做过什么,礼物也没有特意为他准备过什么,都是捎带,顺带,旁带的,就像他所说的那般,她似完全没有将他那个人纳入她的生命当中。也许就是因为她这样的态度,所以谢朝云等不起了,他急了,才会在信中说了热心大妈牵线搭桥让他相看姑娘家了,而听他的意思,他好像也挺受用的,并不排斥那个姑娘给予他的关心,如此,他的意思是提醒她,他还是行情很好的,她若不赶紧下定决心出手的话,若是被旁人抢走了,那就是她的损失了,他是这个意思吗?

摩挲着白玉玉钗,沈立冬皱眉不语着。

按理说,她应该很乐意看着谢朝云被人抢走的,这样,她等于不用为这个问题而纠结,也不用面对家人整日对她追问起这件事情了,如此,对她而言,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可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若是真的将谢朝云给相让了出去,那么家人还得给她另外相看一个,她总归还是不可能一个人过日子的,家人总归还得让她嫁出去的。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其去跟一个陌生人相处,倒不如选择谢朝云更为稳妥一些。毕竟多年知根知底了,他的性情品行,这些年她也算了解甚深,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的。

何况,君子重承诺,他一直在证明着他的诺言,而她就算当年怀疑他的诚意,到现在对于他所证明的事情,她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了。

就像娘亲陈氏所言的那般,她若真的做不到跟谢朝云相处的话,那么她就该放手让他死心才对,不该白白蹉跎他的时光,毕竟他确实年纪不小了。每次看着他望着她侄子的眼神,那种羡慕的眼神,沈立冬就莫名地绝对有些愧对这个男人。

如此,还真的到了她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想着,沈立冬握紧了手中的血色鸳鸯佩,目光定定地望着远方,她似在此刻定下了她的答案,确定了这件事情。

而一旦她决定鼓起勇气下了这个决定之时,她赶紧招了木兰木槿二个丫鬟过来。

“你们二个,今个儿就陪着本小姐去绣庄走一趟吧,本小姐到那边去看一下料子。”

“是,小姐。”木槿跟木兰听得沈立冬这般说,毫无异议,二人退了下去,一人收拾着,一人出去吩咐着车夫准备好,待等沈立冬这般收拾妥当了,便由着沈立冬带着她们二人,一同出了院门,登上了马车,赶往荒洲城最大的绣庄。

到了那里之后,沈立冬目光淡淡地扫过货架上的那些衣料子,细细地过目着,看着哪些料子比较适合。

只是挑着挑着,从那些大红大艳的衣料上瞄过,沈立冬竟然忽而停了手。

因而她忽而看到了一块料子,那块料子看着让她极为心动。

料子的颜色是白色的,上等的白狐皮子,毛色非常纯,摸上去光滑柔软,很适合当下越发冰冷的天气了。

更难得的是,配着这白狐皮子的,还有一匹雪白的丝绸,光滑如雪,散发着浅浅莹润的光泽,就像和田玉的光泽一样,淡淡雅雅的,光芒不刺眼,很温润的柔光。

沈立冬看到这块料子的时候,再看到那白狐皮子,忽而就想到这绝对可以成一套,相配得很。想着,她便开口问了那老板价钱。

那老板看到是沈立冬来买料子,竟然根本不提价钱问题,直接将白狐皮子跟那匹雪白绸缎直接打包给了沈立冬。

“县主,这两匹料子不值什么钱的,县主若是喜欢,小的就送给县主了,希望县主不要嫌弃才是。”这沈立冬的大名在荒洲城那是赫赫有名的,实话说,若没有沈立冬这个县主的话,这荒洲城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因而凡是认出沈立冬的人,无论在哪里,沈立冬都被百姓以活菩萨的形象给供奉起来的。

此时这位绣庄的老板就是,他既然认出了沈立冬,那自然趁着此时,表露他一介百姓感激之情都来不及呢,又怎会收沈立冬银钱呢?

而沈立冬却不愿意这般凭白得了百姓的好处,她坚持着要付钱,若不然,她干脆就不要这两块料子了,如此情况下,老板最后也只得收下了银钱,而沈立冬拿着那两块料子,赶紧带着她的二个丫鬟木槿木兰闪人了。

因为若是再呆下去的话,恐怕她们三人就别想从绣庄走出来了,实在是声名太盛,百姓们的热情,她这个县主也招架不住啊。

第7卷 第三百三章

不过好在沈立冬带着木槿木兰二个丫鬟撤离得飞快,最终倒也没有出现被百姓围观而出不了绣庄的情景。

这手头上刚购买到了她心动的料子,沈立冬也就没有在外头逗留了,直接带着木槿木兰二人回了府邸。一旦马车停靠府门前,沈立冬飞速下了马车,抱着新买的料子,急急地赶往了她自个儿的院落,随后便吩咐了木槿木兰给她准备笔墨纸砚,她准备根据她脑海中想象的那种衣服款式给试着勾画出来,然后再看一看,是否有可能做成衣袍。

那木槿木兰二人眼见得沈立冬出外去绣庄精心挑选衣料子,就觉得有些纳闷,此时听得沈立冬吩咐准备笔墨纸砚,看着沈立冬提笔在宣纸上勾画衣袍的款式,这分明是男人的衣袍。且此等款式风格,她们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不太像是给大少爷,三少爷跟四少爷,甚至是老爷还有几位小少爷做的。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她们跟随沈立冬多年,看着小姐给家中之人做得衣袍,基本上哪种风格适合哪位少爷或者老爷,她们也算是摸得很清楚了。所以这会儿沈立冬勾画的新款衣袍,看着这等风格,根本就不是小姐给家人会做得款式。

何况,要让小姐亲自动手给家人做衣衫衣袍之类的,恐怕也只有在沈家人过生辰之时,换成往常的话,她家小姐那是怎么都不会费心费力地去做这等绣活的,因为比起绣活来,她家小姐更喜欢鼓捣各种有益身体康健的补品给家人食用的。

而现在,除了下个月是小姐本人的及笄之日外,沈家在二个月内根本没有任何一位沈家人过生辰,这会儿小姐却兴匆匆地特意去绣庄购买新料子,还不怕被人看出身份来,这般冒冒失失地亲自去挑选,跟她往常一贯的冷静自持相差太甚,对于木槿木兰而言,那是难得一见,因而她们二人尽管已经做到大事面前不动声色了,这会儿还是被沈立冬的此举给震撼住了,从而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愕然眼神。

因为她们二人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有一个男人会出现在小姐身边,而小姐会给予这般的重视,重视到竟然跟沈家人一样,能够让她一手亲办衣袍给予那个人,这让她们二人怎么都预想不到,怎么都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她们几乎随时跟在小姐身侧的,这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重要男人,她们二人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这不得不让她们困惑的同时,心中更是暗暗佩服小姐隐藏的功力。

当然,她们二人还有一份深深得无奈,一份同情谢三公子多年付出得不到小姐回报的叹息。本以为小姐最终会跟谢三公子走在一块儿的,怎么说这些年一直守护在小姐身边的都是谢三公子,除了他就没有旁人了。而她们二个也一直坚信着,小姐最终会跟谢三公子结为连理的,这一点,不止她们二个是这么想的,只要是这个府邸的人,上上下下都是这般想的。

可是这会儿她们做不到这般自信了,她们觉得谢三公子可能没有机会了,因为这会儿出现了一个让小姐视同家人待遇的男人,一个可以让小姐讨厌绣活却亲手亲为地给予做衣袍的男人,那说明什么呢?

说明那个男人对小姐而言,很重要,重要到小姐准备将那个男人当成家人了,因而才会有如此明显的举动,以做衣袍来表露小姐真正的心意。而作为多年跟随,了解小姐甚深的她们二人,又岂会不明白小姐亲做这件衣袍所表示的真正含义呢?

所以这会儿她们二人纠结了,纠结小姐的心竟然被一个她们从来都不知晓的男人给抢走了,纠结她们二人还毫不知情,纠结那谢三公子的一片痴心就此付诸东流水了。而一旦她们二人纠结了,这问题也就来了。

那木兰向来心直口快,虽然这些年被沈立冬锻炼得行事很是稳重了,但是比起木槿来,她的性子还尚需磨练,因而一碰到困惑的事情,她有时候还是直接开口问了,就比如现在,她实在想不通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男人占据了沈立冬的心,这开口问得时候,口气都有些委屈兮兮的,好像觉得沈立冬瞒得太过了,不信任她这个丫鬟似的。

“小姐,这些年你都从来没给谢三公子做过一件衣袍,你这究竟是给谁做得衣袍啊?那个人真的是好幸运哦,能够让小姐这般亲力亲为地给专门设计这么一件衣袍出来,实在是太有福气了,就连奴婢都觉得有些嫉妒了。”

这沈立冬一听木兰的口吻,便听出了她满嘴的酸气,当下瞄了一眼木兰停顿了磨墨的手,随后莞尔一笑,道:“怎么?现在连小姐的私事也要来凑上一份热闹,来本小姐这里来探听探听了?”这沈立冬的语气轻描淡写的,似开着玩笑,并没有半分恼怒的样子,那木兰听在耳里,自然知晓小姐没有跟她计较什么,这察觉到她自个儿冒失的同时,还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主子的事情瞒着她这个做丫鬟奴婢的,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其实不应该这般开口问小姐的,好在小姐这回没有计较,若不然换个厉害点的主子,恐怕她得挨上嘴巴子了。

加上木槿在旁侧使劲给她眨眼睛,示意她不要这般冒失,随口探听主子的私事,若不然的话,就算再好的主子,恐怕也不会欢喜三分的。

如此,木兰不敢再问什么了,继续给沈立冬磨着墨,说话有些呐呐道:“没,没,奴婢只是好奇而已,随口那么一问,并没有想从小姐这里探听什么,小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奴婢不再好奇了便是了。”

这沈立冬明明听出了木兰语气中那份为某人打抱不平的怨气,可是碍于她是主子,她这个忠心的小丫鬟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那份不甘不愿倒是很明显的,这分明很是排斥那个所谓冒出来的无名男人。就连木槿那丫头,虽然嘴巴上没说什么,可是看她的表情,沈立冬也可以窥得一二,分明对于她这回的事情也是有异议的。可是这个丫头比木兰做事沉稳谨慎,就算心里头不太赞同她的决定,但因为她是主子的关系,最终木槿这个丫头还是会遵从的。

然也正因为木槿木兰这两个丫头的表现,让沈立冬更加觉得她过往对于谢朝云是不是太不好了,以至于就连她的心腹丫鬟都不会想到这衣袍是给谢朝云做的,反而去构想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还为着谢朝云打抱不平来着,这是不是从侧面说明,她对于谢朝云这些年是否太过苛待了一些呢?

如此想着的沈立冬,提笔勾画衣袍的时候,唇角莫名地多了一份淡淡的苦涩,她停下手中的狼毫,侧头笑看着那个依旧心情不怎么好的丫头木兰。“木兰丫头这是怎么了?嘴角嘟嚷着都可以挂上三两酱油了。这可怎么好呢?本小姐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哄木兰丫头笑起来了。要不然,为了显示本小姐的诚意,本小姐就满足木兰丫头的好奇之心,如何?这不就是想要知道本小姐给谁做衣袍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本小姐回答了你这个丫头就是了,可别再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对着本小姐了,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本小姐虐待了木兰丫头呢?”

这木兰一听沈立冬这般说,忙惶恐地摇头道:“小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诚惶诚恐的,可是承担不起小姐这般厚待的。何况,这是小姐的私事,奴婢本不该过问的,是奴婢自个儿造次了,奴婢求小姐原谅都来不及呢,哪里会生小姐的气,小姐可千万别这般想。无论如何,小姐做什么决定,奴婢都是向着小姐的。因为不管怎么说,小姐做事,总是有小姐的道理,奴婢虽然不解,但觉得小姐向来做事很有分寸的,绝对有小姐的理由的。”

“这般说来,你这个丫头不会再为了谢三公子而觉得他委屈来着了?”沈立冬听着木兰的话语,淡笑着逗趣了一句。

这木兰听得沈立冬这般问着,迟疑了半会,才道:“这奴婢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晓强扭的瓜是不甜的。既然小姐无意,奴婢自然也不会为谢三公子觉得委屈来着的。更何况,小姐才是奴婢的主子,只要主子高兴,将来能够幸福,奴婢就觉得小姐怎么行事都是对的。”

“木兰丫头这般说来,倒是显得本小姐越发成了那冷血之人了?怎么?你们二个丫头都不会猜想一下,本小姐这衣袍不是给别人正是给谢三公子做得呢?”沈立冬觉得她做人有些失败,为何身边的丫鬟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谢朝云身上去呢,难道这些年她对谢朝云真的就那般无情吗?

这沈立冬当会儿有些郁闷了,然她不知道她这一句话给予木槿木兰二人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那可是比刚才更为吃惊。

“小姐,你是说,你是说这款衣袍是给谢三公子做的?”木槿木兰二人绝对没有想到沈立冬忽如其来的举动竟然是为了谢朝云。

那沈立冬见木槿木兰二人瞠目结舌的样子,当下有些气恼道:“怎么?本小姐就不能给谢三公子做件衣袍表示表示吗?”

“可以,可以的,当然可以的,太可以了。”木槿木兰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就变成了一阵狂喜,她们欣慰地想着,谢三公子的痴心终于感动她们家小姐了,他终于等到属于他的春天了。

老天爷啊,她们家的小姐这是终于开窍了吗?老天爷也终于听到她们祈祷的声音了吗?这会儿还有比这个消息更好的消息吗?没有了,绝对没有了,这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了,对于沈立冬而言,对于谢朝云而言,甚至对于沈府而言,上上下下绝对都是一片欢欣之声。

第7卷 第三百四章

当然,沈立冬绝对没有想到做这套白狐配白锦水纹袍子,竟然花了她整整大半个月,在她及笄之日的前三天,终于将这套衣袍给赶工出来了。

这赶工出来的衣袍,挂在架子上,沈立冬站在几步之外,细细地望过去,看着款式跟风格完全跟她勾画的设计图分毫不差了,色泽清雅大方,随风轻轻摆动衣襟,款型又突显飘逸出尘的感觉,不由地嘴角微微扯开,浮动一抹淡然的笑容。

那旁侧的木槿木兰见了,皆笑着点了点头。

“小姐,单单看着这套衣袍就做得极好,若是谢三公子穿上了,那定然是极为好看的。”那沈立冬听着木槿木兰二人的夸赞,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吗?不觉得本小姐设计领口,衣袖,衣摆甚至还有腰间上的纹理都太过简单了吗?”因为沈立冬的绣活向来都是普普通通的,跟着母亲陈氏学了那么久,她的绣活也比不上她二姐沈立夏的一半水准,因而她设计的条纹镶嵌之类的自然是用上最简单的,而不是繁复华丽的那种,要不然,这套衣袍就算花二个月时间,恐怕她也未必能够赶工得出来。

可是,她自个儿虽然喜欢这种简洁大方条纹款式的,却未必别人会欢喜这种风格,因而此时的她倒是有些忐忑,她似没有把握这套衣袍送出去后,保证那谢朝云收到之时会不会欢喜上这套衣袍。

然她却似没有想过另外一层,多年的她,从未特意为谢朝云做过一方帕子,一个荷包,更别说是做这么一套衣袍了,因而此时的她哪怕就是绣一根草给谢朝云,恐怕谢朝云收到后都会跟收到珍稀宝物一般地欣喜若狂的。

而很显然,木槿这个时候就比木兰看得明白,看得通透,也更为理解沈立冬的想法,因而她上前仔细看了架子上的那套衣袍后,转身笑着回禀了沈立冬。“小姐不必担心,这套风格便是如此了,倘若要是绣活繁复了,反而突显不出这种款式所带来的清雅高贵,飘逸洒脱了。所以,小姐用得这简简单单的水纹跟云纹,配着底色差不多的衣袍,那是最恰当不过的。以奴婢的眼光来看,这套衣袍一送过去,奴婢保证谢三公子以后绝不会再想传其他衣袍了。”木槿内心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小姐啊,你这套衣袍送过去,谢三公子那是该何等地受宠若惊啊,他若是不将这套衣袍穿在身上一直显摆着,那估计啊,是绝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所以啊,小姐,你的担心完全是多虑的,别说你这套衣袍精心而制成,哪怕你粗工滥造,衣袍根本没办法令人穿上身,那谢三公子收到了还是照样会穿上去的,这就是那谢三公子对小姐你真正的心意,因而无论小姐送什么,谢三公子那里,从来都只有高兴的份。

而沈立冬从来就不是愚蠢之人,这木槿此番话一出来,她倒是全然地听明白了。也正因为她知晓得太清楚了,因而不知道为何,面对这套衣袍的时候,忍不住就面色微微发烫起来。她觉得此刻的她有些丢脸,莫名其妙地为谢朝云做了这么一套衣袍,做完之后,她又在这里患得患失的,还真的有些不太像往常形式干脆的她,这般不利落的行为,倒让她自个儿有些瞧不起她自个儿了。

想到这里,沈立冬倒也不再纠结谢朝云收到衣袍后满意还是不满意了,她似觉得她前段日子肯定是脑门发热了,竟然莫名地会去做这么一套衣袍,如此她这般送出去的话,指不定还得了谢朝云什么嘲笑呢,想着那个家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沈立冬不知道为何,神情就有些尴尬,随后就忽然将架子上的衣袍给扯了下来,胡乱地收拢起来,然后随手扔给了一旁的木兰丫鬟。

“这个,这个本小姐觉得还是不太满意,纯粹是用来练手的,试一试本小姐的手艺有没有生疏了。既然这看着手艺还行,那么三个月后三哥的生辰之礼,本小姐就该知道做套什么样子的衣袍了。而这套衣袍吗,还是算了,木兰你随便找个箱子给放着吧,本小姐想着还是不要送人为好。”这沈立冬理智一回来,冷静下来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她在做一件很情绪化的事情,因而制成的这套衣袍就莫名地成了她不理智的一种行为表现,而这种不冷静的表现方式,以谢朝云那么聪明的脑袋,他到时候肯定能够猜测出三分的,而她绝对不想在谢朝云面前丢脸,不想让他知晓她也有这么脑袋发热的时候。

当然,她更不想让谢朝云的脸上出现那种得意洋洋的表情,不想让他的那双绝世桃花眼眸里含上那种可恼可恨的笑容。所以这会儿她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放弃了将这套衣袍给谢朝云送出去。

而木槿木兰没想到沈立冬这好不容易开窍了,决定做这么一套衣袍表示表示了,以回报谢三公子多年来的痴心守候了,她这个时候忽然又决定不送了,这让她们二人都为谢朝云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

难道属于谢三公子的春天还是没有到来吗?还是小姐在担心这套衣袍送出去后,谢三公子不满意呢?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小姐是根本一点儿都不用担心的啊,木兰想着,便脱口而出道:“小姐,你就放一百个心,放一千个心好了。无论小姐送什么物件给谢三公子,奴婢觉得就算小姐送根草给他,那谢三公子也只有高兴的份,所以小姐啊,你这回送了这么好看的一套袍子给谢三公子,那谢三公子也不知道该欢喜成什么样子了,哪里会嫌弃小姐衣袍上的绣纹简单了一些。更何况,奴婢跟木槿姐姐的看法一致,这衣袍确实做得好看,绣纹虽然简单,但款式绝对是从未见过的,这般好看的衣袍,小姐怎会有谢三公子收到之后不会满意的想法呢。依照奴婢看来,恐怕谢三公子收到小姐这套衣袍之后,指不定就再也不想换穿其他衣袍了呢。”这木兰丫鬟心直口快的,她可比木槿那番话直白多了,那沈立冬原本就听懂了木槿的话外之意的,这会儿被木兰这般直白地坦言出来,更觉得窘迫得很,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了。

当下,她冷了口气。“那个,什么都不用说了,听本小姐的,随便找个箱子给放着吧,不要再提什么谢三公子了。本小姐这会儿要出门去了,今个儿就不带你们二人了,就让木莲跟木蝶二人陪本小姐去吧,毕竟她们二人对于花草园艺方面的比你们二人要懂得更多一些。”沈立冬就这般草草地决定了。

决定之后的她,带着木莲木蝶二人出门去花市了。而留守在院子里头的木兰木槿,二人盯着那套白狐加锦绣水纹袍子的衣袍,沉默了好久。

好久之后,木兰呐呐地问着木槿的意见。“木槿姐姐,你说这件事情真的要听小姐的吩咐吗?真的要将这么好看的袍子随便放着了吗?”木兰怎么都觉得好可惜的,因而她始终没有挪动脚步,去找个箱子将这套衣袍给安置起来。

而木槿显然脑袋瓜子转动得比木兰要快一些,她觉得最近府上的老爷夫人,二小姐二姑爷,三少爷三少奶奶,四少爷四少奶奶,甚至远在京都的大少爷大少奶奶,每个人都期盼着五小姐能够尽快得到了一个好的归宿,每个人也都期盼着五小姐能够跟谢三公子成就一段良缘。这好不容易小姐自个儿开窍了,这会儿又因为小姐羞涩了,因而又退缩回了原地,这般下去的话,也不知道该蹉跎到何年何月方能成就这么一段锦绣良缘了。

因而此时木槿的想法很简单,她觉得既然小姐已然开窍了,那么她这个做丫鬟的理当给小姐推一把的,让小姐早点得了好归宿,让谢三公子早点定了小姐,如此良缘一成,举家皆可欢喜,那么她又何乐而不为之呢?

想到这里,木槿抬手,招呼了木兰过来,在她耳边咬着悄悄话。

那木兰听着听着就皱了眉头。“木槿姐姐,这般做好吗?瞒着小姐擅作主张的话,小姐会不会责怪我们对她不忠心啊?”在木兰的心中,对沈立冬的话那是言听必从的,如今虽说行事是为了小姐的将来考虑,可是没有小姐的允许就这般做的话,木兰怎么样都无法应承下来。

而木槿则摇了摇头,笑道:“我们对小姐的忠心,小姐这么多年也早该看出来了。何况,忠心不一定要事事都依着小姐的,若小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们这些忠心的丫头也理当给予提醒才是。何况,这件事情也并非你我二人可以做主的,我们将此事告诉夫人好了,由着夫人来处理小姐的事情,那是最恰当不过的了。”木槿想得自然是将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置告诉沈立冬的母亲陈氏,然后由陈氏决定该如何处置,是听小姐的意见安置了呢,还是另外的意见呢?

而木兰听得木槿这般说来,倒是忽然之间恍然大悟了。

“哦——木槿姐姐,你是想——”木兰蓦然笑了起来,她朝着木槿眨了眨眼睛,表示她全然明白了。

这件事情若是到了夫人那里的话,恐怕夫人会更想推一把吧,而到时候,小姐总不会责怪夫人多事吧。

第7卷 第三百五章

这会儿的沈立冬绝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后来发展的那般,她以为随着她吩咐木兰将衣袍收藏起来,这种矛盾的,纷繁的,乱糟糟的心情就会随之一并收拾干净了,谁知道,越是想要扯得干干净净,却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纠结之中。

这个时候的她,虽然带着木莲木蝶在花市上转悠着,想着碰到好的花种以便可以顺手给购买下来,只是看着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怎么样都恢复不了往常那般心静如水的状态。如此,沈立冬在木莲木蝶惊愕的目光中,轻轻地叹息着。

看来,最近她是太累的缘故,以至于心思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这样下去,她一贯的冷静自恃很有可能有一天会被情绪化给牢牢地占据上方,到那个时候,她会不会此生就悲催了呢?想着如此,沈立冬在心中懊恼起来,谢朝云啊谢朝云,你这回可害惨本小姐了。

沈立冬在怨怪谢朝云的同时,她也觉得这趟出门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随意地挑选了一些花种,没逛一会儿,便带着木莲跟木蝶回府了。她这刚回到自个儿院子的时候,恰好看到木槿木兰二人见到她来不及收敛的惊诧表情,忍不住,让她心头犯疑。

“怎么了?你们两个?见到本小姐这会儿回来很吃惊吗?”这沈立冬如此一问,木兰的表情就更为不自在了,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木槿拉扯了衣袖,随后由着木槿上前给沈立冬回禀了。

“小姐,奴婢跟木兰二人这会儿看到小姐自然会很吃惊了。要知道以往小姐最起码得过了晌午之后才能回来呢,没想到小姐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倒是让奴婢跟木兰有些奇怪了。只是奇怪归奇怪,奴婢想着,这次想必是花市里头没有出什么值得小姐购买的花种吧,所以小姐才会回来得那么快。”木槿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侧目狠狠地瞪了木兰一眼,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心直口快都行,这会儿可不许对小姐直白喽,要不然,夫人好不容易筹谋好的完美计划可就成泡影了。

再说了,既然小姐已然开窍,谢三公子年纪也大了,可不能再这般任由小姐犹豫来犹豫去地蹉跎下去了,这件事情再不推一把的话,也不知道小姐会纠结到何年何月了,如此下去,对小姐而言,对谢三公子也罢,都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这万一要是谢三公子等不及了,另择良缘的话,那么小姐日后要是反悔了,那也找不到反悔的机会了。所以打铁得趁热,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地替小姐了却了这件事情,替谢三公子的痴心划下圆满的结局,毕竟那才是众人皆大欢喜想要看到的结果。

所以这会儿,无论怎样,木槿是绝对不容许木兰这个时候站出来坏事的,哪怕她觉得欺瞒了小姐因而心中不自在,那也绝对不许木兰破坏了目前大好的局面,否则的话,她就算堵也要堵上木兰的那张快嘴。

那木兰听了木槿这般回着小姐的话,又得了木槿一记狠狠的眼神提示,那是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呐呐地吞咽了回去,不再决定对沈立冬这会儿吐露实言了,反而顺着木槿的意思,附和了一句。

“小姐,木槿姐姐说得没错呢,以往小姐去花市都得好长时间的,这会儿这么快回来了,就连奴婢也吃惊不小呢。”这木槿耳听得木兰说出这话了,那提到嗓子眼的担心瞬间就消失了。而沈立冬看了看木槿,又看了看木兰,虽然心中嘀咕着这两个丫头看着有些奇奇怪怪的,但是听她们话中的意思,倒也是合情合理。

往常的话,她确实会在花市逛好久才会回来,这会儿是因为纠结谢朝云的事情,因而没有心思游逛下去了,所以这才早早地回府了,只是没有想到她这一回府,倒让木槿木兰二个丫头吃惊了。而她们的这一惊诧,沈立冬总觉得哪里不对,就算是她提早回来了,以她对木槿木兰两个丫头的了解,她们也不该这般大惊小怪啊,可是她想来想去,却实在想不到究竟是哪里会不对,何况,这个时候的木槿还禀报了另外一件事情,彻底地让沈立冬对于她们二人奇怪的表现给完全忽略过去了。

那木槿所提之事,正是京都大哥沈文轩跟周燕萍郡主双双给她准备了及笄礼物,让人给她送过来了。这本来大哥派人给她送及笄礼物过来,沈立冬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但是这送礼物过来的人,倒是让她意外之余,更觉得欣喜不已。

原来此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故人谢朝亮。

那个家伙竟然带着一家人,举家也搬迁到荒洲来了,这不,正在前面正堂跟她的家人说话呢,因而沈立冬这一回府,木槿趁此机会,为了打消沈立冬的疑心,便赶紧将这么一个好消息告诉了沈立冬。

果然,沈立冬听了谢朝亮跟杏儿,还有他们的儿子谢平安,张婶张伯大壮一家子全部都来了,那眉眼展露的欣喜表情,那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这的的确确是个好消息,本小姐这会儿就过去,难得再见故人一面,也不知道谢朝亮那个家伙变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平安那个小子,是不是又长大了很多呢,还有还有,张伯张婶他们可有什么变化,这些,都让本小姐都急迫着想要见见了。”这会儿的沈立冬忽而变得有些唠叨起来了,唇角微微扯动笑容,面若桃花一般。

那木莲看到沈立冬这般灿烂的笑容,当下嫣然一笑道:“小姐,更为重要的恐怕是谢七公子这会儿来了,正赶上好时候了,小姐这边可正缺谢七公子那般会做生意的合作伙伴呢,如此,谢七公子这个时候举家搬迁到荒洲来,对于小姐而言,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这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她身边的四个丫鬟都会咬文嚼字了,这让沈立冬觉得欣慰之余,又觉得有些惆怅了。

“敢情本小姐教导你们识文习字,到这会儿倒是全用到本小姐自个儿身上来了?”这不识字的丫头伤不起,那识字的丫头更是伤不起啊。

“小姐,那也是小姐一向宅心仁厚的缘故,要不然,奴婢哪里敢跟小姐这般说话的。”木莲赶紧笑着奉送上了一句好话。

沈立冬听着,飘了她一眼。“行行行,反正啊,都是本小姐娇惯了你们的错,这会儿自个儿承受了便是了。”

“小姐,可不敢这么说,如此,奴婢哪里承担得起哦。”这木莲还要跟沈立冬贫嘴几句,便被木槿给打岔了。

“好了,不许再跟小姐贫嘴了,小姐好久没见以前的朋友了,这会儿可是得赶紧收拾一下,换套衣衫,也好去前面正堂会客去啊。”那木槿这般说着,木莲倒真的不敢再跟沈立冬贫嘴了,她忙着配合着木槿,还有木兰木蝶二人,四个人手脚麻利地给沈立冬装扮起来,梳妆得梳妆,挑选衣衫的挑选衣衫,配饰得配饰,总归是忙得团团转,终于将沈立冬给收拾妥当了,那木槿木兰二人才稍稍收拾了一下她们二个,随后跟着沈立冬一道儿去前面正堂会客去了,倒是留下木莲木蝶开始收拾整理屋子了。

话说等到沈立冬带着木槿木兰二个丫鬟到了前面正堂后,见得一家人面带喜色地跟谢朝亮那一大家子的人正在寒暄着。

他们这会儿正说话说得高兴呢,那张婶见沈立冬过来了,便赶紧招呼她过去,细细地给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呵呵地握着沈立冬的双手,对着陈氏夸赞道:“大妹子啊,当年我就说,你们沈家会养姑娘,这果然,夏姐儿自是出众出彩的不说,这小小丫头如今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家了,看着冬儿哦,俏生生得就像是年画里头的那个仙女一样,怎么看怎么瞧,就觉得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灵气,仙气,可让大娘我看着真心舍不得啊。这小丫头眼看着要及笄了,也不知道该便宜谁家的公子,真正让人心疼到心坎里头喽。”这张婶久不见沈立冬,这会儿看到沈立冬,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越看越欢喜,拉着沈立冬就是不撒手,倒让一向觉得脸皮还是很厚实的沈立冬,不知道为何,因为这番话竟然羞红了脸皮子。

这样一来,倒让旁侧的谢朝亮像是发现什么惊奇事件似的,盯着沈立冬那微红的脸颊,连连惊叹道:“媳妇啊,你快看啊,冬儿这个小丫头竟然会脸红哦,她竟然会害羞哦。”这谢朝亮以往向来在沈立冬这里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一直都是占据下方的,如今不知道为何,他忽然觉得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因而也不顾场合了,拉着杏儿,让杏儿跟他一道儿瞧沈立冬的笑话。

只是谢朝亮这家伙还没得瑟一会儿功夫,就得了杏儿圆睁睁地一瞪眼,顺便还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拉着他到一边训话去了。

“我说你怎么能这样。现在冬儿已经是大姑娘了,不是小时候那个小女娃了,有些玩笑自然是开不得的,你难道不知道,小女娃成了大姑娘了,那脸皮子自然是要薄了许多,也会害羞许多,那是很正常的表现。”说到这里,杏儿压低声音,悄然道:“毕竟,冬儿及笄之后,也要嫁人了嘛,这般情形下,姑娘家提到终身大事,自然难免尴尬许多,也放不开许多,脸皮子自然也会被羞红了。”

“那听媳妇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我三哥终于有桃花绽放的感觉了呢。”谢朝亮听得杏儿这般说着,倒是万分庆幸沈立冬会害羞,会脸红了。

因为沈立冬会脸红,会害羞,代表着谢朝云的冬天终于要过去了,他的春天也要来临了。

第7卷 第三百六章

可是这会儿被谢朝亮调侃逗趣的沈立冬全然没有想到,有个人在那封书信送出去之后就一直食无味寝难安的,那个人甚至为了这份忐忑难安的心情,日夜努力地处理完了那边的事情,快马加鞭地跑死了十匹快马,终于在她及笄之日的前一天赶回了荒洲城,却在临近沈府大门的刹那间,忽然望而却步,心神不定地转身折返而回,在最靠近沈府边上的这条街外找了一家客栈落脚住下了。

很显然,眼前这位公子,临到门口不敢跑进沈府去问沈立冬的桃花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月前懊恼后悔他一时脑门发热给沈立冬写了那么一封书信的谢朝云。

他原本写那封书信是为了抱着试探看看的心态去写的,他故意那般写,就想让沈立冬有点在乎他的感觉。

可是过去那么久了,他未曾收到那个丫头的只字片语,而他的长随阿水也没有来向他禀告过什么消息,如此情形下,你让谢朝云如何安心地在边境那里做生意呢?因而那边的事情急匆匆地一处理完,谢朝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荒洲城。

其实,就算没有那封书信,谢朝云也肯定会在沈立冬及笄之日赶到荒洲城的,因为对小丫头人生那么重要的日子里,他又岂能不在她身边呢?所以他在信中撒谎了,撒了好几个谎言,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漂亮的小丫头,没有热心的邻居大娘,有的只是一群又一群的汉子,一批又一批的过路商客,唯独却没有女人二个字。

因为他一直都记得那个小丫头的底线原则,一直记得她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底线,并牢牢地刻画在心里,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证明他这些年都做到了,一一兑现着他对沈立冬那个小丫头当年来荒洲封地之时的许下的诺言。

可是,他这般努力地向那个小丫头证明着他所言非虚,那个小丫头却似一点没有改变,五年前也好,五年后也罢,她似入了道的高僧那般,心静如水,心态平静得让他这般的人都不得不佩服,佩服她的平常心。

其实原本他跟她本来就约定好的,是做一辈子的合作伙伴,那个小丫头如此行事本也没有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那个小丫头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越来越烙印在他心上的时候,谢朝云按耐不住了。

这一向耐性极好,可以非常有耐性等待猎物入网的狩猎高手,向来都是只有别人在他面前称败的份,可是如今在那个小丫头面前,这回却是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越发地没有耐性了。因而才会有那么一封不按常理出牌的书信,才会有脑门一热故意试探的言辞,这些事情原本谢朝云都不会去做的事情,但是这会儿却什么都做全了,因而这让他很郁闷,郁闷的同时,他还有难以言喻的一种怒气。

不知道是对沈立冬不闻不问的恼怒,还是对他自个儿如此毛头小子一样发热的举动而生气,所以这会儿他进了风来客栈,那可谓是浑身上下带起一股风的,明摆着告诉别人,旁人勿近。

可是就算这样,还是有人不知死活地凑了上来。

凑上来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风来客栈的小二。

这个小二是给他带路,给他安排好食宿的那个小二,看着极为热情,笑得也极为阳光。可是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的谢朝云看到那么阳光灿烂的一张年轻的脸庞,再想到他此时的年岁,不知道为何,就无端地冒出一股怒意来。

因而在外一向对人和善,语笑款款的他,竟然头一次用犀利冰冷的目光扫着那个小二,让他放下饭菜,赶紧从他的房间退出去。

而小二虽然不知道谢朝云为何无端冷了脸,但是身为一个小二,他还是很尽职地做到了有始有终,笑着从谢朝云的房间退了出去。

只是接下来谢朝云的表现,却让小二忍不住敲了谢朝云的房门。

按理说,此刻的谢朝云风尘仆仆,一脸的倦容,看着极需要补眠的样子,可是让小二惊奇的是,这个明明躺下去就该睡着的人,却是在房间里一直踱步来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眉间锁着一层淡淡的秋愁,令人见了,印象不得不深刻,谁叫这位公子爷风采逼人,漂亮得实在少见呢,尤其是那双惊人的绝世桃花眼眸,仿佛被它那么轻轻一扫,你便毫无抗拒能力地被其吸引了进去。

哪怕同样身为男子,那清秀的小二,也难免见了有些失神,跟他说话之间不免就好像自我认定身份低了这位公子一大截,语气上自然而然地就带上了几分谦卑。

“这位公子,小的给公子送过来的饭菜已经热了好几回了,公子看着几乎未曾动过一筷子,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客栈的饭菜不合公子的心意?公子若是不欢喜的话,那么就请告诉小的,小的这就让人去给公子换上公子爱吃的饭菜,如何?”这小二刚一番话落下,桃花公子好看的双眉不由地地高挑而起。

“怎么?是担心本公子付不起你们房钱,还是付不起你们饭菜?如此,这些银两先行支付了你们,可是足够了?”此刻的他,似不愿意有人来打扰他的世界,因而他随手一抛便抛出了一锭十两银子的元宝,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