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一幕幕出现在了祁峥眼前,熟悉的房子,村路,小卖店,和七八年前没什么差别。还有祁金霞做的臊子面,她搓着手,害羞地躲着镜头,说别拍了别拍了我不好看。

丁兰心把摄像头对着自己,比了个“耶”,说:“香喷喷的臊子面,我要吃喽!”

接着镜头又对准了面条,她夹了一筷子吃进嘴里,呼噜呼噜的声音,感叹道:“好吃!祁峥,你真的不想回来吃一碗吗?”

祁峥鼻子一酸,心里骂一句操,眼泪又流出来了。

这时,却看到丁兰心跳起来往厨房跑,边跑边叫:“完蛋完蛋,面煮糊了!”

锅里的水早溢了出来,丁兰心要去关火,被追上来的祁峥拦住了,他把她挡在身后,说:“小心烫,我来。”

丁兰心探出脑袋看那锅面,问:“还能吃吗?”

“能吃。”

“都煮烂了。”

“煮烂了也能吃。”

“你姑姑做的臊子面好吃,还是我做的这个面好吃?”她恬不知耻地问,还顺势抱住了他的腰,他轻轻地笑,把锅里的面全舀进碗里,拿筷子挑起一筷,转身喂她:“你也吃过臊子面啦,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丁兰心嫌弃地皱皱鼻子,但还是仰脸张嘴,去够那几根面条,没料想,祁峥动作飞快,把面条吃进自己嘴里,低下头,像大鸟哺喂小鸟一般,吻住了丁兰心的唇。

一番缠绵悱恻后,他问:“哪个好吃?”

丁兰心红着脸瞪他:“臊子面好吃。”

“是吗?我觉得还是你煮的面好吃。”他笑着咂咂嘴,把一碗煮糊了的面条端去餐桌边,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丁兰心站在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他,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祁峥吃面条的声音,他一边吃还一边抬头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没怎么。”丁兰心笑起来,“就是觉得,你还活着,真好。”

祁峥一口面条差点喷出来:“是谁说不许说生啊死啊这些不吉利的话的?我当然还活着,没被你给气死,丁兰心你真是不知道,前几个月我都要被你气得心肌炎发作了!”

她奔过去捂他的嘴,逼着他说呸呸呸童言无忌,祁峥低头握住她的手,顺势把她拉到怀里,让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说:“以后,我一定会注意身体,不叫你担心,咱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好。”丁兰心依偎进他的怀抱,满意地闭上眼睛。

快要结束长假时,丁兰心和赋江的同事们一起坐火车去上海,参加邵锦文的婚礼。

祁峥还是个病号,不宜长途跋涉,就没有去,丁兰心给邵锦文一个厚厚的红包,小声说:“这是我和祁峥两个人的。”

邵锦文眉毛一挑,有些玩味地看她:“这回是…当真了?”

“嗯。”

“你家里同意了?”

“没有,但我不care了。”

“呵,这都不像是我认识的丁丁了。”

“师兄。”丁兰心笑着看他,“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酒席上,赋江团队的人谈笑风生,说着说着又说到了祁峥。

王一航说:“你们说奇怪不奇怪,祁帅住院一个多月,九月份从来没去跑市场,还是我和付燕帮他跑了两趟医院,结果呢,销量不仅没下滑,居然还增长了!简直是见了鬼了!”

付燕说:“你不懂,祁帅没去跑市场,不代表他没和那些医生见面啊,他住院的时候,陆医生,刘医生,方医生,哪个没来看过他?”

乔磊哈哈大笑:“这么说来,小祁第四季度也不用去上班了,在家休假说不定都能拿个十万块奖金啊!”

王一航给他敬酒:“磊哥,绝对的,照祁帅□□月的销量,简直是吓死人了,四季度指标还没分好,到时候一定要多分他一点,我们也好轻松一些。”

祝敏问丁兰心:“丁姐,你照顾祁峥也好长时间了,什么时候回上海上班呀?”

丁兰心说:“长假过完就回来了。”

付燕八卦地问:“丁姐丁姐,你回来了,那祁帅怎么办?”

丁兰心笑:“他都好得差不多了,猴子似的都能翻跟斗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什么猴子翻跟斗?”邵锦文和新娘子刚好敬酒到这桌,大家都站了起来,丁兰心悄悄打量新娘,其实从迎宾开始,她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子,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这一天邵锦文一身黑色西装,英俊逼人,只是喝多了几杯后,脸有些红,眼睛里都是笑。他和大家碰杯,看到丁兰心杯里是橙汁,不乐意了:“丁丁,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能喝橙汁,换酒,这一杯,我一定要敬你。”

丁兰心笑眯眯地挡住王一航递来的酒杯:“真不行,师兄,下回我一定敬你赔罪,只是今晚我还得开车。”

邵锦文大手一挥:“找代驾,我报销!”

“不是,我要开车回赋江。”

邵锦文:“…”

搭着丁兰心的车回赋江时,祝敏、王一航和付燕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了一通后,终于由付燕做出头鸟,去向丁兰心套话了。

“丁姐,你现在,和祁帅,你们俩,是不是,那个…”

“我们在一起了。”丁兰心开着车,干脆利落地回答了她。

付燕嘴巴都没来得及合上,虽然这是大家都已经猜到的事实,但听丁兰心承认,还是十分惊讶的,他们总觉得,丁兰心肯定会百般否定,还不如问祁峥来得爽快。

祝敏问:“丁姐,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呢?你在上海,祁峥在赋江,两个地方总归不太好啊。”

王一航附和道:“丁姐你干脆回来吧,现在咱们市场做得越来越大,很缺人的。”

祝敏心里一顿,丁兰心倒是笑了,摇头说:“我不打算回去,还是想留在上海,多学点东西。”

付燕:“那祁峥怎么办啊?”

“我们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的,但不是现在。”丁兰心说,“再说了,你们傻呀,我在市场部做华东区的市场专员,给你们的支持肯定是最多的了,难道不好吗?”

“好好好,肯定好!”付燕说着说着,又调皮了,“但是啊,丁姐,下个月又会招几个大四的实习生进来实习呢,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哎呀,你懂的呀!”

丁兰心笑得特别欢畅:“祁峥这个人…怎么说呢,一点儿不会让人担心,真的。”

丁兰心真没怎么去担心祁峥,国庆长假结束,她开车回上海,顺道把罗逸恬也接走了。

在开学一个多月后,丁兰心终于办妥手续,让女儿入读了一所学费昂贵的私立幼儿园,每天由保姆阿姨接送上学,晚上则由丁兰心陪伴。

为了照顾祁峥休了这么长时间的假,丁兰心积下了一大堆工作,开始没日没夜地忙,念在她是单亲妈妈,同事们分组工作时,尽量把她的工作安排在上海,不让她出差,所以哪怕赋江有会议,丁兰心也没再回去。

她每天都与祁峥视频,打电话,聊微信,祁峥在十一月初恢复上班,据他自己说,走进红会医院妇产科科室时,简直是鲜花掌声不断,搞得病人们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到场了。

“身体要是不舒服,不要硬扛。”丁兰心很担心他,“要按时去复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知道啦,你真啰嗦,干脆你回来监督我咯。”

“我要是能走得开,一定回来,这个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个周末都有会,还都是一些全国性会议,我是真的走不开啊。”

手机屏幕里,祁峥身边突然挤过一个小小的人,对着镜头大叫:“兰心阿姨兰心阿姨!”

“哎,小嵘。”

祁嵘展开一张试卷,给丁兰心看:“兰心阿姨,你看,我数学考了100分!”

祁峥把他赶开:“嘚瑟,全班一半的人都是一百分好不好!”

丁兰心说:“那也很不错啦,祁峥你要多鼓励小嵘,不要老是骂他。”

“你自己回来鼓励他。”他酸溜溜的语气,“反正,我现在在臭小子心里,地位是及不上你的了。”

一段忙碌的会议旺季结束,丁兰心终于空了一些,这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了。

上海的气温已经很低,半夜里还下了一场雪粒子,早上起来时路面有点结冰。丁兰心不敢开车,决定坐地铁去公司,又怕路滑而穿了一双平底鞋。她在路上买了一个鸡蛋煎饼做早餐,走出地铁站后,把煎饼从包里掏出来,一边吃一边赶路。

雪后的空气挺新鲜的,丁兰心吃着香喷喷的鸡蛋饼,脚步很轻快,就快要走进公司大楼时,她的眼睛突然被人从身后蒙住了。

“谁啊!”丁兰心叫起来,但是很快,她就安静下来,嘴角也漾起了笑,轻声问,“祁峥?”

眼前的手掌移开,光明乍现,她已经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嗯,测试满分。”

她回头看他,祁峥穿一身黑色羽绒衣,背后背一个双肩背包,微笑着看她,并张开了双臂。

曾经的板寸又留长了,恢复了他之前帅帅的模样,哪怕丁兰心视频里天天见到他,也不及见到本人时那份喜悦和感动,她情不自禁地投进他的怀里,也不顾上班的同事看到他们的亲密。

祁峥低头吻她,一下子又叫起来:“你吃的什么呀?一嘴油!”

“鸡蛋煎饼。”

他舔舔嘴唇:“我还没吃早饭呢。”

“我陪你去吃。”

“你上班要迟到了。”

“没事,和我老板请会儿假就好。”

“但是…我的面试也要迟到了。”

“啊?面试?”丁兰心纳闷了,“什么面试啊?”

祁峥拍拍她的脑袋,笑道:“小矮子,我申请调到上海团队来了。”

第72章 完结章

对于祁峥自作主张申请的调职,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

曹振平和祝敏先是惊讶,之后自然就是苦口婆心地挽留了,毕竟像祁峥这样有天赋的销售人员,刚跑熟市场就要走,对他们来说损失太大了。

王一航、付燕等人则是不舍,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家都是平级,自顾自的一亩三分地,祁峥走了,他的市场还能大家分,对他们也没坏处,最要紧的是,祁峥能和丁兰心在一个城市,这样多好啊。

郎辉和姚家伟都是反对,他们眼看着祁峥日子好过起来了,年收入估计得有近二十万,在这么一个上升势头,他怎么能走呢?况且,他走了,祁嵘怎么办?

祁嵘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转学还没一年呢,祁峥就问他,要不要转学去上海。祁嵘知道祁峥是想和丁兰心在一起,但他做的决定也太仓促了呀。

江丹和钟黎明都鼓励祁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钟黎明自己是在生死线上打滚的人,深深地明白祁峥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后,看事情的心态会有变化。

诚然他留在赋江事业会越来越旺,也许过个四五年都能存钱买房买车了,但如果身边没有另一个人相伴相依,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对于这一点,邵锦文就十分看得开,对丁兰心说:“祁峥还年轻,才二十六岁,他最不怕的就是从零开始了。”

上海作为全国的经济中心,又是华东大区的大本营,各种大医院林立,销售团队多达十五人。

所谓的面试只是走个过场,祁峥走出办公室,就发现丁兰心在走廊上等他。

他向她走去,丁兰心掏出一串钥匙交给他:“你先到我家里去,下午五点,帮佣阿姨会接甜甜回家,我会和她说一下你在家里,我大概六点到家,到时一起吃饭。”

祁峥点头应下,丁兰心又问:“你什么时候回赋江?”

“今晚九点的火车。”

“不住一晚吗?”

“祁嵘一个人在家呢。”

“你要是调来上海,祁嵘怎么办?”

“我给他转学,反正他户口也不在z省,在哪儿念都一样。”

“祁峥。”丁兰心声音低低的,“你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的?”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祁峥笑了,“无非就是你回赋江,或是我来上海,你又不愿意回赋江,那自然就是我过来了,反正做销售,哪里都能做,而且上海外资药企那么多,我觉得我都不用担心会失业了。”

丁兰心语气埋怨:“你好不容易跑下来的红会和妇保,就这么放弃不可惜吗?”

“你似乎忘记了我的观点。”祁峥叹气,“我说过,陆医生他们应该认可的是我们的产品,而不是我这个人,要是换个销售就能让销量下降,这公司真没必要开下去了。而且,我和陆医生说了我是过来找你的,她叫我放心,还说,到时候别忘了请她喝喜酒。”

刚好有同事走过走廊,扭头好奇地看了丁兰心和祁峥一眼,丁兰心脸都羞红了:“谁要和你结婚啊。”

祁峥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忍不住大笑:“你看,才两地分居两个月就想不认账了,再下去还了得?你说我要不要追过来?”

丁兰心头都大了,推着他的背赶他走,但终究还是舍不得,送他下了楼。

在一楼大厦的中庭,一个打扮靓丽的年轻女孩踩着高跟鞋迎面走来,丁兰心看到她觉得眼熟,回想了一下后恍然大悟,那女孩卸掉了新娘妆,竟是邵锦文的新婚妻子,应该是过来找邵锦文的。

那女孩也向他们望来,视线落在祁峥脸上,不动了,神色间带起了一层怒意。然后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向着祁峥比了个中指,还讥诮地笑了一声:“呦r呀。”

最后哼了一声,走进电梯。

丁兰心莫名其妙,对祁峥说:“刚才那个是邵锦文的老婆,她什么意思呀?”

祁峥已经明白了,牵着丁兰心的手走出大厦,说:“还记得年初的时候咱们在北京,有一天晚上去三里屯玩,隔壁桌有个女孩和我一块儿跳舞的事吗?”

丁兰心点头:“有印象。”

“就是刚才那个,我当时骗她,说我叫r。”

“…”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那个正版r联系上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缘分。”祁峥乐了,“而且,邵老板还欠我一个媒人红包。”

丁兰心也是服了:“还红包!邵锦文要是知道,直接就把你给开了!”

下午五点半,丁兰心一秒钟都没耽搁,打卡下班。街上的雪已经化了,她路过一家水果超市,挑了些新鲜草莓,有些忐忑地回了家。

丁兰心担心罗逸恬因为之前祁峥揍罗晋元的事,看到祁峥会产生抵触心理,甜甜已经虚岁六岁了,渐渐明白了爸爸妈妈离婚的事实,所以相较于普通家庭的小女孩,她更加敏感、尖锐,一旦吵闹起来十分难哄。

丁兰心没想到的是,帮佣阿姨开门以后,她看到的是祁峥和罗逸恬一起坐在地板上搭着乐高积木、其乐融融的场景。

“看,大飞机。”祁峥刚搭出一架飞机,递给甜甜,甜甜好开心,回头看到妈妈回来了,立刻跑了过去:“妈妈!”

“你在干吗呀?”丁兰心问。

“叔叔和我玩积木呢。”

甜甜已经很久没见祁峥了,丁兰心问她:“你还记得这个叔叔吗?”

“当然记得啊,他是小嵘哥哥的哥哥呀。”

丁兰心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来,甜甜已经不记得了。

祁峥说他来做晚饭,丁兰心很久没吃他做的菜了,十分想念,祁峥也不含糊,做出了六个菜,色香味俱全,叫丁兰心和甜甜吃得极为过瘾。

晚饭吃完,时间已经不早了,祁峥要出发去火车站。丁兰心送他到电梯口,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直到此刻,他们才卸去了从早到晚的伪装,忘情地拥抱在一起。

他疯狂地吻她,仿佛要夺了她的呼吸,好久以后他们分开彼此,两人一起喘气,祁峥说:“你等我。”

“嗯。”丁兰心依偎在他怀里,懒懒的不想动。

他抱紧她,轻抚着她的头发,说:“我想,咱们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丁兰心笑了,现在的日子哪里糟了?明明是这些年来,她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祁峥回到赋江后,丁兰心想了许久,还和林菱、孙思雨商量了一下,对于丁兰心的决定,林菱和孙思雨都觉得有点疯狂,但丁兰心觉得,很值。

她终于卖掉了丽景园的那幢大房子,卖了一千多万,回头就在上海的公司附近,买了一套精装修的四室两厅大户型,可以拎包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