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丁兰心逃也似地下了车,却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她第一念头就是完蛋!不能跑步和跳操,一定会被祁峥骂得很惨。

一瘸一拐地走到健身中心所在的大楼门口,正要进去,丁兰心发现有个人坐在大楼前的台阶上抽烟。

那么冷的天,他居然穿着短袖t恤,两条长腿随意地岔开在台阶上,整个人越发显得高大。

丁兰心奇怪地看着祁峥,祁峥也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她,连烟都忘了抽。

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卧槽,才一天没见,你去整容了?”

第八章

丁兰心原谅祁峥的口无遮拦,因为她知道,他其实是在夸她这一晚比平时好看。谁叫丁兰心一直以来都是把自己最真实最狼狈的一面展示给祁峥呢?

马尾辫,运动衣,头发湿答答地贴在脸上,衣服的胸前、腋下全部都是汗,一张脸红通通的,呼呵呼呵地大声喘气——祁峥眼里的丁兰心一直都是这样的,大强度有氧运动后的女人早已注定和优雅美丽绝缘。

可是,化妆品和漂亮衣服是很神奇的魔法棒,可以叫女人脱胎换骨,麻雀变凤凰,要是再加上美颜自拍,那简直就是天下无敌了。

大楼前夜风凉凉,吹乱了丁兰心的长卷发,她双手插在羽绒衣口袋里,苦笑着看台阶上的祁峥:“你在这里干吗呀?”

祁峥最后抽了一口烟,丢下烟蒂站起身,回答:“等你啊。”

“你只穿短袖不冷吗?为什么不在楼上等?”

“今天我休息,不想给别人加班。”

“那你把我叫过来干吗?”

“你是‘别人’吗?”

这样的回答叫丁兰心心惊肉跳,祁峥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面前,歪着头更加仔细地看她的脸。丁兰心脸红了,后退一步:“我就是化了点妆,你别看了。”

只是很微小的一步,却让祁峥眼神一凛,立刻低头去看她的脚:“你脚怎么了?”

“啊…刚才下出租车时不小心扭了一下。”

见祁峥脸色越来越臭,丁兰心赶紧解释,“对不起,今天我没办法跑步了。不过应该很快就好了,脚已经不怎么疼,我想我今天可以做一些哑铃练习…”

“你是傻子吗?”祁峥打断了她的话,不由分说地伸手过来,牵住了丁兰心的手。

气温很低,他的手臂皮肤冷冰冰的,但是手掌却很热,又大又温暖的右手包裹住丁兰心有些冰的左手,叫她吓了一跳。

祁峥转过身,作势就要背她,丁兰心慌地连连躲开,嘴里不停地说:“别别别,我自己能走,我自己能走!”

擦,脱衣献殷勤都不管用?这女人究竟是什么做的?

祁峥有些懊恼,却也不能强硬地去背她,只能改变方针搀住了丁兰心的手臂,架着她走上了台阶。

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都令丁兰心难堪了,到了大厦的一楼大厅,脚下是平地,她立刻挣脱了祁峥的手。祁峥咬咬牙,指着大厅里的待客沙发让她去坐,丁兰心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祁峥忍不住说她:“你怎么这么笨,走路都会扭脚。”

丁兰心坐下来,弯着腰摸自己的脚踝,说:“太久不穿高跟鞋了嘛,一下子不太习惯。”

祁峥去看她的鞋,足有七、八公分高,哼哼一笑:“怪不得,我刚才还在想,小矮子今天好像长高了。”

丁兰心剜了他一眼,祁峥还在说,“都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想的,居然喜欢穿这么高的鞋子,怎么不去踩高跷啊…”

丁兰心抓起茶几上盘子里的一颗薄荷糖,直接冲祁峥丢过去:“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祁峥一把接住了糖,剥开塞进了嘴里,边嚼边说:“我上去一下,马上下来,你等着我。”

丁兰心:“你去干吗?”

“你说呢?”

祁峥快步朝电梯跑去,丁兰心看着他的背影,隐隐猜到他的用意。她想走,却又没有力气,干脆放松身体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对于祁峥的所为,丁兰心心中有数,她不信这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子会对她产生别样的感情,却又好奇他的动机,他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几分钟,祁峥回来了,带着云南白药和一卷纱布,他蹲到丁兰心身边,端起她的右脚,没经过她同意就帮她脱下了鞋。

丁兰心的脚踝已经肿了,意外地没有挣扎,任由祁峥替她上药、包扎。

他温热的手指流连在她的皮肤上,痒痒的,有时帮她揉一揉,按一按,很疼,但是丁兰心始终没吭声。

她低头看他头顶浓密蓬松的发,突然问:“祁峥,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祁峥抬头看她,下巴跟刀刻似的绷着,眼神平静淡漠,反问:“干吗这么问?”

“就是觉得你这么年轻,这么帅,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祁峥轻轻一笑,坚硬的下巴线条立时变得柔和,他又低下了头,一圈一圈地帮丁兰心绕纱布,回答道:“我没时间谈恋爱。”

祁峥送丁兰心回家,用他那辆28寸的古怪自行车。

这原本是一辆山地车,车的主人是健身中心的一个客人,车坏了以后,他问祁峥要不要,祁峥就自己找来一些零件修了修,车能跑了,他干脆又给改装了一下,安了一个车后架和大车筐。

丁兰心侧身坐在祁峥身后,晃着两条腿,一边听他讲这辆车的故事,一边看他快速地穿过大街小巷。

风很大,冻得丁兰心脸都麻木了,浑身瑟瑟地发着抖,祁峥说:“你要是冷,就把手塞我衣服里。”

丁兰心不肯,祁峥笑她:“你也太保守了吧,健身中心搞活动去露营时,我们男男女女住一个帐篷都没事的,换成你,是不是半夜里宁可去睡草地呀?”

丁兰心好奇地问:“为什么男男女女要睡一个帐篷?帐篷不够吗?”

“如果我说男人是为了保护女孩子的安全,你信吗?”

“不信。”

“哈哈哈哈哈哈…好吧,他们的确是为了打野战。”

丁兰心脸红红地问:“你也喜欢那样吗?”

“我没有!你别胡思乱想啊,我是作为工作人员去参加的,都是和教练同事睡一个帐篷,我…啊啊啊!妈的你要冻死老子啊!”

丁兰心偷偷地把两只手从祁峥的短棉衣后背下摆塞进去,手掌贴在他热烘烘的皮肤上,好像是抱着一个大暖炉。

祁峥把丁兰心送到丽秀路丽景园门口,夜色中的别墅群安静又神秘,他看着那一幢幢亮着灯光的三层小楼,眼神里透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好在天很黑,丁兰心并不会发现。

这天晚上,丁兰心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高挑的个子,宽阔的肩膀,阳光沐在他的身上,晕成一圈淡金色的光。

她与他并肩坐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一人面前是一本书,她似乎还闻得到书页上的油墨纸香,淡淡地萦绕在她指尖。她偷偷地抬眼看身边人,他还在专心看书,时不时地会在笔记本上记下几笔。

她有些失望,默默地低下头去,就在这时,他却伸过手来,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互抵,她心中的喜悦无限蔓延,再次望向他,两个人的视线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丁兰心的呼吸急促起来,不知为何居然感到口干舌燥,她再也不愿放开他的手,死死地牵着他,而他,突然之间就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们手牵着手跑进了书架间,再也按捺不住,疯了一般地接吻。他将她抵在墙上,捧着她的脸颊用力地吮吸她的唇。她手忙脚乱地脱下他的衣服,看到他健硕修长的身体,她的内心更加干渴,呼吸更加迷乱,止不住就伸出双手,用力地抱紧了他。

在图书馆的这个神秘角落里,他们疯狂、刺激又羞耻地做着,一次又一次,但奇怪的是她却永远无法满足,这令她难受得翻滚扭动,气喘连连。

她命令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虚汗蒙住了她的眼睛,她捧住他的脸,想要仔细地看清,却在迷雾散去后看到了一张年轻、硬朗的脸庞。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健美的身躯上布满小汗珠,说:“小矮子,我棒不棒?”

“啊————”丁兰心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第九章

弗洛伊德说:幻想的动力是未得到满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就是一个愿望的实现。

丁兰心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满身都是汗,身体还未从轻微的痉挛中恢复过来。

她做梦了,还是春..梦。

梦里的那个人她认识,他很年轻,有着又紧又翘的屁股和结实的大长腿,他略显粗粝的手指抚摸在她的腰肢上时,她仿佛过了电似的颤抖起来。

就像水里濒死的鱼,张着嘴徒劳地吐泡泡,颠簸,挣扎,亟需氧气,亟需拯救。

亟需填充。

他没有叫她失望,猛烈地进入了她,碾磨冲撞,把她折腾得翻来覆去的,那细节和触感真实地令人恐惧,却又叫人回味无穷,念念不忘。

和罗晋元结婚五年,丁兰心从没有在x生活中体会过高..潮,罗晋元曾经说她是x冷淡,丁兰心不置可否,对于这件事,她从来都不想,甚至还很排斥。

有一次看新闻,说国内女性百分之七八十都没有x高..潮,丁兰心一下子松了口气,心想原来和她一样讨厌这件事的人,并不在少数。

从那以后,她拒绝罗晋元便更加理直气壮,久而久之,夫妻生活名存实亡。

她知道这不正常,但实在难以勉强。

丁兰心曾经认定自己是个x冷淡,离婚以后,她很轻松,想到也许再也不用应付这件事,心里还很开心。

那现在的这个梦是怎么回事啊?

羞耻!难以言说的羞耻。

从梦中醒来,丁兰心的内裤都湿了,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整个人缩成一团藏进了被子里。

天啊,她怎么会梦到祁峥?他们根本就不熟好吗?!

因为脚踝扭伤,丁兰心一个星期没去健身房。很奇怪,不锻炼的这几天,她浑身都不得劲,丁兰心终于相信原来健身也会上瘾,干脆买了哑铃在家里练起了手臂肌肉。

邵锦文给她打过两次电话,第一次是问她工作的事考虑得如何,她说让她再想想。第二次邵锦文请她去办事处坐坐,丁兰心拒绝了。

林菱问她:“你为什么不试试呢?你本来就在找工作啊,到邵锦文这里上班专业对口,薪资福利又不差,不是挺好的么?再说了,他一定会照顾你的。”

丁兰心沉吟片刻,回答:“我不想再和他有牵连。”

林菱试着劝她:“丁丁,你现在离婚了,邵锦文又是单身,其实…如果你们对彼此还有想法,是可以试试看在一起的。”

丁兰心摇头:“不,我永远都不会和他在一起。”

这世上总有那样的两个人,彼此了解,视为知己,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可兜兜转转很多年,这两个人却从没有在一起过。

比如丁兰心和邵锦文,从她十九岁到二十四岁,相伴五年。

她爱过他吗?

时间久了,丁兰心自己都回答不出来。

她只知道,嫁给罗晋元的前一天晚上,她给邵锦文打越洋电话,彼时他在美国,正因为一个试验忙得昏天黑地。丁兰心手指攥着手机,说:“师兄,我明天要结婚了。”

邵锦文似乎在吃饭,背景音里是快餐店伙计叽里呱啦的声音,他一边咀嚼一边说:“明天?噢抱歉,我日子都过昏了。恭喜你丁丁,可惜我没办法过去喝喜酒,下次回国时我请你吃饭,给你带个大红包。”

丁兰心笑着应道:“好啊,你不要骗我哦。”

她想自己一定是电影看多了,居然还会幻想在婚礼上,坐了通宵飞机的邵锦文会从天而降,强势地从新郎手里抢过她,两个人手牵着手,她拖着婚纱跟他走,天涯海角,四处为家。

周末,祁峥起了个大早,去菜场买了些菜,还给祁嵘带回了两个肉包子做早饭。

天气太冷,祁嵘还在被窝里睡懒觉,祁峥把所有的菜洗净、切好,分别装进盘子里,在边上留了纸条。

他去敲隔壁黄奶奶的门,掏出三百块钱给老太太:“奶奶,这是十二月份的钱,我不在家的时候,麻烦您帮祁嵘做做饭。”

黄奶奶客套地推脱了几句,就把钱收下了,祁峥回到家里,收拾背包准备出门,祁嵘听到声音,坐了起来。

看到祁峥的样子,他的嘴巴就翘起来了:“你又要出去。”

“嗯,今天有场活动。”

“你答应今天带我去新华书店买书的。”

“昨天临时接的活,我下次再带你去。”

“下次是什么时候…”祁嵘小声嘟囔,“你每次都说话不算数。”

祁峥穿好鞋,抬头看他:“等下我回来,给你带个飓风战魂。”

“…”

“要不要?”

“…”

“不要我就不买了。”祁峥打开门,刚要出去,祁嵘已经飞快地从床上跑下来了,拖鞋都没穿,赤着脚跑到祁峥身边就抱住了他的腿。

祁峥很头疼,揪着祁嵘的睡衣衣领把他扯开:“干吗呀!怎么跟个娘娘腔似的。”

“你去哪里啊?我要和你一起去,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祁嵘的声音可怜巴巴的,祁峥有点心软,还是拒绝了:“不行,我今天是露天活动,要好几个小时,太冷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活动结束就回来。”

祁嵘无奈地“哦”了一声,说:“飓风战魂…我要的。”

祁峥笑了,揉揉他的头发:“知道了,快去床上,小心感冒。”

安顿好祁嵘,祁峥出了门,骑自行车去了活动地点——位于赋江市中心的枫桥广场。

祁峥的本职工作是达通快递的快递员,晚上在健身中心兼职做教练,除此以外,他还是一个兼职男模。

因为没有经过训练,祁峥属于野模,只是仗着脸帅身材好,平时通过几个熟悉的演出商接一些散活,比如酒吧开业请猛男撑场,商场开业走个秀,或是为一些山寨品牌、小杂志拍平面广告,收费都不高,拿几百块钱是常事。

这一天枫桥广场有一场艺术工作室举办的活动,其中有一场模特秀,祁峥没有骗祁嵘,他是前一晚被朋友打电话喊来救场的,因为这场秀给的价钱很低,约好的模特不愿意干了。

祁峥属于有钱就愿意干活的人,也没问这是场什么秀就一口答应下来。

来到活动现场,简易t台已经搭建完毕,祁峥在后台找到演出经纪人周凡,看了一眼服装道具就傻了——居然是一场裸..体彩绘秀。

“卧槽!十二月啊大哥!冻死了你负责吗?”

祁峥不想干了,被周凡死死拖住:“老祁你帮帮忙帮帮忙,这活儿愿干的人太少了,你帮我撑过这一场,我以后给你介绍好活儿!”

祁峥思想斗争许久,周凡一直在边上劝,最后直接把谈好的报酬拿出来了:“老祁,钱你先收下,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了,这活不好干我之前才不叫你,实在没办法了我才让你来帮忙,我绝对绝对不是坑你。”

祁峥咬咬牙,答应了。

脱下所有的衣裤,换上一条白色的平角短裤,“艺术家”开始在祁峥身上彩绘。

整整两个半小时,被硕大广告板挡着的“后台”四面透风,饶是祁峥年轻力壮,也快支撑不下去了。无奈“艺术家”还特别精益求精,动作慢得要死。祁峥看到镜子里自己身上横七竖八五彩斑斓的线条和气泡,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终于,艺术家丢开笔,兴奋地说:“完成了,这叫‘音符’!你有没有体会到音符的跳动?生命的活力!”

音符?鬼画符才对吧!祁峥冻得脸都麻了,整个人呼啦啦地发着抖,清水鼻涕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周凡跑过来看他和其他几个模特,说:“ok了,准备准备,秀马上就开始了。”

露天广场,廉价音响,粗劣的t台,还有一群稀奇古怪,从头到脚涂满彩绘的男女模。

祁峥的头发被用发胶固定,喷成了浅金色,脸上贯穿了几条线,左眼眶上一个蓝色的圈,“艺术家”说这是音符,祁峥只觉得像被人揍了一拳。

因为这场秀实在太特别,尽管天气很冷,广场上围观的市民还是很多。祁峥走秀不讲章法,大摇大摆地在台上走了几圈,很目中无人的拽样。实际上,他是冻得全身每个细胞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几个模特来回走了半小时,活动终于结束,“艺术家”带领着自己的“作品们”来到台前谢幕,并且邀请市民上台合影。

祁峥简直要疯了,但他很有职业素养,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