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才走了两步,忽的转头狐疑的看向张浩南:“你怎么会事先出现在我的床上?”她像是一只戒备的猫,若是不能给一个满意的答案,下一刻就会伸手将人挠一爪子。

张浩南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娇:“你不是说我看上你了吗?怎么还问这个问题?”

王娇怔了怔,啐了他一口:“少用你的那些手段在我身上,姑奶奶我不稀罕!”一面说着蹬蹬上了楼,张浩南站在下面清晰的看见她从睡袍里露出的两条光洁白皙的腿,像是闪耀着某种光泽一般炫目,他的面色一冷,四下里看了看,见跟着的警卫员低着头,才哼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黎牧已经难得的清醒了过来,大家对王娇的医术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然而只有王娇知道,这一次是空间泉水起了大作用,她给黎牧喝了一杯泉水,又大致检查了一下,确定他度过了危险期就着急要回去,还是张浩南送了她出来,她还穿着来的时候的衣裳,半披着头发,上了汽车转头去看见那幢别墅好像遥远的都模糊了起来,连昨天发生的事情都不大真实了一样。

“还是要谢谢你。”张浩南道。

王娇哼了哼,趴在车窗上向外看,山间的风灌满了汽车带着浓郁的秋的气息:“可不是,你欠我的多了去了。”

“不若改天我请你去看电影吧。”

王娇嘟囔起来:“有什么意思,我可不喜欢。”不过很快又警觉的看了一眼张浩南:“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要请我看电影?”

“我只是想你之前可能没看过。”张浩南目光专注的看向前面,好像十分专心的样子。

笑话,她看的电影高端有趣的多了去了,她才不会去看这种老旧的无声电影,无聊,她不说话只看向外面,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从指间溜走的风,然而很快发现这个游戏十分的无聊,没一会就在汽车上睡着了。

飞驰的光从外面照在王娇的面庞上,越发显出她容貌的精致,她长而卷的睫毛停靠在眼肚子上像一只乖巧的黑蝴蝶,粉嫩的唇微微嘟着如婴儿一般可爱无辜,张浩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专注的看向前行的路。

昨天晚上精神过于紧绷,到了光明的地方陡然放松下来,觉得十分的疲惫,但进了城,街上喧嚣的声音很快就让她醒了过来,她只叫张浩南将她送到了街口,张浩南向她道别:“再见。”’王娇十分嫌弃的道:“最好是别见,见了你总没什么好事。”

她进了街道踩着熟悉的青砖好像人也安心了下来,不远处看见王二太太站在一群女人中间在说着什么,她抿的十分光亮的发髻上新买了一只银簪子在太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声音尖亮,听起来十分的清楚。

“.....我这头上的簪子就是我们家娇儿给我买的,她现在在医院里当医生,一个月有两块大洋,我原说叫她自己管着,她却非要叫我管,说我拉扯大她不容易,这钱该我管!”

她用一种十分骄傲自得又扬眉吐气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叫王娇觉得又愧疚又好笑,想来以前的她真的是叫王二太太抬不起头,又总是伤她的心,叫别人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笑话,现在终于出息了,怎么也该出来大声的说一说。

大家看见王娇过来,都同她打招呼,眼里也是敬畏又羡慕的光,不是说谁有多势力,一个人总要向比人证明自己有值得别人尊重的能力,才会获得别人的尊重,这同外表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因为在她还没瘦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她笑着同大家打招呼,就好像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王二太太看见王娇一脸的笑:“你可回来了!你爹和蓉儿都等着你呢!”

显然也是知道王娇去了哪里的,只是不便叫外人知道。

“娇姐!”小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当然瘦下来之后她还是惹到了一些桃花运的,比如小四,小四不知道把他娘的桂花油在头上擦了多少,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香气,穿着不合身的袍子,不知道哪里找来了一个金丝边的眼睛带着,装扮的四不像:“娇姐回来了呀!”他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眼王娇,王二太太看的来气,提起扫帚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站在这里做什么?谁是你姐,别乱攀关系!”

王娇一转头看见王莲正一脸哀怨的捏着她那帕子看小四,瞧见王娇在看她,哼了哼一扭身又进了屋子。

王娇仰天长叹,看来这辈子王莲都不会喜欢她了!

第9章 念书

王蓉坐在院子里的香樟树下,斑斑驳驳的绿荫落在她白皙的面庞上,让她显得格外低沉,王娇看了一眼王蓉红肿的眼:“这是怎么回事?”

王娇擦了擦眼泪叫了一声:“姐。”

王二太太瞧了一眼屋子里面,冷冷的一哼:“蓉儿说要去念书,你爹不让!”

王娇二话不说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将手里的卷烟哐的一下拍在那半旧的鸡翅木桌子上:“蓉儿上学念书的钱我出,不用你管,这书必须念!”

王友生看了一眼那卷烟盒子,抿了抿嘴:“你小孩子家的知道什么,那种地方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去的吗?!”

王二太太夹着一阵风冲了进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把家里那点钱都借了出去,拿不出来钱才是真的,说什么去不得,怎么就去不得,人家都说现在有点钱的人家都送了女孩子去学校读两年书,往后就是找婆家也容易!~”

怪道王二太太同意了,原来是想赶时髦也做一回有钱人。

王娇看向了垂着头的王友生:“爹,我说的,这钱我出,不要你管,还有你把钱借给谁了?”

难得娘几个枪口一致指向了他,王友生的气焰也小了大半,咳了一声道:“同我一起的老根,这次去断了一条腿,家里的儿子刚好结婚,手上一分钱都没有,我想着兄弟一场就借给了他。”

“难道没有抚恤金?”王娇讶异道。

“那点钱够做什么,不过白担个名头!”

王娇怔了怔:“这样的人家多吗?”

王友生好像是想起了十分悲怆的事情,声音也低沉下来:“多了去了,有些后来要卖儿卖女,大多吃不饱穿不暖,住不起这里的屋子,就往城南迁过去,时间久了,谁又知道会怎么样......”

他一面说着从王娇带回来的盒子里抽出一根卷烟点上,眯眼抽起来,屋子里立刻充满香烟的气味好像也并不是十分的呛鼻。

王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依着门框站着:“爹,你到底叫不叫我念书。”

还不等王友生说话,王娇就道:“爹抽了我的烟当然是答应了,这个你别操心了,杰西院长和女校的校长认识,他只要打个招呼就行,过两天我陪着你去办手续,买东西,上学的花费我都包了!”

王友生立刻不乐意了:“你是爹还是我是爹?”

王娇可不像王蓉,一点都不怕王友生,笑嘻嘻的道:“这世道谁有钱谁是老大。”一面说着完全不顾王友生的抗议拉着王蓉就出了屋子。

王二太太看了一眼王友生:“也就你闺女能收拾了你,瞧你那样子!”

王友生没好气的道:“我怎么呢?真是的,现在一个比一个厉害,完全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虽然这样说着,却因为抽着卷烟露出享受的表情:“还是闺女可靠。”

王二太太想起自己没给生下个儿子,心里先愧疚起来,也就站在屋子里沉默下来,只听得到外面两个女孩子细细的说话声。

“我瞧见那会赵少爷陪着你的.....”

王蓉一下一下纳鞋底,针脚细密又平整:“当时我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刚好赵少爷赶过来,说是少帅找你有事,叫我别紧张,一会就会有人送消息回来。”

她说着又抬头看王娇:“姐,少帅没把你怎么样吧?听说杭州城好一些的大家小姐都被他玩了过去,那几年跟着大帅在北平也有不少人,姐你心软,可别被这种人骗了。”

明明是在说赵家成和王蓉的事情,怎么就扯到她的身上,在说她看起来就那么好骗吗?不过张浩南的名声可真差,连王蓉都知道。

王娇急于想知道赵家成和王蓉的境况,含糊的道:“这个我知道,你就说说当时你们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我不放心,赵少爷陪我往前追了好一段路,不过哪里追的上你们,走的又累又渴,他说想去喝点东西,叫我一起我也就去了,哪里知道英国人喝那么难喝的东西,像是烤糊了的什么......”

这样说着她又想起赵家成带她去的地方,旋转的玻璃门进去地上铺着瓷砖亮的能看见人,铺着格子布的木桌子,坐着的是低矮的藤椅,连服务生都是英国人,讲着她听不懂的洋文,当时她觉得窘迫又紧张,亏得赵家成给她点了东西,要不然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她没料到那东西那么难喝,一口下去,差点吐了出来。

王娇被王蓉那嫌弃又可爱的模样逗的大笑,这个赵家成分明就是故意的,完全可以找黄包车拉着,他却偏选择步行,刚好借机多说说话,等累了在去喝个咖啡叫感情在那样优雅的地方升温,但他一定没料到他的姑娘很讨厌咖啡。

王娇笑出了眼泪拍了拍王蓉:“那东西叫咖啡,洋人都喜欢喝,原产自非洲是咖啡豆研磨而成的,和茶一样能提神,有的人喜欢加糖或者牛奶,那样味道会好一些。”

王蓉一脸羡慕:“姐你懂得真多。”

“等你念了书你会懂的比我多,注意眼睛,明天下午我带你去置办东西,很快你就能上学了。”

王蓉忽然一下子期待起了上学这件事情,就好像将她全部美好的愿望都寄托于此。

第二天去了医院王娇专门去杰西的办公室说了一声,杰西满口答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正说着话,护士推门进来:“院长,这是这次去前线的医护人员的名单。”

王娇看了过去:“什么时候的事?”

“过两天就要跟少帅走,具体去哪里这些是不跟我们说的,属于军事机密。”

“算我一个。”

杰西抬头看向了王娇:“王,你要知道这是在冒险,不是游戏,你是我们的骨干,我不想你有危险。”

“我是医生,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在前线能救下更多的人。”这是她的心声,不参杂任何别的因素,但之所以敢这样毫不犹豫的去做,当然也是因为她有空间,有这个保命的王牌在。

杰西翠绿的眼看着王娇,忽然好像生出了十分的敬意:“你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中国女性,比我认识的都要坚强勇敢,好吧,我尊重你。”

他一面说着十分郑重的写下了王娇的名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王娇笑着点头,等杰西给女校的校长打了电话说了一声才告辞出来,这下子她要做买的东西就更多了,不但要置办王蓉的衣服被褥还有书本书包笔墨,还要将她平常用的东西多添置些放进空间预备着用,更重要的是,她要多放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不被饿死那才是顶重要的事。

她请了半天假偷偷跑去外面给自己添置了一床被褥和一张简易的床,塞进空间,又去买了一堆面包点心之类可以充饥的食物,最后更是添置了一套厨具不少炭火,还有磨好的面粉小米等物,只留下了一些钱给王蓉用,其他的全部花光。

到了夜里进了空间,整个空间好像一下子成了一间日常起居的屋子一样,满满当当的,王娇却觉得分外安心,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她的身家性命,是保证她在行军途中过的舒适的必备用品。

接下来她带着王蓉整整逛了两日街,不管是用的还是穿的她都尽自己最大的能耐给王蓉最好的,回到家里叫王蓉穿上女学生的衣服和黑色金丝绒面的胶底鞋,带着她去外面走了一圈,大家都看了稀罕,王莲也围了过来:“王蓉,你要去念书吗?”

王蓉笑着道:“是呀,明天就去,这都是我姐给我买的,往后我跟同学们住学校,不能常回来跟你玩了!”

王莲忽然觉得王蓉有了同学,成了高人一等的人,她就生生落下了一大截子,心里非常不忿:“我娘也说了叫我去念书的!”

王蓉讶异的看了她一眼:“是吗,那挺好的!”

王莲看着王蓉却忽的愤愤的哼了一声,扭身跑进了她家院子,大家都笑着说王莲又吃王蓉的醋了!

第二天早上王娇走的时候王蓉还没有醒来,她女学生的衣服崭新的挂在床头,书本整整齐齐的放在帆布书包里,在晨曦里睡的十分香甜,王娇笑了笑,大步向外走去,这个世界就叫王蓉做一个天真烂漫的美丽的姑娘吧,拥有美好的青春灿烂的回忆,天真可爱,永远也不必长大.....

部队上派了专车来医院接人,算上王娇这个外科的主治大夫一共有十个医护人员,刚好一个卡车全部拉上,但在这个少有女性做大夫的时代,王娇竟然成为这其中独一无二的女性,她坐在角落里小小的囧了一下,内科的刘明是个刚留学回来的年轻小子,有着一腔的热血,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话却嗓门很大:“王大夫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性,你的心灵比外表还要美好数倍!”

他完全像是在深情的朗诵诗歌,惹得同行的人都笑了起来,王娇那点紧张也就烟消云散,自谦了一句:“没有刘大夫说的那么好。”

刘明却较了真:“我一贯不像别的那些人一样喜欢花言巧语,欺骗女性,在我看来女性也顶半边天,是未来社会的栋梁之才!”

王娇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这种热血青年也不能说不好,但就是太爱表达他们内心的崇高思想了,像她这种一般人完全承受不了,为了躲避刘明的这澎湃的热情她只能使出装睡这一招,没想到还真给睡着了,等到醒来,卡车已经上了山路,往后面看盘旋的山路上都是墨绿色的身影,好像看不到头一样,这种壮大的声势还是让她小小的震撼了一番,往常总听说哪场战争有多少人多少人,其实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亲身经历才会知道每一个数字都是一个生命,一个鲜活的充满希望的生命......

第10章 行军

日头渐渐毒辣起来,王娇迎着风站起来,她穿着一色的军装,也成了这众多鲜活的生命的一个,竟然也热血澎湃了起来,然刘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王医生这样看也是英姿飒爽!”

王娇觉得这大半天的也怪难为这小伙子的,大概是搜肠刮肚的把那点赞美女性的词汇都用在了她身上,王娇看了一眼他那干的起皮的嘴唇,知道他水壶里的水早喝完了,心里暗暗的乐了乐,该!

因为着急赶路,晌午的时候每人就只有两块压缩饼干一壶水,说起来毕竟是医生还可以坐卡车赶路,但在伙食上也没有什么差别,王娇慢条斯理的喝着水壶里装的空间水,趁着别人不注意拿出来一块面包,比着那一点味道都没有又十分的难啃的压缩饼干,面包完全就是白富美。

别人都认为是王娇自己带的,也没有表示惊讶,就坐在跟前的刘明又说了两句:“还是女性更懂得生活。”

王娇好心的提醒了他两句:“你看,下一壶水可能要到晚上才有,你现在说的越多喝的就越多,等一会没水喝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刘明原本梳的油光可鉴的头发这会早成了狂草一样的模式,毒辣的太阳晒的他的一张白脸红了个透,冒着油光,早没了先前海龟的模样,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十分帅气的笑,表示自己完全明白,点了点头就在不说话,看的王娇莫名其妙。

“.....我们在这里,蒋宗余的人马在这里,这个地方地势险峻向来易守难攻,但只要我们拿下,开了这个口子,直系的大半江山就会落入我们的囊中!”

张浩南的副将汪国忠是个微胖的中年军人,微微撅起的肚子让他更像是个富家老爷,然而从他浓密的眉下那一双眼里射出的精锐的光,又看的出他是个经历过大战争的枭雄一样的人物。

张浩南即使在行军途中,那军装依旧穿的笔挺,扣子一直扣在了最上面,腰间扎着皮带,显出他充满力量的线条,修长有力的腿上套着黑色的军靴,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把锐利的剑,他坚毅又棱角分明的面庞在这地形图前,好像更添了诸多魅力:“估计还有三日能到,大致上天也就黑了,给王守仁发电报,叫他先探一探那边的虚实,等大部队到了,我们在一举拿下!”

“是!”汪国忠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天已经黑了,队伍就地扎营休息,由于王娇是女性,而且恰巧王友生跟后勤上的人认识,所以她有幸分到了一个单独的小帐篷,就扎在医护工作人员的大帐篷的跟前,为了表示这个小帐篷也是医疗工作组的一部分,王娇特地剪了个红十字贴了上去,又害怕那些不知道情况的人乱闯,就又写了个男士止步贴了上去。

王娇挤在一群人中间,将自己的碗递给了伙夫,被舀上热饭的人流挤的向后面去,又被后面的人带的向前窜,她忽然之间就非常后悔这个举动,空间里有的是吃食,不过夜里费上一点小功夫,她何必装这个正经,现在好了,把自己弄的像陕西小吃麻食一样,真的是任人揉搓!

张浩南站在帐篷外面仰头看了看一弯冷清的月,就如一柄镰刀冷冷的挂在天边,他慢慢的在营地巡视,又好似一面在思量着事情,就好像是一转头就瞧见了一群人中颇为狼狈的王娇,她的长发绾起整个塞进了军帽里,军装不是很合体,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大,在腰的位置又用皮带扎了一下,衣服上就生出许多褶子,秀气的碗里冒着热气,她的眉眼在这月光下却十分的清晰,好像是早就刻在那里一样,然而还没等她吃饭,身边有人过来撞了她一下,一整碗的饭菜都洒在地上,那人急着吃饭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就走了,王娇不介意的摆了摆手一个人蹲在地上瞧着,叫张浩南看竟然有些凄婉哀伤的感觉。

“要不要紧?”

王娇正看着地上的饭感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吃了,这卫生这味道这卖相,简直没有一样是她可以容忍的,真不知道她刚刚脑子是怎么想的,非要去受这份罪,听见有人说话抬头看见是张浩南,怔了怔好像才意识到她是跟着张浩南出来打仗的,见到张浩南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拍着衣裳起身:“也没什么。”

周围的士兵看见张浩南过来都敬礼致敬,刚刚还十分纷乱的场面顷刻之间就有秩序多了,张浩南接过王娇的碗给了身边的警卫员李小刚:“去给王大夫加一碗。”

王娇的表情又一次僵在了脸上:“不是,那个......”

“你怎么跟着来的,为什么事先没有打招呼?”如果她不想来肯定没人能勉强了她,即使要来同他说一声,她的待遇就会比别人好上千百倍,但她都不说,她向来按照自己的心思做事,一向是纯净洁白的鸽子。

王娇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碗慢慢靠近自己,好像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道:“那个,是我自己要来的,只是.....”

张浩南将一碗饭递到了王娇面前:“吃吧,行军打仗不比在家里,吃口热饭不容易。”

王娇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小声哀求起来:“我不太想吃.....”

月光投在张浩南的脸上,让他的五官在这朦胧之中越加的深邃,因为身高的缘故,他半垂着眼看着仰头看他的王娇,面庞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干净,就如她的心一般清澈美好,他从她黑亮的眼里看见自己微皱着眉头的样子,竟然是十分的清晰,连他的声音也是如此的坚决却又透出不一样的味道:“不行。”

王娇一贯是个好孩子,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更何况这样的世道她越加珍惜粮食,她几乎是含着热泪在张浩南的注视下吃完了一碗热饭。

张浩南看她眼圈红红的,有些不明所以:“你这是怎么呢?”

王娇愤愤的看了一眼张浩南:“我这不是感动的吗?少帅这么照顾我。”

张浩南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遍:“你要是能感受到我的好意,那道确实是我的造化了。”

王娇的嘴角抽了抽,决定还是离张浩南远一点为好,毕竟每次遇到这家伙她总是倒霉,于是她十分草率的跟张浩南道别,一溜烟消失在了人群中。

她将自己的帐篷拉上就是个密闭的空间等到外面人差不多都睡下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进了空间,在她买的大澡盆子里注满了水,美美的泡了个澡,一整天的疲劳以及因为暴晒皮肤上的刺痛就全部消失,整个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一面吃着点心又吐糟了一番张浩南,没过多久就在自己提早预备好的舒服的床上睡着了。

毕竟她是女的,现在是乱世这里是军队,在这个满世界都是男人的地方谁知道夜里会有什么事,就算到时候偶然有人发现了她的异样那也仅仅只是一些猜测,不管怎么样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每次行军打仗,张浩南的心里总有一种可怕的空洞感,好像用什么都无法填满,他常常夜里只睡三两个小时就会醒来,站在作战图跟前整宿整宿的思量,这一次他照例醒来,在宿营地慢慢的走,天上还是那镰刀一样的月亮,将他修长的影子越发拉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站在了医疗组的帐篷跟前,那小小的一顶帐篷偎依在旁边,上面男士止步几个字,好像在月光下露着一口的白牙在笑,张浩南的嘴角便也噙上了淡淡的笑.......

第二天王娇习惯的起了个大早,她收拾了自己的帐篷,又帮着收拾医疗组的大帐篷,她俏皮的马尾在这清晨好像是一朵明媚的花仿若总是充满无限的活力,别人已经灰头土脸起来,唯独她看上去到还容光焕发,十分的干净整齐,刘明已经完全放弃了绅士形象,他用手抓了一把已经贴在了头皮上的头发,昨天暴晒之后的脸此刻已经起了皮,看上去十分恐怖,有气无力的同王娇打招呼:“早呀。”

王娇看他那脸挺可怜的,就用帕子沾了点空间水递给了他:“用凉水沾一沾,很管用的。”

他一面道谢一面用王娇的帕子擦脸,又要还给王娇,王娇的手伸了出去,却被个高大的身影挡住:“走吧,你去我汽车上坐。”

王娇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帕子掉在地上,弯腰去捡,却被张浩南十分野蛮的拽了起来:“快一点,马上要走了。”

王娇被连拖带拽的塞进了汽车里,然而还在伸着脖子看自己的帕子:“真是可惜了。”

张浩南这一次坐在王娇身边:“有什么好可惜的,不过一方被人用过的帕子。”

王娇不喜欢他这说话的语气就只没好气的哼了哼,并不搭理他,每次都是这样,上个汽车都这么粗暴,从来不知道用个请字,难道那些姑娘们眼睛都瞎了吗?为什么都会看上这种人?

没了公路可走,汽车就颠簸起来,这种比较原始的军用越野车马力还是不错的,只是坐在里面实在颠的厉害,王娇拧开水壶喝水,结果被颠了一下直接将水都泼在了王浩南的衣服上,她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去拍打那些水:“我也不是故意的,谁叫这路这么不好走,没料想.....”

一面说着又被颠了两下,一头栽进了张浩南的怀里。

不同于别人满身汗味,少女的身体充满一种十分特别的清香,霎时钻进了张浩南的鼻子里,挠的他四肢百骸都痒起来,他一低头就刚好看见她露出的优雅白皙的脖颈,看她恼怒的坐了起来:“你们家司机怎么回事?”

张浩南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和汪国忠的目光对上,又很快错开,汪国忠笑着道:“实在抱歉,好几年没开,手生了!”

王娇向来不是过于较真的人,汪国忠的态度又这样软,她就连忙笑着道:“路也不好走,是我太挑剔了。”

汪国忠笑了笑,像个和蔼的长辈:“王大夫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家里给你定亲了吗?”

她这种年纪的人怎么上来就被人问这样的问题,她多少有些窘迫,但还是认真的皱眉想了想:“应该没吧,好似也没听我爹说过。”

张浩南却忽的笑出了声,这家伙怎么对于这样的大事竟然会用这么迷糊又无所谓的口吻说出来,女孩子们不是都应该特别在意吗?

王娇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张浩南:“难道我就应该定亲了吗?有什么好笑的?”

张浩南摆了摆手:“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起之前你的模样,想来应该也不好定亲吧。”

他竟然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出这样明显是在嘲笑她的话!王娇气的脸上的肉抽了两下,恨不得在他那可恶的脸上用狠狠的抽上两下,不过也就是这样想一想她也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故作大度又十分轻蔑的道:“我这种人哪能跟少帅比呀,少帅花容月貌,不知道多少姑娘都拜倒在了少帅的石榴裙下,想定亲那容易的跟吃饭似的,多的是人上赶着来!”

她就是故意恶心张浩南,张浩南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胡说八道!”

见成功激怒了张浩南,王娇立刻得意的挑起了眉梢:“我哪里胡说八道了呀,少帅的事情谁不知道,杭州城有头有脸的姑娘都做过少帅的女朋友,少帅女朋友排起来能绕西湖两圈的!”

“有完没完?”

“你叫我坐在这里的,又不许我说话,那你叫我回卡车里好了!”

汪国忠从后视镜里看见张浩南那红白交错的脸,忽然觉得此刻的他真实鲜活......

第11章 该死

即使已经是秋季,正午的太阳还是十分炎热的,王娇干脆将军帽去掉,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迎着阳光,将她的面容整个露在炽热的光里,她的面容在这明媚的光里好像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柔和在一起像是成了一首美妙的乐曲,叫人的灵魂都受到洗剂。

张浩南躲在阴影里,看的分明,他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淡淡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遥远的有趣的事,整个人都柔和起来。

天空中忽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王娇还有些迷糊,身旁的张浩南却已经成了一头敏捷的猎豹,一面开了车门一只手扯着王娇的胳膊滚下了车,巨大的炮弹像是就在耳边爆炸,让耳朵有片刻的失聪,好像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喧嚣。

王娇茫然的看着活生生的人在她的眼前被炸成几片,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然而不等她做出反应,又有炮弹落下,张浩南挟着王娇,将她向地势安全的地方带去,甚至用他温热的手捂住了王娇的眼:”别怕,我在。”

这声音好像就在耳边,温暖的热气扶在脸上让她的心渐渐回暖,找到了自己的神志。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俯在隐蔽一些的地方开始向上射击,张浩南指挥炮兵:”开炮!”

他站在着残缺又破败的废墟上,就好像是屹立在那里的一个不朽的庇护众生的神像,那些围绕在他身上的,那些不好的种种传言在这顷刻之间都不属于他,他只是这里的将军这里的神。

虽然没有击中天上的飞机,但却有效震慑了这些大铁壳子,在这片兵荒马乱之中制造了一个喘息之地,等到张浩南回过神,转头一看竟然不见了王娇,他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低咒了一声:”这,该死的胖子!”

被称作胖子的王娇正好喊了起来:”这里也有个!”

混乱之中,王娇正朝着背着医药箱飞奔而去的刘明招手:”快拿绷带过来,他还有救!”

张浩南有种无语望天的感觉,他长这么大见过不要命的,还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分明是上赶着找死的吧!

他刚迈开脚,就看见一颗炸弹刚好在王娇几乎是身边爆炸,溅起大片的泥土,顷刻之间就在地上炸出了一个大坑。

张浩南的心跳从来没有这样快过,就好像是把心含在了嘴里,全身绷紧,脚步都凌乱起来,他好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走过去,跪在地上不停的刨去炸在王娇身上的土。

如果人好好的,现在就该能坐起来了,可他都来了这里半天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呀,我的耳朵是不是聋了。”

张浩南猛然转头,看见王娇正坐在他旁边,一面拍身上头上的土,一面嚷嚷。松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早出了一身的汗,看着这个完全不明所以的胖子,自顾自的还在无所谓的嚷嚷,他忽然十分的愤怒,一把将王娇扯了起来,夹在胳膊下,大步向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