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谏之淡笑:“怎么了?没事的。”说话间他抬手顺了顺她后背,余光瞥见了地上的影子,心里也是一顿。

白敏中松开手,深吸一口气问他:“情况如何了?”

张谏之将有些淋湿的外袍换下来,只穿了一件中衣不急不忙地去倒水喝。白敏中连忙跟过去,他端起茶盏微仰头喝水,瞥一眼白敏中道:“那么紧张地看着我做什么?怕出事么?”

又是笃定的老样子。白敏中略抿抿唇角,用力点点头。对……怕出事,怕极了。

张谏之喝完水才不急不忙道:“找到蔡行青了,也大约摸清楚了他们的安排,只是眼下蔡行青已经听不进劝了。”

都这样了还这般从容?!

白敏中急得要命,说话的语调都与寻常相异:“那蔡琼的书信何时才能拿到呢?看到蔡琼的信,他应当……应当会放弃罢?”

张谏之摇了摇头:“但愿能在那晚之前拿到。”

“哪一晚?”

“十五晚上。”

白敏中神情微顿,还有……两日,仅仅两日而已。

她蓦地抬起头,略有些语无伦次:“那、那若是来不及……你、你不能伪造一封吗?你素来很擅长的……”

张谏之捕捉到神色里的慌张与担心,这时却伸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从容不迫的脸上传达着请不要担心的讯息,随后道:“我不知道蔡琼字迹,就算我知道,蔡行青也会一眼认出来是伪作。毕竟——措辞也好习惯的称呼也罢,这些亲密的人之间特别约定的部分,是很难模仿到的。蔡琼定然也是考量到了这一点,故而那封信应当是有特殊信号的。”

白敏中听他一脸淡定地说着,心中却只剩下不知所措,就连这条路也行不通了。她仍是抬头望着张谏之:“你之前说不会做不留退路的事,那幅画……那幅叫《东山》的画……到底要如何解决?”

张谏之的神色是明显的沉默,但也只一瞬。他双手扶着她的肩:“等你看不到自己影子的那一日,你会知道答案的。”

“你知道我会消失,是祖父告诉你的吗?是哪一日呢?是……三日之后吗?”白敏中声音里带了哀求的意味:“不能告诉我吗……”那些药丸吃到三日后就没有了,那是白敏中给自己估测的死期。

“对不起。”张谏之微微偏头看了看窗子的方向,又移回来,略略低了头,声音低矮:“这是个约定,也是契约的一种,一旦答应,是不能失约的。”

白敏中眼眶包裹着泪水,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滚落了下来。

张谏之抬手轻轻擦掉那滑下来的眼泪,声音低却沉稳:“没有关系。我会一直在。一直在你身边,永远。”

未及二十岁的白敏中此时已哭得稀里哗啦,纵使她之前将自己武装得很坚强,但面临将到的最后一刻,仍旧感受到了其中的愤怒、挣扎以及沮丧。

后来哭累了,张谏之哄她入睡,随后又起身,自包袱中取出她的册子,又从一本厚厚的书中,将一张褶皱遍布有陈旧血迹的纸拿了出来。

那张纸上,画着当初离开双桥镇,路过永江时制服江鲤精的符,还滴了他的血。

而这张纸,也正是当时从这本册子中撕下来的第一张。

现在,重新粘回去,补全它。

85

他将白敏中的册子往后翻,空白的只余下三张,看来都是预留好的。他偏头看了一眼蜷睡在床里侧的白敏中,起身将已经补全好的册子收了起来,这才重新回去休息。

第二日白敏中醒得很迟,她醒来时张谏之正坐在椅子里看书,很悠闲,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即将发生的事。若那幅画出了什么问题,他可是随时会被反噬的啊……

张谏之听闻动静,偏头看了看她,语声淡暖熨帖:“想吃什么?”

白敏中在床上坐着,只觉得眼睛疼,大约是昨晚哭多了的缘故。她一时没想好要吃什么,且也没多少心情,侧过身子取过旁边矮桌上放着的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手心里,仰头吞了下去。

她心底里是愿意相信张谏之的笃定的。历经过那么风浪的人,诸事都似乎在掌控之中,就算出了意外也能迅速地找到补救的办法。他这般不着急,自己心里应当十分有底才是。

白敏中吞完药丸,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深吸口气转过头去,看着坐在椅子上张谏之,道:“我从未来过京城,听闻京城有许多好吃的,你带我去罢。”

张谏之合上书起了身,倒了些温水给她,姿态闲定地去给她挑衣服穿。

昨日暴雨半夜歇了,今早竟迎来难得晴日,百花走到了最艳盛之时,绿植蓊郁非常。就算只开了半扇窗,也能嗅到屋外蓬勃生机。

白敏中难得有颜色明朗的衣裳,张谏之找了半天才寻到一件。他走到床边,白敏中便装懒鬼不接,只张开双手等着对方帮自己穿。

张谏之自然十分乐意,认认真真帮她穿好外袍系好腰带,才让她转过身去帮她梳理头发。

出门时已经临近中午,客栈走廊里没什么人。白敏中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屋子:“诸葛还在睡觉么?”

张谏之淡淡看一眼:“有事出去了。”

“人生地不熟的……”白敏中有些担心她这个冒失鬼。

“不必担心。”张谏之握过她的手带她下了楼。

在楼下稍微喝了些粥垫垫肚子,两人便出了门。天气比预想中的更好,地上水迹皆已干了,全然看不出昨晚下过暴雨。京城到底是热闹,这时辰出摊的已是有许多,市景看起来一片祥和,谁能看出几年前这里还因为战争人心惶惶呢?

一路走一路吃,遇上新奇的东西便要尝一尝,好像才不虚此行。事实上白敏中吃得很开心,那些担忧也好,害怕也罢,会让人世间的美食褪色失去魅力,故而——暂且先收一收罢,不要浪费这难得的一天。

一条街吃到底,白敏中肚子已是很撑。她坐在位置上不肯动,张谏之便陪她坐一会儿,喊了一壶茶,聊一些旧事。

白敏中对他有些过去很是好奇,从海国来到这里,成为祖母的弟子,再后来的事情,她几乎没有听他亲口提过。

张谏之避重就轻地谈了一些往事,自己离开程苇杭后遇到的师傅是谁,又为何改姓张,名字从何而来,又为何投身军营等等。他的叙述平静缓慢,似乎是在说旁人的事,可分明眼眸之中又有一些道不明的情绪表露。

白敏中听得正入神之际,忽听得一声:“张先生为何会在这里?”

她蓦地转过头去,只见叶代均立在身后,神情看起来有些难以捉摸。

张谏之抬眸看了叶代均一眼,取过桌上的茶盏,低头轻轻啜饮,没有开口。

“张先生不回齐地了么?”叶代均仍旧那么站着,语气并不是很好听。

张谏之搁下茶盏,也懒得起身,只淡笑了笑。明知故问做到这副程度,大约也只有叶代均了。

白敏中则很是客气地倒了一盏茶放在桌角,似乎是请叶代均喝茶。

叶代均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挣扎了大半天,最后才道:“在这里遇上张先生当真是缘分,不知肯否过府一叙?”

“特意跟了一路过来,若这算得上是偶遇的缘分,也太牵强了。”张谏之语声淡淡,却不留余地直接戳穿了叶代均的虚伪。

叶代均似略有尴尬,但这并不是重点。从他情报网里获知的消息是张谏之离开了东海官厂,似乎也不打算回去了,直接就来了京城。他虽不是十分清楚张谏之的意图,却也猜到应当与那幅画有关。他早就怀疑那幅画有鬼,斗胆劝皇帝趁早烧掉那幅画,却被术士告知,即便真有鬼,就算烧掉了也没有用。

结术者才是解术者,这是某些术法的刁钻恶毒之处。

何况陛下也丝毫没有要毁掉那幅画的想法,只是对着那幅所谓的卢菡生前的最后一幅画,思人而已。

能解开这个结的,恐怕只有张谏之。

叶代均遂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是有事相求。张先生,念在以往的旧交情上,能否借人一用?”

张谏之没出声,不应也不否。

“听闻有位叫明安的师傅……”

“明安远游去了。”张谏之说得冷冷。

他提明安不过试探,没料张谏之如此绝情冷淡。叶代均吃了瘪,遂又道:“那张先生能否帮这个忙?帮忙看一看宫中是否有异……”

张谏之又饮了一口茶,唇角微微弯起:“那个人几年前欲除我后快,看到活着的我又怎可能再放过?你我好歹兄弟一场,看着我去死很高兴么?”

“张先生……”叶代均又喊了他一声,“我会与陛下说明并且保证不会再……”

“说好了再来,限两日之内。”张谏之瞥一眼白敏中放在桌角给叶代均喝的那杯茶,探身拿过来就直接泼在了地上。

面对这明显的羞辱,叶代均抿了唇,也只好转身离开。

白敏中静观完这一切,这才道:“他似乎是想让你过去解决掉那幅画……是吗?”

张谏之没有否认。

“若早晚都要去解开那幅画的诅咒,其实不如趁早……再等两日,我怕……”那幅画就像是枯草大风中的一星火苗,随时都可能燎原,烧到张谏之自己。

“时机还未到。”

“怎样的时机?”

张谏之手中瓷杯紧握,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似乎怎么都看不够,声音却是稳稳:“能让你继续活下去的时机。”

至此,白敏中没有办法再问了。再问就涉及到他所说的约定部分,

今日已是十四,明日十五。若明晚之前能阻止蔡行青动手,那么皇帝便不会死,那幅画也不会立刻就反噬,张谏之便能暂时无虞。

可蔡琼的信到现在还未拿到。

她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但就算再担心,诸事似乎都是这样——越是担心急切,现实本身却反而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上空悬着黑压压的云层,就是不知道豪雨何时至。

这个晚上,安静得令人彻夜难眠。

次日天还未大亮,白敏中听到外边有动静便立刻坐起来。她轻推推身旁张谏之:“会不会是线人的消息?”

张谏之睁开眼,没有说话。这一睁眼已是十五,今晚是蔡行青预定好的要动手的日子,他要阻止这些人卷进来,可惜的是他却只能寄希望于蔡琼留下的信来说服蔡行青。

张谏之按住她的手:“不用担心,信会到的。今日你留在客栈,不要四处走,我会在今晚子时前回来。”他言罢便起身穿衣洗漱,从从容容,似乎一切如常。

白敏中亦只好平静地取过矮桌上的药瓶,倒出最后三颗,吃掉一颗,再将剩下的两颗重新装进去。今晚再吃一颗,明早再吃一颗,就没有了,三日之限很快,也就是过了子时之后的事。

她忽然有些不真切感呢。

张谏之俯身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再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她,这才出了门。

他走后,装小黄鸡的那只布袋忽然有了动静。小黄低嚎道:“快放我出去!我睡醒了,快让我出去兜兜风透个气。”

白敏中起身将布袋拿过来,跟它闲聊了几句,便解开了绳子。小黄跳出来在原地转悠了几圈,倏地一下就没了。白敏中眼下没什么精力管它,便随它去。

这家伙刚走,隔壁的诸葛康便来敲门,白敏中让她进来,好奇问了一句她昨日出门做什么去了。诸葛康敷衍道:“哦,我爹有个弟子在京城,昨日去讨教一些事情……”

白敏中没有细问,她下楼吃了早饭,之后又上楼随手取了一本书翻看,还问诸葛康要不要看,诸葛康便也装模作样地拿了书看,实则是为了陪在她身边。

一日时间过得很难熬,手里薄薄的一本书却好似怎么也读不完。好不容易看到最后一页,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白敏中却连晚饭也不想吃。

不知当下是否拿到了蔡琼留下的信,又不知拿到后是否能顺利说服蔡行青。

未知的前路与命运就在眼前,可是只有一片迷雾。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黑漆漆的夜景,不知不觉地回忆这短暂一生。好像乏善可陈,实在没什么好说道的,为什么活着?到现在似乎才明白过来。

因为这世上还有太多的美食她未能尝及,因为尚有许多美好的事没来得及体会,更因为……有珍惜的人在。

祖母也好,张谏之也罢,她都舍不得。

她想着想着便走了神,思绪飘回十几年前,母亲、父亲,甚至有些上了年纪的祖父的模样……都格外清晰起来。

还有身处乱世,在路途中身无分文时,伸手接济过她的陌生人。

她都想一一感激。

甚至连平日里那些面目可憎的妖鬼们,似乎也有可爱的地方……

外面的打更声再次响起来,子时将近了,可——仍旧没有消息。她觉着有些不舒服,便走回去服了药,瓶子里便只剩了一颗。

诸葛康抬头看看她,不知说什么好。

恰在此时,小黄忽地从窗户飞了进来,落在桌子上嗷嗷叫道:“要命了要命了!”

白敏中被它吓得不轻,小黄语无伦次道:“真的要命啊!长平那个疯子居然要去杀狗皇帝啊!卢、卢菡……已经赶过去了。”

86

白敏中闻言直接愣住,她根本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前虽知道长平已经赶到了京城,可一直不知她为何而来。

居然是——来杀人?

“你怎么知道她要杀皇帝?”

小黄一个劲地搓爪子:“我读出来的啊!那个女人已经快疯了,太可怕了。”

白敏中焦急万分地低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诸葛康虽看不见小黄,却也约莫猜到了一些,遂问道:“白姑娘,你要出门么?”

白敏中瞧了一眼地上的影子,已经淡得不能再淡,果真是——没有时间了吗?张谏之还未回来,蔡行青的计划也不知是否已被阻止,但那些都不重要了。若长平打算杀了皇帝,那画也一样会反噬。

她急急忙忙取了册子,将药瓶收进袖袋里。想了想,又取了一支炭笔,看了一眼小黄便道:“你跟上。”又对坐在那儿不知所措的诸葛康道:“若张先生回来了,告诉他我找叶代均去了。”

诸葛康还未来得及应下,白敏中已经步子匆忙地走了。她着急地下了楼梯,跟在一旁的小黄嚎道:“你不要走这么快啊!”

“告诉我叶代均的府邸在哪里,我找他有事。”

小黄刚要回答,却眼尖地瞥见了刚刚进门的叶代均,瞬时嚷嚷起来:“白姑娘快看门口!”

白敏中蓦抬头,恰好下了最后一层楼梯,视线撞上迎面而来的叶代均。

叶代均见她一副着急出门的样子,问的是:“张先生在么?”

白敏中摇摇头道:“我大约知道宫里的情况是什么原因,很急,必须现在去解决。”既然张谏之不方便出面,那她过去无疑是最好的。她末了道:“叶大人能带我进宫么?现在。”

叶代均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好。”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是出乎白敏中意料的,这深夜里急急忙忙赶过来,一看就是有事。且深宫高墙,大半夜的非特殊情况根本不可能随意进。

白敏中还没开口询问,蹲在一旁的小黄盯着叶代均的眼睛已是看了半天。小黄大约是瞧出了叶代均的心思,飘到白敏中耳边小声说:“这个姓叶的蠢货,是过来找公子救场的。似乎是……皇帝快不行了。啧啧,这蠢货现在还不知道长平已经带着杀意进宫了呢。”

白敏中用余光瞥了小黄一眼,示意它继续盯着。小黄大约是感谢她这两日的收留之恩,果真老老实实跟着,等上了马车,也是一直蹲在叶代均对面看着。

车窗帘子是虚掩着的,时有时无的街旁灯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人脸上晃动变化,真是个奇谲的夜晚。

街巷里安静得只听得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那声响钻进心里,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时间不急不忙地过去,这时候白敏中的感觉才强烈起来,但她脸上依旧半点表情也没有,她只是隐约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去皇宫的路似乎漫长得很,白敏中趁这当口取出了那本册子和炭笔。她想起一些约定,要赶在死之前做完才行。那日明安在官厂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得死在你前面”,她收了那符就意味着接受了。

而今她即将迈向那不可知的深渊,故而是时候兑现这个约定了。她打开那册子,蓦地看到了久违的第一张纸,那是曾经被张谏之撕下画符制服江鲤精的纸,眼下居然又被重新粘了回去。是哪一日粘回去的呢?张谏之也知道写满这本册子是在累积功德吗?

她没有深想,在叶代均一脸莫名的注视下,借着微弱的光,取过炭笔,在册子最后的空白页上开始描摹记忆里明安给的那个符。一笔一笔,认认真真,蹲坐在一旁的小黄嘀咕道:“哎哟,你不做术士真的是太可惜了,好有天分。”

白敏中没有理会它,小黄又道:“好羡慕明安那个秃驴啊,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摆脱诅咒转世投胎了,我的仇还没有报呐!”

白敏中最后落笔之时,小黄不是很高兴地咒骂着明安,没料下一瞬,白敏中抬头,便见明安已经出现在了小黄身后。

小黄嘀嘀咕咕不停,陡然间似乎察觉到什么,蓦地往后一看,直接吓个半死,立即躲到了白敏中身后。

白敏中则看了一眼已经变成魂魄的明安,再低头看看自己所画的符。

呃,他的魂魄居然没有消失掉?

明安似是看穿了她的疑问,只道:“帮你最后一程,之后你再添上一笔我就会消失的。”

白敏中没有多说话,连忙收起册子炭笔,恢复端端正正的坐姿。

车内有妖灵有鬼魂有活人,分明这样热闹,落在叶代均眼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有些奇怪白敏中的举动,但也未怀疑太多,毕竟术士一类,举止奇怪算是正常。

他们的马车在驶向皇宫的同时,长平已经进了宫。由于身份极其特殊,又有腰牌在手,长平在宫内几乎畅行无阻。冷冽的月光掠过她瘦削白皙到病态的脸,看着令人害怕。

没有人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她一身黑衣空手而来,眼眸里空洞又可怖。

内侍匆匆忙忙赶在她之前去禀告皇帝,皇帝却没有表示见或者不见。

已经病重到无法起身的皇帝,此刻躺在软榻之上,偏头看着悬在对面墙上的那幅《东山》。那幅画似乎带着强大的魔力,无时无刻都在吸引他进去。他似乎去过很多回,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内侍摇了摇头,叹口气出去了。长平气势汹汹而来,内侍为皇帝龙体考虑,则将其挡在了外头:“陛□体不适,请郡主明日再来罢。”

长平眼神狠戾,那是被怨灵们折磨得快要失去理智的眸光。而此时,跟在她身后的,则是依旧一身白衣的卢菡。

卢菡竟猜不透她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她这模样已经到了骇人的地步,便紧随而至。